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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韵得令,昂首上前跨了一步,荣锦看见惜韵发间金银制成的花甸,若有所思。
“抬头。”这是看相貌,虽说是干活的奴婢,但大户人家也会要求奴婢的相貌,既不能妖媚过分诱惑主子,也不能丑陋粗鄙惊吓了主子。
冯妈妈在旁轻声耳语解释着惜韵的做法,荣锦深谙其意却不作声,只是默默听着冯妈妈说话如小溪流水从耳边潺潺而过。
奴婢的选取,沈荣锦在这上面是栽过跟头,前世因她纵性,大家都恨不得看她栽跟头,索性怂恿她挑些有姿色的奴婢。。。。。。所以她前世才进府,选的那些婢子大多都狐媚惑主,后皆成了一房的姨娘。
“不愧是楹奴行的奴婢,相貌平平端正。”莫姨娘说的这个不是夸人的话,但却是上好奴婢最高的评判。
“起声作礼。”惜韵又说。
挑选奴婢倒不是很麻烦,毕竟不是皇宫选秀女,只需挑相貌,身材,声音即可。莫姨娘看了看,指了其中五个,三男两女,大都是中规中矩的人些。
一共需花费五十两,因为楹奴行乃是上等牙帖,故此税费对比平常的牙行有些略高。。。。。。
莫姨娘问荣锦可觉得如何,知道莫姨娘试探之意,荣锦淡淡回了一句,姨娘做主便可。
一如前世被沈誊昱宠坏的沈荣锦,清高自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什么事都推给了他人做主。
这样的沈荣锦,在莫姨娘还有众人眼里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飞掠尘世时被世俗蛊惑侵染扣上缧绁,最终被其所害导致惨死。。。。。。
莫姨娘最终对沈荣锦放下了疑惑,将那些皂奴确定了下来。
苏翟也随之命着下人将这些选了的奴婢卖身契和市劵拿来。
沈荣锦的闷不吭声让莫姨娘愈发肆无忌惮,“今后你们便是沈家的奴婢了,行为举止皆是代表我们沈家,所以说话处事这些可要小心仔细了,若是惹上什么麻烦,别怪我不留情面!”
莫姨娘这是立威,名正言顺的立威,也是暗意这些奴婢她才是主子。
冯妈妈在旁边给沈荣锦使眼色,暗自焦急。
荣锦倒觉得来日方长,有些事情急不得。。。。。便神情淡淡地坐在一边,手边的茶却是没怎么动过。
“我见着沈小姐一直没喝这茶,是茶技师傅烹得不好?”苏翟突然开口问道。
荣锦淡淡绽开了笑容,使得苏翟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听见她说:“茶烹得很好,火候也恰到好处,只是我不甚爱喝花茶。”
说着此刻一下人端着托盘走了上来,上面装有印章契约单子。这便是牙贴。
“今日如夫人和沈小姐难得来此,这笔费用便算在苏某头上,这是契约单子,你们瞅瞅,没有问题的话,便在此处画押。”苏翟捡起单子放在桌面上,又说着:“如夫人和沈小姐若是没有什么忙的,可以四处逛逛,若是瞅见了什么好的东西,尽管报苏某楹行的名号,算在我苏某的头上。”
“这怎好得?”莫姨娘再怎么也是小家出生的,贪小便宜这点心性总归有的。只不过她自个儿心内不这么觉得,拿着钱财理所当然。
荣锦看着莫姨娘揶揄做作的样子,暗想莫姨娘便是在这上头吃了不少钱财,攒下那些私房钱的罢。
前世沈荣妍出嫁那嫁妆可是比安茹素还大的排场,明着给那些一品大臣扇了耳巴子,也给了本来交好的安伯父一行人产生了嫌隙,到最后的仇人。
到了后来厉宗皇帝下令彻改茶盐制度,施行榷茶制,若是换作往前,以父亲的人脉关系还不至于三省六部一举通过,后又设立榷山场,肆无忌惮地征收塌地钱,使得父亲商路被阻,元气大伤,沈荣锦也因此被蒋兴权冷落,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沈荣锦便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莫姨娘还在那里欲拒还迎,沈荣锦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起身行了一个礼,说:“姨娘,前个儿荣锦在一家玉器店相中了一件玉佩,只因人潮撺拥故而拂了愿,如今有了闲暇得空去买,便先告退了。”
沈荣锦说到这儿,看了一眼苏翟,才道了最后一句:“等会儿再回来找你。”
第九章苏翟()
莫姨娘当然欣喜沈荣锦不在,点点头叮嘱她注意安全,又让惜宣和冯妈妈陪了她一路。便让她们退了下去。
“小姐怎不多留一会儿?”出了楹行,冯妈妈问荣锦。莫姨娘贪图小便宜,此番做作有损老爷脸面,这可不算是小事。
还是户外清爽宜人,沈荣锦深吸一口气,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说:“多待一会儿?看她贪小便宜吗?她毕竟是父亲的妻妾,我一个后辈能做什么?出力不好还要被人扣个不分长幼的帽子。。。。。。”
荣锦转头看了一眼这个金光闪闪的楹字招牌,陡然转笑,“况我今日出来实则另有要事,冯妈妈不急。”
惜茱靠在抄手游廊的阑干沿边,神色恹恹地看着面前碧绿的湖潭,上面只剩下孤零零的荷叶。。。。。。里面放的锦鲤也是有气无力地在水中窜游。
沈荣锦前个儿同她撂明了说,她若是再拿顾玄琪一事做文章便是自己不知趣,到时候遭殃的不过是自己。。。。。。
惜茱想起那人说的话,心中不由急切了几分。
本以为自己有沈荣锦的信任,铁定是陪嫁了过去。沈荣锦心思好拿捏,又借助这件事,自己到时只需略施一点小小的计谋便能爬上大人的床,抬了作姨娘又有何不可?
只是,沈荣锦从昨个儿开始好像对她起了疑心?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沈荣锦虽聪明,但一般对于大多事都漠不关心,除非是关于自己或者父亲自己亲近之人的事,细细想来,沈荣锦是从昨日,自己劝说她将此事告知给老爷后,便开始不对劲的,她本就说过不可声张此事,而自己还那般怂恿,她惩戒自己也不过是情理之中
惜茱正想得出神,身后接踵传来橐橐的脚步声。
惜茱转头就看见徐妈妈,身后随着几个又是端着茶水,又是端着铜盆锦帕的。。。。。。行色匆匆。
徐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
“惜诺,”惜茱将跟在徐妈妈身后的惜诺拉到了一边,问道:“这么大的阵势,何人来此?”
“惜茱?”惜诺微微诧异,不过也不为所疑,这个府里的人便是这般,稍有些风吹,便草低见牛羊。于是凑上轻声耳语道:“怪不得这么大阵势,是老爷的母亲,周老夫人来了,老爷早上出去采买茶叶,现下林姨娘正在正厅陪着。。。。。。”
“惜诺。。。。。。”走出去了老远的徐妈妈这时在前头唤道。
“这个时候府里忙开了,我不同你多说了。。。。。。”说完惜诺便小跑着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惜茱若有所思,不过片刻,转了头朝东面院子里走去。。。。。。
“小姐留惜茱一人在府上真放心?”冯妈妈看见正在街边摊子逐个挑选比对的沈荣锦似乎是被这些琳琅满目的饰品勾去了心神,望了望四周,凑近了悄悄问。
昨日小姐那事不过口头上给了诫告,实质给的惩罚也是不痛不痒,根本不行,惜茱留在府里,指不定要使什么乱子来。。。。。。越想冯妈妈越觉得不妥。
荣锦拿起一枚碧玉藤花玉佩,摊主便开始絮絮叨叨说这个玉佩色泽均匀透明晶莹,“妈妈莫担心,既然我话撂明了,她便不敢胡来。”
荣锦轻轻抚着玉佩上的纹路,不以为意地一笑,遂让店家将玉佩包好
惜茱能爬到一等丫头便是有点头脑的,若是在她守门时出了事,荣锦必定算到她的头上。荣锦可是记得上世的惜茱被抬了姨娘后,被刘姨娘挖出了老底,家又两个弟弟和一个老妈子查得可是清清楚楚,没了沈府一等丫头的月例,自己这个冤大头平日的赏赐,她如何接济自己家里?若不是逼急了她定是不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冯妈妈还是免不了担心,小姐也不过及笈年华如何懂得着深闺的龙潭虎穴?
冯妈妈想着,却又硬生生将话压进了肚子里。小姐心气儿高,她一介贱奴身份说太多反倒惹得小姐讨厌,失了她的心。。。。。。。。
荣锦不知冯妈妈心头所想,放下了玉佩,行走在市集街衢,只顾着四处打望。
不过一会儿,荣锦走走停停又到了楹行门口,门口候着一人,眼尖地就看见沈荣锦,招呼着请进了二楼的客房里。
那人为荣锦沏了杯龙井,作揖礼,说:“沈小姐稍等片刻,掌柜马上就到。”
冯妈妈和惜宣跟在沈荣锦身侧,看着她又回了楹行,两人皆是不知她唱得是哪出。
沈荣锦倒是悠然自在,坐在紫檀无束腰小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打望着整个屋子:面前是张果老鱼鼓纹圆窗,从外透出几缕金光,两旁紫漆描金山水纹檀几上各放着一盆碧绿色万年青盆景,再往内是世泽木雕屏风,其前鸡翅木梨纹香几博山炉正烧着二度梅花。。。。。。
“沈小姐。”苏翟含笑走至。
沈荣锦起身行礼,说了声,苏东家。
“沈小姐有什么事请直言。”苏翟边说边在沈荣锦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五十两银票。”沈荣锦让冯妈妈掏了银票出来,浅浅而笑。
苏翟挑了挑眉,问:“沈小姐这是何意?”
“苏东家派人在门口等我,便应该明晓是何意。”沈荣锦又将银票递近,“苏东家也更应该明晓家父为人如何。”
和苏翟这样的聪明人,沈荣锦不必拐弯抹角地说。他派人在店门口等候便是早就知晓自己弯弯绕绕也必会回到楹牙行,亦或是他在给莫姨娘套近乎的时候,便是想让自己私下来找他。。。。。。
苏翟笑了笑,桌上的银票也没拿,说:“沈姑娘倒是个爽直的人。不过苏某向来说出的话是收不回来的。”说着将银票递回了沈荣锦,眼神却在向冯妈妈和惜宣两人身上瞟。
苏翟所举太明显,摆明了要让冯妈妈和惜宣两人退下与自己私下洽谈,康衢王朝民风开放,不似从前过于限制女子,但男女独处一室也会遭人非议。他是想用自己的名声来作为把柄!
苏翟这个老狐狸。沈荣锦腹议。心中却打起了小鼓,她并不甚明白苏翟绕这么大一圈子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空有嫡女身份,实权却被莫姨娘母女架空。
荣锦想起上一世自己被幽禁紫薇阁时低眉顺眼受人欺凌,却仍旧不得善终,关心她的冯妈妈遭人陷害溺死荷花塘,而自己的父亲却被连累入狱,死不瞑目。。。。。。。自己绝不能就此退却。
想到此处,沈荣锦眼神又坚定了几分,一双手抓着裙裾紧了又紧,方说:“妈妈,惜宣,你们且退下。”
“小姐,不可。。。。。。”冯妈妈低声劝诫。
沈荣锦皱皱眉,依照冯妈妈的性子定是不会赞同苏翟所说的事情。。。。。。转眼瞧见屋内摆设的世泽木雕屏风,莞尔对上苏翟亮晶晶的眸子吩咐道:“你们且退到屏风后面,我有话私下同苏东家说。”
冯妈妈欲说什么,却被沈荣锦眼神制止了,最终她行礼,领命携着惜宣退在了屏风后,只不过眼睛却死死盯着屏风外面的两人。
二度梅香绕余梁,沈荣锦展眸而望,看着隔山翠屏转转烟曼,四帘懒卷,回过眸子见苏翟正盯着自个儿,敛下眸子欠笑道:“苏东家的厢房修得气派,一时防不得多看了几眼。”
苏翟却笑着回道:“有沈小姐在这里坐着,我倒觉得旁的什么东西都失了颜色,哪有心情顾暇其它的。”
真是个登徒子。冯妈妈在屏风后面听得瞠目欲裂,恨不得上去掴苏翟几巴子。
然而沈荣锦却低头览了一边自个儿的衣裳似赞同地说道:“小女受教了,日后定会穿得素淡些。”
苏翟眸子里的光亮一闪而过,他从侧拿起茶盏也不拐弯抹角地道:“沈小姐光临寒舍是想和我共品香茗?”
苏翟不绕圈子,沈荣锦自然也直白地答道:“自然不是,”她抬头看向苏翟说道:“小女现在手上握得有个东西想与苏东家做一笔交易。”
苏翟看了荣锦一眼哂笑,“若是沈老爷来和苏某说谈一笔交易,苏某想也不想就会应了,但是沈小姐,你。。。。。。”
说完苏翟摇摇头,一副拒人于外的态度。他承认他对沈荣锦是起了点猎奇的心里,有了些小盘算。不过,牵扯到生意方面的买卖,苏翟向来是慎之又慎的,他绝不会因为猎奇而无故投入白花花的银子。
沈荣锦前世便知晓苏翟是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不急,弹了弹衽角,云淡风轻地道:“不知苏东家是否有听闻,近来四川不太安生。”
苏翟眯起了脸,眼里泛着危险的光,“沈小姐你这是何意?”
第十章荣妍()
惜茱到东面院子时,惜昙正从管事房领了这月的月钱,看见惜茱迎面走来神色不自在地别过头。
惜茱盈盈一笑道:“昙姐姐。”
惜昙一听立马脸色不好看相了起来,她跟惜茱一同入的府,年纪也相仿,叫她姐姐,说得像是自己比她老样!
惜昙没好气地回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姐姐。”
惜茱听了她的话,笑得更甚,看了眼惜昙手上的月钱问道:“姐姐这是来领月钱?”
惜昙连忙将月钱揣进了兜里,乜了她一眼说:“你也是来领月钱的?”她懒得和她耍嘴皮子的功夫。
惜茱摇摇头,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看见惜昙嫉妒的神情这才心满意足地道:“小姐的桂花头油和玫瑰水快用完了,我是来取新的。”
惜昙暗自咬牙呵呵笑道:“大小姐用得可真快。”这些东西一月一份儿,前几日她才记得惜茱就来领过,这下子又领一份儿,这沈荣锦是过吃的吗?
惜茱脸色一变,振振道:“哪里快了。。。。。。我们小姐爱香,这玫瑰水除却靧沐净脸,平素还要用在衣服熏香上。。。。。。可不是用得快。。。。。。我,我不和你说了,等会儿子小姐见我不在町榭阁又要责怪我了。”说完匆匆走了。
“真是个怪人。”惜昙哼了一声,不过看着惜茱落荒而走,她的心里还是挺多的喜悦,步履轻快地往芷萱楼走去。
等惜昙到了芷萱楼,沈荣妍正对着窗户用凤仙花妆甲,手边是用过的白矾和研钵,研钵里还有捣碎的花瓣和残余的花汁。看见惜昙走了进来对她说:“惜昙你指甲染得好,过来帮我涂涂。”
候在一边的惜芸这时却问道:“奴婢听说这周老太太进府了,小姐真的不去拜见?”
沈荣妍一听咂嘴道:“去那么早又听她在那里念叨,叨得我心里难受,反正有林姨娘陪她,我去晚点也是没什么的。”
说完沈荣姸努嘴,对惜昙道:“愣着干嘛,快替我妆甲。”
惜昙听罢,赶忙坐在了沈荣妍面前。
沈荣妍摊开了手递向她,惜昙溜须拍马道:“小姐手白,这凤仙花涂在小姐手上更显鲜艳了。”
沈荣妍很是受用这样的话,神情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赶巧我见花圃里这凤仙余末了一株,便想着涂涂,没料竟是这么衬手。”
惜昙垂着脑袋,手上拿着棉片在琉璃碗里蘸了些凤仙花汁,细细抹在了沈荣妍的指甲上,顿时便见红透莹白,鲜艳欲滴。
惜昙替沈荣妍妆甲,嘴上也不闲着回道:“小姐天生丽质,自然用什么都是好的。。。。。。”她回想起方才管事房里惜茱那一通的炫耀,挟了气说道:“哪像那大小姐,就个玫瑰水前几天来拿了,今个儿又去拿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