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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告诉自己，他此生所爱，都只能是顾瑀的母亲。
否则，她的意外损命，便成了毫无价值的牺牲。
她的死，是他心里无法解开的枷锁。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嫉妒莫华，所以才会难以控制的强奸了叶琼姜，以着伤害她来麻痹自己。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爱谁，他都毫不在乎。
她不过是自己丢弃的、不要的，一个可以随意蹂躏，随意践踏的女人！
大神官再次蹲下身去，伸出手，将那双清澈的眼眸轻轻合拢。
“顾瑀他，会是个合格的王者。”
一滴浅浅的泪珠从那闭合起来的眼角滚落。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连那庄重的鼓声也都停下，群臣百官都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宝座前的顾瑀。
这……
应该出现在上面的，不应该是那位男皇后吗？怎么临时变成了太子殿下？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若说是顾容止出来，他们当然纳头便拜，可是太子殿下么……
就不得不让人思考良多了。
顾瑀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的分量还不够，不足以让百官臣服，但他并不担心惧怕。
今日之事，他已没有退路。
就在一众朝臣惊疑不已的时候，大神官姗姗来迟，出现在顾瑀的身边。
顾瑀转过脸望向他，只见大神官向他微微点头。
一束金色的光芒，从大神官的身上陡然爆发。
所有人都感到眼前一片光芒刺目，被夺取视力。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巨大的光束向上冲去，宛如要将天空捅破，在翻涌的云团里，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神龙。
“吼——”
一声龙吟，轰轰传来，霎时响彻八方。
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距离皇城有多么遥远，全天下的云云芸众生，都听到了这一声嘹亮而厚重的龙吟，全都发自内心的，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向着皇城的方向拜服。
这是天威，来自遨游九天星海的龙族之威。
更代表了君权天授，天子代天巡守代的道理。
这是大夏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异象！
文武百官震惊的抬头看着那云端飞舞的金色巨龙，投射下的光芒将宝座上的顾瑀包裹在内，那金光中的少年，看起来无比的神圣，更是充满了天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先被天威所慑，跪倒在地。
紧跟着，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黑压压一片全部跪倒，文武百官从金殿内一直跪倒了金殿之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连成一片。
“咚，咚，咚……”巍峨庄严的鼓声声响，整整响了九九八十一次。
九为数极，至阳至强，乃天子之数。
九九归一，天下一统。
顾瑀面色严整，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听着这山呼万岁的声音，仿佛有无穷念力，推动他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从此以后，生杀予夺，执宰天下！
可心中却莫名的有一丝沉重，那是背负天下苍生的重压，说来玄奥，只有真正站到这个位置上，才能真正懂得。
帝王，这便是帝王么？
就在此时，笼罩他周身的金色光芒突然抽离，空中飞舞的金色巨龙在金殿外游动盘旋两周后，龙首向着顾瑀轻轻一点，宛若是在告别，而后龙首一转，巨大的龙身向着东方飞去。
顾瑀望着那云端的游龙，巨大的身姿畅快而舒展，那是被压迫的三百余年里大神官最渴望的自由！以着冲天之势，龙行云雨，一路声势浩荡之极。
“咔。”
一片万岁声中，这细小的碎裂之声却来得这么清晰，顾瑀猛然转头，果然如他所想，那常年戴在大神官面上的黑色面具，正自行裂开。
“咔咔。”整个面具蛛网一般碎裂，逐渐剥离，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你是……”
顾瑀呆呆的望着他，龙魂已经离开，那眼前这个大神官是……
第199章 心似琉璃（完结）（）
水蓝色的双眸已经变成了黑色，苍白的面容虽与莫华极其相似，可看起来却要稚嫩得多，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眉宇间透出着极致的温柔，明亮的眼眸宛如天上的星星。
不仅仅是面容，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都是温柔平和的气息，莫名的让人舒服，让人心安，让人不忍伤害。
“你是……谁？”
面对顾瑀的问题，少年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虽然一样穿着那件暗紫色的星云袍，可在这笑容衬托之下，诡秘全消，纯粹而温和，“顾瑀，大夏，就交给你了……”
“你是——莫神卿？”
能够跟他说这种话的，除了莫神卿，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是当年，莫神卿的意识不是被龙魂抹杀了吗？怎么会再次显露出来……
顾瑀震惊的起身去拉他。
少年微微偏头，不置可否，只有笑容依旧。
伸过去的手掌却最终抓了个空，少年的身体在他即将碰触到之前，便崩溃成了无数碎片，作为“器”的身躯，最终到了承受的极限，化作一个个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宛如一阵清风吹过，了无痕迹。
只有那件星云袍飘飘荡荡的落入顾瑀的手中。
松河镇外，有条老河，河道虽然不宽，但水量充沛，承载了祖祖辈辈在松河镇繁衍生息的百姓。
河边的树木长势繁茂，绿油油的叶子宛若滴油，嗡嗡的蝉鸣和涛涛奔流的河水，让这林间愈发显得宁静悠然。
林间缓缓走出一对青年男女，男子悉心的挽着女子的手臂，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一脸温柔宠溺，“走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虽然穿的是最普通的布衣，可却难掩贵气。
女子柔婉一笑，“我还不累，还想再走走。周婆婆说我胎位有些不正，让我多多走动。”
“好吧，那等会儿回去了，我帮你按脚。”
女子闻言，羞涩的低头，“有劳夫君了。”
五个月，仅仅离开皇宫五个月，将过去彻底抛开之后，时光幸福得如同飞逝的流星。
幸福甜蜜得让她觉得分外的不真实。
何曾想过，有一天，她能够让帝王屈尊给她按脚？
可是，男人却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莫华……”叶琼姜轻轻抚摸大大的肚子，“但愿这个孩子，是我们的。”
莫华轻轻覆盖住她的手，笑容更深，“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便在此时，一股狂风从林间忽然涌起，哗啦啦的树叶疯狂摇摆，凝在叶子上的露水密集坠落，宛若降下一阵小雨。
莫华连忙用衣袖罩在叶琼姜头上，蓦然瞥见天空之中那条穿梭在云团中的金色巨龙。
两人俱是一惊。
那金色巨龙直奔东方而去，水蓝色的瞳眸没有望向任何地方，可是，莫华和叶琼姜却分明觉得，这条巨龙在行进之间，分明就是看向了两人。
虽然这感觉只有一瞬间，可他们两人无比确定。
那种含着说不清意味的目光，是何等的令人心悸。
耳中，更是响起巨龙怒吼的轰鸣之声。
直到神龙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两人才默默对望一眼，看清对方也是充满震惊和了然的眼眸。
“那是……大神官。”叶琼姜轻声道。
“嗯。”莫华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剑眉深皱。
“你怎么了？”叶琼姜讶然，眼看着莫华一手按住心口，表情痛苦无比。
“神卿……是神卿……”
“什么？你在说什么？”
莫华捂着仿佛要裂开的心口，时隔十二年之久，兄弟之间的感应终于再次来临，却是这么的突然而凄然。
“当……当……”
松河镇上的寺庙不知何故，忽然敲响了钟声，与他耳中的钟鸣一同回荡，一蓬飞鸟拍打着翅膀从林间飞起，宛如哀鸿。
晨钟暮鼓，鸟兽纷飞……
那是……诀别的回响——
“神卿……神卿他，死了。”
心口的裂痛渐渐平复，莫华深深吸了口气，这种直接作用于心灵的悲伤，即便是他，承受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神卿？”
大神官不是神龙吗？莫神卿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提起他？
叶琼姜百思不解，刚要再问，忽觉腹中一阵绞痛，莫华见她脸色有异，更是不由自主的抚住肚子，“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叶琼姜抬起头来看他，“我……我好像，要生了！”
莫华一惊，抱起她道：“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去！”
莫顾瑀，这个名字，这位大夏第十一任皇帝，足以被后世敬仰。
这位十一岁便继承帝位的少年，凭借着卓越的才能，在他登基帝位随后的五年之中，先是出兵扫平梁国，继而吞并周边十六个小国，更是让西北防线之外，堪称最难攻破的冰森国臣服于其铁骑之下。
他虽年少，却贤明通达，励精图治，在他的统治下，大夏的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巅峰。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这年纪十六岁的皇帝陛下。
尤其是在他登基之时，曾有金色巨龙云中现身的天地异象，被世人称之为神威正统。如此非凡的才能，才最能匹配于他。
时光荏苒，五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
朱玉峰上，那金乌铜铸的宫殿早已空置多年。
自从龙魂离去，顾瑀便宣布废止神权，将朱玉峰划出皇宫范畴，还之于民，只是令一队御林军驻守在去往神星宫的必经之路。
神星宫的职能虽被废止，但这座对大夏来说，具有重大意义的宫殿，还是要保存完整。
或许在顾瑀的想法中，这一处说发生的故事，会流传给后世子孙，成为一种警示。
“跪下，磕头。”
神星宫空旷的内院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整理干净的内院，并不荒凉，像是常有人来，连那矗立多年的墓碑，虽然经历风吹雨淋，也没有显露出多少陈旧。
墓碑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那小小的身影听话的跪下，乖巧的朝着墓碑磕头。
一连磕了三次，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抬头看见父亲默默的望着墓碑，眼神空旷，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大夏的祖先，大费周章，扑捉神龙化炼龙脉，为的，便是根基稳固，国运昌隆。有龙脉守护的三百年里，大夏确实在不停的发展壮大，可是，却在失去龙魂之后，才发展到了顶峰极致。
真是……讽刺。
跟男子一同将目光落在墓碑上的字，奈何才五岁的小娃还认不全字，小男孩愁眉苦脸的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爹，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每年您都要特地带璘儿来拜祭他？”
莫华低头看着儿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与某人像极了的五官，即便年纪还小也依然能看出长大后那俊朗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微笑道：“等你再长大点，爹爹就告诉你。”
“哼，爹爹骗人。去年爹爹也这样说，璘儿已经长得足够大了！”小男孩气鼓鼓的噘嘴。
莫华微微一笑，指着那墓碑上的字道：“那这样吧，爹爹跟璘儿约定，等你能认全这墓碑上的字时，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真的？”小男孩有点不确信的看着父亲。
“真的。”莫华笑得更加温柔。
“那……好吧。”小男孩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莫华拉着他的手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别让你娘等着急了。”
他抱起儿子，宛如清风般掠上院墙，悄无声息的穿过御林军的防守。
小男孩搂着父亲的脖子，天真的问道：“爹，璘儿何时才能有个弟弟妹妹？王婶家的小妹妹肉肉的真可爱，璘儿也想要一个。”
莫华瞥了他一眼，摇头，“生你的时候，你娘难产，可谓九死一生，，为父不想让你娘再遭一遍罪，你的愿望，恐怕没办法实现了。”
小男孩眼眸低垂，情绪低落，低低的“哦”了一声，对于愿望的破灭，浓浓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从朱玉峰下来，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冒出了饭菜的香味。
一进家门，就有浓郁饭香扑鼻，容颜清秀的女子正将菜肴端上桌，看了一眼从门外进来的一大一小，笑道：“你们爷俩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又背着我跑出去玩了？快过来吃饭。”
小男孩欢呼一声，跑到饭桌前，莫华走过去帮叶琼姜盛饭，“就带璘儿去山上走走。”
叶琼姜抬眸，仔细的看着莫华。
这个尊贵的男子，放下所有的骄傲，甘愿平凡的陪伴着自己，这么多年，他们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东奔西跑，看便江山锦绣。
他那颗明若琉璃的心，必是跟自己一样享受着现在的生活，必没有一丝勉强，才能在时光荏苒之中，不教岁月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莫华被她看得有些心头发毛。
叶琼姜温柔一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莫华微怔，只听女子似低喃般轻轻声道：“莫华，我，怀孕了。”
“当啷”一声脆响。
一只盛满饭的青瓷碗，从那曾坚韧如山毫不动摇的纤长手指中掉落，兀自发出碰撞的回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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