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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立刻低下头去,喝了几口。
“多可爱啊。”有的人怎么一看到你就气急败坏呢?顾云筝一面轻抚肥肥的小脑袋一面腹诽。
之后,她带着肥肥去后花园转了转。肥肥跟她还没真正地亲近起来,所以只能用绳索牵着。她也不想这样,可若是闹到肥肥逃跑她四处追赶的地步,总是不像样子。
“等你真正踏实下来,就不用拴着你了。”明知道肥肥听不懂,她还是柔声解释。
回到院中,刘管家和一群丫鬟婆子正在院中等待。
刘管家上前行礼,分别将备选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带到顾云筝面前。
自心底,顾云筝不能相信这些人里的任何一个,因为哪一个都有可能是霍天北的眼线。可霍天北的眼线,总比太夫人的眼线要好。
人手齐全之后,顾云筝将全部下人唤到院中,先命春桃逐一打赏。
顾云筝闲闲站在台阶上,肥肥也过来凑热闹,蹲坐在她一侧,神采奕奕。
她微微的笑,对众人道:“你们在我房里当差,谨记一点即可:听命行事。哪一个见风使舵、拖延懈怠,我只有一条发落:即刻出府。任她靠山是谁,我也不会留情面。都记下了?”
众人齐声称是,却是神色各异。新来的惊讶于夫人的美貌、仪态,完全与传言不符;一直在正房当差的则是松了一口气,夫人总算不再受窝囊气了,她们也能挺直腰杆了。
顾云筝弯下腰去,将肥肥抱起,款步回了室内。
下人们散去,因着刚得到的赏钱,做起事来干劲十足。
这时,秦姨娘带着丫鬟,脚步匆匆进到院内,娇柔的面容紧绷,可见情绪奇差。
她被霍天北摆了一道,在猎场傻等多时,才知他与顾云筝已经回府,想来羞愤难当。
经过外院时,听闻惨叫声连连,问过家丁,才知是霍天北命人行刑,而且,还专门让人把霍天赐请到当场观望。
回府后,太夫人身边丫鬟就告诉她,霍天北依然没看她父亲写来的书信,而且他对太夫人、霍天赐也是避而不见,摆明了是无心得知秦家要告知他什么事。
几件事相加,让秦姨娘恐慌惊惧起来,她必须要见到霍天北,亲自告知他那封信关系重大,不管他愿不愿意听。
可是到了前院书房,徐默却对她说:她想见侯爷也容易,得到夫人的允许即可。由此,她只得前来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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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丫鬟秀玉通禀:“夫人,秦姨娘有要事求见。”
霍天北此时不在这里,秦姨娘还过来了,可见是真的有事。顾云筝思忖片刻,“让她进来。”
秦姨娘进到东次间,先是神色一滞。
顾云筝坐在太师椅上,抱着条憨态可掬的小狮子狗。她身着一袭湖蓝,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戴了银簪银钗,周身再无别的首饰,不显寒酸,反倒显得清雅出尘。
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打扮的顾云筝,端端的是个美人。
秦姨娘咬了咬唇,忍下了心头的不舒服,屈膝行礼。
顾云筝言简意赅:“何事?”
秦姨娘尽量让语气恭敬一些:“我有要事求见侯爷,还请夫人首肯。”
顾云筝轻笑,“你要见侯爷,哪里需要我允诺。”
秦姨娘因着事情紧急,眼下只得伏低做小,“我知道,先前不曾问过夫人便去了猎场,是我不对。可那时我满心记挂着夫人安危,情急之下才自作主张,还请夫人恕罪。”
“先前谁允许你离府追去猎场,此时还去找那人便是。”顾云筝摆一摆手,“下去吧。”
秦姨娘被顾云筝对待下人一般的态度惹恼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此刻能帮她的只有这个人。强压下羞恼,她低声道:“可是侯爷有话在先,要夫人点头,才会见好。”
顾云筝这才知道,自己被霍天北当成了不见妾室的挡箭牌。大可不需绕弯子就能回绝的事,他却是这般应对,也许是要看看她的处事能力,也许是借此表达一点立意与她联手的诚意。
秦姨娘见顾云筝低头不语,忙又道:“夫人不知道,家父的来信关乎秦家安危,也关乎巡抚大人、霍家前程,侯爷不可不知啊。”
顾云筝暗自冷笑,谁死谁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一度巴不得整个皇朝为家族陪葬。随即她问:“秦阁老为何不直接写信给侯爷?”
“朝臣与封疆大吏书信来往,会被言官弹劾的。”秦姨娘脊背挺直了些,眼神流露出一丝轻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哪里是顾云筝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能明白的。
顾云筝笑盈盈问道:“若是到了性命难保的地步,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不也是个靠山么?朝廷少不得要再三权衡才有定论。如今是秦阁老不屑寻找靠山,还是靠山根本不屑与他为伍?”
一番话引得秦姨娘脸色青红不定。她是通过太夫人才进到霍府,到了霍天北身边。霍天北若是有意与秦家修好,怎么会一直对她不闻不问……这样一来,她要做的不是告诉霍天北什么事,而是要求他救救秦家。
“夫人……”秦姨娘咬了咬唇,“我、我求你了,你让我见见侯爷吧。”
“既然此事关系重大,想来侯爷已有计较,全不需你说什么。如此,你还是回房去等。侯爷要问你什么事,自然会命人去请你。”顾云筝转头唤秀玉,“送客。”
秦姨娘被气得脸色发青,“你、你这算得上是见死不救!”
“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也没见你前来探望一次。”没人管她的死活,她又凭什么以德报怨?
秀玉给连翘递了个眼色,两人齐齐上前,携了秦姨娘的手臂,“姨娘还是回房吧。”
秦姨娘却猛力挣脱,抬手指向顾云筝,忍耐太久的羞愤使得她面目略显狰狞,语声变得尖锐刺耳:“顾云筝,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爹娘是什么货色?给我爹娘提鞋都不配。侯爷给你两天好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今时你难为我,休怪我日后十倍奉还!”
正在打瞌睡的肥肥被惊动,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看了秦姨娘一眼。
顾云筝抚摸着肥肥背部油亮的毛,抬眼看向秦姨娘,唇角微微上翘,漾出绝美的笑,双眸依然明亮,目光却是倏然转冷,宛若刀锋。
寒意直达秦姨娘心头,迅速蔓延至周身。
12第012章()
“目无尊卑,顶撞主母,满嘴疯话。”顾云筝唇畔笑意加深,眼中寒意更重,“你自己选,是罚你半年月例,还是掌嘴。”
虽然秦姨娘脊背直发凉,可是之前最难听的话都说了,此刻便是强撑着,也不会偃旗息鼓,因而微扬了脸,道:“不就是手头紧了变着法子弄些银两么?稍后我命人将银两给你送来就是!”
顾云筝微眯了眸子,“毫无悔改之意,摆明了是甘愿受点皮肉之苦。既如此,我自然让你如愿。”随即吩咐秀玉、连翘,“带下去,掌嘴二十。哪一个不善此道,来我面前,我亲力亲为地教她。”
秦姨娘的怒火很快转变为惊诧,“顾云筝,你、你是疯了不成?”
顾云筝一脸无辜,“你这么想也行。”之后冷眼看向两名丫鬟,“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秀玉、连翘慌忙称是,强力扭了秦姨娘的手臂,两人拖出门去。
秦姨娘犹自不甘地喊道:“顾云筝!太夫人、大爷大夫人不会轻饶你的……”
顾云筝抱着肥肥,踱步去往寝室,她要让肥肥尽快养成没事就在床上睡觉的“好习惯”。
**
秦姨娘被掌嘴的事情,很快传得阖府皆知。这也多亏了秦姨娘——离开正房之后,她就跑去了太夫人房里哭诉。
太夫人与大夫人看了,暗自咋舌——秦姨娘一张脸肿胀得不成样子,指痕清晰可见,嘴角还有血痕。顾云筝疯了,正房的下人也疯了不成?
她们只是不知道,正房的下人也有难处——不听命行事少不得先挨顾云筝一通掌掴,之后更是会被打发出府,任谁也要选择保住自己的饭碗。
之后,太夫人将顾云筝唤去房里,语重心长地道:“你怎么能命人掌掴秦姨娘呢?秦姨娘在我们霍家虽是妾室,却是秦阁老的掌上明珠啊。”
大夫人在一旁帮腔:“四弟妹,不是我说你,做事总要三思而后行。知道阁老是什么地位么?在朝堂一言一行都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的人,你这不是变着法子让霍家与秦阁老生出罅隙么?”
顾云筝正色以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便是出身再低微,也是侯爷正妻。妾室对我不敬,不论她是什么出身,都该予以惩戒——你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忍气吞声?这就是霍家的门风么?”
大夫人被问的一哽,一时间没了应对之词。
太夫人则是温声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大可不必掌嘴惩戒。”
“我是想罚秦姨娘月例,可她却说我是变着法子敛财。”顾云筝显得很无奈,“这般有口无心的人,自当掌嘴,让她日后说话小心些。”
大夫人看着顾云筝自进门来便是应对自如,甚而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不由满心戒备,笑一笑,岔开了话题:“以往四弟妹寡言少语,如今却是能言善辩,我着实的想不通了——怎么前后判若两人?”
顾云筝似笑非笑对上大夫人视线,“病了一场,也算经历了一番世态炎凉,这才晓得,习武能强身,却不可保命。”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这理由也算是完全说得过去。
太夫人与大夫人却不能相信,看着眼前改头换面的顾云筝,狐疑叠加,只觉得诡异。
明明还是那个人的样貌,言语做派性情喜好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能解释这种情形的,她们只能想出一个理由——
借尸还魂。
在顾云筝离开后,婆媳两个对视一眼,俱是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样离奇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身边了?
那么她们如今面对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个阴魂不散的亡灵?
要证实这一点,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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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北与郁江南此时身在书房,悠然品茶。
郁江南道:“秦阁老处境堪虞,眼看就要被扳倒了。”
霍天北微笑,“好事。”
“可是皇上寿辰眼看就要到了。他喜欢美人、奇珍异宝。”郁江南说起皇上,清朗淡泊的意态转为阴霾,“若是巡抚大人寻到这类东西送到皇上面前,事后再为秦阁老美言几句,他们两家倒台的日子,怕是又要延后。”
“在西域,要寻到绝色佳人、奇珍异宝,只有商贾蒋晨东办得到——不需担心。”
蒋晨东是他们结拜的大哥,近几年来西域首屈一指的商贾。
郁江南神色一缓,“那就要看你能否不让他被重金收买了,我与他无话可说。”
“放心。”霍天北喝一口茶,目光幽深。
在外被巡抚范启制约、在内被太夫人与长房制约的时日已久,万般筹谋才等到了这一日,他怎么会功亏一篑。
外人只道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却不知他身受多少羁绊烦扰。
甚至于——他脑海中闪过昨夜那个小混账让人失神的笑颜。她也认为,他是手握重权尽可为所欲为。他比谁都想有那一日,可当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徐默到了门外,道:“侯爷,内宅方才出了一桩事。”
“说。”
徐默复述了秦姨娘被掌掴的事。
“知道了。”霍天北语带笑意。
郁江南也忍不住笑,“你这夫人的做派,倒是照着你喜好而来。”
霍天北却是轻轻摇头,“她有她的打算。”
“什么打算?”
“我看不出。”她那风一阵雨一阵的做派,谁看得出?这桩事倒是做得合他心意,可想到她的肥肥,霍天北只有头疼的份儿了。
郁江南讶然,“这倒是奇事一桩。”
“的确。”霍天北甚至不知如今的顾云筝是敌是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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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徐默去正房传话:侯爷出门去了,今晚不能返回,夫人晚间只管早些歇息。
于是,霍天北的妾室没来问安。
于是,晚餐的菜肴又是差强人意。
顾云筝吩咐春桃:“将饭菜送到太夫人房里,让她与大夫人看看厨房里的人如何敷衍我。”
太夫人与大夫人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刻意吩咐下人的,因为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厨房里的管事看人下菜碟。
春桃称是而去,回来时,带回了八菜一汤,俱是色香味俱佳,一面摆饭一面笑道:“太夫人当时就冷了脸,问大夫人是如何管教下人的,好一通训斥呢。”
顾云筝满意地点一点头,肥肥闻着香味,自发地跳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她夹了两块排骨放在一旁,等晾凉了给肥肥吃。
用饭时,太夫人与大夫人房里的人接踵而至,分别送来了上好的茶叶、果馔、衣料,甚而还有不少名贵的首饰。
忽然间对她这么好,肯定是没安好心,可这些东西本就是应得的,顾云筝也就欣然收下。
这一晚,月华如练,清辉洒落中庭,铺开一幅清冷却优美的画卷。
顾云筝了无睡意,命丫鬟备了酒,将美人榻搬到院中,一面赏月一面喝酒。
父亲喜欢饮酒,母亲却总是反对,屡屡嗔怪。父亲在那种时候,总是爽朗笑说有酒量才有肚量。平日每逢佳节,也由着她与哥哥凑趣喝上几杯。
酒这东西,喝过几次之后,便会被个中玄妙的感觉吸引,慢慢成习。情绪不佳的时候,尤为喜欢多喝几杯。
如今,顾云筝情绪一直糟糕至极。很多时候她会陷入恍然,会忍不住生出疑问:亲人怎么就离开自己了?这一切到底是真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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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北与捧着一坛酒的徐默踏着月色走入院中,一眼就看到了自斟自饮的顾云筝。
霍天北将酒接过,对徐默摆一摆手,走到顾云筝近前,“好兴致。”
顾云筝报以冷眼,“不是说今夜不回来了?”
“回来了又怎样?”霍天北将酒坛放到美人榻旁的矮几上。
顾云筝侧头看了看那坛酒,“特意带回来的?”
“对。你房里的酒太难喝。”小丫鬟搬来了一把椅子,霍天北落座,静静打量她。喝了酒的她,脸色不变,只是一双眼愈发水光潋滟。
“你带回来的?”顾云筝抬手就拍开了泥封,唤春桃,“斟酒,我尝尝。”她也正嫌酒难喝呢,他带回来的总该好一些。
春桃不敢犹豫,将酒杯斟满。
顾云筝将酒杯送到唇畔,一饮而尽。酒入喉咙,馥郁绵醇,到了胃里,毫无烧灼感。“果然不错。”她微笑赞道,语声很轻,并无喜悦,端杯的手又送到了春桃面前。
春桃瞥一眼霍天北,心说你怎么就不管管?喝酒伤身,最重要的是,你就不怕她喝醉了耍酒疯?
霍天北含笑看着顾云筝,等她又喝尽两杯酒的时候,才吩咐春桃:“服侍夫人歇下。”
顾云筝横了他一眼,“你乏了只管去睡,管我做什么?”
霍天北笑意加深,“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什么酒?”
“俗称三杯倒。”
“……”
13第013章()
霍天北解释:“此酒名为烈焰,大漠冬日夜间奇寒,居民又豪放喜饮烈酒,便有了它。大漠人喝个三杯五杯,可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