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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衣服，我们混进去。”
楚邵好似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也是，黑灯瞎火的，若不是因为远处灯火通明，我连看都看不到。
“嗯。”
眼下由不得我想太多，和楚邵两个人，三下五除二便换上了死去的那两个士兵的衣服。
他们睁着眼睛，如同死不瞑目一般。
我瞧着有些难受，给他们两个人都合上眼睛。
不止是衣服，这些西域官兵的帽子也很特别。
是针织的线帽，不过帽檐一压，能够很好的遮住整张脸，再加上黑不溜秋，起到防身的作用，着实不赖。
尽管我穿的是那个瘦子的衣服，但还是略肥。
楚邵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衣服，相比较于我，更是肥多了。
我笑他，肥肥大大，像是戏班子唱戏的。
他颇为无奈道，“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先这么凑合着穿吧。”
我说好。
楚邵面色严肃慎重，我知道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心跟我开玩笑。
楚邵语重心长地说，“等下你就跟在我身边，什么话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嗯，牢记相公的嘱咐，放心。”
不远处，有个男士兵冲我们招手，我低下头，赶忙压好了帽子，磨蹭着步子，跟楚邵一同走过去。
那人略有不耐烦，“你们两个快点，将军正要处决那些判民呢！”
第344章 人头落地（）
说着，便拉着我和楚邵过去。
我纳闷，心想难民？什么难民啊？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我看到最中间有一个男人。
男人身穿黑色铠甲，长靴短袍，单单只是看服装，都知道厚重。
不过若是看容貌……
长相一般，至于身材嘛。
我只能说，那是一个腰间绑着黑色的束带，看上去顶两个楚邵的男人。
“来，今天抓到这些该死的贱民，老子高兴，兄弟们，尽情地喝！”
男人说着，高高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其他的弟兄也一饮而尽，有一个人也给我和楚邵酒壶，没办法，我俩也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邵的表情并不好看，看这货的样子，好似是第一次喝酒。
我的表情更不好看，别说楚邵了，在那个时代我更是没碰过酒，来到这里怎么就打破了那么多界限呢。
“孙将军威猛，东莱的大片河山，离不开孙将军的功劳啊！”
“就是就是，要不是因为我们孙将军，这东莱的江土要被南莱削去一半去！”
“孙将军威武，孙将军威武！”
所有的士兵都跟着起哄，楚邵悄悄碰了我一下，示意我也要跟着起哄。
我声音比较尖细，生怕被听出来，只得做口型，只张嘴，不发声。
那个壮汉许是心里高兴了，又喝了好几壶酒。
我暗暗想他可真是厉害，喝了这么多酒都没事，我喝了那不到半壶酒，就已经飘飘欲仙上头了。
“今个儿高兴，来人呐，杀几个判民开开荤！”
“好好好！”众人欢呼。
只有我大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当我暗暗惊觉，在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几个士兵，突然间押着好几个囚牢过来。
囚牢的门锁着，足足十个囚牢，里面各锁了不少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穿着破旧的粗麻鞋，看上去像是奴隶。
可我方才，分明听见那个壮汉说，这一些，是判民。
放眼望去，里面男女老少皆有，不乏有七老八十的老人，还有几岁的孩童。
孩童的眼神怯懦恐惧，搂紧了自己父母的脖子，可是很有默契的，没有人说话，他们就好像是，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了。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贪玩和月莹一起去集市上，那次也是，有好几个奴隶被关进囚笼里，其中一个还有太子。
当时很好笑，我花了二百五十两的银子赎回了太子，为此还特地当掉了楚邵送我的玉镯和发簪。
不过幸好，后来楚邵又给我找回来了。
他虽然没说是怎么找回来的，但我隐隐有预感，那个买走我首饰的女人，应该就是顾灵。
“先把前两个笼子里的人放出来。”
大汉说道，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笼子里十多个人被拉出来，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链条，随即，大汉拔剑出鞘，让那些人从左往右站成一排。
我只觉刀光剑影一料峭，瞬间，面前的十个人都在一刹那人头落地。
“好，好！将军您真是剑法了得！”
其中一个士兵拍马屁道。
我还未回神，眼睛被满地的血光反射得生疼，甚至于还有几滴血，溅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伸手摸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
还是热的，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端，那么陌生，又让人惊悚寒烈。
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就在那么几秒钟不到的功夫，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我脚下青嫩的草地。
突然间，我甚至不知道来西域到底是对，还是错。
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我见证了杀戮。
亲眼倒在我面前的小男孩、被楚邵杀死的两个士兵、还有这无辜惨烈的人……
死了。
就这么、死了。
第345章 极致恨意（）
我紧握双拳，甚至都能听到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楚邵轻轻碰了我一下，怕我露出破绽。
我缓缓、缓缓地松开手，紧咬着牙齿，嘴里很快也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是血的味道，和躺在地上那些正在流血之人，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呢……
“哎，你们听没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大汉突然问。
士兵们面面相觑，随即摇头，“将军您听错了，或许不知道是谁在磨牙，也说不定。”
大汉没有在意，又爽朗笑了几声，道，“来人啊，把其他笼子里的贱民也都给我放出来！”
“是，将军。”
其余八个笼子里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的孩童，愈发搂紧了父母的脖子，她们应该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便会像方才那些人一样，惨烈，尸骨无痕。
我猛然间悲恸起来，忍不住想要大喊一声：住手！
可是楚邵似乎能察觉到我的意图，他一直在有意无意拍着我的后背，示意我不要出声。
“来啊，一人两个，给我杀！哈哈哈，今天大家都玩的痛快点哈！”
大汉爽朗大笑着，根本就不把这些人命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眼里，这一些，不过就是贱民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等级和奴隶制。
孩子们别开了头，趴在了父母的背上，但是都很有默契的，他们一声不吭，没有哭喊，没有吵闹。
其余的大人们，眼里的光忙晦涩难定。
那不仅仅是悲恸，绝望，无奈，甚至是对死亡的恐惧。
通通，都不是。
那是恨。
比燃烧着的熊熊火光还要让人胆寒的恨意。
火光通天，草木皆惊，一群人站成了一排，他们的背脊挺得很直，眼睛统一看着一个点，空洞又没有焦距。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了一场噩梦。
如果是梦，就好了，我可以醒过来，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无辜的生命都活得好好的，不会在我面前，倒下，血溅翻涌。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就在这一天，我眼睁睁地，亲眼见证了一场巨大的屠杀。
“来几个人，把这里情理一下，其余人，都回去站岗去吧，本将军累了，先回去睡了，这几日都给我看得严实点，若是再有贱民不自量力想要逃走，通通杀个干净，一个不留！”
“将军，威武威武！孙将军，您霸气霸气！”
一个贼眉鼠眼的清瘦男人，跟在大汉身边一同离去，一直在不停地拍马屁。
我觉得那男人简直恶心到叫我反胃，想吐。
要不怎么就说，面由心生。
他这样长相的人，要是放在现代，果断的就是汉奸。
同二皇子一样，丧权辱国，奸诈狡猾的汉奸，我顾尘生平最他妈厌恶的就是表里不一的人。
不，这种人在我眼中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是狗，虚伪的一只只狗。
“你们回去吧，我和他在这里清理一下现场就好了。”
说话的是楚邵。
其他人笑了笑，没有怀疑，很快便道，“哈哈，那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待那几个人都走了……
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软骨生物，我骤然间失去了全部的气力，整个人瘫软下来，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眶，滴落到离我最近的孩童身上。
他的脖子还在流血，任凭我怎么捂，都捂不住飞速急流的鲜血。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倒在地上的每一条生命，还残留着没有泯灭的温度。
他们睁着眼睛，脸上的神情说不上狰狞可怖，却也算得上扭曲。
满脑子都是方才他们受死之前的神情。
胆战心惊。
这是被极致的恨意，摧残的扭曲。
第346章 看错你了（）
怎么去形容心里的感受？
这已经不简单是一个无能为力便能够形容的了。
“楚邵……”
我抖着手，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你说要是我们方才救救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尘儿。”
楚邵的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
我竖着耳朵去听他讲话，很想很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同平素不一样的情感，哪怕是同情，哪怕是怜悯也好。
可是我痛心，失落，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平静。
“你知道么，这个天下最不需要的，就是妇人之仁。”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楚邵的话。
我只觉得他冷血无心，没有感情没有温度，这都是无辜惨死的命啊！他怎么可以，一点同情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把话说的这么残忍了，楚邵，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漠，你很温柔，是个好王爷。”
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吞咽艰难，这才勉强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月莹，还有那个中毒的孩子，楚邵，你明明知道的，我不信你不懂，我们可以救她们的，可是为什么呢楚邵，你……
怎么会沦落到这一种地步，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他叹了口气，声线低沉，“尘儿，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有一些事情，无能为力，因为我们都不是救世主。”
“可是明明可以救他们的啊！只要有一线希望，为什么要放弃呢？”
“他们是南莱国的判民，又不是我东莱的子民，我为何要救他们！”
“呵呵，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楚邵，当我瞎了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错你了！”
我转身便走，楚邵也有些生气，要来拉我的手臂。
“滚开啊！”
我拂开他，声音没收住，很大声。
楚邵突然抬手，对着我的后脑一劈，然后我便没了意识……
*
再次醒来，是在西域的边界，就是我们刚刚进来的那个地方。
“你醒了？”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眉目深锁住。
我不想搭理他，便别开脸去。
这个时候大青虫竟然说话了，声音是从我耳朵里传过来的……
“你睡了半天，一直梦呓，是你家相公一直在照顾你，一晚上都没合眼。”
“切，又不是我让他不睡的……”
“笨蛋，这个时候还分不清轻重缓急，要吵架，回去再吵。”
大青虫的声音不悦，我想问问这虫子什么时候爬回来的，但是楚邵在这里，我也没问。
其实我的确做了一个噩梦。
可能是因为，见了太多血的缘故。
梦里也是有很多血，我梦到了那个将军，他大刀阔斧，狠狠砍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我也梦到了楚邵，楚邵也是满身都是血。
我真的很害怕。
因为，我已经好几次……好几次都梦到楚邵满身是血了。
总感觉，这好似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牵引，该不会有朝一日，楚邵也会满身是血吧？
“尘儿——”
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想叫楚邵有事。
“尘儿——”
老爹一直都说梦是相反的，所以我觉得楚邵应该没事的。
“尘儿！”
“啊？怎么了？”
妈的，吓我一跳，差点把魂都给吓跑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三遍。”
“没想什么。”
我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无波。
楚邵脸色黑沉到底，甚至我都能看到他隐隐凸起的头筋。
“尘儿，这个时候不要和我使小性子。”
“谁稀罕和你使小性子，我没有！”
“那我们谈谈。”楚邵说。
第347章 把剑放下（）
“谈什么？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
“还要不要回去救太子了？”
“当然要！”
“好，你要是想吵架，回去跟我吵，在这里，你必须时时刻刻听从我的吩咐，因为我不会害你，知道吗？”
我用力抿唇，指尖被我攥的都泛起了白。
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若是在这吵吵，小不忍则乱大谋，说不定还会招来祸端。
“那些追杀我们的人，现在还跟着吗？”
“嗯。”
“你说他们是追杀你，还是我啊？”
“我。”
楚邵言简意赅。
他这么肯定，而且看他有时候总是支支吾吾，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楚邵，你是我相公。”我的语气义愤填膺。
他敛眉瞧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张了张嘴，心想，还是算了。
“没什么……”
本来我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转念一想，我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呢，我自己都有事情瞒着他，怎么还能要求他坦诚相待呢。
*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解药，回去救皇子才行。
没成想，第二天我和楚邵乔装打扮潜入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楚邵，怎么办？”
“静观其变，这次他们人多，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还说什么悄悄话呢！来人，带走，到孙将军面前去！”
我：“……”
只能静观其变了。
“孙将军，我们在门口的蓬帐边抓到了两个异族！”
然后我和楚邵被押到那个大汉面前，大汉翘着腿，剔着牙，吊儿郎当打量我俩。
“说，你们两个是谁派来的？”
“……”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大汉从楚邵身上掠过几眼，随即转到我身上来，“哦？女的？”
男人眼神玩味，“长得倒是不错，来，你说，你俩是谁派来的。”
“我不说。”
本来也就不是别人派来的，我们都是自愿的。
我在心里想。
“好啊，你这小娘们不说是吧——”
大汉眉头一皱，猛地起身，身躯威猛，动作倒是敏捷迅速，拔剑便抵在身旁楚邵的喉咙间。
千钧一发。
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满脑子都是梦里的画面，楚邵满身是血，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