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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姨娘本想着和这些人说话,沈荣锦定是插不上话,也想因为让她吃吃苦头,知道主事并不是那般容易的,从而望而却步。。。。。。却没想她轻而易举的插了进来,这时候再介绍总归是落得别人闲话。
虽是尴尬,莫姨娘也大大方方地回说:“瞧妾身心急着老爷寿诞之事,倒忘了介绍,这是长女沈荣锦。”
“原是大小姐,恕在下眼拙了。”
沈荣锦倾城绝貌,光是站在那儿便能使路人频频回头。怎会没瞧见?这个管事的吏兵看见荣锦眼睛里的光亮一闪而过,口头却是拍马屁含糊了过去。
沈荣锦落落大方地施礼回他,“大人说笑了。”没拂王明半点面子。
王明揖手含笑道:“方才大小姐说到楹牙行,在下这就着人去那儿儿准备个牙郞来。” 说着便招手让人下去。
不稍一会儿,另一名吏兵便领着一名男子走来。
那男子穿着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腰间配枚白玉,清秀的五官熏托出尘的雍容闲雅。
还未等王明介绍,那人便拱拱手,眉眼闪过一抹算计,对着莫姨娘和沈荣锦皆作了揖礼,“小的苏翟,楹行东家见过如夫人,沈小姐。”(古代店铺老板或称掌柜,或称东家。)
“妾身莫氏拜见苏东家,这是小女沈荣锦。”莫姨娘听闻是楹行掌柜,行礼微笑着回应。这人身份可不比一般牙郞。
前世沈荣锦便对苏翟这人有所耳闻。其长得清秀俊逸,不过元服婚礼之岁,为人却老练城府深重,曾害得同侪家破人亡,实有玉面狐狸之称。。。。。。
想罢,沈荣锦也对苏翟行礼,道了声,苏东家好。
莫姨娘客气地应承:“倒是不知哪阵风将苏东家给吹来,妾身有失远迎。”
苏翟拘礼同样说:“沈老爷的如夫人和大小姐皆是找小人做生意,小人怎能不亲自来——请”苏翟说着伸手指出一条路。。。。。。
莫姨娘和沈荣锦会意,回头对王明告了别,便寒暄着随苏翟一同离去。
王明看着那个只是单一身娟纱绣花衣裙,背影清丽的沈荣锦,突然问道:“你可知沈荣锦?”
身旁的吏兵被王明突然这么问到,微微一楞回答说:“大人说的可是刚才那位?幽州有名的商贾之女沈荣锦?”
王明点点头。
那吏兵回道:“小的听闻此女子琴棋书画皆是精通,样貌也是精妙。。。。。。不过却是个冰美人,为人太过自持高傲不说,还有些跋扈不通情世俗。”
王明感叹地说:“只是,方才你觉得真是这样?”
王明看向吏兵,见他神情疑惑,继而一笑,念叨着那句'幽州有佳人,荣锦若桃李'回了棚子下。
第七章贱奴()
这个时刻,市集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
荣锦和冯妈妈跟着苏翟,一路而来见到许多人皆以草甸为席,伏惟在上面,旁边牌子写着多少纹银或多少钱串子。。。。。。有些人卖身葬父,有的人是替父还债。。。。。。
缘由都很正当也都可怜,只是真假难辨。
荣锦晃眼看到那跪在草甸上的女孩——披麻戴孝缩在角落哭着,模样楚楚可怜。
曾经荣锦也是这样动了恻隐之心,才赎了那个女人回家。。。。。。
结果没个几天,那个女人便爬上了蒋兴权的床。
那时的荣锦才主中馈,心性不像后来看透了一切的随和平淡,她气怒地罚了那贱奴跪在铺着青石子的路上。
当时那贱奴专穿了一件素雅至极的月白色衣衫,衬得她肤色雪白,就这么青葱如玉跪在地上,哭得也像眼前女子这样,如弱柳扶风花垂泪。。。。。。哭得让路过的蒋兴权心生恻隐。
而荣锦从小被父亲宠着,没受过半点委屈性子也比其它女子刚烈骄纵,哪里明白男子向来喜爱温婉柔顺如水的女子。故以她与蒋兴权为这事争执得愈演愈烈,被人落下口实冠以‘妒妇’。
后来蒋兴权还把那贱奴抬了做姨娘,接连好几天,夜夜宿在那贱奴的房里,好像就是做给她看的。
荣锦不免心中冷笑。
“沈小姐这大街上的贱奴到底是差点的,且不说没调教过不好训养,最主要的是来路也不清不楚的。”苏翟看着沈荣锦似乎对那草甸上女子上心,心里思忖着沈荣锦不过闺阁之女,总归是见识短浅的。。。。。。便有些鄙夷道。
莫姨娘是不喜这样的人进府的,到时候爬上了老爷的床,吃亏的是自己,斟酌了片刻便也劝说:“锦姐儿,苏东家说得有理,这样的人手脚不干不净,到时招了内贼可一点好都讨不得。”
草甸上的那女子似乎是听见了对话,仿佛沈荣锦是稻草般,为了紧紧抓住,连哭声都要大了些,说:“奴出生贫寒,家中两老皆撒手去了,奴今只为卖身葬父以尽孝道,小娘子你心善,就买了奴回府吧。”
女子脸上泪水决堤,看着好生楚楚可怜,只是过往行人都不斜眼观看,这样的事每天都有许多,看多了也就麻木了。。。。。。荣锦便是这样。
荣锦眼皮抬也未抬半分,只是对苏翟歉意笑说:“小女子不过是好奇观望了一下,倒是耽搁苏东家领路了。”
这个沈小姐倒是个懂事的人。。。。。。毕竟是沈誊昱之女,即便不甚明晓商场诡谲之道,也应是知分寸懂礼的人,苏翟心中暗想。便领着沈荣锦她们继续往前走。
不过,卖身葬父的女子依旧抱有期盼,毕竟荣锦这一身行头虽然是素了点,但仔细一看就知料子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再者沈荣锦眼瞧着眉眼间还有股善意,人儿长得嫩得似乎能掐得出水,这样的女子哪里见过世面。。。。。。耳根子必然软得很,她一把抓住荣锦的裙角:“小娘子,奴不过只需两纹银,小娘子生得这般俏丽,衣装也是上好料子,两纹银不过是你的冰山一角,小娘子就当施善心,许了奴卖身葬父尽孝的心愿罢。”
两纹银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进了她的府,指不定有机会被府上主人看上,到时抬了姨娘,才是翻身了。。。。。。更且此刻她这般抓住沈荣锦,她若是不应了自己,明里暗里的这个小姐的名声也有影响的。。。。。。她定是会答应了自己去的。。。。。。
想到这儿那贱奴嘤嘤哭了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明事理的人定以为自己仗势欺人。
“放肆!”莫姨娘大喝了一声,惹得周围人侧目而盼。
这个女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莫氏一眼便瞧出不是个好货,本想着不理便是,谁知她来个这么一出。
莫姨娘心里打着鼓,一怕着沈荣锦耳根子一软,又顾虑到名声便将这贱女买回了家,毕竟沈荣锦是嫡女,这些事情虽说会顾忌自己的情面,但到底可以她自个儿做主了去。二想着若是沈荣锦不应,不仅免去了这个女子进府,还坏了沈荣锦的名声,可不是两全其美?
“锦姐儿,这外面的卖身奴仆家底都是不干净的,况且苏东家已为我们备好奴仆,无需多余的婢女回府。。。。。。”莫姨娘在旁刮着耳旁风,也示意着沈荣锦她自个儿处理。
莫姨娘那么大声,司马昭之心荣锦一清二楚,无非是想来个一石二鸟。
没错,自己现在急需想要找人来与莫姨娘对抗,但绝不是眼前这样心存诡谲想坑她的人!荣锦想了想,她淡淡地对冯妈妈道:“冯妈妈给她四纹银。”
荣锦这话是招了这女子进府?莫姨娘心里叹息,可惜沈荣锦并没如自己所愿,但脑中却快速思索如何处理这个麻烦女子。
而那女子听见,不住的磕头叩谢,连小姐夫人都喊上了。。。。。。
“小姐。。。。。。”冯妈妈准备劝说荣锦,却听到荣锦幽幽开口,说:“你方才同我说不过两纹银?”
正在叩谢的女子有些未明,呆呆地就点了头。
“两纹银可换两千铜钱供一家三口大半年的吃食,你说你出生贫寒,怎得出口说两纹银如当街的石子一般?”
荣锦想到前世落魄时,就一枚铜钱,她即便是睡觉都会紧紧攥在手心,生怕没了。。。。。。
那女子被荣锦之前的四纹银弄得一喜,后来又被如此问,脸色红了又白,脑子如同一团浆糊,想说话,却只是一张嘴颤了颤。
“我给你四纹银,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荣锦问那女子。
“两纹银是让你卖身葬父,而另外两纹银是我体恤你孤女子无所依靠罢了,”荣锦见那女子心有不甘,似想说什么,打断了她说:“两纹银够你去缴地租,也够作你上路去寻访亲戚的盘缠,你可以选择自食其力也可以选择投靠亲戚,总比好过当下等人做奴隶好。。。。。。”(仿唐朝施行均田制。)
这样一来既能博得人们的称赏又能妥善否置她进府。
一边的苏翟不动声色,从旁侧看向沈荣锦峨眉杏眼,两颊还留着点婴儿肥,一娉一笑如温润的白玉在自己眼中莹莹发亮。。。。。。这沈荣锦心思倒比平常的闺阁女子剔透。
荣锦说到这儿也是轻轻扯开女子攥住的衣裙,那女子准备再上前扯住沈荣锦,但是冯妈妈哪里能如她所愿,一把推了她。。。。。。这样腌臜的人,还想以小姐的名声威胁小姐买她进府,当自己是死的吗?
冯妈妈想到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心中怒意横生,从牡丹荷囊里抓了银裸子砸在那贱奴铺着的草甸上。。。。。若不是见着是在大街,冯妈妈只想一个嘴巴子给她呼上去!
贱奴半倒身子垂泪看着她。
沈荣锦心里冷笑,她以为自己是心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吗?或者以为自己还在乎那些名声?她转过头对着一旁愣住的苏翟说:“倒是让苏东家见笑了,烦请苏东家继续带路吧。”
苏翟看了沈荣锦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云淡风轻:“沈小姐,如夫人请。。。。。。。”
莫姨娘心头一颤,他先叫的沈荣锦。
沈荣锦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处理这样的事,完全不似寻常闺阁子女,虽说沈夫人逝世已久,如今莫姨娘在管家中事务,但到底名分不够,日后沈家大权指不定是是谁执掌!
想到这里,苏翟打定了主意,不管今日如何,沈荣锦是怠慢不得的。。。。。。。
第八章楹行()
自厉宗皇帝登基三年后,推行整市制度,主要是将牙行吞并为官有,一来确保市集流通东西底子干净,二来增加国家财政。
只是万事开头难,各地商人和官员勾结,地方府尹得了好处便睁只眼闭着眼,私设牙行也是比比皆是,虽是如此,但是价格是严谨统一了的。。。。。。
奴才分三类五等,三类指的是男子,女子和稚儿。
五等则分为皂,舆,隶,僚,仆。
上乘可卖五纹银,低贱的只需几串铜钱即可。。。。。。
荣锦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后,苏翟便领着她们进了一家店,迎面的便是狮子与铜钱雕刻的影壁,再往内拐可见有金镶牌匾刻着烫金几个大字,楹奴行。。。。。
果真大得阜盛。荣锦心想。
上一世楹字牌匾在现今的幽州,算是称得上金字招牌,就连自己的父亲也要小心对待。
可是就在后来,整市制度在尚书省任太子少傅的徐昪极力推举下,经门下省审议之后,由六部分配下去,将市集之中,特别是涉嫌牙商和当地府尹勾结的皆是被彻查出来,株连九族,而楹行就从此没落了。。。。。。叶娘子也被逼得走投无路,投缳自尽了。
沈荣锦眼神黯了黯,前世后面的日子,都是叶娘子帮她度过了许多难关,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撑到后来。。。。。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楹行果真气派。”荣锦心中微微叹息,口头上却又像是惊叹的说,只是眼底波澜不惊。
苏翟见此心中疑窦,却谦虚说着:“再气派也抵不过沈老爷,苏某的楹行不过只是在幽州混得有点名堂,可比不上沈老爷茶路贯遍整个康衢王朝。”
说着的同时请她们进去。。。。。。
苏翟带她们去的地方在二楼的天字号房,里内设有暗窗,可以一眼望尽整个楹奴行的布局。
荣锦坐在铺有猩红洋罽的杌子上,面前站着一人正沸水烹茶。
“让人在两位面前烹茶,如此倒是班门弄斧了。。。。。。”苏翟谦虚说。
沈家以茶叶为商,富甲一方令得大家不得不侧目而观之外,但更让大家对沈老爷恭敬的是,沈老爷对茶道的精通已经到了大家的境界,这也是那些向来视商人粗陋的文人对自己父亲有尊崇之心的所在。。。。。。
听见苏翟这般说,荣锦摩挲着手上的茶杯,父亲曾对她说过,茶除了本身,水火候这些外,还要看盛茶的器具,这也是荣锦为何要买茶盅送给父亲作为寿礼的缘由。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荣锦默默不作声。
“苏东家老板说笑了,妾身哪里晓得这些。”莫姨娘轻笑着回说。
苏翟笑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抿了一口就没再喝的荣锦,招呼一旁的下人下去带皂奴过来。。。。。。
苏翟准备的是花茶,一般闺阁女子都喜爱,因为香甜可口,沈荣锦前世最爱喝。。。。。。只是到了后来,世事多变,荣锦遭过太多的罪,她渐渐爱上了普洱,入口是苦楚酸涩的,却在喉咽回甘,一如沈荣锦希望自己也是过着如此苦尽甘来的人生,只不过上一世她却是倒着来了。。。。。。
看着莫姨娘讨要这茶的烹制,似乎是很喜欢,荣锦也随着她在旁听着这茶的用料和制法——茶叶昨个儿运来时已经杀青过黄,干燥好了,烹制时加了百果,随清晨露水一起冲泡过水,最后勾兑了蜜汁。。。。。。
荣锦在这方面比不上自己父亲大家,但耳濡目染也是精通能艳惊四座的存在,听着他说的法子不过是寻常法。但正好聊以慰闲,不一会儿便等到了之前退下的下人领来了皂奴。
皂奴是最上乘的奴婢,身契是最严苛的终身,除非主子开赦,否则是没有赎身一说,且通谙世事,但主要的是入骨的奴性和忠心。
“这是我们楹奴行最上好的奴婢了,如夫人,沈小姐,你们瞅瞅?”苏翟说完了最后一句果茶制法,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对着莫姨娘和荣锦说道。
苏翟请她俩一同看,意思很明显,便是莫姨娘不能独裁。。。。。。苏翟这是有意想与沈荣锦攀好?
莫姨娘这才猛然惊觉方才在街上沈荣锦轻而易举地解决掉那个孤女,虽说换作自己也能想到此法子,但自己摸滚打爬多少年了?而沈荣锦不过是才及笈,乳臭未干的,心性如何能相较?
想到这里,莫姨娘看了一眼沈荣锦,心里深处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我从未挑过奴婢,怕选的不好,我还是在边上看着姨娘如何挑罢。苏老板不介意吧?”荣锦看着这些皂奴卑躬屈膝,眸光一闪淡淡开口婉言回绝了。
她要和莫姨娘一出来,并不是真的想选人,不过是防着莫姨娘安插自个儿的眼线罢了。
苏翟眸子晦暗不明看了荣锦一眼。摇摇头说,无妨。
莫姨娘听见沈荣锦这般说,向她望去。
沈荣锦正好临着窗,有些背光,面上的神情笼罩在黑影里,看得不真切。她身上的云纹锦缎长衣温温顺顺地贴着她的里衣,头上单一支素雅的梅花白玉笈簪,她坐得端直,说的话不温不火,使得莫姨娘刚刚涌起的疑心又落了下去说:“也好,你便在旁看着罢。”说完吩咐身边的惜韵上前。
惜韵得令,昂首上前跨了一步,荣锦看见惜韵发间金银制成的花甸,若有所思。
“抬头。”这是看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