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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中的火烧了一夜,终于天明之时扑灭了,晨起的微光,带着昏黄,仿佛一片苍茫之色,万古如斯,笼罩着这萧条的一切。
未央宫伤者三十,死者十七人,莲槿阁伤者十人,无死者。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被抬出来,蒙上了白布。
两个挺拔的身影立于这片废墟之上。晨风拂起的衣袂,猎猎飞舞。
贺兰寻道“没有发现姚氏的尸身,想来是借这一把火,金蝉脱壳了。”
拓跋嗣紧抿的双唇带着一丝疲惫的苍白“早已料想会如此,也罢,事情总该有个了结了。”
两人目光复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之色,任火燎过的废墟尘埃,在风中起伏,像是于岁月中,诉说着这个王朝颠被流离的宿命。一场大火,未央宫成了废墟。
次日清晨,宫中传来消息,昨夜宫中走水,今日陛下身体不适,着令诸位不必前去上朝。当江离接到消息时,已过了辰时,她带着花问情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宫城门口,又想起她身份的不便,想来宫中也有御医,索性又让花问情回去了。
昨夜城中的事情,在今儿早上也听闻了许多,其实说白了,自己这样一个名为正三品的言官,其实就是个虚职,在长孙嵩手下打下手的文书,只不过让人叫着好听而已。
两院三省六部。单就刑部而言,于她也只是暂就之职,当然她这样的职位在当朝并不少见,所以那些满朝文武,与口才了得的言官,才没有对她这个,一年不到便连升二品的小角色,口诛笔伐。
当然她更加不可能知道,那些表面看似正人君子,满口仁义道德的言官们,每每独自一人在家,曾无数次的在背后想像过她与皇帝及恒王爷三人之间的那些说不得的事。扯远了,回归正题。
只是这样的机密大事,发生之后,她这样的品阶,定是不会第一时间知晓。
不过她这个人,对权力向来没那么浓的渴望,起初来这里便是要查探家中之事,如今混个官做,用贺兰寻的话来讲,要想在这些整日闲里无聊的官阀贵胄的寻根问底的查探中,生存下来,最好的办法便是寻个恰当的身份,主动走到明处。当她赶到丹阳门时,便被正在门口徘徊的长孙嵩给拦了下来,长孙老侯爷,摸着他那那一把山羊胡子,以一个两朝元老该有的姿态,若有所思道
“当务之急,是先去刑部,看好那个昨日关于牢内的姚中元,安排一下具体事务,老夫在此候旨。不过想来那姚中元,也是朝中二品大员,三司会审怕是免不了,你且先去准备,记着,一定要看好他,万不可在还未开审前,便让人给宰了。”
言毕他双目一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江离一呲牙,转身离去。
其实长孙嵩不让她进宫,无非是因为此事,事关陛下的一些隐私,当朝皇后在自己宫中被烧死了,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个耻辱性的存在,若是处理不好,且先不说对天下百姓如何交代,就是那觊觎大魏多年的后秦国也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再者,两国虽是和亲,但多年来大魏与后秦国的边境地带一直是冲突不断,况且近日得到确切消息,后秦已与西北的柔然结盟,若是两国达成合约,那么大魏将面临两方长线做战。
向来可怕的都是未知的,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某个黑暗里的大手正无声无息的伸向这里。
黑暗潮湿的暗道里,一窈窕身影于烛光下影影错错,那女子一身黑衣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血红的双眼,露在外面,她身后是亦是一个黑衣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整个身体都缩在那身宽大的袍子里,看不清楚表情,只有说话时微微而动的衣角,可以看得出,这里面藏着一个活人。仔细一瞧,这不是那日从永州雍河边上逃跑的南疆叛徒烛黎吗?
如今这位两国高价悬赏追杀的叛徒,正优哉游哉的晃荡在平城内的一处秘密宅院内。
黑暗的密室里烛黎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蛇“想必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还活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那我该去哪里。”女子沧桑的声音,带着沙哑。
昨日的大火,浓烟毁了她的嗓子,她悔不该听从身后这人的建议,平白受了苦不说,现在连皇后的身份也失去了,那些宫里的密卫正四处追杀她,自己更是与母国联系不上。
“去柔然。”
女子惊愕回头
“为何去那蛮荒之地。”
“你父皇与柔然的赫连玦联盟,如今两国关系正如日中天,倘若你现在回后秦,那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拓跋嗣是不会让你活着出大魏的。”男子轻咳,声音变幻不清。
当然大家猜的没错,那女子便是借宫中大火逃出来的皇后姚姮。
姚姮深吸口气道“这是我父皇的意思,还是你那里的那位的意思。”
烛黎不悦眉头一皱“皆是”
姚姮有些恼怒道“什么叫皆是,我父皇九五之尊,而你那位只不过是一位小小族长,也敢与我父皇相提并论,在本公主这里大放阙词。”
“啪”的一声,烛黎抬手扇了姚姮一巴掌,姚姮倒地,怒目而视,昏黄的烛光下,烛黎苍老的脸若隐若现,双目带着如毒蛇般的光。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现在杀了你,照样可以嫁祸给魏帝,反正你已出宫,无人再认你这皇后。”
姚姮自小娇生惯养于深宫,后嫁于拓跋嗣又是后宫之首,可以说从小到达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她愤恨的看着烛黎,想着这个又老又丑的东西,这样糟践自己,总有一天,要亲手弄死他。
她敛起怒容佯装道“是我不对,在这里给烛先生赔礼了”
烛黎不理会她那讨好的目光,道“明日我便送你去柔然,你父皇那里,由我的人去通知,现在你好好休息吧。”
言毕拂袖而去。
姚姮怔怔的坐起,抬手摸了摸高高肿起的脸颊,半晌一道水光,流出。平城天牢
这是江离自上次叶氏入狱后,第二次来到这里。
她今日着一身黑色蟒袍,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官帽子,因实在太热,便摘了下来。
新来的牢头见此,便殷勤的带着她到了姚中元牢房前。
这间牢房在最里面,四面加固的铁板,而中间铁板的长度,更是伸入到了地下,若是将这东西拿出来看,就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笼子。
透过那一块见方五寸的窗户,向里面瞧,一应事务具全,虽说自古一来,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但若是真犯了事,便是连普通囚犯都不如。
瞧,如眼前这情况,想当年姚中元是何等威风,于城楼之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当场策反三万驻军,为当今陛下赢得先机。
这三年来更是一路顺风顺水,官场如青云直上,而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也不免让人唏嘘。
因早先得了指令,怕他自杀,便将牢内所有带利刃的东西全部撤出来,并严禁任何人与他说话,以防将外界消息传递于他。
此时的姚中元便一个人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这繁花琢锦的人生,听得牢外声响,也不看,只直直的盯着高高的牢顶发呆。
江离重新嘱咐了一个牢头一遍,
“所有的吃食需得验过后,方可与他,护换防更加注意,莫让有心人,有机可趁,同时不许任何人将外界消息传达与他,你知道轻重。”
那牢头会意“少卿大人放心,这些事情,属下心中有数。”江离环视一圈,又问道“之间的梁森去了哪里。”
那牢头答“梁森因触犯了条例,让候爷给发落了。”
她点点头,见当下无事,转身准备离开。
牢门外,便遇见到剑步横飞,一路带风的长孙候爷。
那老爷子年纪虽大,却老当益壮,将一路思考的江离撞的一个踉跄,老头怒目而视道“想什么呢,这么大个人,还看不见。”
江离连忙道歉,见他老人家消气后,遂又将牢内一干事务向他回禀,接着又拍起马屁,什么侯爷员居高位,确事事亲力亲为,实乃大魏百姓之幸,云云。
这些对老头来说很是很受用的,当场表示,若三司会审时,可让她旁听,江离立马狗腿的表示感恩戴德,捣头如蒜。终于在老头盘问了半个时辰后,才放了她假,让她回去。
还未到二门前,便听一人扯着嗓子吼道
“兽医,兽医,你快出来,看看我新研究的东西。”
长孙延扲着一琉璃制的瓶子,满院子,挨个门户找着。
因近来她政务杂事繁多,一直没时间与长孙延说话,这家伙便瞄准了花问情。
有一次,他悄悄进门后,见花问情正在以南疆所特有的法子医一个瘸了腿的猫时,被长孙延瞧前,从些便给她寻了兽医这个名字。
见她进门,长孙延先是开心的将手中那些呈现柳绿色的琉璃瓶献宝一般的给他瞧。
江离笑道“仲羽兄,这是何物。”
“这是我最新的成果,以后验尸时,只稍稍将此物在尸体表面刷上一层,便可显现出是中毒而死,还是受了重伤,内脏破裂而死。”
江离眉毛一挑“哦,这么厉害。”
“你别听这人胡吹大气,我行医数年,从未听过这种东西,更不要说他这个大傻子了研究出的东西了。”
花问情自院中那颗高大的梧桐树上露出脑袋,看了下面人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嘿,原来你在树上阿,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你快下来,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长孙延笑道
啪的一声,一颗梧桐籽砸到了长孙延的脑门上,长孙延一瞧顿时急了,将瓶子往江离手中一塞,纵身一跃飞上树梢。
“你欺人太甚。”长孙延吼道
“你无聊至极。”花问情吼回去。
接着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树叶子纷纷落下。
见此江离无奈,扶额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将那颜色诡异的瓶子带上。
一转身,便觉身后一股厉风朝自己飞来,本能性的向右一闪,她愤怒的转身开口骂那两人打架就打架,别把火烧别人家来。
只见贺兰寻负手立于廊下,一身黑衣,脸上有些乌黑,眼中带着一丝疲惫,斜斜的靠在廊柱之上朝她微笑,这一笑,如宽阔江面,夕阳映带下的粼粼水光,将荡漾着柔情,化于此人眉宇这间。
“你回来了”江离惊喜道
瞬间树上两人止住了战斗,同时从树丛里伸出两只鸟窝般的脑袋
异口同声问“谁回来了”
贺兰寻抬头,衣袖一挥,片刻便将那被扒开的树枝合上,挡住上树上两只窥探的神情。
这应该是第二次见他的狼狈之色吧,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对,好像也在不久前。
江离心里贼兮兮的想着,看来这家伙也不是有洁癖之类的毛病,完全就是惯的。
贺兰寻见她那副样子,便心知这丫头在想什么
“去准备东西,伺候本王要沐浴更衣。”
江离转头看下四白,才惊叹道“您是在叫我吗?”
“你说呢?”眼神挑衅的看着她,大有你不听话,老子就将你给卖了的架势。
江离悻悻道“王爷请稍后片刻,奴才马上就去给您准备。”
一边走一边吩咐净房的人准备热水,皂荚。
江离站在净房外,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脑中开始浮现出那日于山洞日,贺兰兄台让人流鼻血的身材,不觉脸一红,立马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对纯洁的恒王殿下有这种非分之想呢,这是万万不该的。
半晌
里面水声停止
江离突然有些失落的回头,难道洗完了。这么快。
便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来给我擦背”
大魏是关外鲜卑族所创,民风开放,但这男女共浴一室,对她来讲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的。
“要,要,我,我进去吗?”她结巴道
“是”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水汽,氤氲着整个房间,那迷蒙如雾的水汽间,隐隐有一人背对门而坐。空气里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还有一点药的味道。
不对,为何会有药的味道。
转过屏风,便见贺兰寻端坐于木桶内,背上布满伤痕,他拿着一白玉瓷瓶,递给江离
“你来。”
江离手微微一颤,遂压下心中疑惑,将那瓷瓶的药膏涂于指尖,轻轻抹向沟壑纵横的伤疤。
指下饱满有力的雪白,一阵轻微颤抖,江离轻声问
“疼吗?我尽量轻一点。”
贺兰寻脸色微红,少女吐气如兰,近在他耳后,他深吸一口气,轻笑道“无碍”
江离有些心酸,她以前好像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人,也会受伤,而且如此之重。
那些伤口,有鞭痕,有刀伤,有的因天气炎热,得不到治疗,已开始发烂。她不得不用他递过来的银刀将那些腐烂的肉给清除出去。
一系列动下来,那人竟是半点声响也不曾发出。她觉得鼻根发酸,眼眶发热,一滴热泪,啪的一声滴入浴桶里。
贺兰寻闻声响回头,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轻笑道“我不疼的,真的。”
“这是为何人所伤?”江离问道
贺兰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晦暗,片刻便被雾气所遮掩,他低头道“阿离,柔然与后秦已经达到结盟,想来西疆离动荡不远了,这一战不知几年才能回,你父亲的事,自姚姮失踪后便断了线索,关在牢中的姚中元,倒是可以好好审审,想来若他能老实招供,那便离真相不远了。但若此事涉及其他,还望你能三思而行。”
江离听得,蹙眉道“你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四目相对,贺兰寻终苦笑,他何尝不知,眼前这少女岂非一般人,她思维敏捷,玲珑剔透,丝毫不逊色于男儿。自己这番话,已摆明了透出很多信息给她。
他有些纠结,但想想若是自己不说,她也会查出来真相。索性还是告诉她一些吧。
“对,是有些眉目”贺兰寻轻咳一声。
“自大魏建国以后,道武帝一直将益州视为粮仓,全国上下三十郡县粮食的产量,皆不如一个益州所产。我想乃父的励精图治,很有可能才是为他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自那日接到密卫送来的信息时,他一直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江氏一族的杀身之祸皆是因益州过于丰茂而起。而后秦国主姚兴,能出此招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离半趴在浴桶上,歪着脑袋道
“此话何解。”
“若是太平岁月,一个州的粮食产量足以养活半个国家,但其他郡县同样也可以自给自足,这当然体现不出什么。那么若是起了战争,那益州就是魏军的粮草供给之地,若益州粮草足,那凯旋指日可待,若是不足,或者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呢,你自幼聪慧过人,想必兵法也晓得。釜底抽薪,原比正面交锋来得容易。”贺兰寻长长睫毛垂下,看着眼前趴在浴桶边上的少女
“这个问题以前我从未考虑过,当时,我还甚至以为是新帝登基忌惮父亲,但从未想过,将益州治理的水草丰泽,粮食满仓也会成为杀身之祸的源头。”她声音有些颤抖,手指紧紧的扣着木桶。
贺兰见她有些失神,叹息道“所以,我才不愿将此事告诉你,因为你的家仇,现在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要面对的问题了。以前大魏与后秦和亲,两国之间邦交不错,现在两国关系破裂,发生战争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