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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各铺都关好了门窗,淮宋站在屋檐下,将裤脚和衣角的雨水拧干净,望着茫茫街道,正计算着怎么走的路线,从城门口那儿就瞧见一位执伞的人,正朝这儿走来。
淮宋年轻的时候喜欢那种戏本子里轰轰烈烈的爱情,过了那个年纪之后,平平淡淡才是真,天冷了加床被下雨了递把伞,她不喜欢强调那个人在自己生命里的高度,只是觉得用时间去熬煮的这一锅汤,历久弥香。
张子良拿着伞出现在淮宋跟前时,她还是有片刻的愣怔。
“老板本是想亲自接你的,谁知道酒楼里有事挪不开步子,就委托来接你回去。”
淮宋接过那把伞,给他道谢:“子良,谢谢你啊,其实我走回去也行,反正身上都已经成这样了。”
“这么行呢,老板特地嘱咐我来给你送伞的,你若是就这么回去,他肯定来怪罪我。”
“他敢,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伞撑开,头顶上是雨滴砸落在伞上的声音,淮宋走在了张子良身旁。
“淮宋,这几日你应该吓坏了吧。老板也是为了这事,四处奔破操碎了心。”张子良的声音放的很温和。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明明那个时候我也在场,我也明明觉得令虎应该千刀万剐,这事儿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么。”
“可是淮宋你不要忘了,合情合理还要合法不是么,你也是跟令虎交过手的,你更应该清楚,合情合理与合法之间,有时候是相悖的。”
跟着走到一条巷子,视线也跟着暗了下来,淮宋冷笑,承认张子良的这番话没错。
“他又不是老天爷,凭什么就他说了算。明明就是满足一己私欲,却偏偏还打着公道的旗号,他所为的公道,根本就毫无公道可言,也只是向着他,包庇他自己的公道罢了。”
张子良伫足在那道石拱桥前,望着淮宋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起先还一直搞不懂老板钟情于你这个丫头的真正原因,现在看来,算是真正明白了。”
一个在世人眼里落魄的王爷,手上无权,却游离在权力之外的名利场上。
一个是被有钱人家拼命排挤的小厨娘,纵是有着一手的精湛厨艺,却终究无处发挥。
张子良想,也许本质上,她跟他就是一类人。
“你别胡说,什么叫王璟钟情于我。”
“就凭所有人都得毕恭毕敬喊他老板,而你,却从来只是直呼其名。”
“他的确是我老板啊,再说了你没看到每次我喊他王八的时候,他眼睛里都有种要把我给掐死的冲动么。”
淮宋之所以不喊他名儿,那是因为起先王小八叫惯了,再说了,本来就是王璟欺骗她在线,他理亏,他活该。
张子良笑的整个身子颤抖,最后抬头冲淮宋道:
“我看是每次你一喊他王八的时候,你有种想把他掐死的冲动吧。”
醉仙楼里谁人不知,一旦后院里传来那一句咬牙切齿的“王八”,接着就是老板不要命地往外跑,稍微慢点便是性命堪忧。
第46章 046相思粽()
令渊为商这么些年,从一开始的街头小贩白手起家,到如今这番身价地位,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常年在外经商,他与妻子儿女的相聚甚少,很多时候对子女的教育上缺乏了管教,他只管着在外头赚钱,赚到最后,他忽然发现,有些事情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也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白纱包裹着的玉碗,令渊亲自拿到了王璟跟前。
不消说,谁都知道这是醉仙楼的独特款式,也更别提碗底的落款。
“外头人都只当你家儿子死了,谁还会去琢磨着心思给你儿子下毒?纵是这碗是我醉仙楼的,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手底下人做的。”
外头露天的桌子,王璟身后站着范师傅和管叔一行人,令渊则是将妻子女儿女婿全给捎带了来。
“八王爷,你也是在外头经商的,应该知道为商者,轻利益重别离。”
“老爷!”令夫人哽咽地扑向丈夫,令渊挥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这只碗,还给你。”
那只大手将白纱包裹着的碎玉碗递在了桌子中央,那白纱也转眼间被风吹得从桌上飘走。
王璟眼望着那白纱飘向外面,看着令家一家子坐在自己跟前,都是憔悴不堪的模样,心里头也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也许你还未曾娶妻,不清楚骨肉相连的感受,可这事儿闹到最后,我儿子令虎,是真走了。”
淮宋和阿三站在门后,隔着门帘看着外头的景象,令老头子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眶不知为何也跟着变得湿润。
“八王爷,你可知皇上还有半月期限便回朝,届时一切尘落定,皇上一句严查,是我们令家这么多口,携带着里外上下一切相干的人员跟着倒霉,你想想看,到时候是多少条人命。”
王璟承认令老头子的话没错,他早年在京,这些事情看多了,株连九族全家问斩,一句话可以让你活,一句话也可以让你死。
“那么令老爷将这只碎碗归还的意欲何在。”
“还恳请八王爷,放过这个江南,放过这些无辜的性命,不要再插手此事。”
“那董骁之事”
“听说董骁原本是江南一品的厨子,因为欠我们家钱被江南一品的老板娘派去你们酒楼里,你来江南这几个月来,一举一动皆在她的眼里,至于她背后的势力是何,八王爷心里一定清楚。”
淮宋感到讶异,她可以顺着令老头子的话往下想,想到了一种完全合乎逻辑的结果,却不是她愿意接受的。
“你原本可以凭这只碗去衙门告我整个醉仙楼的,令老爷。”王璟的目光在那破裂的缺口上扫过,目光来到了坐在一旁的王衡之身上。
“八王爷也可以拿着这只碗,去找她谈谈,问问看她为什么这么做。”
谈话就此结束,令家一家子起身,王璟目送他们离开,在心里暗自感到不安,令渊的表情,从头至尾看不出一丝愤恨,有的只是儿子死去的悲切。
王衡之落在了队伍后面,来到淮宋跟前,道:“你娘昨日来过,打听了你的情况,说端午节快到了,记得别忘了那件事情。淮宋,你好好保重。”
短暂地寒暄后,王璟握着那只碎碗走出了门帘,低头看着若有所思。
“原来董大哥一直都是江南一品派来的奸细,对不起啊,我还那么维护他。”
王璟承认自己的确是看在了淮宋的面子上,才没有对董骁怎么样,只是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他厨艺好才决定留他的。”
“可刚才令老头子不也说了么,他是江南一品那边的,如果早点将董大哥的身份戳穿,就算发生了之前的事,也不会让醉仙楼陷入困境吧。”这几日醉仙楼的厨子砍死人可谓是满大街的传了遍。
“你真以为区区谣言便可将我这饭馆子弄倒闭?要不怎么说你们烧饭的脑子简单呢。”
王璟一声嗤笑,本打算就这么傲娇地从她面前走过,淮宋已是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王璟。”
这声叫的温柔,王璟也听得舒服,自然态度也稍有缓和。
“嗯哼。”
“董大哥还在牢里,这下子虽然洗脱了杀死令虎的嫌疑,可是令虎还是死了啊。”
“所以呢?你担心令家还会对董骁缠个没完,淮宋,令老头子都将这碗还给我了,看见没有。”
碗上的碎口看得人触目惊心,淮宋没松手,继续问道:
“可这明明就是诬陷咱们的一个好证据,为什么令渊会这么好心居然亲自送上门来?”
他的表情瞬间凝滞,一手托着那碗,平静道:
“他是想告诉咱们,到底是谁在这背后主使着一切,普通人看到这碗必然是意气用事打算找咱们醉仙楼不放,可是这位令老头子就不同了,他一眼就瞧出了藏在这碗背后人的用意。”
“你是说”
“是啊,看来有必要去江南一品一趟了。”
公堂之上,石琛的面前放着两本账簿。
一本是来自盐商铺家就放在柜台上的账簿,还有一本,是从令家搜出来的。
假借去掀棺材板儿的举动,石琛在去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人偷偷潜入令家找出账簿。
不晓得是老天在帮他,还是令家气数真的已尽,他的手下毫不费力的在令渊的书房桌子上找到了账簿。
接下来,只要他将巡盐御史李大人唤来,当面对质,一条条对账,不出半日,所有明细便可悉数查明。
只是他已经坐在这儿大半日,却始终没有翻开其中的任何一本。
最后,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他将那块惊堂木重重拍下。
“阿智。”
“是,公子有何吩咐。”
石琛将其中一本账簿递了过去。
“还回去吧,记住不要惊动他人。”
阿智单膝跪地,抬头看着账簿,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接。
“公子?”
石琛没说话,只是伸了伸手里的账簿,冲阿智点了点头。
“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一块吃晚饭。”
第47章 047相思粽()
“她知道我家欠下令虎不少银子,答应说只要我去醉仙楼干活,定时向他报道老板你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她自会替我将债款还清。”
牢房里,几日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董骁,盘坐在杂草上,对着牢外的王璟和淮宋说道。
“董大哥,你”淮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淮宋,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傻?”
生活所迫,迫不得已之下的抉择,或许都来不及抉择,只要看见所谓的一丝希望,哪怕只是短暂的假象,也要拼死一搏。
“我没的选择,陆小芜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只好去醉仙楼拜范师傅为师。她叫我每隔七日便在秘密地点汇报老板的情况,好在老板也是踏踏实实做生意的,这几个月来,什么可靠的情报她都没有获得。”
“你是说,她并非要你来打探我醉仙楼的做菜秘方,而是单纯地在监视我的行动?”王璟腿伤在身,行动不是很方便,拄着拐杖站在董骁面前。
而淮宋和董骁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双手牢牢抓住铁栏杆。
“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觊觎醉仙楼的秘方,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老板你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
“那你可知,她这么做背后的用意。”王璟不用猜,眼前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模样。
“她只说,我们家王爷,可具体是哪位我就不知道了。”
具体是哪位王璟的神情一下子冷得想要是掉冰碴儿。
“所以这些日子我跟着石琛后头笼络势力,你也汇报给她了?”
董骁将头埋的很低,最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令虎来我家要债前一日,她要我去醉仙楼取一只玉碗来,我原先还以为她是好奇咱们这儿碗筷的样式,于是就给她偷了一只,可是第二日令虎却又上我家来讨债,我以为他只是像以往一样吓唬吓唬我,没想到这一回,他是动真格的了。”
“令虎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又为何偏偏在那个时候强人所难呢?”
淮宋话一出,董骁却先是抬头看向了王璟,他知道,凭八王爷的才智,一定能猜的出来其中缘由。
“淮宋你没在江南一品工作过,你不知道,令虎是那儿的常客,江南爱慕陆小芜的权贵不在话下,他也是陆小芜追求者当中的一个。”
“所以”
“所以是江南一品的老板娘陆小芜致使令虎来你家闹事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理由啊,她又不缺银子花。”
“淮宋,她不是为了钱,她是为挑起两家的矛盾,董骁一定清楚令虎来要银子是受了陆小芜的挑拨,而明明之前她就已经跟董骁说好,只要来我这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便可将全部债款还清,说到底,陆小芜骗了他。”
“可是”
身后的狱卒前来宣告探监的时间已过,淮宋想再多问也只能跟着王璟走了出去。
“淮宋!老板!董骁在这儿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娘啊!”
那句哀求久久回荡在大牢,直到出了狱门,还在心中回响。
不远处站着的是知府大人,石琛。王璟那拄着拐杖的左肩有意无意地碰了碰淮宋,示意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什么别的事赶紧回家吧,好好的厨子不烧饭,非得跑来我这儿瞎搅和。”
王璟是嫌她,可淮宋没在意,还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这怎么行,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理应我寸步不离地照顾你才对。”
我看你是想跟着我后面看热闹才对,王璟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任由她搀着朝另一个方向走,还顺便将大半个身子整个矮在淮宋怀里,哼哼道:
“有这个闲工夫巴结我,还不如回去给我做碗补汤喝喝,也算本王这左脚没白疼。”
“行啊,你想吃什么,说。”淮宋答应的很干脆。
“本王想吃你。”
话毕,当下将整个身子抽离,任由王璟毫无防备地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淮宋!至于么,就开个玩笑。”王璟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冲淮宋嚷嚷道。
“嗯哼,我也跟你开个玩笑,怎么样啊八王爷,好笑么?”
王璟哑口无言,对着已经走出去老远的淮宋,伸出右手想扇出去,想想没敢下得去手,又抬起拐杖打算就这么直接戳过去,左脚却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最后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迟早哪天掉本王怀里头,看本王不好好修理你这小娘子。”
“你说什么?”淮宋转身,王璟跟着停下脚步,抱着拐杖将脸偏了过去,缩起身子,可怜兮兮。
“这几日天气热的慌,八王爷不如来碗冰镇杨梅汤如何?”
陆小芜亲自给王璟端上了这碗杨梅汤,顺带整个身子坐在了桌上,将淮宋整个视线挡住。
王璟现在一看到酸的,就想起上回淮宋为他精心熬制的夺命解酒汤,于是干巴巴望着是怎么也下不去口。
“小芜啊”
“王爷有何事大可喝了这碗汤再说,又或者,咱们可以一道去个凉快点的房间里好好说。”
说着,陆小芜和王璟俱是将目光转向了对面喝着凉水的淮宋。
淮宋起先只是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王璟一眼,她也没怎么留意陆小芜这话里的意思,喝了口水,对他道:
“看我干嘛,回人家话啊。”
“那我能跟小芜单独去屋里聊聊么?”王璟冲她咧了咧嘴巴。
“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啊。”
王璟收回了笑容,可怜兮兮地坐回了位置上。
他没本事,他心里清楚。
“想不到在外风流的八王爷,也有害怕自己小厨子的时候啊,淮宋,看来我当初真是小看你了。”
陆小芜执着扇子,照旧挡在他俩中间,垂下眼帘,看着淮宋。
“嗨老板娘瞧您这话说的,我不过就是他酒楼里洗菜的,谈不上半点分量,你们谈你们的,我不耽误。”
淮宋话毕,王璟跟着陆小芜起身准备找个凉快点的地儿,被淮宋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王璟又将身子给缩了回去。
“什么话就在这儿谈不好么,非得弄的那么神秘兮兮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