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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噬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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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透恐惧（）
接近黄昏，天上忽地风云变色，层层乌云密布，赤红的夕阳极力的想要冲破它，挤出一丝光明。谁知，竟不能得逞，反而是赤红搅在乌暗之中，像极了血染泥潭……
寒意阵阵，杜六叶忍不住抱了抱肩膀，守真立即从马车里拿出一件大氅，追了上来，亲自为她系好！
瑶光台内静悄悄的，当值的侍女内监皆是凝声禀立，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出。远远见杜六叶带了人进来，户婢也顾不得其它，高兴地拔腿就往内院跑，显见是早就在候着她。
不几时，守拙和岚烟便带着人迎了出来，等见过礼，岚烟一面把杜六叶往里让；一面忧愁道：“幸亏大人过来了，公主今日滴水未进，急得不思饮食。大人赶紧过去开解开解她吧？”
杜六叶点头，加快了步伐往里走。心下却暗思：这月儿，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性？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也应该稳重成熟许多了。哎……皇室里的孩子，当真是被吓破胆了吗？没几分坚忍还真是活不下去。
当初如果把她留在太平观，她会不会更加恬淡舒适一些？只是受母亲冷落，在那里明为静养，实为思过。只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外人看着也只有嘲笑贬损的份。
入了厢房，里面冷幽幽的，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几朵百合花香袭人。这些花还是杜六叶说好看，才派人费尽千辛万苦的寻了过来。植在宫中，李令月平时也是爱不释手。
清冷伶仃的，李令月呆呆地伏在案几上，苦眉不展，见杜六叶来了，都没有回头。看那副楚楚可怜，柔弱胆怯的样子，杜六叶都有些心疼。她朝着岚烟和守真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听弦辨音，恭敬地施过礼，便退却而出，还稳妥地为她们带上门。
“听说你今日不曾用膳？这却是为何？”杜六叶也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还为她倒了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李令月无精打采的，神情怏怏，虚软无力，只疲弱失落地说道：“你应该都知道了，听说母后今天……杀了许多人，全是李氏宗亲……”
说到最末，李令月的声音里便透出恐惧来。
“就为了这个事情不吃饭吗？”杜六叶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当然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能预料所有结局。但是要怎么跟李令月说呢？她抱住李令月的头，轻声道：“你别担心……”
“师姐——”李令月哽咽了起来，眼泪无声地，“扑嗖嗖”地往下掉，她靠在杜六叶的怀里，抱住她的腰无奈道：“母上真的是那种人，对吗？”
那种人？是哪种人？杜六叶虽然有些不解，可她也明白，武则天应该是让她的女儿很失望吧？
从前，她一直觉得母亲是位无所不知，至高无尚的英雄。虽然别人也会诟病她，在暗地里骂她，可李令月应该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母亲。
但如今呢？她杀了那么多人，血淋淋的事情都摆在那里。包括无辜的稚子……李令月应该很难接受。因为自己也很难接受！
可是，李令月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切才刚刚开始……狂风暴雨和血腥都只是初拉序幕。往后，武则天在一段时间里，会想尽所有办法，将反对她当权的人，统统剪除殆尽。而且，她会重用酷吏，制造许多骇人听闻的冤案，惨案……
她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女人，但人无完人。她行事果敢，快刀疾凌；却又深谙人性的弱点，善于谋算。所以，有谁可以劝阻她？制止她，去冤杀无辜呢？
杜六叶蹲了下来，看着李令月的眼睛，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是的，她想要知道答案，因为她知道武则天的所作所为，和所有结局。而李令月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切至关重要。
“我害怕……”李令月与她四目相对，眼神里尽是凄凄惶惶，无尽的哀伤。过了一会儿，她又呜咽道：“母上她会除掉我和旦皇兄吗？我们两个，可是李家皇族，最直系的血亲。”
见杜六叶许久都不说话，李令月忍不住追问道：“……会吗？”
会不会？当然有可能会。只要武则天有这种想法，哪怕不用她动手，总有人会揣摩她的心思。代她阴私施刑，以求邀功……
历史虽然与现在有所出入，但也差不离。杜六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李旦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差点被人杀了。应该都是武则天明里暗里默许，或者设计的。
皇家有富贵，权欲无私情。杜六叶想着，又嘲讽的笑了笑自己，说什么皇家？难道寻常百姓之家，就看重什么儿女亲情吗？
寒门无富贵，照样无亲情。什么骨肉血亲？全都是狗屁……
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杜六叶此时的心思，复杂到了极点，她甚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抱紧李令月，忍咽着，“别怕……师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好像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打在屋顶上，像是天上不小心流落的一种心声。
没有人能识别、数清的难言私语。
“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悠悠的声音，彷徨而又迷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般。
李令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末了又缩了回去，依在她的怀中，问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个女孩子，母上还想把我嫁给武三思那种人……我能够怎么办？”
听到这话，杜六叶苦笑，“是啊！女孩子，所以，要忍气吞声；所以，要任人摆布；所以，要相夫教子；所以要围着三尺灶台打转……
但你怎么不想想，难道皇上，她不是一名女子吗？
为什么，她可以让天下臣服？可一统江山？可以让文武百官跪在她的面前？可以让四海外邦敬畏？可以让百姓将她敬若神明？可以让所有敌人颤抖？
为什么？她可以？”
嗯？？李令月再次仰望着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像一些细碎的星子般，开始闪光……开始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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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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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切齿恨（）
“嗳——那怎么行呢？我冯某人一向是知恩图报的，杜大人长得沉鱼落雁，那位小月姑娘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想着，你们姑娘家最喜欢一些精巧的小玩意！那天，小月姑娘更是对在下的做的几只梳妆匣子，爱不释手！这不，在下又连夜重新雕刻打磨了几只，要是能入姑娘眼，便留着玩罢！”
冯小宝说完，爽利一笑，露出白晰的牙齿，让人如沐春风，心神舒畅。
杜六叶看时，只见那梳妆匣子，只有银盘大小，上面雕的是百花怒放，争春斗艳，千娇百媚的场景。收些金银手饰，珠宝钗环在里面，最合适不过了。忙着让守真接过，笑道：“如此多谢了！些许小事，难为冯郎君还记挂在心上，还特地走一趟。那日撞翻你货篮的歹人，可按照契约全价赔偿了？”
杜六叶之所以待他如此客气，是因为知道他日，这卖货郎定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独占鳌头，傲视苍生！他现在若是有个什么事，当然应该帮着他一点了！况且，说来俊臣是个歹人，也不算冤枉他。
以后，他杀人如麻，制造的种种惨案，冤案，都将被后世所唾骂，遗臭万年。
那冯宝见杜六叶提到这件事，怒气便噌噌地升腾起来，没好气道：“大人你还不知道呢，那泼皮哪里有钱赔？听说是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衣食无着，便又去偷，结果被官府拿住，已经下了大狱了。我的银子只怕是要打水漂……哎……”
是这样吗？历史上的来俊臣，也是监狱里的常客，出出进进只当家常便饭。就是这样一个混混无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最后却入朝为官，让整个大唐为之颤抖。
要说跟武则天那不拘一格降人才性子，也是分不开。因为，现在她初登大位，根基不稳，她急于需要一把锋利的匕首，指哪打哪！所向披靡的长剑。
可来俊臣这样的小人，让他为官，那真是为祸苍生……到时候要不要想办法阻止他呢？杜六叶思索着，眼见天色愈晚，她也不好久站在廊下与冯小宝说话，就朝着守真使了个眼色。
守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塞进冯小宝的手中。那冯小宝还要推让，定不肯收，说是今天来原是为着谢恩的！绝对不能要杜六叶的银子。并且，他还希望杜六叶得了空，可以亲自上门，为他父亲诊病。
杜六叶明白他的心思，向她承诺道：“你放心，就在这几日！朝中的事不忙了，我便会来郊外，为家父看诊！”
冯小宝得了保证，千恩万谢的走了。
杜六叶却是心事忡忡的回府，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更大的暴风雨正欲袭来，到时候又要怎么应对呢？
看着守真她们几个忙忙碌碌地伺候她洗漱，杜六叶只得随着她们，为自己净手，正折了头发……末了，她拿起一本书歪在床上，静静发呆。
突然度笙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声道：“大人，宫中有口谕下来了，总管太监正候在厅中，请你快些去呢！”
“什么？”杜六叶惊惜的放下书，她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正打算休息呢！怎的这么晚宫中还有人出来？皇上……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也不及多想，手忙脚乱的，众人伺候着杜六叶重新着上朝服。头发也只得随意挽了个发鬓，便匆匆地朝着大厅而去。
来传口谕的，是武则天身边的近侍太监楷嘉。不知为何，杜六叶一见到他，就料到事态严重。
相互见过礼，那楷嘉也不啰嗦，直接道：“奉皇上圣谕，急召御史大夫杜六叶进宫觐见！”
杜六叶领了旨，也不敢拖诿耽搁，随着宫中派来的车驾，带着人马不停蹄往集仙殿赶去。
虽然暮色深沉，皇宫之中却依旧是灯火透明，处处火树银花，辉煌灿烂。马车左摇右摆的摇晃着，杜六叶凝目坐在车内，有些感叹，多少人为了这锦锈繁华，至高无上的皇权，争得头破血流啊！而她，其实，只是想有尊严的活下去。
集仙殿外宫禁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人俱是铠甲峥嵘，仿佛如临大敌一般，沉肃以对。
这样厚重的气氛，让杜六叶有些透不过气来。可能是，事态已经按着她所预料的轨迹，在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吧？否则，为什么武则天大半夜还会命人把她叫进宫？而集仙殿中，布重兵甲，个个磨刀霍霍。
等杜六叶到了集仙殿时，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不少的人。有武氏一族大多都在，比如武三思，还有武承嗣，武悠宁等等。有的杜六叶甚至叫不上名字，不过像裴炎和魏元忠这种重臣都在。虽然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可杜六叶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武则天只穿了件平常的衣服，头发也是松散的馆着。看来她也是打算歇息了，因为事出突然，才不得不临时把大家都召了进来。许多细问题，大家都是顾不得了。
待杜六叶行过礼，武则天直接命席风将一封奏折递到她的手上。杜六叶也不含糊，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果然，和历史的轨迹差不多，李贞父子起兵造反了；而分封在各地的李氏亲王，更是一呼百应。
毕竟武则天白日里处杀了太多的李氏宗族，假如他们还不做出反抗，只怕是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死，那还不如拼死一博！李氏宗族的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包括从前的几位皇子，亦不能免俗。
长此以往，除非李氏一族被诛杀殆尽，否则真是祸患无穷。怎么打消他们心中的顾虑呢？怎么样减少杀戮呢？杜六叶一直在问自己，可是，武则天的心，岂是她可以控制的？
连李令月现在都战战兢兢，度日如年，生恐武则对她不利，哎……
“众爱卿既已都到齐，那以你们之见，此事应当如何是好？这李氏叛党，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武则天以指抚着额，斜歪在凤榻之上。哪怕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切齿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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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平叛乱（）
滞流，幽静。
自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四海臣服，天下太平。何曾出现在过大规模的举兵叛乱？事到如今，还是李室皇族举兵起事，不少人仍旧沉浸在惊疑与纠忧之中；还有一些人，却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管他谁造反，怎么轮不到他们去操心，自然有人会去平叛！自己只需护好官帽，便是高枕无忧。
没有人答话，其实今天能入集仙殿的，都是天子近臣，武则天也没料到他们是如此反应。就像那裴炎，平日里不管是何事、何人，他都能井井有条，稳而应对。
这段时间以来，凡遇到叛乱之事，他便松散退怯，能拖则拖。完全不似往日那个积极开扩的脊梁作派，武则天心里有些窝火，只得拔高声道：“怎么拉？你们平日里不是个个趾高气昂，侃侃而谈吗？怎的危急时刻反而全是哑巴了？”
如此一骂，大家俱是脖子一缩，黑颜低下头。
其实不能怪杜六叶不肯答话。因为叛乱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出军平叛了。因为不日李贞就会带着乱党，攻克上蔡县，若不早日采取行动，到时候只怕局面难以控制。
武三思则见气氛有些尴尬，只得出列，讪笑道：“皇上息怒，以微臣来看，那李贞父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着以卵击石，带兵造反！实在该死，这畜生就是嫌命长，好日子过得腻烦了。”
“行了……行了……”武则天不耐烦地的挥手，这武三思一向只会顺着杆子爬，说些动听话讨人开心还行。遇事也只能附和着骂几句，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自己的侄子，有几斤几两，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裴爱卿，你可有何良策？”
裴炎做为百官之首，既然天下已现乱象，他理应责无旁贷的为君主分忧，尽臣子本分，死而后已。
却不料那裴炎，思考了许久，才行礼答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李贞父子起兵造反，打的是勤王的旗号……说得是冀王被囚，性命堪忧。才号召天下李氏子孙，共同匡扶正义，起而攻之！
既然他们说得冠冕堂皇，皇上不如早做决策，平息众怒，立冀王殿下为太子，以正视听，叛乱可息啊！皇上——”
见裴炎这样说，武则天的眸子暗了暗，随即她慢慢地敛住，像是疲劳过度般，沉思合合。她悠悠地叹了口长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武三思又抢先道：“皇上，如今形势，那群小人不过是想造反，圈地为王，祸害百姓，滥杀生灵罢了，哪里是你立太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对于太子一事，他比谁都敏感，天下现在既然握在武氏一族的手中，怎可轻易放弃？不过区区李贞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见他们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武则天扶额，朝着杜六叶问道：“杜爱卿，你呢？可有何高见？”
杜六叶正在想着，太子嘛，总是要立的，但是立谁为太子，这才是个大问题。裴炎的心里始终，只效忠于李唐的宗室。虽说他曾经不得志，而恰巧武则天可以给他倾天的权势。他们两个，也是各取所需罢了！
可武则天却仍旧只是个女子，男尊女卑的观点，已深入裴炎的骨髓，根本不可能做任何改变。
现在武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