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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玉露和杨柳两个人。她端着药碗，精致的小脸儿皱成一团。
“小姐，这是王爷下令，太医亲自开得方子，你就喝吧。”
“你去把方子拿给我看看。”
杨柳离开，玉露喝了一口，随即又吐在碗里，然后把一碗药都倒在墙角的花盆里。
“小姐，方子来了。不过，你看这个做什么？”
“保密。”她神秘的冲杨柳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精通医术这件事。曾几何时，她独处深宫，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藏书阁看书。藏书阁有很多江湖失传的孤本，而她，有幸看过了全部。
药方确实是益气补血的好方子，可是那一碗药，却多了一点点酸味，肯定不是这方子里该有的味道。
“这药，平日里是谁在负责？”
“因为是小姐的药，都是府上药房的太医亲自抓的，熬药的也是药房的人。”
“府里别的人碰不到我的药？”
“当然，王爷亲自交代过，不得让别人触碰小姐的东西，防止别的小主争风吃醋，加害于你。”
“他倒是体贴！”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带有浓浓的嘲讽。
第6章 牛刀小试（二）（）
玉露仔细品味了一下嘴里残余的味道，实在猜不出这碗药里被加了什么。她本没有害人之心，至少现在是没有。偏偏有人不想让她过的舒坦。既然忍气吞声也是死，奋起反抗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下一碗药是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晚饭后。”
玉露嘴角微微翘起，“好。”
杨柳猜不出玉露深沉的笑意藏着什么，心直口快的问了一句，“小姐，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玉露颇为感兴趣的看着她，“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杨柳显然不敢说实话，怯弱的用手指绞着手帕，不肯开口。
“没关系，你说吧，我不怪你。”
其实，玉露多多少少猜出来一些。柜子里的裙裳都是艳丽的颜色，首饰也是毫无格调的各种各样，追求的只是奢华，没有丝毫品味。这样的人，性子肯定也是刁蛮的。
“小姐以前肯定不会这么温柔的说话。”
“还有呢？”
知道越多这个玉露的故事，对现在的她越有利。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姐对下人很严苛的。”
“那其他的侍妾呢？”
“她们有的也被小姐打骂过，像心仪小主这样的人，小姐以前也得罪过。”
杨柳多说一句，玉露心里就沉一分，事实摆在眼前，她几乎是全府上下的公敌。难怪王爷只是几天不在，她就可以“成功”的流产。
“行了，就像我说的，生死关口走一圈，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言语中的刚毅果敢，是杨柳从来没见识过的。
“好——好的，小姐。”
她极力附和，生怕玉露惩罚她的直白。
“放心好了。既然我把你当姐妹，就是真的姐妹。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再度拉拢杨柳，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玉露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如同狼窝的王府，她面临更多问题。
“小主，若仪小主有请，说是在示薇阁备好了小主喜欢的糕点。”门口的小丫头声音灵动，一听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比她和杨柳还要小一点。
“这是谁？”
杨柳打开门确认了一下，“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刚进来不久，管家让她打杂。”
这么空灵的声音，玉露几乎是一听到就喜欢上了。何况，她身边只有一个杨柳确实不够。
“进来我看看。”
杨柳打开门，拉着小丫头走进来。少女的发髻只用一根红头绳扎着，小脸儿苍白，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
“好了，跟我和杨柳一起过去。”
小丫头受宠若惊，跟着杨柳，一左一右的护送玉露到了示薇阁。
“这个若仪和心仪是什么关系？”路上，玉露悄悄地问杨柳。名字如此相似，总不会是巧合吧。
“心仪和若仪是同时进府的，名字都是王爷赐的。”
“她们关系怎么样呢？”
“向来要好，平时形影不离。”
玉露有了把握，恐怕这顿鸿门宴并不好吃啊！
第7章 牛刀小试（三）（）
踏进示薇阁第一步，玉露就对主人若仪有了新的看法。一处简单的院落，四周种满了牡丹花，别致大方，如果不是光秃秃的梅花树后面藏着两株夹竹桃的话，玉露还没有那么重的警惕。
“一会儿，不管吃什么、碰什么，都不许动，就算是呼吸，都给我能憋就憋。”
她恶狠狠地警告身后两个丫鬟，就是要让她们重视起来。
“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都别问，照我说的做，但是不能被人看出来，明白吗？”
杨柳拉着小丫头点头，掩饰过神色慌张的脸，平静的跟着玉露走进了房间。
“听说若仪姐姐找我，这不，马上就来了。”
她站在大厅门口，打招呼的同时，眼神凌厉的看着周围。
“妹妹客气了，许久不见妹妹，有些想妹妹了。”
软榻的矮桌上放着檀香炉，袅袅的青烟溢出，玉露轻轻地吸了一口。
“姐姐的房间就是香，我那里怎么都没有这么好的檀香？王爷偏心。”
她就像是争宠的小女子，嘟嘴表示不满。
“妹妹哪里的话，要是喜欢的话，我找人给你送去一块，这是我自己没事儿弄着玩的。”
“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柳，因为憋气，脸色潮红。
两人落座，茶点就陆续端上来了。桃花茶，梅花饼，杏花糕，桂花酿，一份比一份精致，堪比宫里御膳房。
玉露轻手捻起一块，手帕掩着嘴，轻轻咬了一下，用舌尖尝了一下味道，又偷偷吐在手帕上。
“果然好吃。姐姐的厨子就是要比我的好，这我可不依。”
“妹妹又嘲笑我，这府上最好的人啊，都在妹妹院子里呢！妹妹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
若仪把糕点盘子向玉露推了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她眼前。
“妹妹刚刚吃饱，也吃不下这么多。要不，妹妹拿回去慢慢吃？”她双眼放光，好像真的喜欢这几盘糕点。
“也好。姐姐就想和妹妹说说话。这心仪不在了，姐姐一个人怪孤单的。”
说到心仪，玉露没有察觉若仪的任何哀伤。就算她用手帕拭了眼角，手帕上却没有任何湿润的痕迹。
玉露心里冷笑一声。这就是别人看起来很要好的友情啊！
“心仪的事情我也很伤心。王爷也是在气头上。妹妹想劝劝的，可是王爷根本不听。”
若仪的这番试探，无疑是听说了今天心仪被处分的全过程。精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玉露是故意惹王爷迁怒在心仪身上的。
这番杀鸡儆猴做得漂亮。可是想来玉露都是莽撞无脑的，突然用了这一计，让人不得不防。
“姐姐也知道王爷的脾气，就是心疼心仪妹妹，也心疼妹妹你，刚刚小产，王爷肯定不高兴了吧。”
盼她失宠是全府上下的事情。不过从她苏醒到现在，王爷的恩宠不仅丝毫未减，反而越演越烈。若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用尽手段，笼络人心，却从未得到王爷的正眼一瞧。
第8章 牛刀小试（四）（）
从示薇阁到采薇阁的一路上，玉露前所未有的安静。
药汤里的奇怪酸味，糕点里异香，甚至是示薇阁里两株几乎没人认识的夹竹桃，所有的谜团萦绕在她脑子里。
玉露现在才明白，曾经在皇宫里的生活，即使是勾心斗角，而她只是个看戏人。事到如今，她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小姐，你走错路了。”
杨柳轻轻拉着她的衣服袖子，“小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们这是到哪了？”她张望四周，前方居然是一片果园。
“这是王府的西南角，王爷喜欢水果，所以这里都是果树。”
玉露心不在焉，掉头的一瞬间，突然想明白那种酸味是什么了。
“陈皮。”她自言自语。再回想起那份药方，完全没有加入陈皮的道理，不过，就算加了，也没有任何伤害。
那是什么原因呢？
她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回到采薇阁，杨柳关好门，小丫头依照玉露的话跪在下面。
“抬头我看看。”
她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清澈的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这让玉露很满意。
“起来吧。”
她笑着亲手扶起她，“叫什么名字？”
“莎莎。”怯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不用害怕，大点声。”
“莎莎。”
玉露终于听清楚了。这样清脆的声音，如果换做歌声，肯定惊为天人吧。
“莎莎，好名字。以后就跟着我，你和杨柳一样，做我身边的人。一个月二两银子，做了值得的事情，我还会奖励。”
“谢谢小姐。”
她噗通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这里不兴这个。只要你对我忠心不二，好处不会少的。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别说是你自己的小命，就连你家人的，也保不住。”
莎莎就是个小女孩儿，被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千恩万谢的表决心。
“行了，去门外守着，让杨柳进来。”
尽管她欣赏她，还是不太敢信任。
杨柳进来的时候，玉露已经把从若仪那里拿来的糕点打开了，捏了一小块碾成粉，放在手心里仔细观察。
“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你自己看看这梅花饼，和我们的，有什么不一样？”
杨柳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颜色深了一点，可能是厨师火候不够吧。”
玉露冷笑，“若仪请我去吃，怎么会让人拿卖相不好的给我呢！”
“小姐的意思？”杨柳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梅花饼里有问题？”
“不会。”
听了玉露的否定，她才松了口气。
“梅花饼没问题，檀香也没问题。不过这两样加起来，恐怕问题就大了。”
“那小姐，你没事儿吧？”
“不用担心，我没吃这些东西。”
她几乎可以确认梅花饼里被加了特殊的作料，配上散发着异香的檀香，恐怕不死也没有了半条命了。
“这出戏，恐怕我们还要继续演。”
“怎么演，小姐？”
第9章 牛刀小试（五）（）
这出戏该怎么演？玉露还真的没有太多把握，不过看在示薇阁里的那个人这么看得起自己的份上，她还是决定尽心尽力呢！
“去给我拿一份米饭，再给我找几样不起眼的小菜，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了。”她低声交代杨柳一句，靠在软榻上安心钻研这份糕点。
用毒，都是她在医书上学到的。可是从来没接触过药材，所以，没有太多的经验。不过，玉露相信，假以时日，她肯定会成为个中翘楚。
她把杨柳拿来的饭菜吃了几口，都吐在地上，又在嘴唇上涂了一点不易褪色的花汁，嘴唇发紫，看上去病入膏肓。
“去叫你信得过的太医。”
杨柳还在震惊玉露的一系列动作，吓得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边跑边叫，“太医，太医。”
不多时，张太医已经来到玉露床前，看她气若游丝，确实像受了很重的伤。
“太医，我们家小姐怎么样了？”
张太医皱眉，玉露脉象平稳，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太医？”杨柳又唤了一句，“太医？”她按照玉露的交代，把银两放在张太医手上。“我们小姐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吃错了东西，对吧？”
张太医立刻附和点头，“确实确实，我给小姐开个方子，很快就可以痊愈。”
“还好小姐中毒轻，要不，这刚流产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是啊，又是流产，又是中毒，恐怕以后——”
张太医顺着她的话，欲言又止。
“太医明说无妨。”玉露假装苏醒，靠着枕头坐起来，“太医是说我以后很难生育了吗？”
“小姐放宽心，还是有机会的。”
玉露从抽噎着变成嚎啕大哭。她扑在杨柳怀里，哽咽着上天不公。
送走张太医，玉露把莎莎叫进来，“刚刚看见谁出了采薇阁？朝哪个方向去了？”
“翠红出去了，她是往示薇阁的方向走得，而且东张西望，好像是怕被人看见。”
玉露冷笑，果然上钩了。
“好了，你下去吧，时刻关注着翠红。”
杨柳坐在床边，心里还在忐忑。“小姐，张太医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无所谓，王爷的侍妾这么多，就算我玩死一个两个，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玉露这番话说得很有把握，因为，她知道她说得对。
“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吗？”
“小姐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无聊而已。”
就算是重生，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曾经的高墙庭院。
“听说宁安皇后终于康复了。现在正在整理后宫呢。曾经跟静远皇后最好的秋妃自杀了。”
“自杀了？”玉露格外震惊。“怎么会这样？”
“说是帮助皇后扼死长公主，因为愧疚，所以自杀了。”
玉露用手盖住双眼，不想眼泪流下来。原来，她的母妃连无辜的人都不放过。
容不得她多想，傍晚的药又送来了。玉露闻了一下，喝了一小口，还是淡淡的有一点陈皮的味道。
第10章 牛刀小试（六）（）
她吩咐杨柳把药倒进花盆，自己捂着嘴，皱着眉头，“好苦好苦。”
“奴婢见过王爷。”守门的莎莎说了一句，玉露赶忙躺在床上，挥挥手，让杨柳站在一旁。
“都下去吧！”
凌王坐在床边，神色担忧的看着玉露的脸颊，轻轻地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在一旁，“你醒了？”
她软着身子假装要坐起来。凌王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躺着说吧。”
他笑得诡异，让玉露心里一沉。
“太医都和你说了？”
“都说了。”凌王故意加重了一个都字，“玉露最近是越来越调皮了。”宠溺中带着一丝阴森。
果然，这才是凌王的风格。
玉露坐起来，神色严肃。“如果王爷觉得我做错了，可以惩罚我的。”
她只有放手一搏，豁出去才能有出路，被逼入绝境的玉露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惩罚你。”
凌王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的态度，让玉露一个人唱不下去这出戏。
“王爷高兴什么？”
“高兴你奋起反抗。高兴你帮我分忧。”他盯着她，眼神凌厉，从她的眼中，似乎想看穿她的内心。
玉露平稳了呼吸，“谢谢王爷体谅。如果不是若仪姐姐做得太过分，我也不会这么做。”
“若仪怎么过分了？”
玉露犹豫，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倒是凌王一副兴致十足的样子。
“若仪姐姐请玉露过去，却在糕点里做了手脚，要不是玉露怕若仪姐姐因为心仪的事情迁怒于我，存了私心，恐怕现在就见不到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