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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怒吼如一道惊雷猛然劈向我。
我缓慢回头,僵硬地看着他。
我回想起那个我冒雨为她买临家铺子的包子的那个晚上,她吃了两口就吐了,她说肠胃不舒服,当时我深信不疑,没往别处想。
呵,原来我也有被她骗到的时候。
我苦笑,“那她更应该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
江枫发泄了一通,走了。
我把那束花从破碎的玻璃渣子里捡了起来,重新弄了个花瓶插上。
地上也懒得打扫,又躺回沙发上,拿出手机来,翻到南北的电话。
我打了三遍,她才接起来。
“度云哥?”她的语气里有不安。
我淡淡地说,“你过来,我在家里等你。”
“哦,那个,度云哥,我呆会儿还要”
“马上过来。”我加重语气。
“哦,好,好吧。”
半个小时后,她来了。
我叼着烟靠在沙发上,听见她脚步声在进来的时候放轻了,也听见她打扫地上玻璃的声音。
做好这一切,她才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小心地喊我,“度云哥。”
我睁开眼,平静地打量着她。
她心里很清楚她做错了什么,所以此刻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
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那时她天真活泼,虽然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但她的眼睛是纯净的。
她那时还不够懂事,只知道南溪在舞台上的夺目,并不知道她为她付出了多少心酸。
她向往着站上闪耀的舞台,却并不知道成功的道路上有多少的血泪。
从前,我也觉得她很聪明,而如今看来,她那些不过是些小聪明,令人生厌的小聪明。
在我的打量下,她的头越埋越低。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来。
“沈瑜姐呢?”
“她走了。”我说。
“啊?”
她想表现出惊讶,可她内心的真实情绪还是出卖了她,令她的表情极其不自然。
“她走了,那明天的婚礼”
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往前跨了一步,蹲到我面前。
“度云哥,整个南城都知道你明天要举行婚礼,婚礼不能搞砸了,我,我愿意做你的新娘,帮你完成这场婚礼。”
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厉色,她又小声补充。
“假扮,假扮也可以。”
我突地站起,捏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她脚步踉跄地被动跟着我,直到被我塞进车内。
我坐进驾驶室,车子飞快行驶在路上。
南北很惊慌,“度云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没理会,只是沉沉地盯着前方。
玻璃窗上开始落下雨点,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车子高速行驶了三个小时,最后停在了僻静的乡村。
此时雨下得很大,雨点打击着车身犹如在放鞭炮。
我下车,将南北从车上拽下来,一路拉着她走得很快。
她应该知道我要带她去哪儿了,大概也是被我的气势给吓到了,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度云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把她带到山上的一座坟前,扔她跪下。
大雨冲刷着我们,冰冷的雨水湿透了衣服,雨水顺着衣领灌入,冷得彻骨。
我盯着南溪的墓碑,一字一句地说,“南北,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即便是以后到地下去见到你姐姐,我也问心无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再也不会管你,你要再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别怪我断了你的明星梦。”
第263章 薛度云(27)()
这些话是我与南北的了断,也是我对南溪的交代。
说完我转身就走,南北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度云哥,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雨声像是她哭声背后最凄凉的背景音乐,听来很绝望。
我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去,只丢下一句冷硬绝情的话。
“你长大了,以后的路,靠你自己去走。”
我开着车离开了这座村庄。
赶走南北,大概是我能为南溪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如今的我,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突然引爆,身边的人都离开我最好,远离我也就远离危险。
途中,大雨渐渐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
我感到很疲惫,那种疲惫的源头在心里,它沿着血液流过的地方一路蔓延,直到四肢末梢。
我有些头疼,便打开车窗,任冷风夹着雨丝猛地灌了进来,此刻唯有寒冷可以刺激着我保持清醒。
抽完了最后一支烟,等我再去拿时,烟盒就已经空了。
这一刻我的烟瘾偏偏犯了,扔掉烟盒,没有烟抽我很烦躁。
开进南城境内,路过一个小镇。
当时已经是半夜12点,透过细密的雨丝,我看到路边的一个小店还开着。
我把车停靠在路边,走进了那家小店。
卷闸门拉了一半儿下来,我得弯腰才能走进去。
里面一对中年夫妇围坐在烤炉边,在低声谈论着什么,我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卖得最贵的烟就是45块钱一包的硬中,说是不敢拿太好烟,镇上没几个抽得起好烟的,拿了不好卖。
老板娘把烟递给我,见我浑身湿透,不禁感到诧异,又瞧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随后热心地说,“这一身都湿了,进来烤烤火吧,小心着凉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坐下来,大概是小店透出的昏黄灯光让人感到温暖,亦或是他们那种老夫老妻的平淡和温馨打动了我。
于是我坐了下来,决定抽完一支烟再走。
老板娘再一次望向门外,叹了一声。
“哎,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明天我闺女结婚,可不能这样下啊,真是愁死人了。”
老板说,“过了十二点,应该说今天了。”
“对对,今天。”老板娘应着。
我看向穿着朴素,鬓角已有白发的老板娘。
“下雨怎么了?”
老板娘愁苦着一张脸说,“下雨可不好啊,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两脚踩黄泥,不死就分离。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
她懊悔地拍着自己的嘴巴子。
我淡淡一笑,“这种说法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如今不比从前,接个亲还要翻山越岭。现在路修得好,交通也方便,就算下雨也踩不上黄泥。”
一直没吭声的老板开了口。
“话虽这样说,可心里总是不舒服啊,哪个做父母的不想自己闺女过得好啊,都想图个吉利。”
老板娘接着说,“是啊,那时候挑日子还请了好几个人看过呢,都说明天,不今天日子特别好呢,而且这一个月就这一天好日子,所以大家就凑一块儿了。就我们村子里,就好几家今天结婚的。”
这样说来我随意选还选了个好日子,可是有什么用呢。其实我从来都不信这些。人对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抽完一支烟,我起身离开,走时又多买了一包烟。
给钱时我多给了几张一百,老板娘瞪大眼盯着我给过去的钱。
“多了,一包烟可要不了这么多钱,给一张我还找你呢。”
我将钱放在烟柜上,淡淡一笑。
“不多,遇上你们嫁女儿,就当我随礼了,祝你女儿女婿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坐在一边的老板也挺惊讶地站了起来,我已转身坐进车里,开着车离去。
后视镜里,两夫妇还站在门口望着我的方向。
我想,他们也许会认为我是疯子。
我不是疯,只是那句“两脚踩黄泥,不死就分离”让我感到很压抑,突然觉得白头偕老是特别奢侈的字眼,很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回到家,穿着几个小时的湿衣服才终于脱了下来。
洗了个澡,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觉得整个房间空荡而孤寂。
打开手机,定位显示她的位置依然还在临水。
临水离这里不远,等我处理好一切,我就去找她。
清早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脑袋有些沉重,我想大概是昨夜淋了雨的关系。
换好衣服,我拉开窗帘,发现竟然放晴了。
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
想起昨天愁到半夜的那对夫妇,心下升起一丝安慰。
这下他们该放心了吧。
我发现人在无所顾忌的时候,才会无所畏惧的。当心里住下了人,就自然而然地变得小心翼翼,从前不信的东西也信了。
换了一辆车开出去,我首先去接那冬。
她已经穿好了婚纱,戴着长发,繁复厚重的头纱遮住了她的脸,旁人无法透过头纱看到她的长相。
来到名豪国际大酒店,我把车停在酒店对面,眼看见很多宾客陆陆续续地进入酒店里。
盯着酒店门口,我敲打着键盘,若有所思。
“怎么了?”那冬问我。
我说,“我有一种预感,这场戏,我们不用演了。”
“为什么?”
“等等看吧。”我说。
时间到了11点,终于等来了老杨的电话,他的声音听来很是激动。
“耿荣落网了,在出城的收费站。”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我顿时松了口气。
老杨说,“你猜得果然没错,他混在一个婚车队里,打算混出南城。看来前两天出现在酒店周围的那些可疑的人,的确是他声东击西的把戏。”
我说,“昨天晚上我思前想后想了很久,对他来说,眼下逃比报仇更重要。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会选择玉石俱焚,主动送上门。”
老杨兴奋地说,“总算抓到他了,也算去了一件大事。”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酒店门口说,”查一查,那些行迹可疑的都是什么人。”
“好。”
挂了电话,我对那冬说,“耿荣抓住了。”
“抓住了?真好!”
她的神色很复杂,又是兴奋,似乎又有一丝失落。不过我当时没有在意,因为我的心情同样复杂,一面是抓住耿荣的痛快,一面是对沈瑜的愧疚。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对那冬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呆会儿送你回去。”
我下车,夹着烟穿过马路,从容地走进酒店。
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大气,却又不失浪漫温馨。
现在是十一点半,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大家看到我进去,都纷纷向我打招呼。我微笑着向大家点头。
按照流程,这个时间应该是我牵着沈瑜的手沿着这条红地毯走进去,然而此刻走上红地毯的只有我一个人。
完成了重任,此刻我应该感到很轻松的,可是没有,只有头重脚轻,身心俱疲。
我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舞台一侧,卓凡和杨伟还是来了。
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走了一杯洒,我从容不迫地走上舞台。站在话筒面前,面对着所有宾客。
此刻,原本有些喧闹的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来捧我的场,我衷心感谢,不过今天我只能说声抱歉了!相信大家也都看到新闻了,现在我老婆她还在生我的气,也不打算配合我这场婚礼了。我什么时候把她哄好了再什么时候请大家来喝喜酒,今天这顿饭算是我给大家赔罪的,我先干为敬。”
我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底下隐隐有些骚动。
放下酒杯时,一张张各脸在我的眼里有了重影。我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没有变得更清明,反而越来越模糊,身体也变得越发轻飘。
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是坐在舞台一侧的卓凡和杨伟及时过来扶住了我。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
我大概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应该是昨夜淋了雨,穿着湿衣服几个小时未脱的原因。
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中用了,从前自认是铁打的身子,现在竟然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那冬木然坐在床边,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已经醒了。
“怎么了?有心事?”我问她。
她黯然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说,“抓住耿荣的时候,就是我和江枫离婚的时候。”
“离婚?”
那冬点头,“当初为了保护我,也为了能更好的取得耿荣的信任,我和江枫结了婚。我也曾怀疑过他是孤鹰,但是当初他弟弟落了网,我又觉得可能不是他。我也是前不久才确认这件事。不过我想他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耿荣落网了,而我们每一个人都为了抓捕他付出了代价。
“你辛苦了,牺牲了很多。”我说。
那冬摇头,“只要能抓到耿荣,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不过我怀疑耿荣的背后还有人。”
第264章 薛度云(28)()
那冬说,“耿荣有个哥哥,大家都叫他龙哥,听说他一直定居国外,在国外开中餐厅。我见过他几次,他看起来比生意人多了几分阴险,不像是单纯的生意人,但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在做这种生意,亦或者他就是耿荣背后的人?这些都不能确定,只是一种猜测。但我想,耿荣被抓,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抓住一个人,便积累了一段仇恨。隐藏的身份终有一天会暴露在阳光下,复仇的目光则全部锁定在我身上,届时,我将成为众矢之的。
准备出院的时候,我才见到许亚非。
他一瞬不瞬盯着我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合过眼才有的状态。
“你说你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可为什么我看到的只有伤害?就因为她爱你,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一次又一次伤她?”
一提起她,我的心里仿佛落下一根刺。
我阴郁地说,“我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去伤她?”
“可你的爱还是把她伤害了。”
是,虽然伤害她并非我的本意,可我还是把她伤害了。并且一次比一次伤得更深。
“小鱼想要走自己的路,实现她的梦想,如果你不能带给她快乐,如果你总是带给她危险和痛苦,就不要再去打扰她。”
我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信息。
“你见过她了?”
许亚非看向一边,并未回答我,但答案已是肯定的。
他说得对,仔细回想,在我身边,她虽然也有过快乐,但最终收获的都是痛苦。她有她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但我的占有欲以及对她的保护却束缚了她。正如对待自己的孩子,总要舍得放手,她才能飞得更高。
“她还好吗?”
我抿着口中蔓延的苦涩,艰难地问。
“比你我想像中的要坚强!”
我因这句话而生出些许地欣慰来,“她是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女人。毕竟受过太多的磨难,人的心都是在一次次的磨难中变得坚韧的,我相信她。”
最初的最初,我以为我可以左右兼顾,可以掌控好一切,可以很好地保护她。事实证明是我太过自信,我所面对的是这世上最狡猾的敌人,他们永远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放过她,便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可我真的想她,也是那段时间我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相思病这种东西。这种病不会被时间治愈,却反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