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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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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房了。”顾云筝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又举目四顾,想找一件斗篷,遮去衣衫生皱的狼狈。

    霍天北已转身取来一件斗篷,给她搭在肩上,亲手系上系带,“今晚我不回房。”

    “嗯。”

    “我命人给熠航添置了一些东西,稍后送去。再有,你离府游走时,务必让徐默相随,见何人都要有他在场。一切花销由他经手。”

    为着最后一句,顾云筝没反对。

    末了,霍天北笑着提醒:“出门走动时,不可与人生出暧昧,不要害人害己生不如死。”

    “旁人不是你,不是我名义上的夫君。”顾云筝笑意凉薄,“今日换了旁人,已死。”

    “如此说来,我要谢你不杀之恩。”

    “你能依仗的,不过是我尚未确定你到底是善是恶。”他能依仗的,不过是她没有他漠视人生死的残酷。

    “算我欠你这一次,来日你若犯下大错,我饶你一命。”

    顾云筝戏谑一笑,“包括红杏出墙?”

    霍天北亦回以戏谑一笑,“我只盼妾室红杏出墙。你不行。”

    顾云筝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沐浴更衣后,问过秀玉,得知熠航已经睡了,也就歇下。

    一夜无话。

    一早,霍天北让人把熠航带去了书房,徐默则早早来到正房,笑嘻嘻等在廊下。今日起,他就是顾云筝的跟班了。

    今日前来请安的只有安姨娘。顾云筝对这个温和识趣的女子不喜也不烦,说了几句话就端茶送客。

    早饭后,一众管事去了花厅等着回话。顾云筝想了想,吩咐春桃:“让她们将如今负责的事写下来,要我定夺的事也写下,等我回来再细看。”如此也能看看昨日那两本账册是不是出自管事之手。

    春桃称是,又问:“有的不会写字,该如何?”管事也不见得都识文断字。

    “学。”顾云筝道,“给她字帖,照着写。”

    “……”春桃忍不住笑,在想这些管事的好日子是真到头了。

    随即,顾云筝命徐默唤人备车,离府去往醉仙楼。

    离府时,徐默又唤了二十名护卫随行。既能保证她出行平安,又能随时防止她做出让霍天北不能容忍的事。这种日子,兴许他不嫌累,她却是过一天都嫌长。

    到了醉仙楼,顾云筝面罩轻纱,下了马车。

    已有人上前与徐默寒暄。看得出,徐默以前没少往这里来。

    在徐默打点下,顾云筝被伙计请进酒楼,穿过大堂,径自去往二楼一间上房。徐默相随,保持三步距离。

    进到房里,扑面而来的是书香茶香。

    宽敞的室内,分列三个大小不等的书架。

    临窗的圆几前,年轻的男子盘膝而坐,面前一盘棋局,手边一盏清茶。

    他淡淡看向顾云筝,眉宇俊雅清逸,目光明如朗月清如秋水。洁净如世外之人的男子。

    顾云筝又一次深深领略到了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用各路消息换取钱财的燕翼堂当家之人祁连城,是找不出一丝铜臭气的男子。

    祁连城一指客座,语声比目光更温和:“霍夫人想得知何事?”

    顾云筝并未落座,而是看向黑漆书架前的书案,“我写给你看。”

    祁连城瞥一眼徐默,微笑,“也好。”之后唤人进来磨墨。

    徐默有些沮丧。先前是真没想到顾云筝来这么一手。尊卑有别,他总不能凑过去看她写了什么。这样一来,要知晓她要得知的事,还要费些周折。

    顾云筝只写了几个字,便丢下毛笔。

    祁连城走过去,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看过之后,略带不解地看向顾云筝。

    徐默愈发好奇了——从来处变不惊的祁连城都意外的事,究竟是什么?

    随即,祁连城在书案后落座,自抽屉里取出两个牛皮信封,拿起毛笔,涂抹掉信封上的名目,递给顾云筝,“想来还有更复杂难测的事情要我去查。”

    顾云筝默认,倒是好奇他能当即给她答复,“是早有准备,还是碰巧了?”

    祁连城笑了笑,“是夫人与旁人行事章法相同。”

    顾云筝目光微闪,随即指着徐默问道:“多少银两能让你不会告诉他,我拿走的是什么。”

    徐默汗颜。谁都知道他是霍天北的心腹,这般行事,摆明了是防范霍天北。她是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他们夫妻。

    祁连城对此却不意外,“为着夫人日后多照顾生意,此次分文不取。”

    徐默愤愤地瞪了祁连城一眼,这厮着实可恶,分明是故意给侯爷添堵。

    “多谢。”顾云筝也不客气,转身就走。

    看着主仆两个先后步出房门,祁连城又看了一眼宣纸上的字。

    寥寥十个字:

    霍天北、顾云筝生平诸事

    他玩味的笑了笑。这对夫妻着实有趣。数月前,霍天北过来,要得到的也是这些。

    倒也对,有些事往往需要从外人口中才能得知,身边无人敢提及。而有些秘闻,知情的下人早已化作尘土或是远走他乡。

    此刻,已上了马车的顾云筝看着手中两个信封,徘徊心头的疑惑浮现于眼中。

    毋庸置疑,之前向祁连城要这两份履历的人,只能是霍天北。

    查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查他自己?有什么经历是连他都不知道的?

    回想之下,想到了他幼年被劫走之后的疑点。四岁被劫走,到了七岁才返回家中,以定远侯府的势力,没道理用去四个年头才找到他下落。再细想他的话,分明是被师父送回京城,而非家人找到了他。

    也许,答案就在这信封之中。

    念及此,顾云筝微微蹙眉。关心他这些事做什么?最该关心的该是他究竟是敌是友。若能尽快找到答案最好不过。

    此时,徐默在马车窗外低声道:“夫人,管家找过来了。府中出了事,太夫人与大夫人去了侯爷书房闹,口口声声说您如今行径诡异,是不祥之人,还嚷着要请您双亲与您对峙。”

    顾云筝不得不承认,太夫人动作很快,却是不为所动,“照常赶路。”之后,将信封内的纸张取出来。有这一路,足够她重新认识真正的顾云筝与霍天北了。

21第021章() 
  顾云筝虽然隐隐有预感,但是霍天北幼年、少年时期的经历,还是让她心生悲凉。

    信封里厚厚一沓纸张,记载着他生平诸事:

    霍天北,八字逢子年、寅月、辰日、午时,命格带煞,其祖父深信之。

    出生三日后,祖母病故;越一年,叔父丧命沙场。

    祖父忌惮愈重,责其父母将之安置于别院。

    三岁,与蒋晨东、沈燕西、郁江南被劫出京城。至穷乡僻壤,相传受尽惊吓苦楚,此后多年惜字如金,对人抵触、戒备颇重。

    五岁获名士相救,居山中习文练武。

    七岁深冬随名士返京,居别院学艺。名士严酷。

    十一岁,随家人迁至西域,居别院。

    十四岁,祖父病故,回府,次年入沙场。

    穷乡僻壤,山中,别院,西域别院……顾云筝留意到了这些字眼,看出霍天北很多年过的是近乎封闭的日子。

    她近乎迫切地看下去,找到了答案:

    四至七岁无下落,家人起初寻找,月余后罢手。

    被指为生母与人私通所生,纠缠多日方获清白。

    祖父弃,不允寻其下落,任其自生自灭。

    名士不齿其祖父行径,隐瞒四人下落。

    唯霍天逸执意寻找,与蒋、沈、郁三家多名人手游走民间,历时整三载。名士感于霍天逸顾念手足,至此四人方能返京。

    数年不过三五人相伴,有家不能归,在世不入世。

    **

    字句不含情绪,冷静叙述。细想之下,却是令人止不住酸楚感慨。

    顽固腐朽的祖父、将门中一些巧合、脾气古怪的名士,酿就了霍天北与其余三人漫长的孤绝岁月。

    霍天北的祖父,就因为命硬这个莫须有的理由,让他历尽黑暗、残酷。

    至残酷,不是被世人离弃,是不得亲人善待。

    毫无保留地给霍天北亲情之暖的霍家人,似乎只有霍天逸。

    不难想到,先太夫人被指与人有染,就算是后来洗清嫌疑,多少还是会让老太爷与老侯爷耿耿于怀,霍天北很难不被连累。

    而造成这一切的,除去老太爷的冥顽不化,嫡庶之争必然也是导火索之一。当初霍府长子、次子都是庶出,本就是名门大忌,隐患早已埋下。

    怪只怪,先太夫人斗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理智上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在感情上,顾云筝还是困惑不已——便是她对他无好感,亦不可否认他罕见的俊美,儿时不知该有多招人疼爱——霍家人都怎么了?居然也能狠下心?难不成就是因为生得太出众才从一开始就让人忌惮的?

    美色误人,偶尔也害己。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霍天北直到最近才开始详查陈年旧事,之前是无从下手,还是不愿触及。她手里握着的,是他不愿示人的一段殇痛。

    意识到已在霍天北幼年、少年经历中内心挣扎许久,又已行至半路,顾云筝连忙凝神看下去。

    看到了他的至亲先后离世,看到了他历年来的骄人战绩。

    顾云筝快速地翻阅着纸张,找到了她最关心的时间段——

    元熹三年,西夏与匪盗勾结,于边境烧杀抢掠。霍天北率兵剿杀驱逐,春日战起,夏驱敌深山丛林,后驻兵山林长达半年,杀敌至绝境,敌余十人,携战书回西夏。

    西夏惧战,求和。

    战捷方禀明朝廷,麾下将士论功行赏。

    此战可保五年无战事。

    深山丛林,驻兵长达半年……那样的环境之下,需要怎样的精兵悍将,才能付诸那么久的隐忍,与敌周旋,逐步歼灭。

    而一个整年都在忙于把敌人当成猎物来剿灭的人,还有精力去筹谋千里之外朝堂中事么?

    末了,她取出关于自己生平经历的纸张。意外、惊讶也不少,却没霍天北诸事带给她的感触更重——看过那男人幼年那么孤苦、如今这么正邪难辨,任谁也不能轻易再对什么事心头震动了。

    **

    顾云筝回到府中,下了马车,就看到有家丁带着郎中急匆匆往内宅而去。

    李管家在这时也快步跑过来,语声略急:“夫人,二夫人昨夜不知何故动了胎气,今日还是有些不妥当,连大小姐也说不舒坦。二房此事不论真假,怕是都与眼前事有关,有心人要让夫人多承担一个罪名,还请夫人权衡轻重。不论何事,侯爷都能拦下,却不见得能保夫人名声不受损。”

    顾云筝颔首,眼中现出戾色。

    管家的话句句属实,不论二夫人母女不妥是真是假,在今日都会被太夫人、大夫人所用,给她加一个毒害霍家子嗣的罪名,种种真真假假的事情全部放出来混淆视听,从而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想要的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同理,她不想要的结果,不择手段也会避免。

    她对管家摆一摆手,随即唤来徐默,问道:“我吩咐你的事,你会做么?”如今能用到的人,也只有霍天北的亲信。他们主仆都不会愿意看到四房闹出丑闻。

    徐默在这关头敛了平时笑嘻嘻的样子,分外平静而恭敬地道:“侯爷要我保护夫人。保护夫人职责之一就是听命行事。”

    “那好,你去帮我做一件事。”顾云筝低声吩咐几句。

    徐默正色称是,疾步而去。

    顾云筝转去书房之前,手指碰了碰宽大左袖中的匕首,又捏了捏右袖中的两个牛皮信封。是翻盘还是与霍天北联手,此时还不能确定。

    唤上春桃,走入书房厅堂,顾云筝最先注意到的是霍天齐。这人倒是心宽,妻子动了胎气、女儿不舒坦请了郎中,他却来这里凑热闹。如此,二夫人母女到底有无不妥,已不难推测。

    太夫人与长房夫妻分别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比之旁人或紧张或期待或胸有成竹,霍天北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都还坐在书案后批阅公文。

    顾云筝也懒得和太夫人见礼,恰逢小厮奉上茶盏,她接到手里,踱步到书案近前。

    霍天北淡淡看她一眼,“还顺利?”

    “嗯。”顾云筝微笑,“侯爷这里着实热闹。”

    “他们说你处处怪异,定是借尸还魂。”霍天北语声平静,“他们也派人去请你爹娘了,另外,我们霍府大爷也要请一些幕僚前来。”

    “这么大的阵仗。”顾云筝挑一挑眉,为那句霍府大爷轻笑,“借尸还魂——你怎么看?”

    霍天北深凝她一眼,笑得云淡风轻,“我拭目以待,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我也见识一番。”春桃搬来座椅,顾云筝悠然落座,又问,“熠航呢?”

    “让人送他回房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当太夫人等人不存在一般。

    太夫人与大夫人也不介意,只是偶尔对个眼神,大夫人出门去观望了两次。

    先来的是霍天赐几个幕僚。

    近正午,顾丰与顾太太才赶到。

    一名官员微声询问霍天赐:“巡抚大人给皇上的宝物上路了么?”

    霍天赐微不可见地一颔首。

    另一名官员将话接了过去,亦是微声道:“已离开此地,罕见宝物,必能让龙颜大悦,只管放心。”

    霍天北垂眸敛去讥诮。若非他们认定范启、秦阁老能逃过制裁,霍家人怎么敢与他挑事窝里斗,这些人又怎么敢上门来趟这浑水。

    随即,他唤人将座椅搬去院中,“书房是清静之地,有话去外面说。”

    一干人等先后去了院中。

    顾云筝与霍天北落在最后。

    霍天北心情不错,轻敲她额头一下,“该安排的安排下去了?”

    顾云筝不免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知道。”霍天北笑了笑,“要我强留,还是自愿留下?”

    “你怎么打算的?”顾云筝戏谑笑道,“真没打算趁势把我休掉?”

    霍天北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掌中。

    这样一个举动,于他一度太难、太重。

    她不了解,所以才怀疑。

    他也不喜重复相同的话,是以轻轻一笑,放开手,“别听我说什么,要看。”

    竟是这样自信。不在意她怎样,不与她商量哪怕一个细节。

    到了院中,霍天北与顾云筝分左右居中而坐,其余等人分列下手。如此入座,是根本没将太夫人当做尊长的意思,旁人不好指出,太夫人也不争这一时意气。

    太夫人吩咐下,大夫人将字迹完全不同的纸张取出两份,一份交给丫鬟去分发给几名官员,留下另一份,唤顾丰与顾太太:“二位来看看,四弟妹如今与以往的字迹有何不同。”

    顾丰与顾太太细细看了几遍,再望向顾云筝时,顾丰匪夷所思,顾太太则是惊愕地喃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是借……”

    “胡说什么!”顾丰急躁地斥道,“这些又能证明什么?!”

    大夫人则问顾丰:“您养了这么多的女儿,可曾见过她用左手用暗器?”说着话,神色变得阴沉,“我这四弟妹,左手用暗器伤了我儿锦安,手法可是如火纯情。”

    顾丰为之失语。左右手都会用兵器暗器的人也有,可他不会,顾云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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