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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掌柜拗不过她。
查旋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睡袍,披头散发,完全不成样子。
她心身无力,可她又想到了即可要面临的问题。
她虽然娇纵任性,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能够逼的自己存一点仅剩的理智。
毕竟,这个家,就剩下一个非敌非友的黎西了。
她让佣人带着何掌柜出去歇息,她要换衣服。
可何掌柜不放心,出门就找到了阿升,让阿升去把何英接来。
老人家疼查旋像疼自己的孙女何英一样,他这一辈子在查府做事,查老爷对他非常好。
虽然他不明白查旋为什么突然不任性哭闹,反倒变理智了,但他知道查旋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他呢,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查旋在房间内游离了几分钟,走到隔壁换了一身纯白色素旗袍,没有任何滚边儿,也没有任何花式,素的叫人心疼。
她利落的将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她的额头生的很高,也很饱满,平日里,她不喜欢挽头发,大都半披散着,亦或者扎个马尾,烫个卷卷的大浪。
虽说她打扮的中不中洋不洋的,可让人看了就是好看。
她走到客厅的时候,黎西看见她一愣,似乎觉得查旋还要伤心哭泣好久,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不太像她平日里的作风。
查旋没说话,也没看她,静静的走到电话旁给富少歇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可当查旋听到瀛水别馆佣人说富少歇早上已经乘坐了火车去兰城的时候,查旋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需要他,就像当时她父亲去世,身边富国渊的作用一样。
她太单纯,也没经历过大风浪,独自一人怎能面对大过苍天的哀伤,她迫切的想要富少歇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用说些安慰的话语,只要他在身边就是好的。
今天出发,两天行程,也就是后天查旋才能等到富少歇的电话。
她说知道了,便挂断了。
客厅内静悄,黎西在一旁瞧着,轻声的问了她一句:“怎么说?”
查旋拿手帕擦掉了刚滴下来的几滴眼泪,抽泣说:“去兰城了,后天会打电话回来,估计现在在火车上。”
话黎西是听清了,可查旋这几滴眼泪,她觉得有些滑稽了。
老子去世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儿子寻求安慰,到底是有多贱啊?
这里又没有男人,都已经换了衣裳,梳了头发,显然是调整好了情绪,如今的哭泣娇柔给谁看?
她黎西忙了一个上午,忙的晕头转向,出了这么多的力难道还比不过查旋的几滴眼泪有用吗?
查旋没注意到黎西在想什么,她压根就没看黎西,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黎西问了句:“还没给大少爷打电话。”
忙了这一上午,的确没顾得上通知富少荣。
查旋随意的回黎西:“你打吧。”
她不想和富少荣多说话,那两口子没来都指不定在电话里怎样闹腾,查旋实在没心力应付他们。
黎西没回应,温婉清明的面孔上似乎晃动了些什么。
查旋去了富国渊的书房,坐在了富国渊平日坐着的南官帽椅上。
她静静的回想着和富国渊有关的一切,也在想富少歇。
人到了最悲伤的时候往往会想起最亲密的那一个人,或者说是心中最想去想的那一个人,她真的很想富少歇。
富少荣和简兮珍到达富公馆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后。
两人进门看见了富国渊的照片就开始哭,尤其是简兮珍,哭的比富少荣还伤心,她几乎整个人都瘫坐了地上,佣人去扶她都没把她扶起来。
富少荣是哭的真伤心,像个孩子一样的瘪嘴难过,几滴眼泪划过他干瘦的面庞,略显苍凉。
黎西在一旁静观这两口子,始终没有插话。
她在思考前一段时间简兮珍找她商量的事情。
简兮珍安排柳树在前,她虽然没和黎西说明白安排柳树的目地,但黎西是懂的,所以黎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同意把柳树安排给了查旋。
可简兮珍这个人不行,黎西也懂得。
柳树在她的香炉中放麝香,黎西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在查旋处理柳树的时候,将计就计把柳树给赶了出去,都没有求情。
既没有得罪查旋,也没有得罪简兮珍,一举两得。
柳树被赶走之后,就在前段时间,简兮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富国渊在京都病重。
她找到黎西的目地是想要探探口风。
黎西知道简兮珍无非就是想问问财产分割的问题。
可她黎西不会和简兮珍同流合污,要说瞧不上,黎西也没瞧得上简兮珍。
她觉得简兮珍完全跟街头的粗鄙妇人一样,算计当中透着下三滥的蠢坏,丝毫没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样子,也许简兮珍坏的高级一些,黎西还会对她另眼相看,可简兮珍完全不贴边儿。
而且,那个时候的黎西,还不知道富少歇和查旋有一腿,她更不会搭理简兮珍。
她知道明帮是富少歇的,而她黎西,是明帮的少夫人,说句不好听的,富国渊死不死,她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所以她当时将所有的矛头推给了查旋。
她说老爷子的财产自然都交由查旋做主,就连富少歇也要听查旋的。
可见她平日里对于查旋就是很反感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装样子罢了。
简兮珍听后一脸的愤懑,说就知道是这样,只要查旋这个贱人在,就算是没有孩子,也会哄得老头把财产留给她。
黎西心里偷笑,简兮珍如此蠢,也就是能够骗得了富少荣那个草包。
她不表态,但也不否认。
接着简兮珍提起个计划。
她和黎西先是打了一会儿亲情牌,接着说了明帮和倾帮的事情作为切入点。
大体的意思就是两个帮派都要放在自己家里人的手中才算是稳妥的,查旋一个小姑娘,真的让她管,那还不被手底下那些糙汉子给折磨死。
黎西听后才明白,这简兮珍的野心很大嘛,不单单是要富国渊的财产,连同人家查旋的倾帮也要?
她无表情的看着简兮珍自吹自擂,不发表任何意见。
到最后,简兮珍甚至说出了,如果查旋不同意,就直接给她绑了,但她需要黎西帮个忙,就是牵住富少歇,别让富少歇发现坏了事儿,毕竟谁也摸不准富少歇的脾气。
等到所有人都发现查旋不见的时候,她已经将查旋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
黎西当时听完简兮珍这宏伟的计划,心中嗤笑了简兮珍无数声儿。
那查旋是那么好绑的?
真那么好绑,早都被人绑了多少回了,还能等到你简兮珍在这里算计。
当时的黎西也就那么一听,更不会将简兮珍说出来的这些话说给谁听,因为实在是蠢的没人会相信,反倒会让人觉得她黎西疯了。
可如今,今天,不同。
仿佛是天时地利人和!
历史上做成大事情的某一天其实大部分都是偶然,一开始制定的计划总会与现实中有偏差。
看这个偏差偏向了哪边,此刻,这个偏差全部偏在了黎西这边。
富少歇不在,两天后才回,阿升不在,出去了,家里边的佣人都在忙,连最简单的祭台还没有搭好。
查旋平日里身边都没个贴身的佣人,况且家里面一直很和谐,也没人注意到谁会害了查旋。
如此乱的境况,可谓是老天爷似乎都在帮简兮珍呢。
也难得她这个蠢计划会碰的上如此好时候,黎西在想自己要不要刮起一阵东风?
尤其是一想到方才查旋的样子,富国渊去世了,她都不忘要跟富少歇打电话求安慰,她那么贱的人,自己凭什么要怜惜她?
她勾引富少歇甚至恬不知耻在这间他们共同生活的房子里面做苟且之事的时候,可有想过她黎西的感受?
黎西记得查旋和富少歇的每一次争吵,现在回想起来,两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情爱之火,那怒火叫“醋!”
人家两个人在打情骂俏而已,而她黎西却是那个最捧场的观众。
多少个日夜,她一人消红烛瘦,谁也没有体谅过她的感受,在乎过她的想法,甚至从那日富国渊看她的那一眼中,她也知道没人在乎她的存在。
那么,她做出自以为是的善良给谁看?
她不过就是做主让曹尚之搜了富公馆,还没有搜到查旋的房间,那两父子就跟要吃人一样的看她,她已经是坏人了不是吗?
那就不需要善良!
富少歇可以不是她黎西的,但也绝对不能再是她查旋的!
她查旋拥有的好东西太多了,生下来就有傲视群芳的芙蓉面,家财万贯的金山银山,得天独厚的宠爱
可也没见她查旋有多珍惜啊,既然她不珍惜,那么也就不需要再有了。
黎西一直觉得上天给的机会会是公平的,只要努力,就该得到一切,而不是像查旋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她活该受惩罚。
大厅内的哭声还在继续,可简兮珍已经瞟了黎西无数次。
直到黎西欠身儿上前扶着简兮珍并且安慰她,简兮珍才顺势挽着黎西的胳膊起身了。
黎西说:“大嫂节哀,别哭坏了身子,您身体弱,我扶着您去休息一会儿。”
最过普通的关心话语,简兮珍却看懂了黎西的暗示。
富少荣还跪在原地,而黎西和简兮珍已经走远了。
怕别人听见,两人甚至走出了大厅,到了庭院。
这场唯美的樱花雨可算是有了观众。
黎西和简兮珍今日穿的全部都换成了黑色素锦旗袍,两个纯黑色的纤细身影在这粉白相间的浪漫环境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粉白的花瓣再多,坠落密麻,似乎也遮挡不住这两抹黑透了的人心。
查旋在书房中静静的趴在桌子上面看着窗外的光景,白昼明亮,她却觉得刺眼疼痛。
她哭太久了,连眼皮都已经快肿过了额头高。
听见有人敲门,她也没抬头,更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想说话。
可她都没等到有什么声音响起,整个人就被重击了后颈,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黎西跟简兮珍说过了,动作要快,否则那个阿升回来还接了个会武功的何英,就麻烦了。
所以简兮珍才选择大白天动手,当机立断,她原本是准备等到夜深人静时候的。
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了人,都等在富公馆的门外。
眼下,查旋没警惕,家里边又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查旋不见了。
几个壮汉手脚利落的将查旋塞进了一辆送货的小轮车里,上面盖满了白布。
今儿家里面的白布不够用了,黎西吩咐人出去采买,佣人都看见了这辆车,见到是白布,也都没起疑。
到达后门的时候,他们的车子早就停好了,整个过程没出一点纰漏,查旋被包裹着带上了车,扬尘而去。
阿升后脚将车子从前门开进了院子,迫不及待的带着何英去找何掌柜。
何掌柜年岁大了,忙活了这半天时间,也乏累,在休息房间内歇息竟然睡着了。
何英叫他爷爷,叫了好几声儿他才醒。
看见是何英,他摸了摸何英的头:“好孩子,去陪陪大小姐吧,别吵到她,她伤心呢。”
何英认真的点头:“知道,我知道,爷爷,你在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大小姐,我听阿升说大小姐早起没吃饭,我劝她吃饭。”
何英善良朴实,最诚挚的关心就是为了查旋的身体着想,一听阿升说查旋没吃饭,恨不得在家做些什么,要不是阿升催她,她还就真做点什么。
可当阿升领着何英到达富国渊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去楼空。
阿升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加快步伐四处寻找查旋的身影。
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查旋不会乱跑,她那失神伤心的样子,让他想到就心疼。
何英看阿升跑的急,轻松的说了句安慰他让他别急,查旋不会有事儿的。
谁知阿升红着眼回头朝她吆喝了一声:“闭嘴!”
何英怔楞继而立马有些委屈了。
她和阿升也很熟,以前经常去查府,都是阿升开车接送何掌柜,何掌柜也会带着何英去看查旋,她自认为和阿升的关系算是很好的。
可他如今这一嗓子,真把何英给吓到了。
她印象中的阿升就是个闷葫芦,连话都很少说,却破天荒的吼人,还吼的这么吓人,她被吓到了,甚至也有些伤心。
阿升完全没注意她,疯狂的跑遍了每一个角落。
何英一直跟在他身后,本来很委屈,可在阿升找了富公馆一多半还没有找到查旋的时候,她也跟着紧张了。
她的委屈伤心立马没有了,焦急的问阿升:“怎么回事?大小姐会出去吗?”
阿升说不会,今天她伤心死了,断不会出门,更何况家里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也要跟着黎西一起操持,绝对不可能出门。
第68章 来日报答()
何英惊恐的看着阿升,那么依照阿升这个分析,查旋岂不是遇到了危险?
她跟在阿升身后,两个人疯了一般的跑到了何掌柜休息的房间,讲明查旋不见了。
何掌柜一惊!
他瞬间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问阿升手里能支派的有多少人?
阿升微怔,随后照实回答二十人,不过可以叫别馆里面的随从。
这二十人都是富少歇安排保护查旋的人,阿升跟他们的关系还可以。
那别馆里面的都是查家的老人,加起来也有三十是号人,这样一算,差不多五十多号人。
何掌柜说:“好,你马上联系这些人出去找大小姐,要快,不行的话,就拿钱在额外派人,但千万不可以让这里的人知道,尤其是黎西。”
他沧桑沙哑的嗓音配上他浓重深沉的面庞,看的阿升和何英心都在悬着,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何英问他:“那我们还在这里吗?爷爷?”
“在,我们在这里守着,替大小姐守着,谁也没有权利赶我们走。”
老爷子满腔热血经年迈沉稳挥洒出极具情义的一番话,看的阿升顿时升起了泪意。
他朝着何掌柜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跑了出去。
何英坐到老爷子身边担心的问他:“爷爷,是她要害大小姐吗?”
“别胡说,记住,以后如若真的跟在大小姐身边,千万不要随便乱说话,给大小姐惹麻烦,知道吗?”
何英闻言听话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话。
爷孙俩待在房间里面,没有出去。
黎西在正厅操持搭建事宜,简兮珍远远的摇着腰身走近,凑在黎西耳边说了一句:“好了。”
黎西初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出现了短暂的飘忽,甚至有些没有站稳,还是简兮珍在后拖住了她的后脊,让她镇定点儿,做都做了,只要出了富公馆,神仙也救不了查旋,简兮珍让黎西把心放肚子里。
她说的肯定又张扬,带着洋洋自喜的喜音儿。
可黎西还是恍然了好久,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不可一世的查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消失了。
从她知道富少歇和查旋苟且以来,她无数次想过这个结果,可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她无权无势,相比于查旋来说,想要搬倒查旋,太难了,查旋的靠山太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