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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经广场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腊八节在金城县一向是要舞龙灯的,虽然时间还早,一眼望去,广场的中心舞台,组成了一个浩大的灯队,有龙的,有狮的,有鲤鱼跃龙门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也有黛玉葬花等任务繁杂的灯,一路从市街舞将过来。等待着夜色降临,蠢蠢欲动。
她就这样看着,有些心酸,也有些憧憬。小时候,父亲每年都会带着她和母亲来这儿看灯,时过境迁,就像是雾里看花,依然离得很近。这是金城县腊八最热闹的时候,过了会儿,她收起了思绪,推着独轮车,向远方遁去。
前面的雾有些浓,甚至会看不清方向。
今年不过二十几岁岁的她,穿着件褐色的厚袄,围着条淡紫色的围巾,裹住了半边脸,露出了小巧的鼻子和一双大眼睛。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着淡淡的斑点。
一路上不快不慢,能见度很低,临近住所的时候,已经远离了县里最为热闹的地方,那段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过往的人也越来越少,地面潮湿有些滑,她小心翼翼的推着。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的女人,只是命运有些不公,招来无端横祸,毁了她的一生。
她家境还不错,父亲在山村种植生姜,有些生意,母亲手脚有些不方便,在家做饭务农。
十年前,父亲决定把生意做大,赌上了全部积蓄,还借了些钱,种了很多亩生姜。
因为去年价格涨了,高达几吊钱一斤,就算贱卖也有着一两百文,被人们惊呼,‘姜你军’。
本以为收获在即,但他并不知道,受媒体影响,很多人盲目跟风,比起去年,当时种植生姜的姜农多了将近一倍。生姜行情低迷,让姜农陷入‘姜局’,‘姜你军‘变成了‘姜赔本’。那段时间和一些老板联系,价格都是5到8文钱一斤,但去年买的姜种高达十多文钱一斤,加上人工、肥料钱和外债,赔了个精光。
她父亲意志消沉了起来,没日没夜的酗酒。家中生活一向拮据,艰难的维持着这份希望。祸不单行,某天深夜,她父亲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翻到了山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村里的药堂。母亲行动不便,只好由她一直照料着父亲。外债、生活、还有高昂的药费,就像层层乌云,笼罩在这家人心头。一个月后,在她父亲能够下床拄拐走路的时候,偷偷用翻地的镰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痛苦的不止于此,那一年,原本看好的人间见她家道中落,退了婚。她没有哭,退婚后,用自己的青春,十年,把外债还的差不多了。两年前,和以前的一个同村的发小结婚了。
姗姗来迟的幸福只是一晃眼,婚后,丈夫学会了赌博。输光了自己的积蓄,还连累了她。在家闲了俩年,整日酗酒,到处借钱去赌,脾气越来越差,每天回到家后,就是无尽的争吵。
可她不敢提出和离。在这个时代,无论原因是什么,只要妻子离开了丈夫,无论到了哪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再加上,林壮每每像条狗一样的求着她,跟她谈以前的点点滴滴。
沈辰母亲手脚不便,在村里他父母对她很是照顾,沈辰心软,战胜不了那份本已还清的恩惠。在爱情面前,她似乎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同时,她也坚强,坚信自己的双手,总有一天能够创造属于她的美好幸福的生活。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她来了一个平房门口,将车推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排连体平房,住户并不多。
两道生锈的铁门半开着,在寒风中有些摇晃,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残缺不齐的围墙上早已布满了藤蔓和青苔。
房子的外墙陈旧,布着些黑斑青苔。中间的几颗老树和花草,也都结着冰晶,地上泛着些枯枝落叶,常年没人打理。靠左的位置是一个垃圾堆。
离门口也就二十来米,但她觉得回家的路上似乎很长,缓缓的推着独轮车向前走着。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通向院门的路上一片黑暗,就像是深渊的入口,充斥着不安。
她将车随便扔到了院子的角落,打开了房门。
或许是因为房子问题,到家让她感觉跟外面一样冷,家里并不杂乱,这让她觉得有些诧异,估计还没到林壮折腾的时间。她走到对面关上了窗户,外面的风很大。
她在厨房忙活到了大概戌时的样子,腊八粥是她自己煮的,锅里冒出了热气,让她觉得有一丝温暖。
她盛好了俩碗摆在了饭桌上。
“林壮,起来吃饭了,”
等了一会儿,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林壮,林壮?”
她加大了声音,依旧没有回应,皱了皱眉,她来到了他房间门口,门是关着的,敲了敲门。
“林壮?”
老式的房间木门并没有上锁,里面是一道铁栓别着,用力推了下,打不开,她有些惊慌,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拉开门慌张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带回来了个男子,他住在隔壁,也是个小摊贩,叫秦元,听她说了下,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俩人加快步伐走了回来。
他用力推了推,门死死的关着,看向了沈辰,她点了点头,秦元年轻的时候在地里干过粗活儿,身体壮实。
她知道他是想踹门了。
秦元往后退了下,然后奋起一脚,门哐当一声砸在了墙壁上,他被反弹过来的力道击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沈辰见状赶紧扶起了他,关切的问道。
“小心秦哥,没事儿吧。”
他喘了口气,借力站了起来,摆了摆手。
“我没事儿,走,赶紧去看看。”
房间阴暗,沈辰随手打开了灯。
她的丈夫,林壮躺在床上,头朝着门口,眼睛睁得很大,只不过眼珠呈死灰色,一脸惨白,嘴角有几丝血迹,喉咙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大人,你看,就是他了。”
何荣指了指床上的尸体,对杨远说道,脸色有些发白。
林壮的整张脸因为天气的缘故,看起来比寻常尸首更发的惨白,给这个房间增添了几分寒意,有些渗人。
何荣是继马捕头后,金城县的捕头,三十来岁,皮肤麦黄,一米八的个子,体魄健壮,刚毅的脸,孔武有力的双手,配上一双凌厉的眼神,虽然大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袄,也总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杨远点了点头,门外有些嘈杂,整个地方就十来户人家,不熟基本上也都认识,听见吵闹声陆续围了过来凑热闹。
“叫外面的衙差守好,别让他们进来,”说完看了眼身后的女孩,她面色不改,倒叫他有些意外,“您看这样安排可好?狄姑娘?”
何荣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插话道:“这怎么行嘛,大人,还是我来吧。”
“你该嘛就干嘛去,”狄安安撇了他一眼,让他止住了脚步。“怎么,金城县的父母官,看见个死人就怕了?”
说完看着杨远笑了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远只得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这不是他上任以来看到的第一具尸体,却一定是他见过的最恶心的尸体!只近距离看了两眼,便捂住了嘴,慌张的跑了出去。
何荣赶紧跟了出去。
“没事儿吧大人,我去给你拿帕子。”
狄安安摇了摇头,探查起了尸体。
死者面相有些邋遢,头发有些油腻,一团一团的,床头下面放着俩个空的酒坛子,还有双布鞋。睡觉也穿着外衣,有点脏。嘴里透着淡淡的酒气,估计有段时间没洗澡了,身上也有股恶臭。
被子在胸口以下,床上有些凌乱,俩只脚露了出来,应该是死前有过挣扎,脖子上的伤口,印着血迹看上去约有六公分长。
血迹分布在床上和床边的地上,没有被人打扫过的痕迹。床头不远处放着张旧木桌,上面放着串钥匙,和一些杯子之类的杂物。下面还压着些铜板,旁边杂乱的放着几件衣物。
不多时,杨远跟何荣走了进来,他脸色好了很多,恢复了些血色,低着头。
“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
杨远觉得有些羞愧,声音很小。
“那可不,大人,你可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看见尸体,吐了足足三天三夜。”
何荣见缝插针,拍起了马屁。
“你过来把他嘴撑开。”
狄安安指了指杨远,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按住了尸体的嘴。刚碰到他的脸忍不住把手又缩了回来。一股冰冷透过手套,似乎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咬了咬牙,又伸出了手按了上去。
尸体肌肉已变得有些僵硬,她费了点劲儿才把他的嘴撑开。
牙齿染着些血迹,又黄又黑,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她本能的感到厌恶,体内又是一阵翻涌,幸好另外只手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吐出来。
何荣指着尸体骂了起来。
“这犊子玩意儿牙都不带刷的,太过分了,大人别怕,属下今晚就托梦给阎王爷治治他,非得把他这几颗牙都给拔了。”
后面一小捕快接起了茬儿。
“我说荣哥,你面子这么大,干脆下去躺亲自修理这丫呗,哈哈。”
一行人跟着笑了起来,何荣脸色有些怪异。
“我说老六,听说你最近私房钱藏了不少,今晚的宵夜,哥几个是不是应该庆祝下你脱离苦海?”
“别,别啊荣哥,开玩笑呐,我能有啥私房钱,就都快喝不起了。”
那人一脸的委屈,狄安安皱了皱眉。
“都给我闭嘴,拿这当菜市场了是吧。仵作还没到吗?”
几人马上站直了身板,收起了笑脸。
“刚才说在路上,估计快到了。”
狄安安看了眼杨远。
“那你就撑到仵作的来吧。”
“啊?”
“有问题吗?”
“没,没什么。”
杨远冷汗冒了下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其他捕快更不敢说话,看向狄安安的目光中都有些畏惧。只觉得这位从京城来的大官儿办起事儿来公私分明,严厉苛刻,一丝不苟,却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狄安安心中带气,自然要好好折腾杨远一番。
她原本在存档库搜证,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表明着这场大火真真儿只是天干物燥引起的邪火。让她不禁恼怒。
狄安安来到窗前,整个房间只有这一道窗。不知道为什么,是老式的那种红铁窗,共三扇。
框架中间是那种曲线的铁条焊接而成,俩扇固定,一扇可向外推开,把手上有个扣用作开关。
窗户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铁锈。从里面关上扣了,因为有锈,近期打开关上很容易看出来。他仔细看了下,并没有发现开关的痕迹,当然,也不排除被人清理过。
她轻轻的推开了窗,外面依旧弥漫着大雾,很冷,一股寒风涌了进来。房间并没有什么取暖设备,又是老房子,一干人集体打了个冷噤。
狄安安对这窗户兴趣极大,她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落后的时代,一个贫困的小农家庭,竟然能负担的起如此昂贵的铁窗。
她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窗外的方向是一大片空地,上面有着几个高架,看起来像是种什么的藤蔓架。
窗台的沿很窄,内外都只有五公分左右,中间是窗。距离上地面大概有三米左右,右边是外墙,左边离的最近的窗户也是有个三四米。
基本上没有可能从窗户进来,距离不够,窗沿又太窄。如果是用的绳子,那也需要一个固定点,多少也会留下些痕迹。
这样一来,凶手最大多大的可能性就是从大门直接进来。
狄安安刚一回头,就见门外三个并排走进来。
为首的是沈墨。身后跟着桃枝和另一个男子。
那大概就是金城县的仵作了。
仵作叫孟茂才,快四十了,是名老法医,从事验尸工作十多年了,进来也不说话,戴上皮制的手套就在尸体上面忙活了起来。
杨远见仵作来了,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就往外面跑了。
狄安安看着他慌张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对于杨远来讲,确实需要一个过程。
第八十二章 迷雾重重()
“怎么样了,孟先生?”
狄安安看着刚停下手的赵茗开口问道。
孟茂才摘下了口罩,神色有些凝重。
“嗯,初步鉴定,死者死于喉咙上那道刀伤,一击致命,割破了气管血脉,凶器应该是一种匕首之类的利器,长度不好判断,伤口一公分不到,刃有些宽。死者口内残留着酒气,大致手法应该是这样的。”
说着他来到尸体旁边比划了起来。
“凶手应该是趁他熟睡的时候,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嘴角肌肉有轻许按压过的痕迹。另外只手用利刃割破了气管,你看,死者左手弯曲,呈一个大约四十五度角,右手垂直摊在床下,床尾处凌乱。这些都是挣扎过的痕迹,不过是直接割破气管,挣扎幅度并不大,时间也不长。临死前他应该是这样的,割破喉管的那一刻,死者吃痛醒了过来,双手试图掰开凶手捂住他嘴角的那只手,双脚挣扎让被子和床单都往床尾处移位了。”
对于自己的专业,孟茂才说的很是激动。
“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吗?”狄安安问到。
“目前没有发现,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的话,从眼球中暗沉的程度来看,大概在七个时辰之间,尸体表面并没有出现半点,受温度影响,保存的比较好。所以具体时间还得等我回去剖尸检验。”孟茂才看着他怒目圆睁的双眼,想了下,用手把它抹了下去。“睁怎么大,或许是看到一个不可以思议的人?”
他随口说了句,不经意的看了眼门口处一脸煞白的沈辰,她似乎并没有从丈夫突然被杀的惊慌中缓过来,从刚才开始一言不发,紧咬着嘴唇。沈墨也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狄安安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死不瞑目有很多种说法,最为接近的一种是死者在临终前处于高度紧张、高度绷紧的状态,眼皮的肌肉难以放松,导致肌肉痉挛不能闭眼,患者死亡后眼皮仍不能立刻放松下来,就形成‘死不瞑目’的状态。”
“不能立刻放松?”
孟茂才看向狄安安的目光有些质疑。
狄安安撇了撇嘴,盯着他。
“也是因为温度,加速了人在死亡之后的血液停止流动的凝固,当眼皮想松弛下来的时候,肌肉已经有些僵硬了。死不瞑目只是种自然现象,对于这点,我还是相信科曾听人提起过。”
狄安安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相信别人的同时,我也相信人心。人的头脑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科科学并不能完全解释所有不合理的存在。”
说着指了指大脑。
“要记在这儿,关键时刻,它才能给你带路。”
“哎,这会是个令人难忘的腊八。”沈墨突然感慨道。
狄安安皱了下眉,笑了起来。
“不是会,是肯定让人难忘。对了,顺便把这个带血的小竹筒也带回去,还有,这房子关着窗,空气不流通,嘴唇有些干涸开裂,凶手应该是带着手套,上面也许会留下纤维,你记得好好看看。”
“嘴唇?嗯,我会注意的。”孟茂才点头答应,看向狄安安的眼中多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