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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源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满脸茜红地伏在桌子上，像是一个玉瓷娃娃。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似是蝴蝶竖起轻颤地翅膀。青丝如瀑般垂了下去，清江源伸出手来，捏了缕在手中。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心中一遍柔软。
“你知道吗？”他靠近杜六叶的耳边，哈气如丝地说道：“我有多喜欢你？自从那一年，我在长安遇到你之后，就难以自拨，你施药求我的父亲。又让我拦住公主的马车，诉求我的遭遇，借公主的手救我于水火。又叫我撞破了贺兰敏之的奸计，救公主于危难。一箭双雕，当时我就想，这世人当真还有这么冰雪聪明，又心地良善的女子？我何德何能？上天居然让我遇到你？
我喜欢你，当时你还年少，我也不敢说。后来见你一步一步的，筹谋实现自己的志向。过程虽然艰难，但到底一行一印，愈升愈高，身边又有姚元崇和冀王那样的才子权贵，我就更加没有办法开口了。
我寻思着，他们出身高贵，又富可敌国，肯定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只要你能过得幸福快乐，我愿意退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姚元崇竟然是那种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人。
以前我得知李弘和李贤他们欺压你，每每气得咬齿，只恨不能生吞了他们。可我实在没有想到，不羁真诚的姚元崇，也不能免俗，居然不动声色的就与别人成亲。
我珍你如同生命，他却如此辜负你。我真想揍他，打死他……
可我心底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终于我还是有机会，一辈子守在你的身边，疼你、爱你、照顾你……但现在，你又成了当朝御史，前途锦秀，难以限量。
而我呢？商户贱籍，满身铜臭，又哪里配得上你呢？小叶子？不过，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我这一生，都会守在你的左右，逆境，陪你吃苦！伴你东山再起！顺境看你读书下棋，尝遍山珍美味……余生平安喜乐，盼你笑魇如花。
我都不会离开，再也不准任何人欺负你，哪怕有权有势也不行。我言出必行！”
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杜六叶的身上，一遍安宁。杜六叶怕是睡着了吧？虽是春日渐暖，可晚上到底乍冷还寒，料峭阴冷。清江源怕她冻着，温柔地拂动她的头发，轻缓地将她抱了起来。
当手指触碰过她脖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掌中竟然叮凌湿冷。清江源一怔，他以为是自己错觉？又抽回手掌仔细看了看，没错！的的确确是泪滴，杜六叶怎么哭了？她是听到了吗？可她……明明睡得安沉，难道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虽是讶异，见杜六叶微阖着眼睛，他也静默着没有说什么！复又重新抱起杜六叶，将她放入床上，又仔仔细细地帮她掖好被子，关上门，才退了出去。
今天因为高兴，叶芽湾大摆宴席，杜六叶更是犒赏守真等人，命她们不必近身侍候，只管在前厅喝酒。此刻她们只怕也是喝多了吧？实在不行，他还要回清江酒楼，再叫一些店伙计过来，帮着她们清扫收拾整齐。
听着步子渐行渐远，杜六叶才又重新睁开眼睛，她是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沉，但也不至于不省人事。
当时她不过是趴在桌子微眯一会儿，忽然感觉清江源在摸她的头发，又碎碎念地自言自语。杜六叶居然感觉很舒服，也很温馨。就没有动弹，听着清江源低低嗓音，细细地诉说。
原来，他一直喜欢自己？从最开始就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可姚元崇刚刚背叛自己，与别人成亲。每当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像是被锥刺般的难爱，痛不欲生。
所以，她想要入朝为官……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感情，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而且，还生出几分厌倦的情绪来。她没有办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投入新的恋情。哪怕这个人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清江源。
清江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特殊，有别于任何人。自青春年少起，他们就相识，一起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多少的心酸困苦？多少的欢声笑语？他像是哥哥，也像是朋友，还像是自己的精神寄托。她对清江源，有几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思念与依赖。
因为他是那么了解她，又是那么的理解她！不管任何事情，她不说，他也懂！
从来也没有质疑她！宽容、信任、鼓励、温和……
这个人对于自己的生命太重要。
哪怕自己现在抗拒感情的事，也不忍心，也不能够伤害他。
何况自己又升官了，还首入外朝。于他来讲，又到了一个他欣赏又仰望的地步。这个时候自己再去拒绝他，就太让人难堪了，这本身也是种非常大的伤害。
所以，杜六叶做不到，也说不出来。她想再等等，也许自己会好一点！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门楣的高第，商户？为官？在千年之后，商者富甲一方，不知道是多受人尊敬！为官参政，也算稀松平常！并无奇特之处。
所以清江源担心的问题，在杜六叶心中完全不是什么障碍。不管如何，杜六叶都不希望他为了这件事，去伤怀痛苦。
可，杜六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去疏导他？
算了，不去强求！感情的事，最好的顺其自然。
但她，为什么哭呢？是为了这个傻孩子吗？上次姚元崇成婚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杜六叶以为他喝高了，只是安慰自己。
从那之后，两人就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想不到今日，他又表白心迹？如此想来，他应该是认真的……
感动？是有的！
伤心？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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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卖人情（）
武曌放下奏折，望着案几上的夏瑾花发呆。这自然是杜六叶又派了人另送过来的，从前她还真不太在意这些凡俗小花，不过杜六叶说她有药理，置于案头，到也清新不少，立觉赏心悦目。
“崔怀最近在忙些什么？吏部可有什么新动向？”深思了许久，武曌才低沉地问道。
立在一旁侍候笔墨的席风听了，福了福，慎重细虑了片刻，才回话道：“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不过是与姚家结亲之后，两府走得非常近。常来常往的，照着这个势头，过不了几天，崔尚书应该就会提议让姚懿重新复任。太后娘娘也可做个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哼——”武曌扶着额，不经意地冷笑，咀嚼着近来的种种事件，只觉得人情冷暖，实在一言难尽。
“人情嘛，哀家肯定还是要送给她的，但就要看她能不能接得住了。”
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曾答应过姚冯氏，只要姚家与崔家结亲，便有望让姚懿重复其职？如果不是有这层意思在里面，以崔家的地位，何必将女儿下嫁？
一来还不是怕得罪太后？引火烧身？二来，肯定是窥得姚家之子有几分才气，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可就在这当口，太后又猛升杜六叶的官职。除了杜六叶的心计，送的那“一瓶天下”赢得太后青睐，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虽然席风现在也不太明白，但杜六叶如今既为御史大夫，姚家能不能接住太后的人情？实在难料。
那一回姚元崇成婚，杜六叶可是打碎了贺礼的，听说是颗什么圆珠子。以杜六叶的聪颖，谁知道那珠子又代表了些什么？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与别人不同。差点把自己都饶进去，前几天害得连她都吃了挂落，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曾有的事。看来这些文人仕子，轻易还真是不能得罪，否则哪天连自己都后背抵刀，只怕还在庆幸开怀……
假如杜六叶存了心要取什么人的性命仕途，必定让人防不胜防。太后娘娘一直对崔怀不满，因为他那古板中立的态度。如今太后娘娘称帝势在必行，假如遇到这些不长眼的阻止？应该还有不少的博弈和争斗。
而杜六叶，肯定是把非常好用的刀，锋利无比！
“那刘惟府上呢？他们家日子已经选好了吗？什么时候将女儿嫁过来？”紧随而来的疑问，打断了席风的思考。她一怔，赶紧清了清嗓子，谨然答道：“冀王府上的主簿已经来禀过了，说是日子定在明年秋天。冀王殿下更是足不出户，除了专心养伤，就是勤精功课，读书练字。”
听了这些，武曌才满意地点头，随即又不无嘲讽地睨道：“以前他老偷偷摸摸的暗中跟李旦往来，还敢在书房里凿地道通到洛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还有李旦，鬼心思也不少，如今哀家也算成全他们，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往来。没想到偏偏又消停了，一遍风平浪静。
要说杜六叶这小丫头也真有两下子，敲山震虎，只怕把他们都吓坏了。又以李旦暂时稳住了刘惟。不过刘家与长孙家有旧，终究不会为我所用，还有李旦，到底应不应该立他为太子？”
席风本来还打算接话的，可她最后的问题，实在是太大了！上意本来就难以揣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人头落地，她不过是名宫婢，哪里懂那么多？武曌本来就有意于皇位，她如今可是实权在握。但太后娘家的侄子，像那武三思，来得可真是殷勤，话里话外，都透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一门心思也是想当太子。这可真是……算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到老，再平平安安的出宫荣养，只当做没听到罢。
武曌也知道她不敢答话，这些宫女长年生活在宫中，都人精一般。照顾饮食起居，待人接物，都是极好的。从前先皇在世的时候，管得严，不准宫女太监议政。不过此乃一时，彼乃一时。如今天地即将变色，她到希望有个得力的人陪在自己身边，不仅是国事，家事都能帮她帮个主意。像杜六叶和上官婉儿，就非常的适合。都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也有几分谋略。
细细较之，两人也有些区别，上官婉儿终究圆润世故，这可能也跟她的出生环境相关。杜六叶到是胆大心思，又极为稳妥。有时候就算是自己，也猜不出她的心思。武曌就常常纳闷，为什么那个小丫头，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行事却像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端得稳重刚强，又从容不迫，不管什么事都如同了如指掌一般。
看来，自己也不宜算计她，否则只怕烈马难驯，适得其反。不管什么问题也不能积在心里，总要跟她明说才好。打定主意，武曌又问席风，“吏部安排的是哪一天？让杜六叶入朝？”
提到这个事情，席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崔怀等人只说没有先例，更没有经典可查。从来没有听说有女子入外朝为官的先例，正僵持着呢！席风把实际情况都禀了出来。
这些到在武曌的意料之中，她嘴角浮起一丝阴冷，这可是自己的懿旨，已经昭告天下了！虽然引起了不少的沸腾，但怎么说？崔怀现在就要出手反对自己了吗？
“没事，把吏部和各路大臣的意见都透露过杜六叶，看她怎么做？且随着她，这个小姑娘不俗，让她冲在前头，哀家到也省心不少！”
“遵旨！奴才会想办法，把消息都递出去的！娘娘，您看选在明堂建成之日，你再带百官步入新阁之时，让杜六叶上朝如何？”席风躬立身子，低首建议道。要明白，武三思的动作实在是快，自从先皇走后，对于太后娘娘的事，他都纷外上心。
比如，头一件铸造明堂，他可是没日没夜的催着工部那些人，不黑天白昼拼尽全力地赶进度。早几天她去看，明堂已经修得大好了，天皇老子，高得看不到头！放眼天下，都独自一柱，当直擎天！
“嗯！哀家看着甚妥！就这样决定吧！礼部日子都选好？”武曌脸上浮起得意又舒缓的笑容来，明堂代表的那可是一派新气象啊！也是一番新天地！
“已经定下了，在这个月的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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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心澎湃（）
阳光明媚，大地回暖，枝头鸟雀欢快地跳跃婉转，很是令人激情飞扬，振动心弦。天空瓦蓝瓦蓝的，几朵流云轻浮着，相互耳语，悠然飘过。
叶芽湾上上下下俱是喜气洋洋，一大早所有人都忙进忙出，洒扫庭院，修理花枝。几场春雨过后，草色青葱，花木含蕊。若不用心修理，矫正施肥，只怕要抵檐进窗了。守真自从皇宫回来之后，不仅是例钱涨了，更一跃成为叶芽湾的大管家。
虽说从前她也在杜六叶身边办事，是第一个最为得力的，但终究也没有正过名。如今杜六叶亲自任她为总管，且不论多少钱，这份荣耀，就叫人畅怀！
其实，那天送花瓶入宫，她还担心自己有去无回呢！她哪里知道那瓶小小的枝叶，居然藏着那样大的乾坤？只有绿叶子，可能也是隐晦地含着执事的名讳吧？她肯定是在暗示太后娘娘，我杜六叶必定可以帮你一平天下！
所以太后娘娘才会那样的高兴，钱财锦帛的赏了叶芽湾里里外外！执事也加官了，她还说要在朝中为她谋个差事呢！这样讲来，守真就更加高兴了。虽说大字不识几个，但她一身武艺，不管怎么样，假如能够在朝为官！以为说不定还能够遇到他……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井儿从后面撞了上来，叫道：“大总管，可快些走呢！执事正赶着要穿新朝服呢！”
守真一笑，心里思忖着，这小丫头也太没有规矩了，以后这叶芽湾好需要她好好调理调理！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是喜欢称呼杜六叶为执事，哪怕她现在身居要位呢？私底下，她们觉得玄青观的人，才算是亲如一家。
衣服？守真看了看手中，这也算是朝服吗？女装绯袍，与平常穿的襦袍区别不大，是杜六叶命人连夜赶制的。不过是将袖口收成了窄窄的箭束，裙摆也改得短了些，配上贴身的长裤。这样看起来，行动似乎更加方便。
可这样的服装，守真从来没有见过，是跟胡人或者洋人那边学得吗？守真暗暗思索着，毕竟是杜六叶第一天上朝，她也不敢怠慢。刮了刮井儿的鼻子，不满道：“你都是被执事惯坏的，整个叶芽湾，就你敢大呼小叫，没个状态。”
“哼——”井儿噘嘴，抢过她手中的托盘，往正厅跑去。
杜六叶起得非常早，正由着度笙几个帮她梳头，发式也并没有较大的改变，依旧是往日的望仙髻。不过杜六叶的头发较以前长了许多，都快垂到腰部了，行动之间更添妩媚。
守真不由纳闷，因为朝中大多都是老夫子，何曾有过女人，执事也不把头发束起来？挽个高鬓也清爽利落啊！她唯唯喏喏地也不敢讲出来，因为杜六叶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认定了的事情，自是有她的道理，别人一般没有办法改变她。
“怎么了？”透过铜镜，杜六叶却看见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比了一朵镶玉的珠花在耳鬓，笑着问出了声。
“没……没有……只是，没有见过……”守真想了想，还是把话头咽了回来。她本来打算说，没有见过女官上朝，还梳着平常女子的发髻，这样抛头露面，会不会招来非议？
可杜六叶头一天上朝，她又怕触怒杜六叶，惹得她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也不敢说。
“没有见过女官？”杜六叶却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笑吟吟地问着，“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你们家执事，这样登堂入室的上朝，有些‘伤风败俗’？”
“没……不……不是！”守真赶紧摆手分辨，说到最后还一口镇定的咬住。更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