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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贞儿看得出来,他是想吃些顺口的东西,顺手揪着他的胡子,就吩咐道:“告诉光禄寺,做一道酥炸小黄鱼,送到慈宁宫去。”
朱见深幽幽的说:“还有回锅肉。”他还没到留胡子的年纪,只是为了守孝留了一年的胡子,是一把软软的络腮胡。
万贞儿捧着他的胖脸,温柔的摸了摸,这个胖子戒掉肉食和油炸食品之后,还是那么胖,但是皮肤细腻了一些。她非常喜欢这一把络腮胡,看起来有些显老,显得自己和他更相配:“要不要臣妾给太皇太后包点饺子?”
皇帝对她的怜惜没抵过对饺子的渴望,矜持了一秒钟,就要给出答案。
朱佑桢冲进门来,嘭的一下撞在箱子上,在一大群侍女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单腿蹦到母亲面前,直接扑过去:“要吃饺子!咳咳,母后,给太皇太后包饺子。”
朱见深把脸一沉:“什么话,不知道请安吗?不知道心疼你娘吗?一进来就要东西,你给你娘干什么了?”
朱佑桢呐呐的说:“我给娘健康又聪明的长大了?我听人说什么母以子贵不是吗?”
朱见深瞬间陷入抓狂状态:“不是!你娘的尊贵是因为她特别好!特别可靠!是因为朕心悦她!而你,只是朕送给贞儿的礼物!”尊卑主次你给我分清楚!你只是个锦上添花的小东西!
朱佑桢觉得这个话有点没道理:“怎么送的?”
万贞儿噗的一下笑了起来,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做饺子。”
“母后慢走。”这只好奇宝宝抓着亲爹的胳膊:“我是怎么来的呀?”
“啊?”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人世间的?你说把我送给娘娘,那我总得有个来处,金冠是匠人用金子宝石做的,书籍是纸张上抄录装帧的,我呢?我是怎么来的?”
“这个”朱见深心中暗骂他不叫人省心,朕当年可从没问过万姐姐这么烦人的问题。
朱佑桢却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叫人惊喜的问题一样:“我的母后亲生的,这是怎么生的?”
“呃”朱见深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了一下,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也没有亲眼目睹那个可怕的场景,但是大概知道。
好奇宝宝眨巴着大眼睛,嘟着不用涂抹任何唇脂也红艳艳的小红嘴唇,专注的看着爹爹。
朱见深沉吟良久:“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儿,我是男人,不知道。”
朱佑桢很有逻辑的问:“不知道?那怎么能说我是父皇送给母后的礼物?”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呃”
“亲生的,到底是怎么生的?”朱佑桢挠挠头,自己寻找答案:“母后说她腰疼,难道我是从她腰里钻出来的?”
“虽不中亦不远也。”朱见深捋了捋络腮胡:“嗯”就在腰附近。
朱佑桢又问:“那爹爹您是怎么把我送给母后的?那时候我像弟弟一样小么?”
皇帝心说:你那时候比他还小。
“咦,不对呀,母后哭喊了一阵子,就多出来一个弟弟,大肚子变小了,啊!弟弟原先住在母后肚子里,我原先也是么?”
“是是啊。”
朱佑桢似乎觉得有点可怕,打了个冷颤,伸手推了推爹爹的胖肚子,暗暗的怀疑他肚子这么大,里面也有一个弟弟。然后,他严肃而谨慎的问:“那,那我和弟弟是怎么钻进母后的肚子里的?那么大的小婴儿,怎么放进去?”
朱见深心说:放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婴儿那么大,也就是他胳膊粗细吧,朕又不是嫪毐,等等朕在想什么!他非常严肃的说:“这些事情啊,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知道了。”
“不可能的。”朱佑桢作为一个好学宝宝,义正言辞的说:“哪有不用心学习就有学问的人?”
皇帝真的开始头晕了,他即便能给儿子讲如何为爱鼓掌,也不能讲女人的那里是怎么回事:“这个事情嘛,哎呀朕要去批奏折了。你去问你娘。”
万贞儿正在庆幸自己跑得快,没有被儿子逮住,问那么尴尬的问题,就见这个小胖子晃晃悠悠的跑过来:“娘,娘!爹爹叫我来问你!”
谁能想到,她当上皇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儿子问‘宝宝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一直拖延到晚上,把煮好的饺子搁在捧盒里,去献给太皇太后。
孙娘娘吃了一个:“味儿不错。”
“娘娘喜欢就好。”
吃了第二个,觉得有点冲得慌,韭菜太多了。看孙子眼巴巴的盯着,她把盘子往怀里一搂:“是真好吃,你们就别看了,吃你的炸鱼吧。”
朱见深都要哭出来了,一边啃着炸鱼,一边小声问:“娘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嗯,真乖,你说。”
皇帝搁下炸鱼,把伸手捂住儿子的耳朵:“佑桢一直在问他是怎么来的,朕怎么把他给他娘的,这叫朕没法回答。求娘娘救我。”
朱佑桢在奋力挣扎,可是完全无法挣脱皇帝的魔爪。
孙娘娘乐得不行:“哎呦,小混蛋,这种荤话也敢跟哀家说。”
万贞儿在旁边扑哧一笑,低着头捂脸,假装自己没听懂,也没乐出声。
王尚宫也差点乐出声,连忙低下头用咳嗽压过去。
朱见深涨红了脸:“不是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他是我我我给皇后的礼物,他问我怎么给的。”
太皇太后淡然的看着他,叹了口气:“有区别吗?”
朱佑桢终于从亲爹油乎乎的大手下挣脱出来,看起来要哭了:“爹爹!蹭了我一耳朵油!”
朱见深立刻道:“哎呀,我不小心,你快回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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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宝宝走了之后,朱见深愁眉苦脸:“这到底怎么解释啊?”
孙娘娘也没办法:“祁镇当年可没问过这种问题,你也没问过,唉,实在不行啊,你就说是小天师做法求子,然后就有了。”
万贞儿道:“这倒是不错。”
“不错什么呀!”皇帝气哼哼的表示:“说的就好像跟我没关系似得。”
伦理梗很好笑。
太皇太后乐的胃口都好了,把这一盘十几个饺子都吃了。
到最后,他按照医书上写的讲:“大宝啊,爹给你讲,父精母血结合在一起,就有了宝宝。”
朱佑桢眼睛一亮:“怎么结合?”
“亲嘴!”朱见深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胡扯:“朕的口水,和你娘的口水接合在一起,她咽进肚子里,就有了一个你。”咦,朕讲的真的很有道理啊,非常可信!朕都不确定到底是口水还是那个啥的作用了。
大宝的确见过父母亲嘴,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我要注意啦!”
“对,注意点,千万不能被宫女嬷嬷们亲了嘴。”
太子殿下又追问道:“那是怎么拿出来的呢?”
“说来话长。”皇帝听评书听会这个套路了:“想当年,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女娲捏土造人她不能一直造啊,就在女人身上留了一个口子,可以把小宝宝拿出来。这是一个人类代代相传的秘密,只有成年男子才能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聪慧的太子殿下大叫:“是肚脐眼!”
“对。”
怂怂的万皇后在旁边擦冷汗,把太子送回去之后,夸赞道:“陛下真有急智。”
朱见深抓着她胳膊激动的晃啊晃:“你怎么不帮我啊!不帮我就算了,你还在旁边笑!”
“哈哈哈”一提起这事儿来,万贞儿还是想笑。
朱见深继续摇晃她:“朕连个饺子都没吃到!”
万贞儿笑的软倒在床上:“明早上还给你做,好不好?绕了我吧。”
次日清早,皇帝吃的饱饱的,往嘴里丢了一把太医院做的清喉糖,呱唧呱唧一顿咀嚼,冲着万贞儿吹气:“什么味儿?没有虾米韭菜味儿吧?”
“没有,尽是薄荷冰片陈皮的味道。大朝会上他们会靠的这样近么?”
“袁彬等人就站在朕身边,怕他们闻见。”朱见深有些诧异:“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天还没亮呢。”是他上朝的时辰,却不是她起床的时辰。
“今儿命妇朝贺。”万贞儿全套大妆,端坐在坤宁宫中接受命妇们的朝拜,这些年刷名望刷的好,虽然不算是交口称赞,但也挑不出多少毛病,命妇们有口皆碑,都夸说娘娘宽厚仁德,端庄娴静,母仪天下。
朱见深慢悠悠的画了一幅画,画好之后写了题跋,然后:“万姐姐,你来看这幅图。”他自从登基以来,就在构思这幅图,
万贞儿就在旁边看书,听见呼唤,放下书提拉着鞋走过来,看到这图上是一个圆滚滚的人,非常圆,仔细一看,确实一个人搂着一左一右两个人,这两个人的侧脸构成了一张脸,看作是三个人也行,看作是一个人也是。“这幅图倒是有意思。”她又看提拔,那温润浑厚的楷体写着‘警俗而励世’‘合三人以为一,达一心而为二,忘彼此之是非,蔼一团之和气’。
朱见深慢悠悠的说:“朕要求大臣之间、皇室兄弟之间要一团和气,就像朕和见济一样。”
万贞儿点头,又问:“这幅图上这三个人,有什么典故么?我一点都没想起来。”
朱见深抬手搂着她肩膀:“没有典故,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边关不稳,瓦剌又要犯边,朕,或许要用兵了。外忧内患可不能一起来。内斗的时候怕被人趁虚而入,故而画了这幅图,明儿就召集官员勋贵进宫赏画。”
“真是用心良苦。”
话刚说完,就有人禀报进来:“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郕王的大舅子把国舅爷给打了。”
翻译过来,贺明觉把万达给打了。
第213章 作死的国舅爷()
朱见深真是个好脾气的人;刚刚画了一幅图,倡导大家要一团和气;外戚们就打起来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教化万民可真难啊。”
幸好朕不着急,外戚们打起来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没用,唔,只怕万姐姐伤心。
万贞儿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她几次三番的告诫兄弟不要收受贿赂;不要帮人脱罪或是卖官鬻爵;好像这些事都没做;可是他们仨的肆意放纵;自己也看见过。这玩意是一点都不改啊!“皇上;我的家人,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办,不用给他们留面子。”
朱见深摆摆手:“爱妃;这话说早了,万达被人给打了,又不是他打了人家;那有什么过错。”
万贞儿低声道:“我刚刚当上皇后;他就被人打了,定然是他仗势欺人。我自己的兄弟我知道;他在我宫里头喝茶时;还敢和宫女调笑呢;在外面不知道要鬼混成什么样子。”
“召他们进来;是非曲直自又公断。”皇帝顿了顿,忽然又笑了起来:“他们现在何处?”
太监躬身道:“万千户正在午门前候旨,他衣衫不整,以头抢地的大哭着。郕王的大舅子没来,听万千户说,他打了人之后,得意洋洋的走了。”
万贞儿顿觉丢人,心说我当年在宫里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从来不哭不闹。嗯,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朱见深皱了皱眉,心说果然是山野鬼怪,这么没礼数。可怜我那个能说爱笑的小舅子,就这样被人打了:“传他进来,朕就在这里见他。”
“是。”
万达被揍了一顿之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告御状。实在是打不过这个混蛋!说来也奇怪,大爷时常舞刀弄剑,打遍京城无敌手,怎么就打不过他那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又时常不知所踪的大胡子呢!
他鼻青脸肿,在午门外打着滚的嚎啕大哭,嚎了一阵子发现并没有路过的大臣,也就不哭了,盘腿坐在地上,又觉得冻屁股。
春天的石头还是挺凉的。
太监哒哒哒的跑到门口,对侍卫说:“皇上传万千户进宫。”
没有特殊的身份,太监是不能轻易离开宫门的。
侍卫答应了一声:“公公稍后,我去说。”他跑出去:“千户,皇上传你进去。”
万达正觉得屁股很凉,都传说坐在凉石头上会肾虚,他不知道真假,那也得小心提防,慌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宫门。
“哎呦我的万大人呐!您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头发也乱了,脸上还有土。”
“别擦别擦,我留着给皇上娘娘看。”
“哎呦呦,咱家瞧了都觉得心疼,娘娘见了准心疼的不行。那您背上这鞋印,我就不帮您拍了。”
在太监的带领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乾清宫,瘸是假的,可是腿上被踢的很痛是真的,走了这么长的路,感觉疼的更严重了。“臣万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朱见深都被吓着了,只见他的衣裳被撕烂,金扣子已经不见踪影,披发覆面像个囚犯一样,嘴角带着血,脸上还有土,跪下来时还能瞧见这白衣服背后有个鞋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样了?真是被贺明觉打的?”
“是啊,圣上,圣上您得为我做主啊呜呜呜。”万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臣正在街上与人说话,那贺明觉定然是翻了臆病,冲过来就把臣踹翻在地,劈头盖脸一顿好打,打的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打完之后也不说问什么,一甩袖子就走了。呜呜呜呜,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我没惹他,又身份贵重,他都敢这样打我,平日里横行霸道那个样子,您是没瞧见。”
朱见深心说我瞧见过,他那两个弟弟当街调戏民女,被他按在地上一顿暴打,朕可是从头看到尾。
“臣本想报官,又怕官员不敢判我们的事儿,就来找皇上。”万达又扑倒在地上:“皇上啊啊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啊啊,臣没找谁没惹谁,被人打成这个样。娘娘啊,贺明觉他不是想打我,他是对您当皇后不满啊。”
万贞儿皱了皱眉头:“皇上,传贺明觉进宫吧,问清楚始末来由。”这个解释,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朱见深立刻吩咐下去,侍卫即刻便去。他又问:“万达,我记得你的拳脚功夫很是不错,那贺明觉真能压得你无法翻身?”
“是啊!此人凶残成性,心狠手辣。对自己亲弟弟都能下毒手,打我时更是狠辣。”
朱见深心说,此人果然是个奇人异士,要是能派到阵前去吗,为国效力,倒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啊张懋跟我说这种事儿都是编的,战场上杀名将最多的是‘流矢’和‘乱刀’。
万贞儿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弟弟,你起来,别跪着了。去梳头洗脸,收拾干净。赐你一身菱花并蒂的锦袍,换下你身上这件破袍子。”
万达双目含泪:“袍子虽破,到底是拙荆亲手缝制”
“呸!你上次进宫时穿的就是这件衣裳,跟我说是小妾做的!还想叫我赏她!”万贞儿表示纳妾这种行为实在是不道德!你又不是没儿子!又不是没有贤妻!就不能给我长点脸吗!家里头娇妻美妾,还出去眠花宿柳,亏得皇上不和你在一起玩!
万达讪讪的不说话了。
“启禀皇上,商辂在殿外候旨。”
朱见深抚掌微笑道:“正经事儿来了。”商洛来复旨,一定拿了许多朕需要的东西。
万贞儿立刻起身:“弟弟,跟我来。暂且容你到坤宁宫稍坐片刻,叫你瞧瞧姐姐如今的威风。”
“娘娘现在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份威风我还用瞧么?准是和庙里的神仙娘娘一个样儿。您叫我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