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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雯秀小心翼翼道，“您可不要生气啊。”
“说。”
“这几日，宫里一直都有流言，道是娘娘为了争宠，不惜，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
“荒谬！”这种事，我哪儿能不生气！
“谁说不是呢。”雯秀道，“娘娘，横竖皇上不信，公主也好好儿的，宫里女人多，一个儿一个儿都是闲的，娘娘别同她们计较。”
……
李朔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件事，他最近，已经又如以前那般，得了空儿便来我这里，有一回，内务府的人呈了牌子来给他翻，被他冷眸一瞪，吓得再也不敢来，然后，他就一直宿在昭阳殿了，连孙音音，都没有再见过。
约摸是我手段高明吧，但愿不是他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柔声问道。
他伸着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他的手，有些粗糙，叫人痒痒的。
“臣妾在想，洁儿上回，病得有些古怪。”
他的手一顿，然后便收回去了，神色不太好，“你也听说了？”
“臣妾冤枉。”我急忙解释。
他却单指按向我的唇，“不要解释，朕相信你。”
“多谢皇上。”我歪头，倚进他的怀里，“可是，那些人传的，并非全无道理。”
“他们还有道理？”李朔故作惊讶。
“当然了。”我点头，“他们说，洁儿生病，正好赶上淑妃召了全部太医进漪澜殿的时候，怎么那么巧？然后，皇上就再也没有去见过淑妃，分明是臣妾这个皇后，不够贤淑，和嫔妃争宠。”
“嗯，是巧。”李朔缓缓点头，似在思量，“那，为了给皇后辟谣，朕今夜，就去歇在漪澜殿如何？”
维护得这么明显！
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整件事，根本就是淑妃在背后捣鬼！
第407章 毁灭（）
分明，淑妃此次的行径，与当年惠妃所为一般无二，他本来就是敏感的人，特别是在有关惠妃的事情上，眼下，他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护孙音音。
我原本以为，他这一生，无论何时，任何人沾上夜家，他都不会轻易饶过，原来，能够叫他放下心结，忘记心中的恨的人，是有的。
是孙音音……
我起身，推了他一把，故作矫情，“那你去找她好了。”
她又将我扯了回去，死皮赖脸的笑，“吃醋了？”
“谁吃醋！”我反驳，“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他笑了笑，这回是正常的笑，像是发自内心的喜乐。
“贞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彻查，好不好？”
“还是交给别人吧，毕竟，流言都是指向臣妾的。”我道，“要不，交给方正微如何？”
“行，贞儿还真是思虑周全。”李朔笑道。
他是真不怕，方正微查出来什么？万一叫孙音音难堪呢。
交给方正微，我是放心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是顾着悠闲度日，宫里的流言，越传越难听，估计那孙音音也是慌了，想着把流言，钻进李朔的耳朵里，叫他彻底信了，不叫方正微查下去。
可是，李朔好像不吃这一套，根本就没有阻止方正微的意思。
我是有些糊涂了，他这样做，好像是真的不顾孙音音的死活，可他前些日子，明明与孙音音……
方正微毕竟是方正微，不过几日，便查到了孙音音的贴身宫女头上去，李朔没有袒护孙音音，竟直接叫人，将那宫女杖毙了。
孙音音跪在御书房外求了好几个时辰，李朔都没有心软。
我当时就坐在御书房内，李朔恍若无事，奏折批了一本又一本，头都没有抬一下。
狠心，还真是狠心。
因着漪澜殿的宫人犯事，孙音音协理六宫之权被撤，六宫大权，重新落回了我的手上。
李朔没有见过其他的妃嫔，亦没有见过孙音音，得了空儿，只往我的昭阳殿里钻。
我与李朔，我们之间，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还没有登基的时候，甚至是，没有孙音音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算计了我，他也没有爱上孙音音，我们相濡以沫，照顾彼此。
只是，我心里清楚，我将心中的痛恨与委屈深深藏了，我不知道他如何，反正，我是在尽力，维持这样的假象。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我总觉得，总有一天，假象，会被彻底的毁灭，我，我们，彻底的毁灭。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夜半，我时常被噩梦惊醒，梦里我与李朔翻脸，我在火场里，烈火蔓延上我的身子，我却不知道疼。
我瞪大眸子看着帐顶，大口喘息，李朔被我惊醒，伸过胳膊来将我搂了，他睡得迷糊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不要胡思乱想，睡觉。”
然后，便是匀称的呼吸声。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有所习惯，而我，被他这么一搂，心绪，渐渐的有所平息。
第408章 阜川城破（）
一晃眼，就到了嘉和三年秋。
三年里，我一直小心翼翼，谁人都知，帝后琴瑟和谐，连我自己都快信了，可我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我不敢放松警惕，不敢彻底相信李朔，但偏偏，有人敢！
从小到大，四哥从来就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如今年纪越发大了，倒是不如小时候。
这几年，边关常有战报传来，四哥与南姜冲突不断，我也没太留心，只当是他听了我的劝，只当是，同爹爹在世时，一样的境况。
全然不知一切，根本就已经，不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了。
这一日，我才刚到御书房，便见了战报传来，于三喜风风火火的将折子递给李朔，“皇上，这是最新战报。”
李朔着急的打开折子，蹙着眉，看了许久，看得我都发愣了，这是，打了败仗？
“皇上……”
“贞儿，你四哥攻下了阜川城，赵芝桂，自缢而亡了！”
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四哥！你疯了！
四哥，你图什么？
南北一统，功在千秋？
爹爹的话，你都忘了？忘了吗？
“这是好事啊，臣妾恭喜皇上。”我尽量叫自己，不要笑得那么僵硬。
“还有一个消息。”
“什……什么？”他的表情告诉我，仿佛，这不是一件好事！
“姑姑她……殉国了……”李朔缓缓道，他的声音有些低，很没底气的样子，像是在撒谎。
“臣妾……没……没听明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他的声音，明明那么小，“谁？谁怎么了？”
“贞儿，是姑姑……”他的眼神里，满是悲怆，似乎在竭尽全力地告诉我，我没听错，姑姑没了，姑姑没了！
“阜川城破当日，姑姑身先士卒，死于乱箭……”李朔还在解释。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我不想听到他说话，不想听到他诅咒姑姑！
姑姑怎么会死呢？
姑姑的一生，身经百战，那么多年，她都安然无恙，如何，如何会在阜川城破当日……
“回去一趟吧。”李朔道，“早些回去，还能送上一送。”
“不会的，不会的……”我心里就像被拉了一刀，“我不回去，臣妾不回去，家里没事，姑姑没事的，不需要贞儿回去……”
“贞儿，你冷静一点！”
“你凭什么叫我冷静！每次出事，你总是叫我冷静！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感受！姑姑没死！我说没死，她就没死！”看着眼前这张脸，我心里莫名痛恨，这些年来的隐忍，似乎在这一刻，难以抑制！
“江贞儿！”他冲过来，抱我，我急切得想推开他，我在他怀里挣扎，捶打，他却紧紧地抱着我，压制着我全部的动作！
“贞儿，听话，回去看看吧。”他柔声道，“朕陪你，回去一趟。”
“阿朔，姑姑没死，姑姑不会死的。”他越是柔声，我越是难以控制内心的悲戚，“姑姑好好儿的，怎么会死？她怎么会……”
第409章 什么信（）
姑姑，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李朔准我回广临，因为姑姑死了。
说来也巧，我出嫁多年，回广临不过两次，都是去奔丧。
仿佛，只有死亡，才能叫我离开李朔，回家看看。
我心里煎熬至极，却仍是忍下心中的苦楚，去劝李朔：“皇上，朝中政务繁忙，臣妾一人离京便可，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朕……”
“臣妾告退，算是向您辞行了。”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这是很没规矩的，但我如今，是顾不得了。
还是老规矩，我将孩子们送去了康宁殿，然后，只带了雯秀。
很显然，李朔是没什么诚意的，我说不需要他陪，他便真得，没有再理我。
秋日肃杀，果然如此。
回到广临，已经将近月余，去坟地看了看姑姑，四哥正好也在，之后，他带着我回府。
回来以前，我还是执着的不肯相信，或许，一切还有转机，或许，军报有误呢？
现实总是无比残忍地打碎我的幻想，姑姑死了，事实就这么血淋淋地摆在我的眼前。
“四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马车上的时候，我问他。
“先回家，娘很想你。”他不答我，只是拉着我回府。
提到娘，那件事儿，便暂且放下了。
好多年没见娘了，娘，老了许多。
去娘房里，陪着她说了会子话，娘有了睡意，我便退下了。
四哥四嫂都在自己院子里，还有，博儿也在。
“贞儿，不，皇后娘娘……”乐阳笑道，“博儿，去，见过姑姑。”
博儿走过来，抬头看着我，眼底都是迷茫，他长大了，他比玏儿小，但其实，他的个头，还是高些的，但他，不认识我，因为许多年没见。
“姑姑……”孩子茫然道。
“这是博儿吗？”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是个可爱的孩子，“你长大了呀？”
“孩子长得快，变化也大，当年你带他回来时，他才……这么大点儿。”乐阳在那里比划。
比划得很像，约摸，就是那么大点儿，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孩子长得都快。”我勉强一笑，“四哥，我有话问你。”
四哥有些犹豫，看了眼乐阳，乐阳一副茫然的样子，同博儿一般好奇，看看四哥，又看看我。
“书房里谈。”四哥道。
书房里，四哥一脸无奈，“就想到了，捷报一进京，你便会回来兴师问罪。好了，咱家小妹出息了，如今是皇后娘娘了，有什么要教训的，臣且听着。”
“这算什么出息啊！”我苦笑，“倒是四哥，怎么就这么能耐！我一年到头写那么多信，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做傻事，牢记爹爹的嘱托，合着，你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信？什么信？”四哥眨眨眼睛，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别给我装糊涂！”我道，这个时候了，还装！
“没装。”四哥道，“真没装，什么信啊？”
他一脸认真，况且，四哥很少说谎，难道，是真的？
第410章 伟大（）
“难道，四哥都没有收到？”我问。
四哥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蹙了眉道，“真没有。”
奇怪，那这些信，都被送去了哪里，落在了谁的手里？
“贞儿，咱们家，素来得皇上看重，身为人臣，哥哥所为，都是分内之事，何况战乱一日不息……”
“四哥！那咱们家……”
“妹妹，哥哥知道你的顾虑，皇上不会的。”
“四哥怎么这样笃定？”
“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可他不相信你！”
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些年，你在宫里，他对你好吗？”四哥突然这样问。
“如果他待我不好，那么，四哥可会后悔今日所为？”
“四哥听说……”
“你听说的，你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想看到现在的样子，叫四哥完全放下警惕，尽全力向南姜出兵。可是四哥，你知道吗？他为了这个目的，不惜专宠于我，弃心爱的女子于不顾，他这么狠心，这么狠心的一个人，你觉得，对待功高盖主的你，对待不再有价值的我，他会怎样！”
“贞儿，咱们不能只想着自己。”
“四哥，你真伟大。”
……
伟大到无可理喻。
我气鼓鼓地回去自己院子里，被四哥的伟大气到绝望。
我有负爹爹的嘱托，为今之计，还是要好好寻思，如何，帮我家，逃过一劫。
四哥说，人不能只想自己，可是，他顾全大义，顾全与皇帝的情义，顾全天下百姓，他在顾全这些的同时，却逼着自己身边的人，走向死路。
我不知道自己所言所行所想对不对，但我知道，四哥所为，我不喜欢。
还有那些信，如果没有到了四哥手里，那么，会是谁，是谁受了那些信！
上头的内容，多是我劝四哥，不要攻破南姜，牢记爹爹的嘱托，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如今，恐怕就是一场灾难了。
不，一定是有人刻意所为，会是谁？淑妃？孙无芳？甚至是李朔自己？
都有可能……
五哥在阜川，而赵怀瑾，没有任何下落。
听四哥说，之前，赵芝松被赵芝桂所疑，被暗杀，在新城关守城的赵怀瑾听说此事，弃军而走，然后新城关破，南姜节节败退，直接导致了南姜国破。
可是赵怀瑾，现在都没有消息，五哥在阜川，主要是为着捉拿赵怀瑾！
赵怀瑾若是落到五哥手里，定然是没有活路了，所以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阜川，第二日一早便走。
没带雯秀，只我一人去的，留下她，给四哥递个话儿。
但说不定，他已经离开阜川了，我希望如此。
他父亲死了，他受的打击，一定很大，他离开新城关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可是，依我对他的了解，杀父之仇，他不可能吭都不吭一声，他一定会，找赵芝桂寻仇。
赵芝桂既然已经死了，也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希望，他已经离开阜川，希望，我走这一趟，不会遇到他。
第411章 十年如一日（）
赶到阜川城，又是过了好些日子了。
五哥见到我，惊得许久说不出来话。
“怎么，五哥，不认识小妹了？”我笑着问。
他缓缓地摇头，目光呆滞，“你怎么来了？没听说你要过来！”
“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我道，“五嫂呢？小侄儿呢？”
我可是听说了，五哥与五嫂的感情，数十年如一日，如今带兵在阜川驻扎，都一定要带上妻小的。
协儿是五哥的独子，五哥五嫂宝贝得很，也一并带着了。
“先别问他们，我问你，你这好好儿的，来这里作甚。”
“难得回家一趟，见不着我素未谋面的小侄儿，心里痒得紧，怎么，就不许我来瞧瞧？”
“四哥同意？”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何况，他也没机会不同意。
“皇后娘娘？”
熟悉的声音。
我一回头，正是五嫂进了门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家伙儿。
“五嫂？”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