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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正院一趟。”
门外,一个稍显尖锐傲慢的声音响起。狄安安偏头望去,她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李氏身边那个叫岸芷的丫头。
她蹙起秀眉,对于李氏这个时候差人请她过去十分不解。
狄安安知道,自从上次那个所谓的家宴过后,李氏对于她的态度就一直很有问题。亲生女儿的生活起居是每一个母亲都做关心的事情不假,但对于李氏来说,狄安安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伤疤,一个羞于启齿的耻辱。
就像那句老话儿说的那样: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心!
狄安安虽然路痴,但她还不傻。李氏这样明显的示好,显然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讲,是好还是坏!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回道:“我知道了!母亲身边少不得人手伺候,姐姐就先回去吧。”
接着,就恍恍惚惚,听到一声“是”,透过门窗传了进来。
,狄安安一回头,便看到了桃枝那副秀气的眼中透露出的满满的不赞同。
她不由得失笑:“现在是我的亲娘差人过来‘请’我过去。我要是说不去,恐怕下次来的,就不是那个和和气气的岸芷姐姐了。”
桃枝咬唇,她当然知道凭借小姐的智慧,当然知道夫人这次的“邀请”怕是来着不善,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只要小姐还有一天姓“狄”,还有一天住在这个府邸之中,就得听夫人的话。孝字当头,只要是为人子女,便不可能躲得过去!
“行了,我的傻丫头,”狄安安捏了捏她的脸,“不就是让我过去一趟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母亲总不会在府里杀了我。”
“小姐!”桃枝急急忙忙地捂住狄安安的嘴,警惕地回头看向门口,“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狄安安心中一暖。
她孤身一人穿越而来,有一个人能这样不问缘由的站在她身后,她不得不承认,她十分感动。
狄安安弯起嘴角,她拉着桃枝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桃枝点了点头,但眼中依旧写满了担心。
狄安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一心为她的小丫头。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迈出了屋门。门外,岸芷并没有像狄安安吩咐的那样回到李氏的身边,一反常态的恭敬的站在院子里。一见狄安安出来,便连忙迎了上来,脸上还堆着虚伪的笑容。
“小姐,您身体不好,少去正院。奴婢想了想,还是带着您过去的好。”
狄安安眉头紧皱,看来李氏这次找她,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上一次,李氏突然来邀请她参加什么鬼家宴,岸芷对她的态度还远远没有这样殷勤,而这一次,她一个李氏身边,正得着主人欢心的大丫头,竟然“屈尊”亲自到她这小破院里来请她。
其中必有猫腻!
狄安安眯了眯眼,表情镇静,“那就劳烦岸芷姐姐了。”说完,还矮了矮身。
却不想,岸芷竟然侧身避过,口称“不敢。”
狄安安心中大惊。到底是怎样的事情,竟让岸芷这般作派!
来不及多想,岸芷已经在前边带路。狄安安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像她对桃枝说的那样,李氏总不可能要她的命!
她跟上岸芷的步伐,第二次正大光明的迈出了小院儿。
正院之中,狄明喆和李氏端坐于堂上,贾师爷也在一边陪坐。
狄明喆一身绯色官袍,不知道是去做了什么,竟然满头是汗。李氏也是面露急切,双手不停地绞着手帕。反倒是贾师爷,面上一拍平和,正将一杯热茶往嘴边递。
“师爷”终归是狄明喆抵不住满室沉默,率先开口,“您说,这件事要怎么办才好?”
贾师爷甚至没有看他,啜了口茶水,又咂了咂嘴,才开口道:“大人,既然事已至此,大人便只有勉力破案,方能重得圣心。”
狄明喆站起身,他看着贾师爷,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是那个多事儿的御史,竟然写了折子,在御前参了他一本!事无巨细,件件属实,害得他竟被召入外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人口拐卖由来已久,偏偏在他的任期之上被捅了出来。他小小一个京兆尹,也没有得罪了那个权贵,怎么就被人当了靶子。他确实是想要被皇上记住,但绝不是这个时候,也绝不是因为他难以破案!
他今日被召见,被申斥。可若是还破不了案,就不会是仅仅被申斥了!
“可是师爷,此案耗时已久,破案谈何容易?”狄明喆搓手顿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贾师爷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啜着茶水。
狄明喆大步迈到贾师爷的身前,粗鲁地将他手中的茶杯抢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一旁的小桌上。
“哎呦我的师爷啊!您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贾师爷从袖囊中掏出块手巾,擦了擦溅出的茶水,才回头看着狄明喆说到:“大人,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急出来的。”
“可您好歹也再帮我想想啊!”狄明喆急的跳脚。
李氏在这时候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绣帕,走到狄明喆身边,为他擦拭着头上的汗水。她不知道狄明喆和贾师爷到底在谈些什么,竟还要让她差人去将狄安安的那个死丫头带过来。
“老爷,您莫要着急。师爷不是说了,让狄安安那丫头去送赎金,到时候再将取赎金的人绑了,便算是结案了吗。”
狄明喆瞅她一眼,对于贾师爷出的这个招数,他并不是十分赞成。他再怎么不喜欢狄安安,那也都是她的孩子。送赎金这件事并不危险,但如果说,他们想要在双方交货的时候将案犯拿下,就势必要做好狄安安会被劫持为质的准备。而这样的话,案犯若恼羞成怒,必然会拿狄安安开刀。狄安安轻则受伤,重则性命不保!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师爷,”狄明喆看向贾师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人,如果您要拿一个案犯交差,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狄明喆皱了皱眉,贾师爷的言下之意是
“如果说,您想要这件案子的幕后之人,我们就要再重新定个计划了。”贾师爷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一双苍老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狄明喆。
狄明喆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却还是没有松口同意。
李氏心中不耐,她不喜欢狄安安,她明明记得自己生产的时候,产婆说了自己生下的是个男娃,到了最后却不知怎么的,竟变成了个女孩子。狄安安的存在仿佛是一个耻辱,一直提醒着她,自己刚刚生下狄安安后,婆母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紧紧的咬着牙,强挤出一丝笑容。
“老爷,不然就听师爷的吧。”狄安安那个小孽种,一定不是从她的肚子里跑出去的!如果用她一条命,能够换老爷仕途顺畅,又何乐而不为呢!
要死这丫头再不小心被案犯所杀,惨死刀下。说不定还能给老爷挣一个封赏。
若是再幸运一点,一个小小的世袭爵位也未尝不可得。
到时候,她家然哥儿的前途,便会更加的顺风顺水!
狄明喆牙关紧咬,却还是没有答应。
李氏见状,竟生出不少的气恼。到底是为什么!老爷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答应呢!
“师爷”
“老爷!”
李氏第一次,强硬的打断了狄明喆的话。引得狄明喆和贾师爷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老爷,”李氏拿起娟帕,装模作样的擦着自己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我知道你疼安姐儿,可是若是这案子不破,别说安姐儿,就连然哥儿的前途也”
“好好好,那便让安姐儿去送这赎金银子,我这就安排。你别哭,别哭了。”
李氏坐在椅子上,抽噎两声,算是答应。
狄明喆松了口气,却又从心里怨起了自己。竟就这样讲狄安安那个孩子推进了火坑。李氏突然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又不失娇媚,“老爷,您可得安排好保护安姐儿的人手,若是若是”说着,她又拿起娟帕,擦起了泪珠。
“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好人。”狄明喆满口答应,心中盘算着要安排哪个人去保护狄安安。
贾师爷左手执起茶壶,右手托着茶杯,再给自己添了一杯香茗,低头喝茶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以为不明的光芒。
第三十章 让我去送赎金?()
狄安安在岸芷的带领下,总算是到了李氏的院子。
岸芷规矩的站在院门前,只给狄安安比了个方向,不再上前半步。
到底是李氏的院子,岸芷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闯入。
狄安安心中不屑,岸芷见人下菜碟儿的功力到底熟稔。李氏差她来请,她便能大剌剌的闯进院门,直接到她的房门前来。反倒了李氏的院子,就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了。
她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姐姐不随我一道进去吗?”
岸芷面色尴尬,摇了摇头,“夫人没有吩咐,奴婢不敢擅自进入。”
狄安安挑眉,故作困惑道,“岸芷姐姐这是什么话,您到底是母亲身边的红人儿,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哪是我们比得上的。”
“大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岸芷到底是李氏调教出来的大丫鬟,说话处事自然精明。“小姐院中也没个传话的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小姐听不到奴婢的声音,耽误夫人的大事。”
“那还要多谢岸芷姐姐了。”狄安安福了福身,而后大步迈进了李氏的院子。
岸芷目不斜视,却是气的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狄安安倒是心情颇好,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李氏的院中,她甚至还会哼上几句小调。
房门之外不见半个婢女小厮,就连洒扫的丫鬟都被赶出了院子。
狄安安满腹疑惑,停在了房门前。
“母亲?”狄安安礼貌的敲了敲门,“岸芷姐姐说您找我?”
“进来吧!”李氏故作哀愁的声音透了过来,狄安安却依旧听出了那份哀愁之中暗藏的喜悦。
狄安安眉头微皱,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李氏这么开心,却还不能告诉她呢?
而这个疑惑,在她一踏进房门的时候,就得到了解答。
李氏的屋中,狄明喆和贾师爷俱在。狄明喆的手中,还有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狄安安见过那张纸,就和沈墨给她的银票一样。
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狄安安突然想到,绑匪送到李家纸条上,就写着要用一百两银子换孩子平安。
难不成
狄安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安姐儿,你来。”狄明喆慈爱的朝着狄安安招了招手。
狄安安福了福身,缓步走到狄明喆的身边。
“安姐儿,你身子不好,时常在内院儿将养着,许是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不少大事。”
狄安安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狄明喆必然是想要让她去送赎金。
她眼中躲闪,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李氏一向不喜狄安安,对她这副小家子气的表现很是不耐。
“没事的安姐儿,事情发生在府外,你无须担心。”狄明喆警告地瞥了一眼李氏,耐心的解释道。
狄安安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京城之中,不少的孩子教人贩子拐了去,不少人家因此备受折磨,绑匪甚至狮子大开口,所要一百两银子的赎金。那些人家多是农户,哪里出得起一百两银子?”
狄安安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
狄明喆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信心大涨。他将狄安安拉到身边,再次开口。
“安姐儿,我今日进宫,禀明了圣上,这一百两银子,便走咱们京兆尹府的公账。可是绑匪却要求,要用一个少女到城郊去送赎金”
狄安安猛然抽回自己的双手,面带惊恐,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连连后退。
只要不傻,便都能听出狄明喆话中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狄安安的反应有多正常,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安姐儿,爹也是没办法了!”
狄安安摇头,面带委屈,内心嗤笑。
没有办法?
任谁都能看出来,去送赎金这件事藏着多少的危。狄明喆口口声声没有办法,却从未想过府中有多少的仆人婢女,怎么就非要她堂堂一个大小姐去送这赎金。
不是她不将那些仆婢的命看在眼中,而是狄明喆和李氏的行为实在是让她太过失望!
李氏语气中的窃喜让她看明白了眼前的这对所谓父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狄安安去送赎金,狄明喆必然会在交易地点埋下人手。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大可牺牲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将前来交易的犯人捉拿到案。到时候,狄明喆和李氏又能从中捞的多少好处?
至少今年的绩效评定,狄明喆必然会拿一个甲等以上!
真是一对尽职尽责的好父母!
狄安安连连后退,连连摆手,硬生生地憋出了哭腔,“爹,爹,女儿怕,女儿不想去。”
“安姐儿,”李氏站起身,一手拿着绢帕掩着唇鼻,一手伸向狄安安,想要拉住她。“你爹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放心,你爹一定会派人保护好你的,你不会有危险的。”
李氏眼眶通红,脸上露出几分的不舍。
狄安安心知她去送赎金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她偏偏不想就这么松口答应。
凭什么?
你们生下了狄安安,却从未尽过父母之责,甚至将她随手抛于破院,任她自生自灭。现在,你们用得上她了,给了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装出一副关心她爱护她舍不得她的样子,就要她豁出命的去帮你们!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狄安安不再装出那副胆小惧怕的样子,她挺直脊背,直视着眼前的这一对虚伪的父母。
狄明喆和李氏都不由得愣住了。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一直被他们刻意遗忘在后院中的女儿,竟仿佛在一瞬之间变了个人。
“安安姐儿?”李氏突然感到有些不安,试探着唤道,“你”
“娘,”狄安安心中刺痛,她突然觉得自己被剥离在了身体之外,在另一个空间看着自己的身体说这话,“女儿不想去,女儿害怕。”
李氏放下心中的不安,“安姐儿啊,娘又何尝向让你去做这危险事,可是可是”李氏说的声泪俱下,大义凛然。
只是这话音未落,狄安安便是满心的落寞。
她的亲娘,果然从未在意过她。
“好,”狄安安红着眼眶,声音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坚毅,“我去。”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咒语,让两个狄安安再次合二为一。她心中直骂娘。这人还真是自作主张。这种事怎么能就这么答应!同时,她也在心中产生了疑惑。他们两个现在算是在共用身体吗?可是为什么自她穿越而来,几乎不能感受到另一个狄安安的存在。而且,当她想要夺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的时候,能够那样轻易的成功!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既然已经答应了狄明喆和李氏的要求,又不可能收回来。总不可能让她告诉他们:不,刚刚答应的人不是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狄安安。嗯,没错,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所以我是不会去的!
当然,如果她敢这样说,那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