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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知道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赌资，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玩笑。在这个人口本来就能够买卖的年代，她没法计较。甚至，对于来自千年后的自己，生存在人人平等世间，她克意的去规避这种屈辱感。
但，伤口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时，她还是痛得心脏紧缩。
可人生的路，哪一条才不艰辛？
“……李弘他敢赌，当然是想赢，哪怕为了面子，他也会应承。如果能赢那铜矿，那更好！就算没赢，那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你看看你自己，所依重，所帮助的，到底是一个怎样没用，怎样懦弱自私的人？你觉得自己值得吗？”
那样懦弱而又自私的人，只怕是为了活下去，并且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最大的利益吧？李贤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恶心她，打击一下她杜六叶的士气也好的！如果能离间她与李弘的关系，那他地目的也就达成了！
“够了，别再说了。”杜六叶终于发声了，她有气无力的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赢了，你成功的恶心到了我。
但有件事情，你错了。我帮太子殿下，并不是因为我跟他的交情，而是因为公主。没错，我与公主同为师姐妹，情似手足，志比金坚。
我啊！做这么多，是希望你们不要斗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因为公主啊，她希望你们，血脉相连的你们！可以和和气气，健健康康，圆圆满满，太太平平的过完这辈子。你懂了吗？”
杜六叶看着他的眼睛，带着蔑笑，这是她常有的神色。没错，世界很丑恶，但我，却没有你希望的那样丑恶。
你懂吗？
李贤呆住了，呼吸停窒，没有再说话。他不敢说，也不想呼气，怕惊动了空中停留的那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颤栗。
他怕自己转身，那种浮在空气中挣扎的某些欲念会碎掉。
我与他？和气吗？平安吗？他容得下我吗？就算他容得下我，他身边的那群虎视眈眈的东宫党羽，能放过我吗？他还在不停地思索着……
杜六叶却没有管这么多，她转身朝着守真她们所在方向离去。她怕皇后娘娘都要等得急了。
那抹白色的背影是那样的耀眼，轻盈而又洁净，带着一种异常的光芒，与世间的万物都不同，绝对不同……
“皇子殿下，就这样放她走了吗？要不要把他抓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相里哲站在一旁，有些焦急的比划着。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小娘们泄气。
“住嘴——”李贤暴喝一起，打断了他，吓得他一缩。九皇子殿下的脾气可是越来越不好了，最近拿起鞭子就抽随行的奴才们，个个皮开肉绽的。闻言，他缩着头，再也不敢说什么。
※※※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样久，害得我都急死了。母后正等你呢！”还没有到武曌的营帐，李令月已经站在外面。先迎上了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左右仔细地瞧了瞧。
见她衣着整洁干净，当下放心，边拉着她往里走边小心的嘱咐着她，说是让她别紧张，母后夸她诗写得好呢！杜六叶只得低声回道：“……在外面遇到了九皇子，他拦着我说了会儿话，就耽搁了。害得公主忧心了。”
李令月听闻顿了顿，回眸望着她，“……遇到他了？可有为难你？”
为难？杜六叶眼眶红了，摇头道，“没有。”怎样算是为难呢？说自己是孤女？没错啊，弃婴。把自己当赌资？
这世间还是有个人，关心她吧？担心别人为难她呢！哪怕伤害她的人，是这孩子的亲哥哥。
李令月是何等聪明的人，见她神色不对，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先见了母后再说。
杜六叶会意，由她带着，往宽敞高大，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帐而去。
武曌已经换了家常的襦裙，挽着牡丹髻，看起来雍容华贵，仪态万芳。见李令月带着杜六叶进来，抛开手边的一卷书，朝她看了过来。和谒道：“玩到哪里去了？月儿过来。”
杜六叶忙跪下，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大概是念着李令月的面子，武曌命人为她搬来了锦墩，然后自席风手中接过一张宣纸，轻轻放在案几上，问道：“这是你写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当真有些不敢相信了。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能一气呵成！不错……”
说得应该是自己刚写的那首诗吧？杜六叶忙伸了头过去看，可不是吗？端端正正的宋楷，刚正不阿。她似乎忘了，此时还没有宋楷，心里稍惊，想着一会儿怎样应对才妙。
恭谨肃穆地行了礼，才回答道：“……正是杜某写的，随兴而挥，还忘娘娘不要见笑！”
“随兴而挥？哈哈！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胸，志气……又怎是随心挥得出来的？”武曌歪在凤榻上，而席风轻轻地为她掌扇，而李令月则乖巧地趴在她的膝头，满是崇拜地望着她。
杜六叶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随笔写的诗，她其实都快忘了。心胸？志气？武曌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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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给机会（）
她不过是剖白心迹，自己不想为妃为娣为妾……总之不想嫁给太子……皇子！她是一个千年以后的人，讲究的是一心一人，相守白头。与那么多的女子争宠共侍一夫，她做不到，也没有那个精力。
况且，她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当时写的是：
百花皆依粗粝端，夏可乘凉冬挡雪。
也能琴弦也能弹，只尽此身支高瓴。
蔽尽严寒并秋霜，巍然镇守渡千年？
杜六叶想了许久，到底怎样说才妥当，最终笑着措词道：“六叶愿为他人遮荫纳凉，挡风抗雪，并不敢提什么心胸志气，不过臣下应本份而已。”
“好……好……好……臣下应尽本份？‘百花皆依粗粝端’哈哈哈！百花虽然娇媚，咏尽春露秋愁，却不过是依在你的脚端，哪怕是一段粗粝的木桩，也只能伏在你的身下，望其项背。铮铮傲骨，蔑视繁花，哈哈哈……不错……不错。”
武曌说到这里，从凤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杜六叶的旁边，仔细的端详起她稚气的面孔。“小小年纪，却不像同龄的闺阁女儿家，尽作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惺态。眼界胸怀俱是高人一筹。知道我为什么会判房府的嫡女为魁首吗？”
杜六叶见她走下凤辇时，已经恭恭敬敬整理衣带，端直地站了起来。她还从未离武曌如此之近，这可是历史上真真正正翻手为雨，覆手为云的政治强人；也是位精通经史，才华横溢的诗人。
今日的武曌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肤若新荔白里透红。额上点了梅色的花钿，添了几份妩媚动人。鼻若琼瑶，眉如剑锋，英气中透着刚毅和果断。既然有女性的宽容温良，又兼男性的大气磅礴。她的气质果真与常人不同，如同海纳百川。一言一行间，吞并他人的气场。
见她一双凤眼，含着笑，带着几分娇俏，几分慈爱，几分强势，还有几分意味深长……
杜六叶随即陷入沉思，熟虑几番，仍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房府的嫡女会夺得魁首？她没有见过房小娥的诗，这怎么好评价？不如诚实的回答吧！思毕，她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双手交叠于胸前，“不知道！”
“哈哈哈！”武曌听到这个答案，笑得越发明朗，爽利道：“你到实在，连猜都不肯一猜。告诉你，原因也简单，房谋杜断，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杜六叶仍是没有抬头，这个问题她当然听说过，房小娥为什么能得魁首，她大概也隐隐约约的揣度出了个一二，不外乎，拼爹……拼爷……如此之类。
果然，武曌顿了顿，朝外走去，看着远处满目的绿润的参天之木，笑道：“因为她是房府的女儿，所以她会赢。”
四周瞬时陷入沉寂，没有说话，武曌没有转身，她没有动。杜六叶有些颓然，她只是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有些人的起点，注定是你这辈子都无法追求到的终点。
公平？那是什么玩意？就是写出来励志的！
“怎么不说话？”武曌见她一直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高声道：“‘只尽此身支高瓴。’你的志气呢？‘也能琴弦也能弹’？你的想法呢？你不是觉得自己身为参天绿木，从头到脚，从枝到叶，皆是有用之材？”
武曌连着追问了好几句，其实杜六叶也只想告诉她，那玩意是我随口说说的，你不必当真。但，她能跟当今的皇后开这样的玩笑吗？只得一言不发。
如果房小姐夺得魁首，不过是因为武曌想要拉扰房家。那获得亚季的之衔的小姐们，是不是也有待斟酌？
“母后，你这样判定，对于六叶来讲，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年纪是最小的！”坐在锦榻上一直没有出声的李令月，此时也在岚烟的搀扶之下，走了过来。她一直坐在那边吃东西。
“是啊！我也知道对她来说不公平，所以，现在我想要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就看她自己敢不敢一争？”武曌回过头来，看着她们，一个是自己娇俏可人的小女儿；一个是冷冽清俊，出尘脱俗的小道童。两个孩子都长得很好，但在才情上，武曌心里明白，杜六叶只怕是比她的月儿强了上百倍。
她无父无母，却能被调教的文治武功全备，炼药采丹，辩风观象，诗书棋艺……样样出挑，黄逸云果真是位不可世出的高人。
既然她的弟子愿意出世，那当真再好不过了。她期许的望着杜六叶，等待着她的回答。
机会？这个词在杜六叶脑中一闪，什么机会？她的心思也简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做一些挣扎，好显得不那么坐以待毙！如果能帮别人，或救人于水火更好！
直接说吧，她渴望能不被父母抛弃，什么样的机会？能改变这种格局？
见杜六叶还不回答，李令月又急了，忙问道：“母后，是什么样的机会？你快告诉我，我帮她参考一下。”
“小人儿，你懂什么？你这位侍读可了不得呢，你要跟她好好学才是。”武曌用手指，弹了弹李令月的额头，满目宠爱。
李令月“咯咯”地憨笑起来，捂着额头不依。
杜六叶有些惶神，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她渴望被父母兄长疼爱宠溺的滋味，如果有来生，她也想活成这样。不自觉的，她的嘴角就慢慢地翘了起来，抿出微笑。
“母后，你说嘛……说嘛……”李令月使劲的摇晃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
“好……好……好……你们可知道北门学士？”武曌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又回到凤榻上坐定，半搂着她，顺了顺她的头发，慈爱地问道。
“知道……知道……”李令月抢先应声，“是帮母后编撰修订书籍的幕僚？对吧？”
“就你聪明——”武曌又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着蹭了蹭她的脸颊。
北门学士？杜六叶反应过来，难道武曌想要让她进宫？帮她编书？
北门学士，可都是大有来头，那里有弘文馆直学士刘祎之、著作郎元万顷等翰林院学士，她一个小小公主侍读去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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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施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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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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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打架了（）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吧？亲蚕大典就这么结束了，宴会也散了吧？莫名其妙的，就当了女侍中，算了，跟着公主入了洛阳，就算准了会有这么一天。虽然来的方式，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风吹着水边绿叶的芦苇，起伏摇晃，偶有几只白鹭，一飞冲天！
“执事，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射箭。”守真依然喜欢称呼她为执事，仿佛这样，她们从内心到外表，都从未改变。
“嗯？”杜六叶侧目，春末夏初，洛水风景如画，最适合游玩赏景。何况这样的鼓励农桑强弩的典礼，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己举办的。有人在草丛里举行射箭比赛也不稀奇。
见杜六叶兴致聊聊，神情恹恹，守真故意雀跃道：“执事，快看啊！都是我们认识的人呢！”
公子王孙，伯候良世，齐聚一堂，有认识的人在那里作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不是李弘与李贤就行了，只要赌注不是她就行了。杜六叶无甚精神的瞥了一眼，呵！好像是赵道生和明崇俨啊？
她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赵道生，是因为翩翩美少年，穿着白色衣衫，颠倒众生。
而明崇俨身材高大魁梧，充满着阳刚之气，如此一刚一柔，放在人群里都很是显眼。
在杜六叶印象中，这两人一见面就会打架啊！生死对头，想不到齐会洛水了，明崇俨是李旦府上的文士，也是他的智囊团之一。参加这种礼仪活动，实属正常。但赵道生怎么也在这里呢？难道是李贤带他来的？也是，身为皇子，带一两个随从，不会有人特意盘查的。
“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守真好奇不已，想不到赵道生还会射箭，肯定是九皇子教他的。只是他长得那样单薄，脾气又是那样厉害，呆会儿止不定会怎么闹呢！
“有什么好看？我肚子饿了，去东乐街找清江源吧？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要说守真师姐，自从跟程伯献学了射击之后，就对弓箭越发痴迷了。逢人比技，她必定要去围观，点评一二。但杜六叶今天心情实在有些失落，不想凑热闹。
是为了哪一件事呢？她想不明白，自己对李弘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吧？当时他愿意拿自己跟李贤赌，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得已苦衷。却原来，不过是因为自己倘值十座铜矿。
哎……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她有些难过，莫明其妙的委曲。她想见清江源，想跟他倾诉，希望有人聆听自己的空虚和失落。
就这么想着，她昏昏沉沉地浮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哎呀！又打起来了！哈哈……”是守真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全是唯恐不乱地幸灾乐祸，甚至还有抑制难耐，迫不及待的想去煽风点火的势头。
“喂！”杜六叶无奈地蹙眉，她发现守真师姐真的变了许多，以前虽然也能说会道，但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直接，粗暴肤浅。大大咧咧的，怎么越来越像程伯献了？
“哦——？”守真掩嘴，夸张的收住。贼兮兮瞄着她，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你难道不是想去看热闹？杜六叶回了一个眼神给她，意思你好自为之，自己体会！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守拙却也是看不下去了，几步跟了上来，担心道：“执事，真得不去劝劝嘛？是两方的人马全动起了手，如果出事了怎么办？毕竟皇后娘娘还在这里，还有公主……”
杜六叶停下脚步，也是，如果躁乱起来，伤到皇后娘娘就不好了。再者，她现在从“闲”人混到了女侍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一有言官弹劾她怎么办？
但这种事，见得多了，她也不想去管了。她慵懒地朝惜玉道：“你派几个人分别去找贤皇子和旦皇子，叫他们马上过来，不然就出人命了。还有，也禀报皇后娘娘一声，叮嘱公主万事小心点……”
既然要打，这回让你们打得风光一点，事情搞大一点！好好打！杜六叶想着，再不停留，上了马车，往街市上而去。
※※※
清江源的酒肆选在东乐街，临着几棵非常高大的古柳树。推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