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既然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那你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根呢?”
“张小品小姐,您知道我的根在何处么?”
“既然你自己都说在了怀俄明州,那你应该是美国人吧?”
卡什老板忽然摇了摇头:“我的先人,是印第安人,在五月花号还未抵达美国之前,那里,或许曾经是我的故乡。”
“夏延么?”
卡什点了点头:“没错,虽然现在已经改过了名字,可是那个后来改叫夏延的地方,却是我的祖祖辈辈曾经生活过的土地。”
关于印第安人在美国的历史,张小品倒是略知一二的。简单来说,就是印第安人曾经世代居住于美洲这片土地,但是后来随着殖民地的掠夺与开发,所以印第安人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后来几经抗争,才总算得以重新扎根在本就属于自己的土地上。
只是时移世易,故乡却被他人改了名称,而这些“美洲原住民”的生存环境与境况,也在近代才算稍微改善了一些。
不过张小品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卡什老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在水泥森林中打拼了多年,才会沾染上的,几乎有些文明过头了的优雅气质。这样一个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男人,却跟豪爽的印第安人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我不像是自己的祖先,对么?”卡什看到张小品脸上的困惑后,从那种迷茫的眼神之中,不难解读出对自己所说之事的怀疑。
“我从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因为一件小事,而失去了美国公民的身份。”卡什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苦涩起来:“那部由雨果大师所写的世界名著之中,冉·阿让就曾经因为只偷了一块面包,而被囚禁半生。”
“我比他幸运。”卡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打劫了夏延的一家药店,然后就被移民局盯上,找了个由头,便将我驱逐出境了。”
“什么!?”张小品突然惊讶出声——就算是卡什老板的年纪看起来有四五十左右,但是往后推算几十年,80年代的美国,也算是文明社会了,既然是文明社会,那怎会有如此野蛮无稽的事情出现!
“虽然在我年轻的时候,美国各地普遍已经没有太严重的种族隔离事件,但是种族歧视却依旧屡见不鲜,特别是位处于美国西部的怀俄明州,印第安原住民与白种人的抗争,更是从上个世纪就绵延至今,虽然在我的那个年代,世界各国乃至美国本土,早已停息了硝烟,可是没有战火的战争,却在美国内部绵延到现在,至今也未停息。”
“是关于种族歧视的问题,对么?”就算是张小品,身为外文系的学生,在修习英语的时候,英美两国的历史,却是避不开的必修课。
在美国急速发展的时代,虽然对于人权和平权一直抗争不断,但是种族歧视,显然却是美国更为根深蒂固的问题。
不管是黑人还是黄种人,在美国当地,特别是殖民文化非常浓厚的区域,一直都是难以回避的问题,虽然在近代有所好转,但是各类“反歧视”的活动,却依旧屡见不鲜。
之所以有抗争,那就必然是有压迫的威胁。
虽然张小品并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但是却依旧没想到,这种历史悠久的问题所带来的弊端,竟会让自己亲眼看见。
“自从那时候起,我就被剥夺了国籍,遣送出国……我曾经在边境线上生活了一阵子,但是由于墨西哥与美国之间的纷争不断,所以在我取得了墨西哥当地的暂时身份之后,就用自己打工半年所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买了一张机票,远走高飞。”卡什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自己再次回到了曾经那动荡不安的岁月之中。
“我曾经到过很多国家,但是英国却是我待最久的地方,那里相比起别处,社会风气倒是更开放一些。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是却有着酿造奶酪的一技之长,得益于当地的食物产业实在……让人一言难尽,所以我凭借着小时候曾跟母亲学过的一些酿造技巧,很快便在英国的一个小镇,站稳了脚跟。”
卡什看着张小品,有些羡慕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中国人,在英国的当地,很多华人提起了自己的故乡时,都是充满了自豪与骄傲的。特别是在2008年奥运会的前后,英国是承接北京奥运之后的顺位国家,当时很多英国都在赞叹中国的国富民强,当地的华人更是在看过英国奥运开幕式后,在跟北京奥运会进行了一番对比后,更显得自豪无比。”
“有时候,国家的强盛,真的是直接影响到了公民的心境。你们有一个可以令自己自豪的国家。可我……唉。”卡什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的身份ID还是英国的临时公民。”
“我从一个国家的临时公民,变成了另一个国家的临时公民。仿佛世界这么大,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归属之地。”
“那你就没有想过回到美国,回到自己的家乡么?”
面对张小品的问题,卡什脸上苦笑的表情更甚:“我何尝不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可就是因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在移民局留下了一生都难以抹灭的案底,莫说是回国了,就算我曾经遇到过欧洲大赦,移民身份大批在当地落户的热潮之中,我却依旧因为美国移民局的强烈反对,而无法让其他国认可我公民的身份。”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年轻时犯下的过错,就算是时移世易,但错误一旦造成,就难以再挽回……
虽然觉得卡什老板的身世可怜,可是张小品却依旧忍不住想到他曾提及的抢劫药店的这件事。
只不过张小品到底是没把心中的腹诽给讲明,但她看向卡什老板的眼神,却忍不住起了变化。
张小品从来就不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更何况,卡什所面对的一切,还都能用一句“咎由自取”来概括……
“张小品小姐,您会不会觉得我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卡什望着张小品的眼睛,突然对她问道。
张小品心中一惊,却没想到自己的表情竟然这么藏不住事儿。
可是既然他问了,张小品却也没有否认,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人总是要为自己负责的。我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也全因为自己年轻时触犯了法律。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自然都是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负责的。”卡什老板见张小品并未虚与委蛇的说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心中却也对这女孩的胆识和为人有所敬佩,在如此的情况下,或许换个人,就会用一些假大空的谎言给瞒混过去,可是她却就这么坦荡的点了点头。
既然张小品身为一个女子,都能够如此坦然,卡什也忍不住为之而感染,然后将本不想提及的往事,终于和盘托出。
“我虽然不想再为自己辩驳什么——因为我在移民局中为自己解释的时间已经太多——我也不期望你能信任我,可是若时间重来,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去抢劫那间药店。”
张小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触犯法律的事情,不对就是不对……
“当时,我的母亲,因为农具割伤了腿,已经卧床了好几周。伤口在不停的感染,医院因为我们没有钱,没有医保,所以不肯救治,但是好心的护士曾告诉我,只要有一些抗生素药物,就能保住母亲的性命。”
“家里,只有我跟母亲相依为命,那一年,我不过十五岁上下。尊崇祖先传统的母亲,从小就为我留了两根印第安人特有的粗辫子,这种一眼就看出来是印第安原住民的形象,让我就连打工都无处可去。我的家乡,当时正处于种族隔离的最末尾,就算光明即将到来,可是光明到来之前,却依旧有着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眼见母亲即将因为伤口感染而不省人事,我狠心剪断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标志,我剪断了我与祖先的羁绊,剪断了我身为印第安人的骄傲,剪断了会让人联想到我身份的一切。我去打劫的那天,刻意褪去了所有能够让人辨认出我身份来的衣服与装扮,所以当警察来到家里,将我抓走的时候,我心中无怨无悔。”
“我喂母亲吃下了药品,将其余的一些藏在了母亲的床头。我被警察抓出了家门,可是却无人能够认出,犯罪的青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印第安人。”
“从那一刻起,一辈子都将背负罪名的我,也从此失去了灵魂的归属。”
“我不再是骄傲的印第安人。我成了一个罪人,流放至今的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往事经年()
卡什的一番话,让张小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困惑的感觉充盈在张小品的心中,让她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就在自己所身处的社会中,竟然还有像卡什老板这样,如此深沉又苦难的命运存在。
当社会已经开化到如今的地步,当文明进展到此刻的进程,人伦与道德并行而立的社会之中,本不应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悲苦事件发生,可是卡什却偏偏活生生的出现在张小品的面前,带着那抹苦笑,道出了自己的切身之痛。
张小品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卡什老板才好。
面对这么一个在凄惨的道路上走过了大半生的人,任何言语之间的安慰,都会显得无用且单薄。
张小品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卡什。
“张小品小姐……”卡什再次开口。
而张小品也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肯如此掏心掏肺的向一个陌生人剖析自己的悲戚过往,若不是有所图谋的话,恐怕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早已愈合的伤口剖开,再铭心刻骨的痛上一次。
“我之所以向您说了这么多让人不安的过往,其实只是为了一己私念。”
张小品点了点头,其实到了此刻,她也大概猜到了一些端倪。
能够让自己远在非洲还不安生的,恐怕除了那些曾经知会过巴德总监的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人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对付区区一个张小品。
从以前到现在,张小品的做人原则就一直是随遇而安。她懒得去争求什么,所以自然也很少惹到别人。
是不争,才能让张小品有着如此好的口碑与人缘。因为只有毫无利益往来的人际关系,才是不被欲念所玷污的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交流。
“愿闻其详。”反正卡什老板的中文这么溜,张小品也懒得多言,中国汉字博大精深,随便一个成语,就包含了满满的几层意思。
既然卡什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一步了,但依旧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停下,那就表示,他在“利用”张小品的这件事上面,还是有着些许的良心不安。
若真的如此的话,张小品倒还有些心甘情愿的愿意被他利用。
在听过了他的背景生平之后,对于卡什老板曾经的悲惨经历,若说张小品心中没有恻隐之心,那绝对是假的。
她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反而从小到大,张小品的心中就有着一股莫名的正义感存在,若非是这种正义感作祟,恐怕她早就迫不及待的当王子的三王妃,当总裁的小三去了,哪还会如现在这样,纠结至今。
而张小品之所亲口询问卡什老板,除了给他一个台阶下之外,也是因为自己实在十分同情对方的经历,所以真的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在不影响原则的前提下,张小品其实是很愿意不遗余力的对他伸出援手的。
听到张小品都亲自开口这么问了,卡什老板的脸上顿时有些动容,这位早已年过五十的男人,在面对眼前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时,竟微微的有了紧张的感觉:“张小品小姐……我这次之所以不择手段的创造出了能够跟您独处的机会,其实是因为在不久之前,我的祖国……美国方面,突然对毛里求斯当地的美商发出了集体通告,甚至就连我这样的,曾经被驱逐出境的人,也给予了同样的通知——不论是谁,只要能够跟即将集体到毛里求斯旅游的原陆集团员工之中,一位叫做张小品的女士达成协议,美国政。府必将满足达成条件之人,一个超越所有权限的要求。”
张小品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想不到美国为了抓自己,竟然开出了这么夸张的条件!
且不说这个条件,若换算成金钱,将会有多么骇人的额度。这种已经超越了常理的“回报”,恐怕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不遗余力的争取到手。
开玩笑,美国政。府亲自开口,许下此等昂贵的诺言,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对如此诱人的条件说“不”的吧?
可是张小品到底何德何能,让这种世界级的强国,如此不遗余力的做出诸多姿态。
“您想回家么?卡什老板?”面对美国方面给出的丰厚回报,张小品第一个反应就是,若自己真的答应下了接下来的要求,卡什老板能不能够如愿以偿的回归自己的故乡。
可是卡什老板却默默的摇了摇头:“那个故乡,对我来说早已没有了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那……”
“可是我却想要能够重新入境美国,亲自将我母亲的骨灰带出来,将来能够陪伴着我,一起,埋葬在这片我扎根的土地上。”
不知怎地,张小品的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自己母亲的画面,不是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李蔷苒,而是记忆中,一直年轻美丽的亲生母亲的模样。
张小品的母亲去世的很早,所以在她的心中,关于母亲的记忆,一向都是既青春又美丽的。
所以当卡什老板提到自己母亲的骨灰之时,张小品的心里忍不住忽然一酸。
在张小品的一生当中,实在参加了太多次的葬礼,那种不属于她年纪的经历,是造成了张小品对一切都很淡然无欲性格的根本。
她总觉得,不管是谁,都有变成一瓮骨灰的一天,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就算活着的时候再怎么苦心争求,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和父亲,在李蔷苒的安排下,葬的很近。
张小品还记得,母亲走的那一天,是父亲挡在了身前,替自己捂住了那双困惑又忍不住流泪的眼睛。
张小品也记得,父亲走的那一天,是李蔷苒挡在了她的面前,牢牢的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头,狠狠的摁在了自己的怀中。
张小品是不幸的,年纪轻轻的就失去了太多。可是张小品也是幸运的,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却分别有爱着她的人,将她好生的护了起来。
当张小品变得需要和李蔷苒相依为命的时候,李蔷苒曾经有一段时间,几乎有些病态的在攒钱,虽然在吃喝方面从未苛待过张小品,可是她自己,却几乎很少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
省下来的钱,被李蔷苒拿着,买了第三块墓地,墓地离张小品的父母很近,几乎只隔着一两个空位,而买完墓地后,李蔷苒却转过头来,对张小品说道:“小品,答应阿姨,等到阿姨也不在了,就将阿姨的骨灰葬在你爸爸身边,好么?”
那一年,张小品十七岁,那一天,也是李蔷苒最后一次对张小品自称阿姨。
后来的日子,李蔷苒都以“母亲”这两个字,对张小品自居。可是张小品却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李蔷苒的失声痛哭之中,所答应下来的那个要求。
无独有偶,如今,张小品却遇到了另一个希望能够让母亲“入土为安”的人。
卡什小心翼翼的看着张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