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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她不想死，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但她想选择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不能停下、不敢松懈、不敢大意、不敢……
她怕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又要被打回原形。
她要一直干下去，会走到哪一步？她不知道，但她宁可掌天下生死，也不叫他人纵已之命……
上官仪死了，长孙无忌也死了……再也没有人出来反对自己了。
但她的视同左膀右臂的李义府也被李治给杀了，李治还是忌惮自己的。所以他命弘儿监国。
但弘儿的身体与他父亲一样，长年疾病缠身。
而且弘儿太过单纯，善良。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比如在旁虎视眈眈的李贤，暗中蠢蠢欲动的李旦……
事情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武曌也会无措，也会害怕……
但谁会在这个时候帮她呢？谁能成为她的亲信、她的肱骨之臣？
她微微瞌上眼睛，席风边帮她捶着肩，边温声道：“娘娘，不睡一会儿吗？”
“还睡什么？马上天就亮了，也该去上早朝了。”武曌揉了揉眉心。
席风看着，就把炉子上热的一碗人参汤端了上来。她抿了口说道：“正好，娘娘累坏了，快喝一口吧……”
“嗯。”武曌慵懒地抬头。
“娘娘为何不把公主带回来？山上怪冷的。”席风又拿过狐毯盖在武曌脚上，说道。
“……你没看到吗？她其实也没事，有黄国师的药呢。我反到放心些。只不过是有些思念本宫，小女儿情。
主要可能还是想让本宫除掉贺兰敏之……也好，省得我整日提心吊胆。”武曌说到这里，手中的勺子“哐当”掉入碗中。她一时怔住。
席风吓了一跳，娘娘并不是这样喜形于色的人。她忙问伏身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你说……李贤怎么会和贺兰家的人走得这么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娘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席风今年也有三十了，自从太子出生以后，她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慢慢地变成了武曌在后宫中最得力的心腹助手，对于那些陈年旧事，她当然也是听说过的。
“到是那个小小执事，实在可恨，令娘娘冒了这么大的险……”席风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哈——”武曌笑出了声，“我倒觉得她小小年纪有勇有谋，爱憎分明，比本宫小时候，当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你看她全心全意护着月儿，有她在月儿身边，我也能安稳不少。哈哈哈——”
“她哪里能跟娘娘您比……”席风表面上嗤之以鼻，心里却暗暗纳罕。以后对杜六叶行动上只怕也会谨慎三分，这当然是后话。
“自古富贵险中求。本宫也是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李贤。你看他的心思日渐疯狂的膨胀，皇上也纵着他，说他小小年纪贤明守理……哼，风头愈来愈盛过太子，若不再安份……”武曌眼中闪过肃杀的风暴。席风吓得一缩，不敢接话。
武曌闭上眼睛，待心中略平静，才开口道：“……再说，我们带去的死卫不也没用上吗？小小贺兰氏能翻起什么浪？”武曌睥睨地一挥衣袖。
“娘娘说得是……”席风曲膝附和着。
“到是那个裴澄欣，心思只怕不简单。”武曌端过手边的一杯热茶，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说道：“弘儿一来多病，二来没有经历过世事艰辛……尚像一张白纸，只知道人世的美好，见不惯世间丑恶。前段时间不知受了谁的挑拨，居然向那贱奴之女求情。”
武曌想起这件事，气得心口都疼，当初她与那萧氏，斗得你死我活。如果是她败了，哪有他今日的太子之位？恐怕连性命都不保。
他居然耳根子软到那种地步，听人撩拨几句。便为那义阳、高安求情。
不过为博个仁善的好名声。他有没有想过，却将他母后置于何地？
幸亏那两个丫头只是女儿身，如果是男儿又当如何？
当真糊涂至极。
“反正你多派点人盯着。”武曌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不悦道。
“遵命……”席风不再说话，轻轻地替她捏着腿脚。
第55章 开端路（）
一弯下勾月挂在西天，旁边坠着一颗明亮的金星。像金灿灿的镰刀，掉落出一滴水晶般的泪珠。
整个夜色呈墨，唯有星月紧随，相依相伴，亲密无间，仿佛近在咫尺天边。
杜六叶爬在窗台上，遥望苍穹，看着桑树光秃秃枝杆，在灯光的折射下，寂静的伸向天空，好像舞者修长的手指。站在命运的台前，展示给天地群山观摩……
裴澄欣成为县主了，她为人强势，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但她是真爱太子吗？不得而知。
只怕皇后娘娘也是知道裴澄欣的心思。不然不会只是提高了她的身份；却并没有封赏裴居道。作为女人，她的身份抵了天，都不可能越过皇太后去。只要裴澄欣的母簇没有实权，就仍在掌制之中。
武曌运筹帷幄，终究高瞻远顾。
杨丝盈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师傅说要找个机会黄道吉日，亲自帮她弃俗簪披，引度戴冠，将她纳为正式弟子。希望从今往后，她能清心寡欲，潜心修行。
她性格柔弱，确实难融入世俗纷。
而师傅她老人家已经被封为当朝国师。
以后自己也可以随着她自由的出入皇宫内院了。皇后娘娘说她还小，赏给她的不过长安城中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宅，和一些城外的良田及布匹。还有无数的真金白银。
这还不如澄欣县主的名头实在呢。
杜六叶撇嘴，看来皇后娘娘是想给她一个警告，不准她再犯天威？
贺兰敏之的罪名已经昭告天下了，不过是构陷太子、谋害公主、贪污受贿、丧期大肆饮酒作乐、加上冀王又帮他补了几条，说什么纵仆行凶，扰乱治安……
总之墙倒众人推。
事实上历史上的贺兰敏之，更加臭名昭著，除了***未来太子妃，还有条罪名是此次没有的。
那就是与外祖母武杨氏私通******而这些只令他被判流放外地。
据说是太平公主骑马连夜追击，亲自带了人将他勒死了。
杜六叶想了想李令月的小短腿，刚刚会走路的孩子，骑马？
……
但武杨氏已死，就算真有其事，那也是家丑。武曌为什么要特意昭告天下说武杨氏与贺兰敏之私通呢？
杜六叶猜测，大概是武曌恨母亲一味纵容贺兰氏残害自己的子女……
又不允许自已杀了他，才为死去的武杨氏扣上这顶千古罕见的污帽子。
这就是你溺爱他的后果……
但这次不同，贺兰敏之死了。
因为他不仅仅威胁到了她的儿女们，更直接的威胁到了她自己的生命。
武曌违背了与母亲的约定，自然心中有愧，也就不想再为武杨氏捎上什么花边了。
但所幸李令月和杨丝盈从性命到名声，是都保住了。
连武杨氏自始至终都是众人记忆中的那位，慈祥善良的老太太……
杜六叶非常欣慰。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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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去城外（）
再说雍王李贤，到是跟历史上有些出入。史记咸亨二年他还是沛王，兼右卫大将军，任雍州牧。
杜六叶自听别人提起他之时，均是以雍王相称，要么是他风头太劲，大家都想巴结他。
也有可能，是早有人替他请愿，所以他提前被李治封为了雍王。
不然武曌也不说“降为雍州牧，敕夺右卫大将军一职。”
看来，之前他一定发展得很顺利。现在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一切都有了改变吗？
咸亨三年，也就是明年。李贤又会被徙封雍王，授凉州大都督、雍州牧、右卫大将军……
这样说来他明年不仅要卷土重来，还要不断崛起，进而更上一层楼了吗？
这次玄青观的梁子算是与他结下了，不知他会怎么对付玄青观……
就这么患得患失，杜六叶愈来愈睡不着……
※※※
清晨，听着山上的鸟儿婉转的鸣啼，杜六叶觉得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她早就醒了。但想想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就赖在床上不肯起。
法事早已结束，玄青观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只剩下她们师徒与太平公主。
空灵却是听见了里间的动静，为她打起纱帘，催促道：“执事，快起来吧，今天可是腊日呢，岁终大祭，去迟了师傅是会怪罪的。”
“嗯？腊日？腊月初几了？”杜六叶拖着被子，坐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问道。
“正是腊月初八……”空灵帮她穿着夹袄，又铺好床。将洗脸水也一同递了上来。
此时还没有吃腊八粥的习惯，但腊月初八，一般要举行盛大的年终祭祀。
可是腊八粥如同流在杜六叶血液中的习俗。她此时非常想念那个味道，还有养母。
“好——我这就去……”她喃喃地答道。
※※※
如今的玄青观贵为皇家奉院，地位非同往日。每逢初一、十五，人头攒动，烈火烹油。
像岁终大祭，且不说各地百姓，单是长安城中各候府伯爵，簪缨望簇送来的祭品都如小山般，堆满了各个库房。
黄逸云贵为当朝国师。虽然各路参拜人马是络绎不绝，但等闲之辈，根本见不到她。
坊间传言皇上和太子吃了玄青观的丹药，病情都得到好转。
求医问药的官宦之家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所以玄青观的丹药奇货可居，千金难求。一时之间名动天下。
守真看着观外携带万金，挤破了头也要买药的富甲们直发愁。
杜六叶却不急，仍是每日笑嘻嘻的，好吃好玩的带着公主悠闲度日。
辰时等众弟子跟随着黄逸云祭拜天地君亲，行完大礼，皆散去。杜六叶打开库房，望着眼前的：大米、各类酥饼、豆、枣、粟……
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件大事来。去年水旱天灾，加上唐军与吐蕃、高丽连年征战，至使四十余州缺衣少食。百姓饥乏困顿，饿殍满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也就在去年观中收了格外多的小道童。
今年冬天寒冷非常，雪下得多且频繁。
不知城外的百姓怎么样了？街头的流浪儿可有冻死？
这几天一直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她到把这茬给忘了。
杜六叶回过神，就马不停蹄召来空灵、空澈，令她们准备些棉麻衣服和粗粮。
正要下山而去……
第57章 会瞎说（）
杜六叶回过神，就马不停蹄召来空灵、空澈，令她们准备些棉麻衣服和粗粮。
正要下山而去……
姚元崇穿着棕杏的窄袖棉袍，罩着蜜色的短褐。背着手四处溜达，正好路过此处。他见地上堆了不少包袱，食盒，不由得奇了，驻足嚷道：
“嗳——我说你们，我只见到他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山上驮。你们到好，都肩挑手背地往山下搬。你们想干什么？啊？干什么？莫不是想把这些偷到山下去卖钱？
啊……”他自作聪明的晃着手指，得意道：“可被我抓住了吧，我要去告诉你们师傅……”
空灵横了他一眼，抢白道：“亏你想得出来，还搬到山下去卖钱呢。现在别人整箱整箱的把银钱往我们道观搬，我们还不敢收。哼——”
“就是……瞎说什么？”
“就是……哼——”
几个小道童叽叽喳喳，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呛得姚元崇说不出话来。
“那你们这是去干吗？“姚元崇正色的追问道。
“下山看望城外的流民百姓……”杜六叶笑吟吟地答道，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怪声怪气地调侃道：“你怎么还不回嶲州？真想赖在这里过年不成？”
姚元崇讪笑，厚着脸皮跟了上来，“不是说了让我在这里白吃白喝，混个一年半载吗？早着呢……嗳，等等我，我也去……”
※※※
毛毛小雨纷纷菲菲，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道路泥泞，天寒地冻，正是呵气成霜。
出得城外，就见破落的草棚随处可见。杂草上结着厚厚的冰凌。北风空堂而过，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长安一直由雍州牧李贤治理，且不说水旱天灾，灾民过众。
他也确实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请命。求帝后下召，凡年十五岁以下，实在活不下去的，可以自卖身价，任人收养。
但仅仅供收养人驱使役用，却不是作为真正奴仆。等饥荒过后，或有亲人来赎的；或可自赎的。依旧还要归农。
缓解了饥民大部份被饿死的局面，而来年又不至于田地荒芜，无人耕种。
这个办法看起来很好。
实际上操作起来，却很难说。
因长安城中，大户人家皆奴满为患。往往低价买了，做的却是牛马的活计，死伤无数。
被赎回，或者放回的基本上没有……
就算如此，灾民甚众，根本还是难以安置。
这就导致了后方盗匪猖獗，流寇四窜，百姓苦不堪言。
而前方连年征战，税收难齐，国库空虚。供给不力，时不时还传来战败的消息。
李贤怕帝后责其政务不精，更是大做表面文章。他下令凡是逃难而来的灾民，一律不准进城，以免饶乱治安，造成混乱。
而帝后住在深宫之中，根本看不到这人间的凄惨之苦。
杜六叶望着面如菜色的灾民，三四个挤在草棚中瑟瑟发抖，衣不遮体。
而更令人痛心的是，有的草堆中，尸骨成山，显见是被冻死的。而年幼的孩子却不自知，尚在残雪的死人怀中蠕动、爬行……
第58章 不回头（）
而更令人痛心的是，有的草堆中，尸骨成山，显见是被冻死的。而年幼的孩子却不自知，尚在残雪的死人怀中蠕动、爬行……
杜六叶不仅潸然泪下，命人赶紧将棉衣和粗粮拿出来分发。
亲手抱起那些饿得皮包骨的可怜孩子，先为她们裹上宽大的棉衣；然后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酥饼，令她们先充饥。
再将那些或与家人走散；或因孩子众多，应顾不暇惨遭遗弃的。一个个都聚扰起来。统统抱到城楼下避风雪。
看着他们用黑糁糁的小手拿了干粮，狼吞虎咽地往口里塞。杜六叶偷偷拂掉了脸上泪，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抚慰道：“……只要有我杜六叶有一口吃的，就要分你们一半……”
孩子们大多还懵懂无知，只是觉得有吃的就行，不用饿死了，真是太好了……俱都把杜六叶当成亲姐姐看待。
也有几个年纪略大的，约有八九岁的样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杜六叶，生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杜六叶回头看她们冻得脸色青紫，脚丫子都裸露在外面。从空灵手中拿过厚棉衣，就帮她们穿上。
但棉服大小不一，因为有些是买来的；有些却是观中道童日常穿旧的。
只是孩子们身体长得非常快，今年合适，到了明年或许就小了。她们出观前按例，每个道童都拿出好几件。
现在虽说正好派上用场，穿上刚刚合身的却不多。有太长的，杜六叶就先用麻绳齐腰帮他们绑了，以免窜进冷风，又给冻病了。等回去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