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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当年才十六岁的林一川才能得了你林家南北十六行老掌柜们推崇。只有你这个纨绔,才会觉得他抠门。穆澜又捏了捏装着五百两银票的荷包。心里却多出一道警醒。林一川需要花钱的时侯,金山银海都舍得往里砸。绝非表面瞧着那么好对付。
“谁说他抠门?他花一千两请我去寻杜先生的故交好友打听消息呢。”穆澜故作惊奇,“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千两打听消息!真舍得花钱!林一鸣吸了口凉气。他知道自家这个堂兄从小就请了先生授课,入学试题只要不难,很容易考上。他将来入仕当了官,二房在他面前,更没有说话的余地。来之前,林二老爷就向林一鸣交待过,不求他将来做官,只要盯死林一川,暗中下手叫他在国子监毕不了业。等大老爷一死,林氏宗族中的人就会支持二房接管家业。
林一鸣咬牙道:“穆兄,市面上的消息太多了。我也不蠢。买消息对我来说不管用。只要你能包我过考试。多少银子都成!”
哎哟,还不是个蠢到家的纨绔嘛。穆澜刷新了对林一鸣的认知。
“当枪手太冒险了。我卖点消息还成。”
林一鸣急了:“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有两千人参加入学考试。除了落试的举子外,萌监生捐监生都四处找人替考找枪手写试卷呢。我就是知道得迟了。临时抱佛脚,找不到人,只能胡乱买了些试题。我当然知道穆公子也要参考,替考是不行了。多做一份卷子,到时侯使个调包计,你看如何?”
这不是先前她想的法子吗?穆澜眨了眨眼睛,谁说林一鸣是纨绔草包来着?这两兄弟都不傻嘛。
“两千人考试,二公子的座位不一定能和在下挨在一块。如何能调包?”
“聪明!要不怎么会被杜先生收为关门弟子呢?”林一鸣翘起大拇指夸道。他左右看了看道,“考场设在国子监。由率性堂的监生布置。在下使了点银子,这座位嘛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只悄悄放了四十个名额出来。我早打点好了,花了六百两!对方只等着我报名字过去呢。别的人我也接触过,哪有穆公子稳妥呢?我们是同乡嘛。”
率性堂里的学子是国子监六堂中成绩最好的监生。有钱不赚王八蛋。贴座位名字,举手之劳就能赚六百两银子。四十个名额就是两万四千两呢。
报她的名字?穆澜心里暗叹。可能别人看不上你这六百两,也要杀一杀杜之仙关门弟子的威风。帮林一鸣作弊,太过危险。这钱赚不了。
穆澜没有马上答应,林一鸣却越发觉得她可靠,粘着她不放:“市价三千两包过。我给你四千!”
“看在银子的份上,行吧!考完试我再收钱。”
“一言为定!”考完试再收钱,只能证明穆澜铁定会帮自己,林一鸣眉开眼笑。
“咱们考场见。你堂兄盯着咱们呢,咱俩一直在一起,会惹他怀疑。”穆澜突然想起了无涯。不知为何,她颇想知道自己如果去当枪手,无涯怎么能抓住自己。
说话间已到了灵光寺,穆澜和林一鸣下了马。回头见林一川拍马追来,怀疑地看着自己和穆澜,林一鸣得意地飞了个眼神过去,带着小厮自行去逛了。
穆澜等到林一川过来,笑嘻嘻地朝他伸出了手:“另一半!”
“说说,你怎么捉弄他的?”林一川也不小气,又塞给穆澜五百两银票。
他拿荷包的时侯,穆澜又瞥见里面那锭二两碎银子。前尘往事一古脑涌进心里。面具师傅带走了核桃,那二两碎银是核桃的私房。她又伸出了手掌:“把那二两银子还我。”
林一川愣了愣,马上想起来了。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穆澜:“原来那晚你的确是装出来的!”。
“你不早就怀疑了吗?我帮你解惑。大公子应该开心才对。心里少个疙瘩,是否痛快了?”
有武功,他知道。凝花楼装睡,他也猜到了。
穆澜笑得极其可恶:“茗烟去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找你赚银子的。”
是啊,百般怀疑。却没有证据证明茗烟刺杀朴银鹰时,穆澜在场。
“林家投了东厂,大公子要去告发我吗?告我什么呢?茗烟行刺时,我醒着?哦,我还会武功。实在是值得怀疑。”
东厂!借着朴银鹰在凝花楼被刺,拿自己要挟父亲,迫林家投靠。逼他亲手杀了那两尾镇宅龙鱼。这个仇他非报不可。林一川沉着脸道:“凝花楼的事我不会再提及。这二两银子我也不会还你。它会提醒我记住那件事。”
穆澜无奈:“行,你就留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来的!”
“你收了我的银子,还没说怎么捉弄他的!”
“你堂弟出四千两让我帮他考入学试。买座位和我挨在一块。我不帮他,他岂不就抓瞎了?”穆澜慢悠悠地说道,“对得起你花的一千两吧?”
“考完入学试我补你三千两!”
真大方!穆澜换了张笑脸,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山道往上走:“大公子这么大方。我对二公子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了。”
“我还不知道你?让你损失三千两,你一定会帮那草包考过!”林一川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我愿意花钱。自然就要做到最好。让林一鸣考不过入学试,免得进了国子监被他粘着不放。贵是贵了点,也不算赔本买卖。”
穆澜就想起了沈月那件事:“你花两万两替沈月姑娘赎身,没见你求回报啊?匿名替人赎了身,沈月姑娘都不在京城了,难不成叫着恩公,天天为你祈福,大公子就心满意足了?”
“回报必厚过我付出的两万两。要不要和我打赌?”林一川笑了起来。
那翘起的唇角泄漏出他的好心情。穆澜不明白了,难道还有自己没看懂的地方?她好奇地问道:“赌什么?”
“四千两银子。你赢了可以赚翻倍的钱。输了。就把一千两还我。不帮林一鸣,我也不付那三千两。”
真是个奸商!抠门!嘴里说得大方,还是舍不得给自己那么多银子。
穆澜的眼睛动来动去,目光闪烁,显然内心在挣扎。林一川也不理她,径直朝前走。
反正银子都是他给的,大不了当自己没赚过。穆澜实在不解,快步追上他道:“赌了!”
林一川得意地笑道:“虽说两拨人打了一架。沈月中断抚琴,也没有出现谁输谁当街大喊不如对方的尴尬。于双方名声无损。得罪了权贵公子,沈月不说清楚能离开京城吗?我又没有蒙面出现。一查就知道是我搅的局。许玉堂和谭弈都不是蠢材,事后一想,只会感激我。谭弈会试高中,为官后回想这件荒唐事,能不谢我?国子监隶属礼部管辖。许尚书能不记这个人情?我得到的好处,岂是区区两万两就能买到的?”
“狡猾啊!”穆澜原以为他害怕被人家查出来。没想到林一川故意使了招欲擒故纵。两方找上门来这般一解释。谁不承他的情?
她磨磨蹭蹭地拿出还没捂热的两张银票。林一川捏着银票一头,穆澜却苦了脸舍不得松手。
“喂!愿赌服输!”
穆澜嘟囔着:“我知道我就再多摸一会。”
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林一川飞快地将银票揣进了兜里。好不容易从小铁公鸡手里抠出了银子,他高兴得不行,胳膊就搭上了她的肩,低头直笑:“别垂头丧气了。将来有的是从我荷包里抠银子的机会不是?”
说话的热气扑在她的耳朵上,痒得穆澜嗖地红了脸。她使了个巧劲,轻松甩掉了他的手,怒道:“说话就说话,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她瞪了他一眼,蹭蹭沿着山道快步走了。
林一川啧啧两声,鄙夷地说道:“小铁公鸡!输也是输我的银子,至于这么生气么?喂!小穆,等等我!”
他拔足追向穆澜。
“你胡喊什么?你别跟来啊!”见他故作亲热地叫着自己,穆澜更不想和他一起游寺,转头喝斥道。
“小穆,你真小气!要不要赌我能否追上你?就刚才的赌注!”她越回避,林一川越开心,大笑着朝她跑去。
她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当众施展轻功。穆澜啐了口,加快脚步往山上跑。
两个人在山道上对骂追逐,笑声直透山林。
上方山道尽头,虬扎古朴的迎客松下,穿了件普通浅绿绸衫做书生打扮的世嘉帝正远远地看着穆澜轻盈如鸟的身姿。他屈尊结交,她却不珍惜,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小穆?”
………………
还是上的大章。
第57章 相遇()
穆澜哪怕不施展轻功,腿脚也快。转过山道,一角绿衫正好从视线中消失。许是来寺里游玩的举子,她也没再意。蹭蹭几步就站在了那株罗汉松下。
回头一看,林一川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台阶下,望着自己笑。他倒用起了轻功。穆澜跑得满头是汗,倚着罗汉松吹着风,方才的恼怒没多会儿就被风吹散了。
“渴不渴?后山罗汉壁下有口泉,甚是甘甜。我们煮茶去?”林一川走到她身边,兴致勃勃地说道。
跑了一程,是渴了。穆澜好奇地问道:“你来过灵光寺?”
林一川笑道:“我十八年前就来过了!”
“嘁!”穆澜才不肯信,转身与他并肩朝罗汉壁走去。
“要不要赌一把?”
还来劲了?穆澜昂着头笑道:“赌我是否知道?一千两!”
“我还真不信你知道!”林一川大笑,“小穆,不是我不想和你赌,我怕你没银子还债!”
“我就不会输!”穆澜傲娇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走过旁边的葫芦门,后山那面罗汉壁就出现在眼前。
一大片山崖刀凿斧削般耸立在眼前,不知从哪个朝代起,寺中就请来工匠雕刻罗汉。五百罗汉星罗密布。煞是壮观。崖上长着数株矮松,虬扎粗旷的根系牢牢伸进了岩石中,古朴苍桑之感扑面而来。
细听又有细碎的叮咚声不绝于耳,崖缝中渗出的清泉滴落而下,在崖底汇成一汪浅浅的潭水。
“好地方!”穆澜大赞。
跟上来的雁行和燕声在离罗汉壁不远的松下找了个石桌,布置起来。
林一川望着高耸入云的罗汉壁眼神有些伤感,喃喃说道:“要摸完这五百罗汉真不容易。”
沿着峭壁凿有窄窄的小道。顺着尺余宽的石道,可以摸遍山壁上的罗汉。没有栏杆,山壁上的铁索已被摸得光可鉴人。
“你在你娘肚子里就来摸过这些罗汉了是吧?”
这小子还真猜到了。还好没和她赌。林一川腹诽着,感慨道:“可惜娘亲辛苦生下我,却过世得早,没享几年福。”
“你娘定是个美人。”见过林大老爷行如枯槁的面容,穆澜觉得林一川这份英俊一定肖似他母亲。
林一川想起父亲请人绘的母亲小像,只是一笑,并不作评。心里隐隐有些高兴。这小子在变相夸自己呢。
“我从前就想。到了京城一定要来趟灵光寺,亲手再摸一遍五百罗汉壁,以慰母亲在天之灵。你要不也试试?听说很灵的。”
摸完五百罗汉,诚心祈求,心愿一定会达成。穆澜想起了老头儿。她嗯了声道:“饮杯茶歇歇就去。”
这边雁行与燕声已砌好茶水。两人行到了树下坐了。
茶还没饮完,又有人声传来。却是一群举子逛到了后山。见了两人煮茶,也来了兴致。招呼寺中小沙弥取了茶具。就在潭边支了案几蒲团,煮茶闲聊开来。
地方宽敞,离得又近。举子们的议论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人说道:“治国之道,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治大国若烹小鲜。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下之事莫过于此。道之静即无极,道之动即太极又象及理而知数,只要当今圣上不太过于昏庸,清静可以为天下正。”
“无为而治?天大的笑话!”一人气得冷笑出声,愤然起身道,“南方水患饿殍遍野。山野间强盗频出。卖官鬻爵屡禁不穷。不隶清吏治,何来朗朗乾坤?”
“刚则易折,柔则常存。人皆可以为尧舜。我欲仁,斯仁至矣。圣上只需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此言一出,众举子就笑了起来:“老廖,你这是自比星子,胸有壮志啊!”
说话的廖姓举子轻抚胡须道:“十年寒窗苦读所为何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诸位仁兄,难道就不想高中,一展抱负?”
气氛又活跃起来。举子们见景生情,赋诗作对,好不热闹。
不经意间,此处罗汉壁下已聚得许多游客。
林一川和穆澜几乎同时开口道:“人太多,不如迟些再来。”
在两人心中,去摸遍五百罗汉为心里思念的人祈福是很严肃的事。不想被下面的人围观。
见对方也是这样的打算,两人相视而笑。起身进了寺里。
穆澜耳目聪灵,才走得几步,就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回头。
浅绿的春裳,静月般的气质。穆澜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无涯。
她想起那天的事来,灿烂地笑着,抬手一揖,向他打招呼。谁知道无涯的目光极淡地扫过,竟装着像是没看见她一样,侧转身望向正在赋诗的举子。
“小气!”穆澜狠狠地摔了袖子,嘀咕了句。
“我小气?”林一川以为她说自己呢,揶揄道,“我说小穆,没赢走我的一千两就是我小气?谁叫你赌本不够呢。”
“赌赌赌!林大公子,你爹知道你这么爱赌吗?你要赌本够,找有钱人去,找我干嘛?不知道我是跑江湖卖艺的穷酸么?”
无涯门庭高贵,定看不上自己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何必把他一时释放的善意当真呢?穆澜心里这样想着,仍然被无涯那个漠然的眼神伤到了,劈头盖脸冲着林一川发作起来。
她拂袖离去,林一川愣了半晌气得额头青筋直突突,一甩袖子又跟了过去:“本公子花了这么多银子套近乎,就这样被你气跑太吃亏了!小穆,你等等我!”
无涯慢慢转过身,穆澜青色的身影在红色的寺墙门洞里闪了闪就消失了。那位衣着华丽的紫袍公子跟着她去了。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黯然。他真心想和杜之仙推崇的弟子结交。但是她却说她也想做枪手赚银钱。她怎么能这样辜负先生和自己的期望?无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这些举子身上。
“杀人啦!”
突兀的声音从寺中蓦然响起。
无涯再次转过头,发现声音正是从穆澜先前进去的地方传来。他心头一紧,朝那边奔了过去。
第58章 案情()
靠近后山的地方,沿寺墙起了一溜屋舍。这些禅房是供进寺烧香礼佛的人歇息所用。今年会试,各地举子进京赴考。城中客栈爆满,穷书生们又无钱赁屋,就寻寺庙借宿。虽然离城远了一点,胜在清静便宜。
除了一些长年住在寺内带发修行的居士。灵光寺的禅房今年几乎全部租给了赴考的举子。
发现凶杀案的便是名姓苏的举子。
无涯反应快,跑进红墙那道后门后,远远就看到那名举子脸色发白跌坐在一间厢房外,双手捂着头脸还在不停地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穆澜站在他身边,望向大开着门的厢房。
那名紫袍公子呢?无涯没看到林一川,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这间厢房位于整排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