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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上一处硬结:“这个不好,主凶的,是杀生结。”
宋书明被她软绵的手指来回抚过,赶紧抽回手,故作冷淡:“说的那个什么杀生结,是我左手拿枪磨出来的茧子。”
林愫不高兴了。眉毛耸拉下来,低垂着眼。嘴角深深抿起来,再不看宋书明一眼。
两人到了停尸房,林愫这次避无可避,强忍着恶心看了女尸瞳孔上的伤口。她低垂下头仔仔细细看了半响,起身皱着眉头对宋书明说:“这是注魂。”
宋书明眉头一皱:“什么是注魂?”
林愫摆摆手:“你听说过,湘西赶尸吗?”
宋书明还是在小的时候看老香港电影,林正英午马演僵尸先生,几个道士赶着蹦蹦跳跳的抹着白脸蛋的清朝僵尸,一蹦一跳往前走。
林愫笑了笑:“那个当然就是拍着玩的。真正的赶尸,其实就是背尸,有些人死在异乡没办法归家,赶尸人受家属所托,拿竹竿子把尸体穿起来,趁着夜色翻山越岭背回老家去。”
她直起手臂演示给宋书明看:“喏,你看,一根长竹竿,搭在前后两个赶尸人的肩膀上,中间架上尸体,可不是就像僵尸伸长手臂一跳一跳。”
“大部分的赶尸,其实就是这种特殊的快递员罢了。但我也知道,湘西渝北一带,兴蛊毒,有邪教蠡偈,擅长给死尸注魂。”
注魂()
林愫曾在小的时候见过老林注魂。那时她不过四五岁年纪;白大嫂有天晚上哭哭啼啼扑进了老林的家门。白大嫂在外打工的大哥丁兴从脚手架上摔下昏迷不醒;工友送到医院;医生也只叹气摇头;让准备后事。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几个工友连夜包车把丁家老大拉回家;躺在屋里的土炕上,寿衣板材流水席都已备好,就只等着人咽气。
老林也知道这事;还对着林愫叹了好几声命苦。一家人,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单只瞒着八十多岁的跟着丁老二住的老母亲一个人。
却不知道是不是丁老二媳妇有心还是无意;竟把丁老大眼看就要咽气的消息透给了丁家老太太!
老太太八十多岁年纪;一生生了十三个子女,成人的唯独两二一女;一直将这长子看成心尖子般的疼爱。听到这消息;竟迈着两只金莲小脚;从村东走到村西;硬是在丁老大家门口被白大嫂拦下来;白大嫂苦劝老太太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跪下抱了她两条腿请她回去。丁老太太却只是流泪,说只有见到好生生的丁老大,才肯回家。
白大嫂求到老林这里的时候;老太太已有两天水米不进;眼看着一家人还不及送丁大哥出殡,就得先给丁老太下葬。
老林听白大嫂说完,沉默许久,拿起水烟袋来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又白又长一个烟圈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天夜里,老林带着林愫,摸黑进了丁老大家中。老林掏出匣子中一个小布包,平铺开来,里面是一套长短不一的九回针。
老林将拿银针一根根拿出,夹在指间,又让白大嫂撑开丁老大的眼皮,极轻极轻在丁老大瞳仁之上,细细扎上了长短不一九根银针。老林指尖磷火闪烁,口中轻呼:“进!”,又拔出银针,拿一枚铜钱给丁老大含在口中。
老林扭头对白大嫂说:“让他早上去见你娘。时间千万不要长。见完了立刻回家。我在你家等你。”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躺着的丁老大蓦得一个挺身竟坐了起来,白大嫂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两步倒在门框上。
老林宽慰她:“莫慌,不过是个偶人罢了。”说着掏出怀中一只玉米穗子扎成的娃娃,头颅四肢前胸后背上正插着从丁老大瞳孔中拔出的九只银针。
林愫还记得当年这个玉米穗子娃娃。她小时候玩具不多,老林拿玉米穗子扎成长辫子娃娃和小马,给她过家家。那晚上老林哄她要借她的玉米穗娃娃玩,她还不乐意了许久。
老林把娃娃递给白大嫂:“把这个收在衣服底下随身带着。你带着它,你哥哥就听你的话。”
白大嫂那天天刚蒙蒙亮,怀里揣着娃娃,身后跟着丁老大,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家门。丁老大明明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此时却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一进门,白大嫂往地上一跪,丁老大也跟着扑通跪下。白大嫂哭着求丁老太太:“娘,睁开眼看看,这不是大哥还是谁?”
丁老太太眼已灰白,凑着清晨蒙蒙点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把抱住大儿子的肩头放声痛哭,一家人哭作了一团。待丁老太太心情稍定,白大嫂又说:“娘,哥哥连夜回家看你,现在也得去睡上一觉吃些东西。”
丁老太太抚着大儿子面如土色的脸庞连连点头,丁老大跪下连磕几个响头,这才转身就走。
白大嫂不敢生事,一路双脚带风走得飞快,连跑带走赶回了丁老大家里。丁老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进房门,老林兜头就是一把绿豆,照着丁老大面门撒去。
丁老大双手一挥,嘶吼着将绿豆挡开,烦躁不安向白大嫂撞去。老林赶紧上前去挡,但丁老大濒死之人却力大如牛,将老林顶出几步开外。
老林也不慌,食指中指并拢沾几滴鸡血,在黄纸上几笔画出五芒定身符,一把贴在丁老大的心口。丁老大愣了一愣,仿佛上了发条的玩具一般肢体僵硬起来,手臂一抖一抖,脚步却不停,一蹦一蹦仍是朝白大嫂扑去。
老林赶紧上前两步,从白大嫂怀里拽出那个玉米穗子娃娃,指尖引来三味火,幽幽荧光间,玉米穗子娃娃灰飞烟灭。丁老大哇了一声,仿如失了魂魄一般向前一倒,摔在了土炕旁边。白大嫂赶紧上前扶他,一摸方知不对,他明明已经气绝多时!
老林长出口气:“三天之内务必火葬,免生事端。”说完,转身带着林愫回家去,很是消沉了几天。
林愫问起他,他也只是长吁短叹:“注魂损阴德,必生事端啊!”
这话确也不假。丁老大到底还是选了墓地落了葬。这之后不久,丁家怪事连连。丁家寡妇短短几年形容枯槁,油尽灯枯,没隔几年,就去了。村里传言说丁家晚上常能听到鬼泣声,丁寡妇死那么早,就是被鬼缠上了。
林愫听见这话回去问老林,老林摸摸她的头,说:“人死灯灭,魂魄皆散。肉体就如同一盏空壳。湘西有邪教蠡偈,极擅注魂,就是将那孤魂野鬼收为己用,注入死尸之中,可保尸身不腐栩栩如生。再有技艺高超的,甚至可以让尸体行动自如,免去赶尸人背尸之苦。”
又停顿一下:“可这世间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情。那孤魂野鬼好不容易有了肉身,又岂能轻松放弃?就算能将注入的魂驱逐出去,尸身九心既开,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妖魔鬼怪邪神孽灵,谁都可以侵附。”
“林愫,你记住,邪教之所以是邪教,就是因为它心术不正。注魂予尸,必遭反噬,不外乎时机先后而已。”
死人()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略沉思一阵;问:“你刚刚说;丁老大被注魂之后;就跟常人一般行动无异?连丁老太太都认不出来?”
林愫摇摇头:“这倒也不是。尸体注魂之后;眼睛不能睁开;所以白大嫂当天也只能趁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领丁老大去见丁老太;否则,就穿帮了。”
宋书明眼中精光一闪:“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林愫想了想:“其他,应该没有了。哦;不对,有些时候为了让孤魂野鬼听话,往往还会在尸身上加一道定身符。用了定身符之后;尸身就是真正的僵尸了;动作就会变得僵硬骇人。”
宋书明猛的一拍桌子:“这就对了。”
他想到激动处,干脆找出留底的监控;指着那个全程闭眼肢体僵硬的嫌疑人给林愫看:“你看;你说的肢体僵硬;是不是这种?”
林愫仔细看过;虽仍有些摸不准;心中却隐隐有六七成把握:“我那时还小;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这人看起来,确实很像被注了魂。”
宋书明起身;踱步到窗台前;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影,自言自语道:“之前的方向错了。该查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宋书明想到这,回头问林愫:“你之前说没有头,你没办法问米。现在有了头,能问吗?”
林愫摇摇头:“注过魂的人,问也没有用。招来的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看宋书明有些失望的样子,又有些好笑:“宋警官现在终于相信问米?”
宋书明面无表情淡淡一句:“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隔天上午,宋书明把林愫提供的线索粗略讲给以前的搭档老李。老李想了一想:“这也是条路子。就按你说的,死马当成活马医罢。”
老李年纪比宋书明大十多岁,资历老,性格好,机关上下人缘好,这种棘手的事还得靠他出马才行。刑侦之前一边在失踪人口数据库尽力比对女尸的信息,一边又调取监控努力复原,查找白衣嫌疑人的信息,已经有一周了。进展不大。
老李找到刑侦科,跟经办打了个哈哈,略提了一句:“不如查查死亡人口信息库?”
经办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样子。老李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听我的吧。总归是有原因的。”
隔得两天,刑侦那边果然有了回复。老李去拿了结果,回来面色古怪的递给宋书明。
宋书明接过来一看,眉头紧皱:“确定吗?”
老李点点头:“反复确认过了。”
宋书明叹了口气:“看来,又得麻烦我们那位小朋友了。”
林愫接到宋书明的电话,说请她吃饭。她也不推辞,在学校旁边选了家最贵的馆子吃日料,以路过看着价牌就咋舌,好容易有个机会被请客,半点也不手软,先吃了肚圆,才想起上次的案子,问:“监控里的嫌疑人,你们查到是谁了吗?”
宋书明点头:“找你,为的就是这件事。人,查出来了。是首都医学院的老师陶力。”
林愫:“那,破案了?”
宋书明苦笑:“可是陶力,今年一月就去世了。”
就因为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一个死人身上,队里上上下下讳莫如深,昨天宋书明来找老李,就看见办公室门后面,挂了幅关公像。他自己也不是不害怕的,这几天干脆把前几年本命年买的红腰带翻出来围在腰上,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林愫:“如果是注魂,那也说得通。谁能直接接触尸体,谁就有大嫌疑。”
宋书明:“我们昨天已经核实过了,陶老师去世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遗体捐赠给了首都医学院。”
小媛()
首都能接收遗体捐赠的单位并不多;家人遵陶老师遗愿;选择在长青园签署捐献遗体协议;再将遗体交送。
捐献的遗体统一经过防腐处理之后送到首都医学院存放;再按需分配给需要学习临床解剖学的医学生们。一具大体老师;四五个医学生用来练手;用上半学期左右;等到实在没有解剖价值,再统一送回长青园火化,骨灰待火化之后交还给家属。
宋书明找到首都医学院;原本以为案情有了突破点。但是询问过带教解剖学的老师才知道,陶力老师的遗体已经提早在一周前被火化了,而且骨灰刚刚交还给家属。时间算起来;却刚
好是那晚监控拍到陶老师之后两天。
这样一来;接触过遗体的人前后算起来也有将近百人,范围大;排查难;如果挨个询问;恐怕要两个多星期才能询问完。何况首医方面也并不十分配合;言里言外都是要看到卫计委的公函才配合调查。老李连番给领导打了四五个报告;都因为案情的敏感性;被打了回来。
宋书明心里苦闷,对别人不好说,倒对着林愫诉了几回苦;两周时间几乎将师范大学边上的几家好馆子吃了个遍。
就在案情胶着的当下;城南青龙山上,有驴友报警,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衣着整齐,无明显伤痕,尸检初步鉴定窒息死亡。本来这个案子并不在西城辖区,跟宋书明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城南分局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受害人瞳孔上,竟和城西这桩无头女尸案一模一样,也有九个并排的,毫不起眼的针孔。
案子于是就报到了老李这里,法医老张去城南分局看过之后,对着宋书明点了点头。果然凶手是同一个人。好在这一次,凶手并没有分尸,辨认身份容易了很多。
一周不到,女尸的身份就确定了——是京郊一家足浴店的小姐小媛。失踪一周有余。
小媛在京西和平路上一家极小的足浴店工作,一个十几平米的门面平房。靠着路这一边是玻璃推拉门,两个接客的小姐就坐在推拉门的沙发前玩手机,短衣短裤,也不过分暴露。沙发后面一扇屏风,再隔开两个小隔间,里面放一张按摩用的单人床。
这家足浴店开了也有两三年,早些年卡车还可以进城的时候,做的多是跑长途的卡车司机生意。这两年长途车早不能进城,几个小姐年纪也大了,做的基本就都是熟客生意了。
这次的受害人小媛,失踪当晚独自一人在店,生意不怎么好,提早关门。监控显示她凌晨4点多的时候关了店门往300多米外的出租屋走去,在路口遇上一男子,两人攀谈几句,拐过街角,双双消失在监控盲区之中。
城南分局将监控图像发来,宋书明和老李一同观看,两人对视一眼,再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眼中都是藏也藏不住的震惊。
那监控中夜视图像虽不甚清晰,但是也足以辨认出现在路口与小媛攀谈的男子,白衣黑裤,动作僵硬幅度大,明明就是已经捐献遗体一月有余,原本应该躺在首都医学院的解剖学教室的陶力老师。
林愫又被宋书明接来,她听宋书明说完,也不免心中震惊。
湘西蠡偈早已没落有数十年光阴。早些年曾懂得注魂和赶尸的那些手艺人,早就被淹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年轻一代人纷纷离开破旧的湘西大寨,或南下或北上,打工挣钱一去不返。
时至今日,即便是有存活至今的赶尸人,也该是耄耋老人了,很难想象会做出杀人分尸的事情。
林愫说:“何况注魂这门手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尸源。一天不练习,手艺生疏了,就容易捅篓子。”
也是,毕竟是在人眼珠子上扎针眼,没办法练手,可不是容易出差错。
林愫一下子来了精神:“会不会就是因为医院管理严格,尸源难找,所以才有杀人的动机?”
宋书明皱了皱眉头:“杀人练手,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分尸。”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啜饮一小口,缓缓开口:“第二具发现的尸体,是窒息身亡,而且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第一具发现的女尸,胸口和这些明显有性暗示的地方有这么多不必要的刀伤,说明凶手对受害人有私仇,这些伤口,代表着泄恨。”
林愫:“那么,分尸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受害人的身份?这说明第一个受害人,是认识凶手的?”
宋书明点点头:“没错,很有可能。”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宋书明送林愫回家,出大门的时候刚好撞上租客小丁。
小丁和小李租住的公寓交房后,冰箱中发现第一具女尸失踪的头颅。中介和租客都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审讯调查阶段,刑侦处暂扣了几人的手机方便调取聊天记录。今天小丁恰好过来取之前暂扣的手机。
林愫打眼望去,将小丁上下打量,眉头一紧,轻拽了宋书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