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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安安点头。
她请王大夫来,不就是来验尸的吗。
王大夫得了狄安安的首肯,也管不得什么逝者为大,将到顶在白夫人的咽喉下,正准备一刀划下。
“等等!”狄安安叫道,“您若是要打开她的胸腔,要从肩膀处斜划到肋骨下。”
王大夫古怪地看了眼狄安安,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她的建议。
他还没有剖开过尸体,因此虽然手上捏着刀,但是依旧颤抖不已。
他深呼一口气,最后一鼓作气将刀插了进去。
狄安安在一边看着,心里也有点打怵。她见过不少死状各异的尸体,却还没真正见过法医开胸。更何况不知道什么缘故,白夫人的尸体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狄姑娘,照我看,白夫人并非是病死的。”王大夫收起了小刀,指着一堆腐烂的内脏说到。“白夫人的肝有充血现象,并且有黄疽出现,可以推断她生前曾食用过砒霜。”
“砒霜中毒而死?”
“照我推断,没错。”
狄安安沉吟片刻。末了,吩咐桃枝打了盆水,待王大夫将手洗净后,便送走了他。
门外的桃枝一直在等她,等到王大夫走远,才凑到狄安安身前,问一问进展如何。
狄安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我”桃枝尴尬一笑,伸手挠了挠头。她知道小姐聪慧,一准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把王大夫骗来的,喃喃辩解道:“我这不是怕王大夫一听,就不肯来了吗”
“不肯来了便不必强求。”狄安安的目光落向远处微波荡漾的池塘,声音清冷,“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你情我愿,若是撒谎,必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维持那第一个谎言。活着不过几十年,又何必日日活在谎言被戳穿的恐惧中?”
桃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狄安安倒是微微笑了:“桃枝,你要学着,就算说实话,也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答应你。”
桃枝嘟囔,“小姐,这得有多难?”
“实则不难,全靠修炼。”狄安安转头嫣然一笑。她平日里总是素冷着一张脸,此刻却如同四月里开了第一枝春花,皎皎灼华,绝色超然。
桃枝被这一副春景迷了眼睛。
狄安安越过她,沿着抄手游廊大步绕过了转角。临消失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对桃枝吩咐了一句:“你去打听一下,白夫人逝世之前可曾咳嗽胸痛,呼吸困难,或剧烈吐泻?”
“是,是!”上一句话还没消化,桃枝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答应。她回过神来,才小声嘀咕道:“小姐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叫我去问这个做什么”
狄安安已经消失在游廊转角后,却仿佛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解释了一句:“我怀疑白夫人的死因”
这一解释,桃枝愈发糊涂了。可小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她也不好追上去再问,只能懵懵懂懂地走出衙门,又赶到白家府上去打听这事。
狄安安则匆匆赶到另一处。
她答应过白嫣嫣,无论此次验尸会验出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再加上她和王大夫在没有坐婆的情况下私自为白夫人开胸,总要去和人家的女儿打个招呼。
但愿这一次,她真的握住了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明月如霜,晚风如水,白府的客院里,红衣男子沐着月光慵懒靠在桂花树下。
忽有风声传来。
他的眸色流转,慵懒开口,声音微凉,比夜色更甚:“查到了吗?”
树影深处有人密语传音,“主子,暗卫传来消息,贵妃的人十日前快马加鞭出了京城,似是前往郴州方向。”
沈墨眸光一凛。
——郴州,宣武将军镇守地。
“果然,她还是不死心么。”沈墨勾起唇角,轻笑一声。艳色在月光笼罩下,盖过这满院桂花香,“宣武将军,二品大将,封疆大吏。确实是个好筹码。”
暗处的人未置一词,静候他的命令。
沈墨忽而嗤笑一声,“也罢,宣武将军虽骁勇善战,手握七万大军。却终究远在郴州。难不成,她还想着她那儿子有圈地为王的胆魄不成?”
沈墨端起身前的釉花酒盏,轻酌一口:“再是骁勇的人,也抵不过红颜招手,美人儿送酒啊。”
“是。”那人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又是风起,再无痕迹。
他轻轻咽下一口清酒,只觉清甜中带着涩味。
为了那个位置,他终究还是入了这局。
如今,左相府势力庞大,倾覆京城。为了防止外戚专政,在皇上百年之后,贵妃的孩子是绝无可能成为九五之尊的!
她还是和当年一样蠢笨偏执。
沈墨又酌一口清酒,桂香里,再放下酒盏,眸子里一扫怅然,却是嗜血的狠戾。
安西王府不事朝政多年,曾经的声威也在他那草包叔叔的手中逐渐败落,可既然他们一再欺负到沈家头上,他沈墨便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韩妃要玩,他就陪她玩个够。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便是他沈墨!
忽地,夜风卷起一地落花,风中有细碎脚步声传来。他迅速敛去眼中的戾气,把玩地上的精致酒盏。再抬首时,已是满目的艳丽旖旎,纨绔风流。
院外有人轻推柴扉而入。那人玉肌生寒,素衣素颜,比月色还清冷,眼底却映着满空星光。她的眉梢似有烦愁涌动,却是不动声色,款步走来。
正是狄安安。
多年以后,沈墨还记得这天晚上,狄安安向他走来的样子。四下是桂花幽香,月光幽远,少女清冷,花好月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沈墨又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狄安安在他旁边坐下,不语。
沈墨变戏法似的从袖口又掏出一只釉花酒盏,将酒坛拿起,斟了一杯桂花酒递给狄安安。狄安安默不作声地接过,酌了一口。
花影摇曳,树影婆娑,微香弥漫。
沈墨为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望月,突然笑了:“秋花月夜,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狄安安突然开口,沉静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一丝笑意:“举杯邀明月,沈公子,你醉了。”
沈墨将酒盏中的酒一口饮下,并未反驳。
——他是醉了。
“手上的案子如何了?”他将酒盏放下,蓦然开口。
“山重水复疑无路,”狄安安回,也一饮而尽。
“柳暗花明又一村。”沈墨邪气地笑着接了下去,却话锋一转,问道:“狄姑娘,你最喜欢吃什么?”
狄安安一愣,却未回避,诚实地回:“荔枝。”
沈墨的脸看着月亮,狄安安看得并不真切,只听得他轻笑一声:“为何?”
“尽道清歌传皓齿,此心安处是吾乡。”狄安安突然往后躺在了地下。她也看着月亮,这长长久久的婵娟,最是令人惆怅,“世人皆道这是神仙妃子的吃食,可我看来,不过是岭南的特产。东坡笔下左迁岭南的玉郞娘子安乐从容,教人艳羡。说是荔枝,其实不过心之所向罢了。”
沈墨转头看她。少女的眼睛灿若星子,眼中映着无边广袤的星空。
他笑意更深。
“你呢?”狄安安看向他,问道。
男子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低沉悦耳,仿佛山谷中回荡的梵庙禅音,令人安定:“我最爱吃青团。”
狄安安没想到他喜欢的东西如此普通。
他似乎看出狄安安所想,又道,“我娘亲过世后我就再没吃过了。”
——原来如此。狄安安了然。娘亲所做的食物总是有特别意义,年年做日日做,若是有一天人不在了,睹物思人更加令人神伤。
她想起姨姨喜欢在捡落花,晒干了碾成末,给他们做成桂花糕。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那时她和院子里的孩子们都爱吃。
可如今,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除了她。
她看着天上的漫漫星辰,微微合上了眼睛。
何时才能“此心安处是吾乡”啊?
夜风吹来,四下静谧。她一时间竟忘了这尘世烦恼。她本是来找沈墨讨论案件,但此时此刻,狄明喆、薛凝碧、李氏,白沉声,以及各样的人,都离她远去。她只觉自己置身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呼吸绵长,沉沉睡去。
沈墨听见身边的人慢慢失了动静,又斟了一杯酒,慢慢饮下。这桂花陈酿,也不知是何人埋在这院子的桂花树下,又埋了多少年,只初饮芬芳甘甜,过后却有些醉意上头。今晚他本以为自己只能自斟自饮,独自享受这秋花月夜,却没想到可以有人与他共享这美景。
虽然狄安安醉倒,却也不负这良辰!
他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红衣笼着这漫天繁星。暗夜里男子风华绝代,妖邪无双,喃喃道:“娘亲,您可满意?”
娘亲,竟有女子,让我动了心。
您可满意?
第四十七章 孤山孤狼()
狄安安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待思绪回巢之后,蓦然想起昨夜她与沈墨在一起饮酒,谁知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睡着了,连忙支起身来看了看白围。
她长舒一口气。是自己的房间。
她只觉得头“突突”地痛得厉害,轻唤了几声桃枝的名字。后者推门而入,见她难受得厉害,连忙端起一旁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她喝。
狄安安接过,喝了两口定了定神。昨夜的桂花酿实在太过厉害,自己才喝了一小盏,便醉成这副模样。从小到大,她还未这般放纵过。
“小姐”桃枝见她身体不舒服,犹豫着不说话。
“怎么了?”狄安安一眼便看出她吞吞吐吐,心里藏着事,怕是担心自己身体,便解释,“我其实无事,只是刚才刚刚起床快了点,所以头有些晕。你有何事,便说吧。”
桃枝单纯得很,狄安安说什么都信,便点点头,回道:“我昨日去白府打听了,那里的一些姐妹说,白夫人去世之前,身子一直不好。身体乏力,也一直咳嗽。至于其他的症状,倒是没有。请了大夫看过,也说只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事。”
狄安安蹙眉,身体乏力和咳嗽都是砒霜中毒的迹象。可若真的是砒霜中毒,这症状也未免太少了点。
“对了对了,哪里的姐妹还说,夫人去世之前总是睡不好,每日早起,眼下总是乌青的”
“眼下乌青?”狄安安仿佛抓住了什么。“就是这个,走,我们要再去一趟白府!”
桃枝一愣,正想拦她,狄安安却已经率先出了房门。
房门之外,沈墨一袭红衣,肆意张扬。沈亦晗白衣似雪,大气沉稳。白嫣嫣一身淡黄,俏皮灵动。
张扬的沈墨靠在树上,手上摆弄着他那瓶桂花酿,沉稳的沈亦晗一手持剑,拦在青石板路上。灵动的白嫣嫣指着沈亦晗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狄安安出来,满目的愤怒顺便化成委屈,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狄安安半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这不是她在京兆尹府的院子啊!
“安安!你看他!他欺负我!”白嫣嫣委屈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本就因为宿醉而昏昏沉沉的头越发地懵了起来。
狄安安被那声音刺得头痛,她扶了扶脑袋,指挥道:“沈亦晗,你让开!”
沈亦晗看了眼树下的沈墨,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无奈的放下胳膊。白嫣嫣咧嘴一笑,对着沈亦晗做了个鬼脸,小跑着到了狄安安的身前。
“安安,今日城外孤山脚下有花会,你要不要去啊!”
狄安安叹了口气,摇头道:“案子没结,不去。”
白嫣嫣委屈地扁了扁嘴,神情有些失落。
“你去吧,让桃枝和亦晗跟着你。若是白老爷问起,我帮你应付。”狄安安只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前几日曾听人说起过,孤山附近有野狼出没,她才特意叫二人跟着些。
“可是小姐”桃枝和沈亦晗齐齐唤道。
“你们也知道唤我小姐,让你们去就去吧。”狄安安揉了揉太阳穴,她再也不喝这么多的酒了!
“听到没!”白嫣嫣傲娇地昂着头,睨着沈墨,接着又对狄安安嘱咐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一定要记得帮我应付我爹着点。”
说完,便一蹦一跳地跑出来院子。接着,便只听到她指使着沈亦晗做着做那。
沈墨见他二人走远,站起身,走到狄安安身边,将外面的袖衫披在了她身上。
“还疼的厉害?”
狄安安的眼中含着愠怒,“都怪你,让我喝什么酒!”
沈墨扶她到树下坐好,那树下石桌上摆着副棋盘,精致的很。
“你会下棋?”狄安安搭上那副棋子,只觉得触手光滑,舒服得紧。
“下一盘?”沈墨反问,也算是回了狄安安的话。
狄安安想了想,她头疼的厉害,实在不愿再动脑下棋。可这棋盘的触感是真的舒服,她又舍不得拒绝。
“好。”她点点头。坐在了红棋一面。
两人的棋风皆是漫不经心。沈墨是慵懒中见狠戾圆滑,狄安安则是清冷中带着强硬。象棋讲究的是排兵布阵、统领大局,在谋略上,沈墨似乎抢占先机。
沈墨以为狄安安会有所保留、瞻前顾后。谁知一开始,狄安安便放弃了飞马走炮的传统保守开局,直接出车进入敌方直搅黄龙。趁沈墨有些疲于应对时,她又将炮开过了河,再一跳马,竟生生造就左、中、右三路同时强攻的压迫性局势。
沈墨在京城攻心场混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这样不要命的架势。弃帅不保,转而强攻,这般剑走偏锋,却是十分难缠。
他艳丽的唇角挑起更甚,赞道:“攻敌之,不得不防。实在是妙。”
狄安安盯着棋盘,眸中冷光四溢,回道:“昔年听闻有人说‘攻,即是守’,深以为然,倒让公子见笑。”
沈墨笑道:“何谓见笑?兵行险招,今天是我受教了。”
只是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反击。狄安安的战术太过冒险,到底还是出了破绽,让他的車过了河。
黑方开始全面反攻。
狄安安抬眸:“到底还是公子厉害,我甘拜下风。”
沈墨正欲开口,却见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人,正是那日的捕头赵书岩。他眉头紧皱,本来想上前,见狄安安似乎完全浸入棋局,又踌躇着不敢出声打断,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沈墨挑眉转头,开口问道:“何事?”
“回沈公子,城外孤山出事了。”他见狄安安似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才继续说道:“城外孤山上的野狼把人咬死了。”
“什么?!”狄安安一下子站起身来,险些把棋盘弄翻,“是谁?!”
“属下也不知”赵书岩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只听说是一位年轻姑娘。”
狄安安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连忙以手撑住身旁的桂花树才站稳。她想起白嫣嫣跑出院子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今日孤山庙会,人群嬉闹怎会有狼出没?”半晌,她才开口。沈墨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紧张害怕,抬眸不语。
“属下也不知,听到这个消息就跑来通知狄姑娘了。”赵书岩回道。
“带我去。”狄安安言简意赅,抬脚便往院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她的衣袖便被人拉住,转头便是沈墨风华绝代的脸,认真道:“我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