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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筝淡然以对。
这时候,一条小狮子狗跑到近前。
霍天北立刻后退几步,像是在躲避瘟疫一般,拧眉询问一旁的妇人,“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妇人惴惴不安地道:“是、是奴婢的孩子喜欢猫猫狗狗,这才寻来的。”
“不可让它入室。”
“奴婢谨记,侯爷尽管放心。”
“带秦姨娘去歇息。”
“是。”
片刻后,有人带马过来,两人飞身上马,踏上归程。
顾云筝想到此刻很可能满心憧憬、愉悦的秦姨娘,不由失笑。霍天北用了小小的一记调虎离山,秦姨娘却不知情,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不知会是怎样的心境。
一路无话。
趋近府门的时候,霍天北道:“回去好生歇息,等我晚间回去。”
顾云筝的小脸儿立时垮了下来。什么意思?要做出夫妻恩爱的假象么?
霍天北看也不看她,策马到了前方。
顾云筝因为他这一句话,回到房里的时候,都是黑着一张小脸儿。在厅堂思忖片刻,唤来春桃,“去寻一条狮子狗过来,要快,晚间我就要看到。”
春桃不明所以,还是称是而去。
于是,当夜霍天北回到正房的时候,未进门就听到了犬吠声。
10第010章()
春桃看到霍天北的身影,面上一喜,低声吩咐小丫鬟:“快去通禀夫人。”可在片刻之后,她的喜悦就变成了疑惑——
霍天北冷着脸,拧着眉,负手转身,阔步走出院落。
这是怎么了?嫌吵?春桃正猜测原因的时候,却见霍天北又返回院内。这般行径,只能是因恼火、犹豫所致。
霍天北大步流星入室,进门后就吩咐丫鬟:“退下!”
室内立刻安静下来,连小狗都被吓得不敢再叫了。
丫鬟们哪里听不出他语气恶劣,一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新抱来的小狮子狗颈部拴着一个细绳,细绳末端系在了太师椅上。顾云筝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小家伙,手亲昵地揉着它的头,嘴里柔声哄着。
霍天北恨得牙根直痒痒,忍着气转去东次间,“你给我滚过来!”
顾云筝没理他,敛目打量着小狮子狗。身长一尺左右,纯白皮毛,眼睛圆圆的黑黑的,上翘的小鼻子也是黑色的,神色无端透着委屈不甘,煞是可爱。
她将系着它的绳索解开,把它抱在怀里,慢吞吞走去东次间。进门走了两步,就被霍天北喝止:“站住!”
顾云筝忍着笑,目光狡黠地看向他。原以为他会径自拂袖而去,他却还是进门来,本来是有些失望,可看到他被气成这样却也是美事一桩,乐得享受。
霍天北用嫌弃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她怀里的那个东西,“谁准你养这种东西的?”
暴躁的语声让小狗身形微动。顾云筝一面安抚着小狗,一面回道,“我日后不会再整日习武,自然要找个消遣。”
霍天北不予理会,直接给出决定:“把它扔出去。”
顾云筝语声戏谑,“这是什么道理?你不想看见这种东西,离开就是。”
“你故意为之,是不是?”
顾云筝悠然踱步到一把椅子前落座,效法他的方式,把话说到底:“你若是因此责难我的家人,我也没法子。你觉得上得了台面的话,只管随意为之。”她真不介意他给她一个破罐破摔的理由。
霍天北觉得手心发痒,想把她掐死的冲动特别强烈。既然来了她房里,就不能再返回外院,除了这两日对她,他从没朝令夕改的前例。再说了,她玩把戏的目的是拒绝他回来——凭什么让她如愿?
又看了那小狗一眼,他又是不耐又是无奈地道:“我在房里的时候,别让我看到它。”
“……我尽量。”顾云筝没料到他竟肯让步,心里很是失望,答得也就敷衍。抬眼细究他神色,那样子,应该和她以往看到蛙类、蛇类一样,不解之余,又是心生笑意。
霍天北一摆手,“出去。”
两人俱已用罢饭,霍天北沐浴后,坐在东次间的炕桌前处理公务,顾云筝则去了西次间,安抚着一直郁郁寡欢的小狗。
“从哪里找来的?”顾云筝问春桃。
春桃回道:“一位管事妈妈听说后,帮奴婢从一家富户里找来的。”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夫人给奴婢的银票,花得还剩这些。”
顾云筝道:“给那位管事一两,你留一两,余下的你也收着,日后少不得打发人。”
春桃称是。
顾云筝坐姿放松,看着此刻静静伏在自己腿上肥嘟嘟的小狗,露出笑容。原本只是想用它来气人,在以往也没机会接触这种小动物,却没想到,一见之下,很是喜欢。
这小东西初到陌生之地,一阵抵触不安之后,已经认命了,只是情绪很差。用心善待它,总会好起来的吧?
这时候,霍天北唤她。
顾云筝转去见他,“什么事?”
霍天北递给她一张银票,“我已命人查过,你的例银账房每月按时送到内宅,却不知你为何没收到。也罢了,这些你先收着。”说的是中听的话,却是语气不佳。
顾云筝将银票接到手里,看看数额,竟是一千两。
霍天北视线落回到手边公文,“多的算是我给你的贴补,例银是另外一回事,再被人克扣的话,不要与我再提。”
“我晓得。”顾云筝迟疑一下,“谢谢。”
谢什么?真想谢他的话,就该即刻把小狗打发出去——霍天北横了她一眼。
难得看到他有火发不出的样子,顾云筝觉得很有趣,心情更好。
这时候,安姨娘和穆姨娘过来问安。
这是要守规矩晨昏定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在的缘故。
“不见!”霍天北脸色更差。
顾云筝唇角完成愉悦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转而吩咐丫鬟:“让她们回去。”
霍天北丢下手中笔,转往寝室,“歇了吧。”脚步一顿,回眸上上下下打量她,“洗干净些,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床上。”
顾云筝蹙眉,瞪了他一眼。心念转动,又抿唇笑了。
小狗被送来之后,还没吃过东西。顾云筝又在西次间逗留多时,喂小狗吃饱喝足之后,这才洗漱更衣。
“夫人,晚间将这狗带出去吧?”春桃已经看出,霍天北的无名火是因小狗而起,而顾云筝则是故意为之,看得她头都大了。
“不用。”顾云筝摆摆手,“就让它睡在房里,你照看着它睡着了再回房歇息。”
春桃暗自唉声叹气。
顾云筝回到寝室,见丫鬟已经将两套被褥铺好,霍天北歇在外侧。
她走到床前,“这是怎么个意思?”
霍天北道:“唤人服侍方便些。”
顾云筝语声平静:“那你睡里面。”
霍天北无所谓,转去里侧歇下。
他在这里就寝的话,灯是不会熄的。
这一晚,因为顾云筝没跟他较劲,氛围平宁。
沉默多时,霍天北商量她:“你能不能不跟我作对?把那东西打发掉行不行?”
“不行。”顾云筝只是不明白,“你是经常出门狩猎的人,怎么会怕小狗呢?说不通啊。”
霍天北没辙地扯扯嘴角,“谁说我怕那种东西了?只是看到就不舒服。”语声一缓,又道,“你执意给我添堵,不怕我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你好意思么?”顾云筝料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给小狗取名字了,叫肥肥,你觉得怎样?”
“闭嘴!”
顾云筝忍下笑意,一面拿起枕边的书翻看,一面说起别的事:“我想见见父母。”
“要见哪个?”
顾云筝说着话,余光瞥见肥肥出现在屏风旁,侧头见他已闭上眼睛,正抬手揉着眉心。她轻轻地翻身,惬意地看着肥肥,漫声搭腔:“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已无不同。”她如今已有主见,不是谁能左右。
此刻的肥肥,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云筝。
她勾了勾手,肥肥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轻摇了摇尾巴。它到了新环境,跟她接触时间是最久的,无可选择之下,也只能跟她亲近一些。
顾云筝想到身边的人对它的抵触,无声地拍了拍床,想象着肥肥若是突然跳上床……还真猜不出他会是何反应。因着笑意,她回应他的语声变得柔软:“你看着安排就是。”
霍天北心生狐疑,也在这时候周身都不自在起来,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小狗正期期艾艾地往床榻而来。
“你这个小混账!”他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探臂过去,将她手里的书丢向肥肥。
肥肥委屈地嗷呜一声,一溜烟跑了。
顾云筝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声来。
霍天北欺身过来,将她的小脸儿当面团揉,“是不是成心的?嗯?”
“你真不想看到它的话,就不应该留宿在这里。”顾云筝一面笑着辩解,一面去推他的手,“我跟你说啊,这种狗很黏人的,日子久了,肥肥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霍天北在这片刻间,忽然目光微凝,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轻柔摩挲,细腻柔滑的肌肤带来的触感,真是好得不可思议。空闲的一手将她双手按在一旁,看住她因着笑意愈发潋滟生辉的明眸,微笑问道:“为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了这样?”
随着发自心底的笑容在他唇畔漾开,他目光中惯有的锋芒消散,宛若冰雪消融。
这样的他没那么可恨了,危险气息却更盛。
顾云筝莫名觉得,自己此刻成了狼爪下的猎物,眨了眨眼,告诫自己不要逞口舌之利,“我是没料到而已,看到你这么气急败坏的,任谁都忍不住要笑的。”
霍天北语声温和:“风一阵雨一阵的,除了给我添堵,你就没事可做了?”
“哪有。你安心睡吧,我不闹了。”顾云筝一本正经地保证,说话时双手轻缓地挣开他钳制,推开他扣着自己的手。
“你不闹了?”霍天北侧卧在她身边,手臂隔着被子环住她身形,“该我了。”
11第011章()
顾云筝安之若素,并不接招,“你该看得出,我寻来肥肥,意在阻止你回来就寝。”
霍天北微微颔首,“是,我看得出。”
“你留下就寝也就算了,此刻算是怎么回事?想做什么?”顾云筝微微撑身,看着落在自己腰际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很好看,此刻却很讨人嫌。她撇了撇嘴。
霍天北不为所动,“我怕你的肥肥。”
“……”顾云筝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含着浅淡笑意的容颜,宛若绽放在午夜的娇弱兰花,轻轻摇曳出无声无形的醉人涟漪。他心湖微动,刹那失神,不自觉被感染,逸出笑容。
他笑容的纹路刻画着与生俱来的风情,星眸的光芒在顷刻化作秋夜的灯火,暖意沁人心脾。这男人若是个浪荡子,不知要害得多少女子肝肠寸断。
视线交错之际,他与她同时闭了闭眼。
美色可以尽收眼中,却不可铭记于心。
她可能是含带剧毒的花。
他只能是心机深沉的狼。
□□,色即是祸——他们这样告诫自己。
顾云筝梳理思绪,冷静地道:“你想做出夫妻恩爱的假象,方便你做一些事。”
这话题说开了也好,霍天北颔首。
“你连肥肥都能忍受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唱这一出戏。”顾云筝眉梢微扬,“可你能让我得到什么呢?”
“说你想要什么。”
顾云筝眼下最需要的是自由自在,“不能出行,不曾持家,这些都不该是我的处境。”
“你的处境可以改变,只是需要一段时日。你有心我就会帮你。”霍天北语声顿了顿,“至于持家——”
“有心就可学会。”
霍天北半信半疑,话却算得含蓄:“我拭目以待。”随即回到床里侧,“睡吧。”
顾云筝拿过两个大迎枕,放在两人中间空余的位置,惹得霍天北直皱眉。
她也明白,哪怕他性情中有一点点轻浮浪荡,也不可能让四个妻妾坐冷板凳。四名女子便是太夫人强塞给他的,他也不是不可以周旋加以利用。但是他没有,该是不屑如此,更是不喜羁绊。
“这样我心里踏实一点,”顾云筝解释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霍天北没接话。
平平静静,一夜无话。
一早,春桃将肥肥先带去了别处,是担心霍天北发火,小家伙会被责难。女孩子对猫猫狗狗大多如此,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喜欢得紧。
安姨娘与穆姨娘又过来了,依然吃了闭门羹。
用饭的时候,顾云筝听得男子纷杂的脚步声自院门到了厅堂外。这是什么阵仗?她起身到了门边观望。
徐默站在前面,在他后面有二十名护卫,每两个押着一名被捆绑的人。
是来见霍天北的,她又回到餐桌前继续用饭。
徐默进门来,通禀道:“内奸皆已抓获,请侯爷下令。”
霍天北问道:“可曾查清是谁的人?”
“大爷的人。”
霍天北漫不经心地给出发落的方式,“带去外院,各赏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便是兵营中身体底子极佳的,若是行刑之人下手重些,也难保命。霍天北用意分明是要将那十个人活活打死。
丫鬟听得心生寒意,顾云筝却是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慢吞吞用饭。
霍天北又道:“守在院外的人手,撤掉。”
等徐默领命离开之后,顾云筝道:“大爷现在是不是让你施展不开手脚?”
“是巡抚处处碍手碍脚,恰好,巡抚是大爷的岳父。”
“这样啊……”顾云筝不由蹙眉。巡抚虽然没有他这总督的权限大,却也能在方方面面给他使绊子,“大夫人是巡抚之女,而我以往不问世事是众所周知,想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从大夫人手中夺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霍天北目光含带一点赞许,“巡抚交给我,你做你分内事即可。”说完话,他细细凝视着她。
“怎么了?”顾云筝不解。
“前后性情天差地别——”霍天北对这一点,始终是心存疑虑。
顾云筝微笑,“大可认定我疯了,或者认为我借尸还魂。”
“疯子可没你这气人的功力。”霍天北悠悠道,“借尸还魂倒是还有些道理,可在这之前,你是怎么死的?”
顾云筝白了他一眼,心说我比你还奇怪呢,又道:“真够冷血的,你就不觉得毛骨悚然?”
霍天北语声淡淡:“哪天突然你又变回原样,才会让我毛骨悚然。”用罢饭,漱口之后,他站起身来,“有事命人去前面知会我。”
“好。”
等他走后,顾云筝忙让春桃把肥肥抱到身边的座椅上,命人拿来给肥肥专用的银盘,将莲花包、四喜饺喂给它吃。经过一顿饭的功夫,两样食物不烫不凉,肥肥吃正合适。
肥肥蹲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却不是贪吃的性子,觉得饱了就舔舔嘴角,抬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云筝。
春桃将一只盛了清水的银碗递给顾云筝,顾云筝放到肥肥面前。
它立刻低下头去,喝了几口。
“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