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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林家庄园里闯，护院虽然拼命拦着，奈何林家庄园面积大，门开的也多。又也许是侯德明买通了林家院内的人。总之，不到半个时辰，侯德明带着人就闯进了容欣堂。
荣欣堂内却是空无一人，穿过雕花照壁之后，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男子正坐在椅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似乎是太过清瘦，白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他淡漠儒雅的气质。旁人乍一看，也许还会觉得这是一个普通书生，不过从他眼角余光的精明中，侯德明知道这就是北林这一代的当家林凯风。
“诸位既然来了，就不要客气，请坐。”林凯风坐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厅下众人淡然一笑。
众人也不畏手畏脚，都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了，又怎么会害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再说，面前的人还是个残废，估计心理素质也好不到哪去。
坐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美貌的丫鬟为他们上了茶。看着闭月羞花的小丫鬟，商人们心中有些为她们遗憾，这么漂亮的鲜花，就被林凯风这个瘫子祸祸了。
当然，侯德明是顾不上这些莺莺燕燕的，他今天来可是有大事要做。
榆次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林凯风自然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官府还来林家调查过两次。所以侯德明便开门见山道：“林少爷。”
不过话一出口，就被林凯风堵上了：“候副会长似乎不太懂礼啊。”
这话让侯德明有些蒙，自己都起身作揖了，还不够懂礼，难道得向他三鞠躬再开口？
只听林凯风继续道：“林家虽然宗亲众多，辈分在我林某之上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如今是我当家，家父及祖父都已仙去，候副会长再称我为少爷就不合适了。”
这话噎得侯德明不轻，他也是会说话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管二十几岁男人叫做某某某老爷的，只是今日是格外憋屈。瞟了瞟旁边商人，都假意端着茶，也不敢看自己，事实上只怕是笑得肝颤了。
不过侯德明认为自己是能屈能伸的大人物，怎么会和这个小年轻计较呢，于是乖乖道了声：“林老爷，今日我们是来同你商议恰克图之事。”
林凯风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这我就不明白了。”
又一个装傻充愣的，不过侯德明可不傻：“林老爷，你也知道我们几家因为为林家捎信，死了伙计。出了这样的事，林家总得给个交代。”
林凯风挑眉：“哦？那真是太可惜，古道热肠的人没能长寿，天道不公啊。不过他们也是多管闲事了，我们林家有信使。”
侯德明轻笑：“林家的信使？林家有从恰克图回来的人吗？还有从林家去恰克图的人还有命回来吗？”
林凯风缓缓搓着怀抱中的手炉，眼皮随意地垂下，也不知道到底看得哪里：“诸位倒是心宽。”说完，冷冷地眼神扫向席下众人。
这些商人平均年龄也有三十几岁了，可是被林凯风这么一扫，总觉得后背发凉。
侯德明说：“的确是心宽，此时还能和你林老爷促膝长谈，若是心胸狭窄之人，早就让人砸了大德钰的招牌。如今，也不是我们逼林老爷，只是林家占着恰克图，又虎视眈眈地看着大秦市场，着实有些不厚道。”
林凯风并不立马回话，纤长的手指拿着茶杯盖，一下一下在杯上扣着，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这让响声让商人们有点心慌，这丫的，到底是另有盘算还是压根没辙啊。小小年纪就这样深藏不露，再年长些还了得？趁此机会得赶紧打压。
“这话倒是有趣了，我们林家好好地做着恰克图的生意，又没生事端。况且，一直都是南林在做大秦的生意，我就不懂了，诸位找我做甚？”
侯德明冷笑：“林老爷还不肯承认吗？那你说说，为何林家所有商铺卖的莪国货物基本都是夏季采买来的，而且很多莪国货物都卖脱销了。而远在北地的恰克图那里卖的茶要么是夏茶，要么是去年的春茶。”
“今年的春茶还未上市，秋茶苦涩转向大秦市场，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北林还真是心大，即使损失一大批客户，也要将乌龙茶留在大秦。”
不知是不是侯德明的错觉，他总觉得林凯风听完这话微微点了点头。
“林老爷是断定我们拿不出实锤吗？北林真以为把伙计的家属藏起来就没事吗？今日我们就是来为我们自家的伙计，同时也为你林家的伙计来和你讨个公道。”侯德明说得义愤填膺，带的其他商人也在旁边连声附和着讨公道。
而林凯风心中则是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被卖了，被北林的亲人卖了。
那人走之前和他说不信官府，他听了，所以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寄希望于官府。能找到失踪的人最好，找不到他也只能厚待他们的家人。可是盼夫心切的妇人，念儿已久的老人又怎么会不闻不问。所以他将他们私下安置在偏远的园子里，可还是被这群人扒出来。如果周密的安排被人得知，林凯风不得不怀疑到林家人身上了。
第91章 算计（）
侯德明乐滋滋地抿了一口茶：“如今北林在恰克图的生意是做不成了，若是林老爷能把恰克图的生意转让给我们，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那我要是不呢？”
侯德明两手对外作揖，口中振振有词道：“那只能交给官府裁决了。北林伙计失踪，林老爷故意瞒而不报，乃是失德之为，罪一也；恰克图生意阻断，林家又想瞒天过海，置大秦利益于不利之地，罪二也；各家伙计为帮林家捎信死于非命，林老爷置若罔闻。罪三也。”
“那林某还真是十恶不赦了。不过对于候副会长的定罪，林某不敢苟同。第一，人是在北地失踪，是死是活一概不知，大秦律法中并未要求东家对伙计的失踪负责。第二、不管出什么事，林家从未偷税漏税，去不去恰克图，林家交的税不变，又何来损害大秦利益之说；第三、送信之事漏洞太大，信的内容我已验过，均出自林家大德钰二掌柜之手，我也积极配合了官府的调查，何来置若罔闻之说。并且二掌柜是否可靠还未置可否，这其中的猫腻可是不少。候副会长何以这样草率给林某定罪呢？”林凯风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睛盯着侯德明，嘴角挑起一抹看似温柔实则充满邪气的笑容。
“林凯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侯德明被气得拍桌而起，不过迎面而来的还是林凯风冷峻的眼神。
他恨得牙痒痒，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于是默默地又坐下，猛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北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再这样下去，北林就毁在你林凯风手里了。在大秦内，别说是竞争不过南林，就这里在座的各位联合起来，都能让林家血赔。”
“北林在恰克图的生意不会转让，诸位请回吧。”
众人被林凯风气得不轻，此事虽然要上报户部，但是他们还是希望逼着北林亲自去提出，而不是户部派人来，或者如果招惹户部叶旭亲自北上查案，那更不得了，万一查出来是有人谋害林家，而非天谴，到时候事情会更加麻烦。
“老夫来迟了。”还未见人，照壁后就传来浑厚的榆次话。南林大老爷踱着八字步走到林凯风边上坐下。
“诸位真是稀客，等会儿一定要到南林庄园里再喝杯茶。”南林老爷皮笑肉不笑说道。
这些商人并不觉得南林老爷是帮林凯风主持公道的，反而坚定地认为他是来煽风点火，趁机瓜分北林经营权的。
“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春茶还早得很。诸位家没的伙计，北林都会给予补贴。至于恰克图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商议。”南林老爷一片诚恳，商人们想着他再劝一劝这个顽固不化的林凯风也好，于是只好暂且放弃，悻悻地离开了。
林凯风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叔叔，心中满满的难以置信。从第一代从太谷出来的林家先祖到林凯风这一代，历经将近两百年，多达十代子孙。南林北林分开也一百年有余了，可是因为两家的生意上的频繁来往，加上同在车辙村，在林凯风眼里，南林老爷和自己的直系表叔也没差多少，甚至林家出了事，第一时间都会去找南林老爷商量。
可是偏偏，南林老爷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这个时候出现摆明了就是为恰克图的生意而来。林凯风甚至觉得能够感受到他眼中对恰克图炽热的欲望。
“叔父是为恰克图而来？”林凯风挤出一抹苦笑。
南林老爷收拾起慈爱的笑容，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贤侄，北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为何不早些与我商议呢？”
“南林生意繁忙，不忍打扰叔父。”
南林老爷攥紧了拳头：“你这孩子真是见外。还好，你祖母和我提前说过了，我已经上书朝廷，早日派明察秋毫的官员在暗地探查了。”
这一刻，林凯风更加难以置信，他以为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流言蜚语传遍整个山西，乃至大秦商界。虽然会有商贾来逼他退出恰克图，可是等到朝廷派人查案，户部做决议，可以为苏小姐争取到时间。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商贾闹事，纯属是虚晃一招，真正要自己在恰克图经营权的是自己的本家南林。并且是林老太太将北林商路出事告知了南林，林凯风觉得有点蒙，苏小姐虽然几次三番说祖母有事，可是他是万万不愿意怀疑自己祖母的。
“那么接下来呢？”
“凯风，你也不要忌惮叔父。叔父也是为你好，若这事情有个着落呢，官府帮你解决了大麻烦，无非是多给朝廷点银子。若是这案子没有进展，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南林接手恰克图，大秦内的生意交给你，我们便可以落个两全其美，总比落在旁人手中强。”
林凯风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和自己规划未来蓝图的精明商人，他想起父亲是如何相信帮助南林，也想起自己当年为了平衡两家差距而让北林做出的牺牲，又想起这个叔父曾经力排众议辅助自己当上北林的当家。可是现在面前的人，和其他精明强干的商人无异，只想侵吞风雨飘摇的北林，他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这次又出现了伙计的事情，听说除了当地巡抚，朝廷也在派人展开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南林老爷继续道，只是字里行间全是落井下石，每一个字都狠狠刺激着林凯风。
“南林大老爷以为我没有后手，以为我就会坐以待毙吗？”
“朝廷的圣旨我想就在这两天，虽然是商户，但毕竟是大事，赶紧让老太太和太太们把见人的衣服准备出来吧。”南林老爷说这话时起身凑到林凯风的脸前，他欣赏着林凯风眼底难以掩饰的惊恐，不禁哈哈大笑然后扬长而去。
第92章 卧底（）
外面虽然闹得不可开交，可是林家内院里的小姐姑娘们还是一片欢声笑语。谣言四起之后，林凯风就不准她们出自己院子了，连带着丫鬟婆妇们也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且不许给她们任何消息。
静秋一直都在苏雪聆那里学规矩，因为身份的提高，不管是苏雪聆还是林家姑娘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地，这常常会让她觉得难为情。苏雪聆对于小姐们该有的规矩是烂熟于心，静秋也聪明，没几天，她就学得有模有样。于是一群小姐常常会簇拥在静秋身边说，将来她就是姜家最得力的当家奶奶，把静秋说得飞红了脸颊。但是姜三少是有钱有势，可是她心里却一直都没忘记苏小姐的话，起秀若能成功，那么将来的命运自己就能把握。现在她疑惑了，她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迷茫。
因为父母搬来林家庄园，静秋会按时回家。她自然是知道外面关于林家的风言风语，但是也丝毫不敢多说一句。苏小姐信她不该说的不说，那么她自然会像遵守圣旨一般遵守这句话。
心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潇湘苑门口，更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潇湘苑的门。大火之后，这里只剩下一些断垣残壁，林凯风也未命人修缮，于是这里便显得格外荒凉。
拐过照壁，只见春日暖阳之下，白衣胜雪的林凯风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正在削。院子里一片破败，唯有几株残缺的墨绿色的竹子还生机勃勃地生长着，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见她来了，林凯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静秋，你正好来了，来帮我修一修这个竹筒。”
静秋哎了一声，忙小跑过去蹲在林凯风身边接过竹筒，看了看抬头对林凯风笑道：“少爷做的竹筒真好。”
“不要花言巧语地讨我开心，我的手艺不如你，你只管把这竹筒修的再好看些。等娇娘回来了，也有得用。过几日，我就让人把潇湘苑好好修缮一番，娇娘回来还住这里。顺带把东屋也修得体面些，等你出嫁之时，那里就做你的闺房。”林凯风低头碎碎念着，静秋始终仰面端详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有些凌乱的胡茬，惨白的嘴唇。
她低下头，一滴又一滴清澈的眼泪滴落在竹筒上，许久，她以细弱蚊蝇的声音问道：“小姐，是去了北地吗？”
这北地自然指的不是顺天府，而是玉陵关。
林凯风轻轻哼出一个“嗯。”
“那，那她还能回来吗？”
“会回来的。”林凯风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小丫头，伸手抚上她的头，“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就会回来，亲手为你准备嫁妆，送你上花轿。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进宫里里外外我都帮你打点过了，只是到了宫里，还是要自己多长个心眼，小心行事。”
静秋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林凯风安慰，这仿佛是一场华丽丽的春梦，她很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可是美梦通常延续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果然，有小厮急匆匆地跑进院子，静秋忙起身站到一旁，然后悄悄抹掉自己的泪痕。小厮在林凯风耳边低语几句，静秋看到林凯风的眉头紧紧蹙起，伺候他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从没有过这样的愁容，静秋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不过林凯风离开时，还是给静秋留下一个温暖的苦笑，让静秋的心暖融融的，这笑容后来成为静秋在深宫苦苦支撑的强大动力。
进了林老太太的屋子，林凯风看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妇人，心中也是极其压抑难受。只见林老太太还在床上闭目不醒，旁边的大夫正在为老太太针灸。
林凯风被推到外间，苏宜人等人也跟着出去。
看着屋子里乌泱泱的一群妇人，林凯风摆了摆手示意婆妇丫鬟们出去。只留下了苏宜人，顾姨娘和周姨娘。
苏宜人坐在正位，没有她的话，两个姨娘只能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罪妇，跪下。”苏宜人呵斥道。
周姨娘抖了个激灵，忙跪下磕头：“宜人饶过我一次，最近家里的事太多，我往老太太这边跑得才少了些。”
“你说呢？顾姨娘。”苏宜人冷冷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姨娘，“你这信使做的不错嘛。”
周姨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姨娘，她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啊，虽然没有像林二太太那样的管家实权，可是林老太太最偏爱的就是她了，连带着林莘玥都会多宠爱几分。
“为什么这样说？”顾姨娘面不改色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