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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病了。等回去了之后再想办法吧,杜六叶思量着。
她先给部份情况特别紧迫的孩子,都穿好御寒的衣物。就令他们稍大的,要照顾好小的。一起站在城楼下等了。
转身就去和姚元崇将其它的棉衣被,和用来祭祀用的干果和饼干送到各路孤寡老人和流民手中。
由守真和守拙负责维护秩序,虽然灾民一传十,十传百,越聚越多。但却未出现混乱。
大家对玄青观的举动,无不感激涕零,有的甚至恸哭不止……
杜六叶不停地安慰他们,正忙着,空灵却冒着雪跑了过来,大声叫道:“执事,执事——你快来看看,这边……”
“怎么了?”杜六叶将手中的棉衣交给了姚元崇,跟她跑了过去。
空灵拉起她的手,往一座有些腐烂的草棚疾步而去。还未走近,杜六叶就闻见一股恶臭的味道。
她弯腰进去,只看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妪,头发斑白,骨瘦如柴,已经奄奄一息了,屎尿流了一地。可见瘫痪有些时日了,生活早已不能自理。
旁边一个五岁大的女孩子,边放声大哭;边摇着她的手臂唤道:“阿奶——”
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杜六叶也暗暗为之恻隐。她忙自怀中取出白瓷药瓶,倒了一颗红色药丸在掌心,撬开老人的嘴,喂她服了。
再示意空灵给老妪换身衣服,“……将她背上山。”杜六叶叮嘱道。
就见姚元崇将头伸了进来,可惜地咂嘴道:“现在达官显贵们为了买你们玄青观的一颗药,可是抬着金银子上山呢。你到好,都发给这些穷人了……”
“药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那些官老爷,一个个吃饱喝足,都悠闲得很了,平时也不注重锻炼身体,不过是得了富贵病,随他们去……”
杜六叶抱起小女孩子,理了理她的头发不由得想到当年的自己……心中一酸,亲自己拿了件棉衣将她裹紧,牵着她,往城楼下而去。
“怎么办?衣服和粮食都发完了……这边的人好像还越来越多了。”姚元崇看着朝东门涌动,聚集过来的难民,有些焦急。
“先回玄青观,多筹集一些粮食和衣物,明天再来……”杜六叶斩钉截铁,在风雪中牵着小小的身影,头也不回的答道。
第59章 闻粥香()
一行人携老扶幼,踩着泥泞,踏着风雪。历经曲折,百转千回总算登上玄青观。
黄逸云看着山下的队伍,早就带了守洁、守慧在山门口等了。见他们上来,就命弟子将人分别引至内外两院。
妇孺皆安置在内院;或有伤重的老翁,男童皆安置在外院。玄青观一时,人满为患。
杜六叶则带着辎物来回的奔波着,不是分发药品,就是递送衣物。
还把皇后娘娘赏她的那些上好的绸缎,她平时根本舍不得穿的,此时也统统被她从箱子里面搬了出来。命人连夜赶工做成小夹袄。打算给那些孤儿做过年衣裳……
到了晚饭时分,更是亲自撸了袖子,在大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灶上的程婆子和吴婆子几个负责生火。她和空灵、空澈淘了整整三桶米。分别分进八口锅里煮了。
等待水沸了,又将准备好的几筐豆子、红枣。还有洗净、切碎了的梨,分入八口大锅中一起用猛火煮了。
她带回玄青观的难民,多是老弱病体。坚硬的食物,根本难以下咽。像馒头、米饭一类,除非为了求生。否则对疗养并无益处。
大多数人饥寒交迫,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冒,咳嗽。
而五谷利于消化吸收,梨又有助于化痰止咳。所以杜六叶才想出这种搭配方法煮了。
一来,可以给大家驱寒,恢复体力。二来,不管年老,还是幼童,因牙口原因。都喜欢软糯香甜的可口食物。他们也会更容易接受。
“姐姐,你在忙什么呢?”大家正看着锅中翻滚白色米粥,和点缀其间的红色大枣。高兴的聊着天,就听一个清脆如流水般声音传来。
几个婆子忙放下手中的伙计,一同向李令月见礼道:“拜见公主殿下,公主金安。”
“免了吧……”李令月向她们抬手,一面扶住正要拱手行礼的杜六叶。
杜六叶对这些礼仪生疏的很,且不说“前世”,就说自从来到唐朝之后,她也一直住在道观之中。黄逸云更是不耐这些繁文缛节,更别提教她了。
所以她一直随兴而发,索性她年纪小,又是方外之人,并无人跟他计较。
李令月也只是孩子天兴,对这些细节,也不甚在意……
但在外人面前,杜六叶还是怕别人说她狂妄。是以掩护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只留了空灵、空澈在这里帮忙就行。”
“领命……”几个婆子低眉敛目地退了出去。
岚雾、岚烟也向杜六叶福了福,相互见过礼,就一同帮忙看火。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煮法。里面还有梨和豆子呢……”李令月玩兴大起,拿起铜勺舀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你感冒可好了?”杜六叶接过她的勺子,嘟嚷道:“你可别烫到了。”
“好多了,国师给我扎了针,加上姐姐的药。已经没事了。”李令月说着拿起灶台上一颗红枣,转了几个圈,裙摆轻扬……
杜六叶不由抿着嘴笑了。
“等一下煮好了,先盛一碗给我尝尝。”李令月将枣放进嘴中,咬了一口。
第60章 算好的()
“等一下煮好了,先盛一碗给我尝尝。”李令月将枣放进嘴中,咬了一口。
岚烟听着,却急了,大声道:“公主,你可别乱吃吧。等下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最近皇后娘娘最近拨了不少的人参、燕窝过来……你要吃咱们宫里都有呢……”
“没事,让她吃……这叫与民同甘共苦。”杜六叶有些不高兴的在锅中搅拌了几下,不满道:“百姓吃得,她有何吃不得?率土之宾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她李家的子民,她理应爱惜。”
“是——姐姐教训得是。哈哈哈——你不要听岚烟的。”李令月摇摆着她的手,不停地撒着娇。
杜六叶点头发笑:“其实啊,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锅粥。五谷杂粮最是强身健体,我又另加了梨……看到没有?这润肺是最好不过的了。”她捞了几颗梨上来,在李令月面前晃了晃。
李令月看得口水直流,咬着手指,痴痴地等着……
岚烟福了福,不好意思地说道:“执事可别见怪,我也只是担心公主的身体。奴婢见识又浅薄,所以……”
“没事,没事。”等下你们每人吃一碗。杜六叶乐陶陶大笑。
“每人吃一碗,可有我的份啊?我可是连午饭都没有吃啊。”话说着,只见姚元崇推门而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你来得可巧了。外院安排得怎么样了?”杜六叶边说着,边盛起一碗碗热气腾腾地腊八粥。
“都安排好了。”姚元崇径自拿了筷子在杜六叶身后打转,伸长了脖子朝锅里张望。
不一会儿,粥端了上了桌。姚元崇接过一碗,在鼻下闻了闻,正准备开扒。
杜六叶敲了敲他的右手,拿勺子换掉他的筷子。
姚元崇嘻嘻地笑,乐不可支地受了。
空灵和空澈招了内院的弟子来帮忙,热粥如同流水般,被送到各房各人手中。
“外院虽然都安排好了,但是差不多都住满了。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姚元崇端起一碗,也顾不得烫嘴,边吹边往嘴里送。吃得不亦乐乎。
“嗯,好吃,滑软醇香,回味十足。你们每年都是这样吗?”
“今年都算好的了……”空灵往攒盒里装着白粥,撇嘴道:“去年比这更惨,城外冻死一片。偏玄青观又小,粮食也不足,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杜六叶手上一滞,端起漆盘就往外走。李令月正在往嘴里送的银勺也是一顿,她停了下来。默默地把一碗白粥放进漆盘,也跟了出去。
迎面就遇到拿着包袱的杨丝盈,她身材纤瘦,拖着偌重的物品有些吃力。
细看她满头青丝已经清清爽爽的束了起来,以竹节的簪子馆着。身穿白色的道袍,显得姿丽秀溢。
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女,每个人有手里都拿得满满档档。
“执事、公主……”见到杜六叶和李令月她未语先笑,行了礼。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司卫少卿府上虽然不太富有,但贫道的父亲还是命人送来了衣物及吃食以济灾民。希望能帮得上执事?”
杜六叶拿着托盘,上前几步,点头说道:“感激不尽……度娉且自去各院分给灾民吧。”
杨丝盈自出家以后,黄逸云亲赐她道号:度娉。仍住在浮茗斋,身边一同入观的杨家两个侍女则更名为:度箜、度篌。
“嗳——等等我……”姚元崇接过空澈的漆盘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见到度娉礼貌的颔首,算是打招呼,就飞奔而去……
第61章 堵得慌()
门外鹅毛大雪纷飞,室内却温暖如春。
李令月看着缩在屋子里面的老人和孩子,东西两梢间,至待客的中厅,全部都挤得挪不开脚。
她们身体不太好的或直接躺在床上……椅子则上坐满了正围着桌子喝粥的孩子。
还有些稍孱弱妇孺,只能或蹲、或歪在地上……
李令月记得,这金桂院原来是陈国公府的女眷歇脚用的。法事期间,她还特地跑来找陈国公府上六娘子玩过。
她和几位闻名遐迩的长安名媛正在东梢间,聊着时兴的衣料和手饰……
那时陈国夫人坐在当厅的椅子上,正和贵妇人们说着话。衣香鬓影,笑语莹莹……历历在目。
正好是现在那群穿着宽大衣袍,用长满浓疮小手喝着粥——的地方……
那些桌椅……
这变化的差异,几乎颠覆了李令月的认知。
虽然在精神上,她也时常会感到压抑和害怕。但生活上她莫不是活在富贵乡里,锦衣玉食,金银玩饰,数不胜数。从来不曾有人亏待过她。
她没有见过种的人……绝没有见过。
为衣食挣扎在生死边缘……这还是她心目中的李家天下吗?
就算穿着宽大的棉衣,也遮盖不住她们身上的异味。还有那冻得化了浓流着血的脚,看见食物时眼中闪烁着如同恶狼般精光。
原来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富甲天下;不管你是穷困潦倒,还是贫瘠乞丐。在道观之中,在太上老君座下,都是真正的一视同仁。
从小到大,宫中规矩森严,父母师长均教育她,人有三六九等,尊卑有别……
李令月感到很震撼。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觉得有些堵得慌。
低头却见杜六叶正将手中的一碗热粥捧给一位坐在角落,年逾八旬的老人。老妪颤巍巍的伸出枯稿般皴裂手掌,根本握不稳。杜六叶怕她烫到。索性一勺一勺的吹凉了,慢慢喂到她嘴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有大颗大颗的泪掉落在碗里。
杜六叶用纤细的小手,温柔地帮她擦了。
还可以这样?
李令月试着也从岚雾手中的漆盘里拿过一碗粥,递给一个小女孩。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李令月就对她善意的笑,歪着头耐心的等她回答。
“……我叫青婷。”小女孩子怯怯地接过,局促地转身,马上将粥递给了她旁边母亲。
她的母亲老泪纵横,舍不得吃,想要喂她。两人你推我让的……
李令月眼眶就红了,她又拿起一碗粥放在小女孩冰凉的手上。
劝道:“快吃吧,我们煮了好多,还有呢……”
姚元崇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眼眶有些湿润,他擦了擦眼角,转身就去了外院。
一路上看见住在玄青观中,各地前来祈福的府门贵妇,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衣捐物……
第62章 打趣她()
晚饭过后,杜六叶将各院调停稳妥了。又亲自端了食盒,撑了伞。带了几个人,前往草芦丹房而去。
还在桥上,杜六叶远远的就看到丹房里的灯泛着明黄的光。一片茫茫白野中,孤零零的,显得格外抢眼。
“师傅——”杜六叶在院外唤道。
“进来。”是黄逸云的声音。
守洁应声来开了门,向杜六叶行了礼。笑道:“执事怎么这么晚还来了?下雪天滑,路又不好走……”
“没事,我来看看师傅,不知道她晚饭吃了没有呢。”杜六叶拎了食盒,大家笑融融地收了伞。
“快请进吧。”守洁、守慧将她们迎进室内。
杜六叶一眼就看到黄逸云正在摆弄桌上瓶瓶罐罐的药丸。
“师傅……”杜六叶声音显然更甜美了,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
“你这皮猴儿,这么晚还来做什么?”黄逸云并不回头,只专心分药。
“当然是担心师傅晚饭没吃好拉。”杜六叶说着勤快地把食盒里的腊八粥拿了出来。空灵、空澈赶紧来帮忙摆碗筷。
“你还有这么好。还是快说实话吧。”黄逸云分捡完毕,顺势坐了,拿起碗舀了几勺。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粥,到清甜的很?”
“是腊八粥啊,师傅,今天是腊月初八嘛。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师傅好不好喝?聚八种谷物煮是最圆满了。不过今天有些咳嗽的老人,所以我特意放了梨。”杜六叶凑了过来,脸上笑得跟花朵般。
“就你机灵,药分好了,上面都贴好了字符,写清了名称以及用法。拿去吧,别在这谄媚了。”黄逸云点头,又喝了几口。
“多谢师傅,就您最懂我了。”杜六叶示意空灵、空澈赶紧将桌上的瓶瓶罐罐都将进食盒。幸亏她聪明,还背了个空药箱过来。
守洁看着未免好笑,打趣道:“……前两天,我可是听执事说过了,我们玄青观的药拿万金来都不卖的,想买也没有。
把那么多官老爷都打发了回去了。
说什么以免师傅她老人家炼药辛苦……今天又眼巴巴的来拿这么多。可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杜六叶有点生气了,反驳道:“师姐这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我们玄青观的药,没有那么出名,自然也没有那么紧俏。
大家用,或是送人都够了。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可不能再卖了。
再说那些官老爷。买了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一定用在正道上。
我前几天说不卖他们,也是为了今天留着自有妙益。
师姐没见玄青观来了许多孤苦病人?”
“是——是——是……师姐说错了,你可原谅师姐吧。”守洁捏了捏她的脸,嗔道。
逗得屋内众人皆笑了起来。
杜六叶也不由得莞尔道:“现在不仅仅要卖,还要卖出天价呢。玄青观要养活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如明天师姐就去观门口吆喝几嗓子?”
“说得那么好听,我才不去,谁知道你这个小滑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守洁咯咯地笑起来。
大家又都随着她们哈哈大笑……
黄逸云拉过她的手,语重心肠道:“别听你师姐胡说八道,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小小道观到是拘着你了。
这药不管你如何使用,我都相信你是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
“谢谢师傅。”杜六叶眼眶湿润。
守洁不满嘟嘴道:“师傅你最偏心了,你就惯着她吧,哎呀呀——我的小师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