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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敬骁却在这时候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本来就被风吹得挺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以后,有想收拾的人了,告诉我。”
“啊?”
宁玉槿张大了嘴,瞅着墨敬骁没说话。
墨敬骁看着她一脸傻样,眉眼微扬:“本王最近闲得慌,可以替你收拾一下一下你想收拾的人。”
宁玉槿嘴角一抽。
定王殿下,您这爱好可真独特。
而且作为大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王殿下,会闲得慌吗?
那为什么她每次来都听慕容玄抱怨说墨敬骁又处理公务到半夜?
兴许……
兴许他真的是闲得慌吧。
有些话语,轻飘飘散在夜风里。
似乎有人在说:你想做什么,我来做,无需脏了你的手。
*
随墨敬骁进了立章堂一处休息的院子,照旧在此宵了夜。
宁玉槿一边吃着从宫里最新送过来的糕点果品,一边继续刚才的说:“咱可是好人,什么收拾人之类的,太血腥了,咱不提倡的。”
“好人?”墨敬骁抬眼看了她一眼,突地目光一柔,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的确是。”
宁玉槿却没听到他说些什么,只埋首吃着东西,若有所思地出着神。
墨敬骁就坐在她对面一直看着她吃,然而看着看着就看出一丝不对劲来了。
这丫头平常都是一样吃两块就算了,现在只盯着面前的拿,而且都快要将那两盘全部吃完了,她自己却还一直意识到!
肯定有问题!
墨敬骁当下起身,伸手扯住桌布往外一裹,几乎几个起手,就将整个桌子上的点心全部包了起来,丢在了一旁去。
而在出手的同时,他已经将茶碗取出,重新放回宁玉槿的面前。
宁玉槿有些愣愣地望着墨敬骁,没搞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墨敬骁却沉着脸看她:“喝。”
宁玉槿被墨敬骁这厉声一斥,才惊觉自己喉咙干涩得慌,连忙端起茶碗喝了几大口,这才缓了过来。
墨敬骁见她脸色稍霁,眉色一松,重新坐在她的面前:“说吧,刚才发呆想什么去了?”
“想……”
宁玉槿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突地抬眼看向墨敬骁,反问道,“定王殿下,你上战场和敌人拼杀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心软的时候?”
第91章 墨敬骁()
墨敬骁并未先答,反倒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墨黑凤眼,深邃幽壑,锐利清明,似乎能洞察一切。
“今天的事,你心软了?”
宁玉槿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皱起眉心垂下头来,有些懊恼地咬着下唇。
她不该贸贸然问出这种问题的。
和墨敬骁这种人说话,一句话一个词就能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可是说实话,看到墨敬骁那双眼睛,她却莫名地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算不得心软,只是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罢了。”宁玉槿耸着肩,淡淡地笑了一下,“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可一想到宁玉凝现在才十四岁,如果嫁给了余振吉,那她以后的日子就全部毁了。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尤其是在静心堂里,她看着宁仲俭一步一步走出去时候的场景,对她触动太大。
他佝偻着背,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背上,仿佛因为今天的事,瞬间老去很多。
墨敬骁看着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动着茶盏的杯沿,缓缓地开口问:“那你后悔吗?”
宁玉槿摇了摇头,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后悔。”
她并不是一个万事做绝的人,在之前的很多次,她对宁玉凝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可是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她可以表面受委屈暗里整回去,可是身边的人,却会因此实打实地受牵累受伤害。
有些事情,如果不摆在明面上来解决,它就像一个毒瘤,永远地存在在那里,不会消失,只会越长越大。
墨敬骁点了下头:“你若不后悔,那就证明,在你内心里,你认为你做这件事是值得的。既然是值得的,那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宁玉槿抬头望着墨敬骁,忍不住呐呐地张了下嘴。
还可以这样理解吗?
好像……也挺有道理。
对面,墨敬骁这时起了身,不急不缓地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外面一片辽远的夜天。
远山勾勒,树影倾斜。
窗外透进的斑驳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条银色的线。
他的声音,就在这样的夜里慢慢飘远,醇厚动人:“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军营的时候,镇东军的狄老将军就将我拧在马背上,一路奔驰去了附近的村庄。到了那里之后,他几乎是毫不客气地将我扔在了地上。”
“他当时骑在马上,我当时摔在地里,他就拿着鞭子指着那些正在耕田种地的老妪和孩子对我说,看见了吗?这些就是大邺的子民,他们的男人被抓的抓、杀得杀,他们的女人被抢的抢,卖的卖,他们过着比狗还不如的生活,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因为战争和饥饿死去!”
“他说,你在战场上对敌人每一分仁慈,他们都会化为对大邺百姓的伤害,加倍还诸。军人的职责是保护自己的国家,守护自己的子民,如果你在战场上是个懦夫,连拿刀都不会,连杀人都不行,那就滚回盛京,当你的享乐王爷去。”
“噗嗤——”
宁玉槿想着当时的场景,顿时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狄老将军倒是个耿直人。”
居然敢这么吼墨敬骁,也不知道当时墨敬骁有没有“嗖嗖”地对他放冷气。
不过宁玉槿偷偷看墨敬骁的时候有注意到,他说道狄老将军的时候,脸上僵硬的线条明显化开,眸中含光,神情柔和了许多。
“他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当时直接把我扔在了一堆新兵里,也没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任由我自己摸爬滚打。直等到某次阅兵,他看见了我,似乎才想起我来。那时候,我已经是越骑校尉,独立带军参加过很多次战役了。”
宁玉槿听到这里太阳穴一跳,忍不住问道:“我想说,那狄老将军多大了?”
墨敬骁眉心一个大问号,好像没懂她问这个干什么。不过却还是回答说:“六十有五。”
宁玉槿恍然大悟:“依我看,狄老将军也不是真有心不管你的,而是他上了年纪有些老糊涂了,根本就忘了这一茬了。”
要不然以墨敬骁的身份,到哪儿都肯定被人众星拱月的围着,怎么可能被人丢在一旁忘记了呢?
墨敬骁嘴角淡淡地弯了弯:“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那老家伙死活不承认,非要说是给我的历练。”
宁玉槿听着这些话,脑海里面顿时冒出一个时而严肃时而可爱的老头子来,脸上忍不住有了些笑意:“那你当时有没有让人打他板子?”
“呵,”墨敬骁垂下眸子,有笑意流露在眼角,“其实我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提前让我知道大邺百姓的苦,那我面对那一条条生命的时候,我可能真的下不了手。如果不是他把我丢在士兵里面去,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战场,是从不给人留后路的。如果你不能一击将你的敌人杀死,那么下一秒,他的刀就会割破你的喉咙。”
就像空谷里有回音在响,一声一声激荡胸腔。
宁玉槿看着墨敬骁那被战场刀风剑雨雕刻出来的凌厉的脸部线条,似乎有些明白他那“修罗战神”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了。
在敌人面前,他是索命阎王,是地狱修罗,不给他们留丝毫活路。
在大邺子民面前,他却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他们的神祗,保他们一生安稳,护他们一世周全。
墨敬骁这人,想得那般直接。
他只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谁要是危害到一分,无论是谁,他都毫不留情!
在设计宁玉凝的时候,她也不正是这么想的吗?
而且墨敬骁说的对,如果你不能一击将你的敌人杀死,那么下一秒,他的刀就会割破你的喉咙。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我想差了,”宁玉槿冲着墨敬骁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的错与对,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仅此而已。”
墨敬骁嘴角微勾,伸出手摸了下宁玉槿的头,说:“不算太笨。”
宁玉槿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看着墨敬骁。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在摸自己听话的小狗?
可是说实话,这一刻,烛光温暖,时光静谧,墨敬骁的声音飘在周围的空气里,美好而沉静。
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妥帖。
第92章 要谢,拿出点诚意()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宁玉槿觉得她应该能成为证明这句话的典型例子。
本来吧,难得一回她跟墨敬骁和平相处、气氛融洽,她顿时满满感激溢于胸怀,动情之余,不由脱口对墨敬骁说了声:“多谢。”
本来这也没什么,人家也算是开导了她,说声感谢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人之常情针对的是正常人,墨敬骁……
他抿紧唇线微微一弯,一双凤眸轻抬之间,有利光从眼角滑落眉梢,再邪肆地斜飞开去。
那薄薄唇线微启,不急不缓地说:“要谢,也该拿出一点谢的诚意来吧?”
宁玉槿身子一僵,随即僵直地起了身,“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拿眼警惕地看着墨敬骁:“定王殿下,您该不会想让咱……”
以身相许吧?
墨敬骁也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如闲庭信步:“让你做什么?怎么不说完?”
宁玉槿看着墨敬骁步步紧逼而来,连忙地想往后退,步子却再也无法迈动一分。
她已经靠在墙根,退无可退。
几乎条件反射地冲着墨敬骁咧开一口闪亮的白牙,“谄媚一笑”这一技能,在她来定王府的这段日子里,已经训练得炉火纯青、完全不用过脑。
“定王殿下英明神武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爱民如子,怎么会真为了这种事情来要什么报答呢?您一定是说着玩而已,是吧?”
墨敬骁掀起一边嘴角,眸色幽黑,似笑非笑:“如果我说不是呢?”
宁玉槿看着墨敬骁已经离她只有几尺距离,顿时有些慌乱,眼神都止不住到处乱瞟起来:“那啥,定王殿下,咱才十三岁啊,身体都还没长开呢。”
作战第一招,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墨敬骁看样子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说理应该说得通吧?
孰不料墨敬骁语气笃稳地说:“身体没长开正好,等张开了反倒不好办。”
什么?!
宁玉槿眼神怪异地看着墨敬骁那张脸,一个大胆想法冒出脑海——莫不是墨敬骁喜欢幼齿?
啊,怪不得他到现在还没成亲,原来还真有不能说的自身原因!
那自己今晚,是逃不掉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扯着嗓子叫“救命”?
他丫的定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墨敬骁的人,那全都是他的帮凶啊,自己叫到嗓子哑了也肯定不会有人过来的!
那要不要,装晕?装死?装鬼?
“呀,疼!”
宁玉槿额上吃痛,连忙伸手捂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也立马瞬间回神。
这回过神来才发现,墨敬骁站在她前面两步开外,隔得虽然近,但是却没再近一步的样子。
他弹她脑袋的手慢慢收回,双臂抱于胸前,正好笑地看着她。
“在乱想什么?”他问。
宁玉槿看着墨敬骁突然凑过来的脑袋,看着那张陡然放大的脸,连忙闭上眼睛摇头道:“没没没……没想什么。”
这回答别说墨敬骁了,就是她自己听着都透着心虚。
要是她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让墨敬骁知道了她刚才在想什么,这才是实打实地活够了往枪口上撞呢。
“跟我去个地方。”墨敬骁倒是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伸手拧起了她的衣襟,像拧只小猫似的拧着出了院子。
宁玉槿有些悲催地想,自己在墨敬骁的面前怎么就没个人样呢?不是小狗就是小猫,悲催不啊。
墨敬骁双腿修长,步子奇快,几乎眨眼就由立章堂换到了另一个院子里。
那院子很大,一角的场地上有许多的梅花桩,两旁还摆放着几大排的十八般兵器,再旁边还有一个演武台,一看便知是个练武场。
宁玉槿脑袋缩了缩,这会儿都不敢去看墨敬骁了。
有那种怪癖就算了,还选在这种地方,这还要她活吗?
要不她以死明志得了,还更干脆利落。
正想着选那根柱子好呢,墨敬骁手一扬,直接把她扔在了地上,同时往地上扔了两个旁边挂着的最小号沙袋。
宁玉槿左右看了看,然后抬头盯着墨敬骁,不明所以。
墨敬骁却冲她绽然一笑,其间风华,霎时让满园月光华彩皆显黯然。
宁玉槿正被这笑弄得晕乎乎的,却听在这春风一笑的背后,墨敬骁的声音湛湛然如利剑穿刺过来。
“以后每晚,你都在这儿吊着沙包蹲两个小时马步。”
“什么?!!!”
宁玉槿也不躺在地上了,也不想装疯卖傻了,身手敏捷地在一瞬间蹦了起来,激动得跳得老高。
墨敬骁却仍旧不慌不忙地道:“算是你道谢的诚意。”
什么诚意?这根本就不成正比好伐?
他说几句话就要她每天晚上都蹲马步,这简直比强权还要强权啊!
不过细想一下之后,宁玉槿淡定了。
反正雪蟾也就这几天就可以入药了,药配成之后她就可以再也不用来这定王府了,蹲马步什么的,完全没有什么压力啊。
她顿时无所谓地一撇嘴:“蹲就蹲呗,咱还当锻炼身体了呢。”
要是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长一段的黑暗时光,她一定不会如此淡定的。
墨敬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伸脚勾住沙袋绳子一挑,抬腿一踢间,便将沙袋挂在了她的手臂上。
宁玉槿上辈子还能算作女汉子,这辈子却在香月和香巧的伺候下越发娇生惯养起来,一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身体哪经得起折腾?
几乎在沙袋挂上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就险些没坚持住,一个倒栽葱扑倒在地。
墨敬骁却丝毫不给任何面子,伸手将她的手臂抬平,将她的下盘压低,然后……
然后他居然叫人点亮院中的所有路灯,再搬来他办公用的书桌,就面对着她坐了下,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这个男人,他也太狠了吧,居然一点懒都不让她偷?
而且,她严重怀疑墨敬骁浑身上下都长眼睛了,要不然怎么她的手臂稍稍下垂一分,那如利刃般的眼神,便立马飞甩了过来呢?
她顿时纳了闷了。
这蹲马步什么的,难不成是墨敬骁最新的惩罚人方式?
第93章 对她坏,还是对她好()
对宁玉槿来说,这大抵是她来这里十多年后,过得最累的一天吧。
在全宁伯府与定王府之间疲于奔命,在宁玉凝和墨敬骁之间来回周旋,临了了,还得被墨敬骁捉着在半夜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怎么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就忍不住委屈地泛起泪花呢?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至少定王府的影卫们还是挺好的。
在她刚开始蹲了多久,有几个影卫就突然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