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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留下一人后,小石头和三位家丁编成一组,紧随着雷倩。再后面则是四名侍女和四位家丁抬着的一顶软轿。
刚进庙门,里面是一大大的广场,两旁栽满了直直的松树,一冲贯云的气势在四周矮墙的渲染下越发显然。其间,尚有不少的善男信女在那焚香祷告。或拜东,或叩西。广场中央的大香炉里更是香烟袅袅,馨人心脾。身处这般氛围,即便不信之人,也被如此庄严肃穆给震慑。值此瞬间,小石头觉得自己心很定,很静。阴阳真气在这万象融合的空间里仿佛也变的友爱起来,固是偶尔碰撞,也无火花溅发。
不觉里,已到大雄宝殿。殿门前伫着十来位僧人,正在劝退其余的善男信女,要他们稍后再来。而已在宝殿里的,即唤他们快些,说是寺里有大事要办。但今日的烧香人委实过多,纵是只出不进,待宝殿内空无一人时,都足足等了三柱香的辰光。
过了会儿,明惠大师容光焕发的由里走出,合什道:“两位女施主,宝殿已空,你们可以进去了。”
雷倩道谢,吩咐家丁在外等候,随后从软轿里扶出她二姐,带着四位侍女一同进了大雄宝殿。
小石头坐了余裕,觉着甚是无聊,又瞧左右无事,即在大雄宝殿周围闲逛起来。下了宝殿前的台阶,便是罗汉殿。门侧摆着一张小桌,桌边正有一年老僧人支腮瞌睡。那僧人双眉皆白,鄂下偏是无须,瞧来光洁得很。尤其容颜红润,几如婴儿。
小石头行到跟前,朝他斜睨一眼。其时,进进出出的善男信女甚多,见个英壮的家丁伫在门口,直是挡了小半空间,心下实也恼怒。不过在这佛门境地,每一人均是心宁神静,却无人斥他。
小石头方想离去,老僧骤道:“施主,请留步。”前两字犹如暮鼓晨钟教人醒神,后三字粗听沙哑,但细辨下,偏觉温润舒畅,恍若玉馨轻敲,击击点中心坎。
30章 缘来缘灭(下)
小石头原已走开数步,听得声音,愕然回首,左右环顾,却无旁人,不禁问道:“大师唤我?”
老僧双臂曲伸,扩胸下作了记懒腰,又打了记呵欠,举止间毫无高僧应有的模样。笑笑道:“施主乃有缘人,老衲等了甚久。”
小石头讶然,走近几步,道:“等我?”
老僧又是笑笑,眉目间极是慈祥,原本浑浊的双眼,蓦地隐泛睿智神采。右手稍一示意桌前的椅子,道:“施主请坐!”
小石头呆呆地坐下,只是满面的怔然,明眼人一看就知。
老僧道:“施主定有满腹疑问,要问老衲?”
小石头颔首,心想,这问题有些废话。
老僧道:“其实,老衲并未睡觉,只在感悟尘世。”
小石头寻思着,这话骗谁啊?没睡觉,还伸懒腰,打呵欠?
老僧迳顾道:“老衲适才功课时,只闻得芸芸众生,碌碌步伐,忐忑心旌。正当失望之际,忽有一龙骧虎步由远处走来。老衲惶恐,只道必是听差。不想,睁眼一看,竟是九五之尊来临。怪不得龙虎追随,风云相伴。”
老僧罗哩八唆了半天,小石头半句都未听懂。只是愣愣地望着他。老僧见他痴痴,倏地笑道:“施主宅心仁厚,老衲原可不必罗嗦。但既已会面,我二人倒也能结个善缘,以便日后龙华会上再见。”盯着他半晌,又道:“施主此身非俗间人啊!心是上仙灵,身却是天神胎。日后的造化,实非老衲可以揣测!看施主神光湛然,仙神骑必已寻获!老衲欣慰!”
小石头愈听愈是糊涂,心想,这和尚莫非是个疯僧?只是他言谈诚然费解,可神色安详,迥非痴癫,却是教人诧异。
这会老僧接着叙述:“施主若能逐鹿天下,当可造福苍生,积下十万功德!俟时,施主多半便能灵返天界,遨游宇宙,效那神父挥斥八极,一统混沌!”
前两句,小石头终于听懂,意思居然叫自己争霸江山当皇帝。心旌陡悚下,左右顾盼,瞧无人在旁,顿感安心,继而双手连摇:“大师,你不要命了?这种话怎可乱说?”
老僧微笑道:“这是苍天给你的使命,何来乱说?”
这刻,小石头已不敢继续待下去,惶惶地站起,踉踉跄跄地跑开。身后传来老僧的大笑。直到了大雄宝殿,小石头回睨,发现老僧并未跟来,心儿方是稍定。只是神色慌张,苍白已极。其他家丁虽有察觉,但念着交浅,不便询问。其间,小石头暗中偷窥老僧,却见他闭目端坐,竟又瞌睡起来。心道,老和尚当真害人不浅,胡说八道了一番,唬得我担惊受怕,自己倒好,居然养起神来。”
又见一年少僧人走到老僧跟前,合什行了一礼,接着不知说了些什么。不想,老僧先前与自己唠唠叨叨,时下竟是摆足了谱。年少僧人足足说了数遍,偏不见他睁眼回应,而且连半丝回醒的迹象亦无。小石头不由失笑,寻思着,年少僧人多半在老僧的眼里算不上有缘人,故而理都不理。
与此同时,年少僧人唤了半晌,不见师叔祖回应,心里已然着急。当下顾不得忌讳,上前轻拽老僧的淄袍。瞧着仍无反应,年少僧人大骇,一把抓住老僧的手臂,大声道:“师叔祖,师叔祖……”猝急的大喊声蓦地响遍静谧的佛门圣境。四面八方顿时汇来数十位僧人,个个神情紧张。
小石头看到这里,心想,难道老和尚死了?对于前一刻仍与自己胡说八道的人,眨眼间却是死了,一时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望着僧人们的悲凄之色,心下肯定老僧真死了。刹那,脑中一片空洞。过了久久,又想,老和尚莫非早已寿尽,只是要等着和自己说番话,方是硬挺到现今?思至此,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还真有些被老僧那讹言所惑的样子。
寺中突有前辈高僧圆寂,相国寺初时尚有慌张,但须臾之后,即一切正常。不过,原先一直陪着雷府二位小姐的知客长老明惠大师也没这闲暇了。当即向她们再三致歉。二女连道无碍,索性辞别明惠,说是改日再来。
明惠感激:“二位施主烧香完毕,本寺原要供奉斋菜。如此一来,却是失礼了。”
二小姐淡笑:“大师客气。贵寺既有事,小女子与妹妹自当避开,怎好再行叨扰?”
这么一来,原是一日的行程,由于老僧骤然圆寂,却仅费了个把时辰,便从寺里出来。
雷府一行堪堪出的寺门。外面那三十余位公子哥尚未散去。一见下,那是欢欣鼓舞。压根不用人催促,当下一古脑儿地涌将上来。
三十余人明显分成两拨。一拨跟着雷倩,一拨围在软轿。浪漫点的说想邀五小姐赏月,诚心点的说要送二小姐回家,更有自命文才斐然者,说想与二小姐手谈几局,或是吟诗作画。那股不把雷家二位小姐,缠得?封蛏算玻憔霾话招莸钠疲啡肥凳蹈艘恢植皇て浞常煜鲁奈弈胃芯酢?/P>;
雷倩听得是头大脑大,虽说满肚怒火,可如想饱以老拳,他们偏卑谄足恭,百折不回,教人硬是生不出怒气。而且这些人均有显赫家世,不是文官的子孙,就是武将的后裔。倘然今日揍了他们,保不准这些人的父亲明日便联合起来弹劾自己的爹爹。尽管她平日大大咧咧,但女性的细腻心思,仍让她想的比较远,比较深。
正当雷府等人焦头烂额之际,忽听得身后一声清朗长笑,笑声之后,即有人道:“你们这些人可真无耻!人家小姐不与你们计较,谁知你们却如蚊蝇一般搬唇弄舌,败德辱行。”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黄衫公子,长发束披,腰悬宝剑,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说着。这些公子哥们均是长安城内权势熏天之人的后辈,何时被人当面调侃过,登即人人勃然,群相恚怒。
原先承诺做东的哪个丑陋公子当先跳出,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这么大胆的胡说八道?”旁边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别以为你小子长得俊,咱们就不能揍你。大伙说是不是?”公子哥们齐声响应,轰然称是。又一个脸色灰白之人道:“咱们要揍,就专揍他的脸蛋,省去他在这卖弄。”众人大笑。
青衫公子被他们呵责,却亦不忿,依旧满面笑容。只是走近他们,指着哪个说要揍自己脸蛋的人,道:“既然你这样有本事,那就先出来吧!”
那脸色灰白之人的父亲是当今大秦的吏部侍郎,虽然官居三品,但与其他公子们的后台相比,仍差许多。这么一来,他在众人里向来便是陪客,从不算是主角。有时作些不法勾当,总也随在人后。不料,今日原想搏个满堂彩,尽管彩声是来了,可时下事主竟首先寻上自己。不由微感发慌。
他不知青衫人是谁?又有何后台?直是寻思着,这人既敢与自己等人吵嘴,甚至打架,势必后台不弱。想到这里,不由暗自后悔,起初的意气风发顿时烟消云散,朝着左右望望,往后挪了半步,讪讪地道:“咱们俱是斯文人,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雷倩闻此言,“噗嗤”失笑,瞧着那人服软的样子,心想,这些人欺软怕硬素来已惯,平时诚有听闻,尚有不信。今日恰是得见,倒也不枉。雷府下人们也是愕然。
那人虽忌,不过身旁的其余人可不惧。尤其那丑陋公子,父亲乃当今太师,自己又是当朝国舅。尽管是个闲职,可大秦上下瞧着他姐姐清贵妃的颜面,没人与他顶真。如此一来,无疑助长了他的纨绔气焰。当下便扯着脖子道:“臭小子,你要找人,就找老子。老子叫潘世杰。”
31章 楚王世子(上)
青衫人听得丑陋公子是潘世杰,又见他跳上跳下的颇是仗义,竟把事情尽数揽到自己头上。冷声道:“好,够义气!”嘴上虽在称赞,脸上却满是鄙夷。又道:“既然你强出头,本公子便与你好生斗斗。记住,本公子符震,乃楚王世子。”话音甫落,也没给人思虑的时辰,手中长剑“噌”声出鞘。
先是一道光影,继而一朵璀璨剑花倏然而现,便似平空生出。“嘶嘶”作响里,犹如毒蛇含信,迳向潘世杰刺去。
众多公子哥们听青衫人原是楚王世子,无不惊悚,情知今日撞了一块大铁板。
楚王何人?他是当今大秦皇上的嫡亲兄弟,也就是皇室贵胄。据闻,当今皇上能登上宝座,还有楚王的一半功劳,若非他当年死挺太子,皇位不定会落在哪位王子的手上。当今皇上登基后,论功行赏,封楚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只是时日一长,出于上位者的疑忌,便派楚王率三十万大秦雄师镇守大秦西北边关,以防西戎寇边。这么一镇,就镇了足足二十年。这些年里,楚王逢五进都拜觐皇上。今年恰是第四次进京。故而,身为楚王世子的青衫人,长安城的众多公子的确不识。
潘世杰瞧着剑影骤到,心下委实惶恐。他适才大言不惭,一来以为青衫人在这大秦之都必不敢轻易动手,二来,己方人也多,纵是一人不敌,相信一拥而上,定能把他压垮。怎料,眼前小子居然是楚王世子。尽管身份并不比自己高上很多,可小子的剑术实在吓人。那里像是口角之争,目下的趋势,简直便要取己的性命。
惊慌里,顾不上颜面,甚至美女在旁,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晓得本身体躯肥硕,若要闪避,势必不行。索性蹲身抱头,大呼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刹那间,直觉头上一凉。过了良久,并不觉身上疼痛,把头微微抬起。却见楚王世子站在不远处冷笑不已,右手执剑横于胸前,左手也不知在那抓了一把黑毛,在剑上不断地试着锋利。瞧着黑毛飘过剑刃,便是一分为二的结局。
潘世杰但觉心儿发寒,毛骨悚然,寻思着,若长剑先前刺来,这会儿,老子我必已透心凉,死得翘翘。猛地里,一个激灵,心想,这黑毛莫不是我的头发。手一伸,迳自在头上抚摩。一摸,便感到头顶处光秃秃地不见一毛。顷刻,直觉满肚羞愤。与此同时,雷倩的笑声又是巧不巧地传来,教他愈发懊恼,惭愧欲死。
他素命风流,诚然容貌丑陋,平日衣冠着装却是讲究得很。今日教人削去头顶毛发,实不亚于被人枭首。更何况是在两大美女的眼前。若再不显露下自己的男儿气概,岂不被人看轻?当下跳起,戟指着楚王世子,怒声道:“你是世子又怎地?即便你是楚王,又怎地?难道就能削人毛发?难道就能不许旁人君子好逑?难道就能一手遮天?可你能遮得住巍峨长安么?哼……固是遮得住,但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你楚王一家也不能上下通天吧?”
一口气讲了一连串,再则外怒内慌,情绪瞬变。说罢,竟是喘着粗气,显得累极。不过他这番捶胸顿足之余说出的指责好不犀利,字字句句扣人罪名。周遭围观之人无不震惊。
雷倩讶然,没料到平时瞧不起的潘国舅居然有此口才。
在楚王世子长剑疾刺那当儿,小石头已对潘国舅暗生同情,觉得他与自己当真一般苦命。仅是一句口舌争辨,便落得个被人斩杀的厄运。想起自己以往的日子,仿佛比他尚要幸运一些。那时,他虽想搭救,可惜经验欠缺,手脚也慢,惟能眼睁睁地瞧着潘国舅遭人剑刺。之后,见他逃得性命,仅是头顶毛发被削,不禁庆幸。但见他目下又掀风波,非但不愿低头认错,更且放声大骂。心下很是钦佩,寻思着,好男儿就当如是,固是刀剑斧钺加身,却是风骨不改,无畏无惧。
一时,对潘国舅等人,起初死皮赖脸地纠缠雷府一行,偏是尽数忘怀。心下直想着,倘然楚王世子真想再行出手,我定要助他逃脱大难。
楚王世子初闻潘国舅之言,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这肥家伙竟有如此血性。与适才抱头蹲身大呼救命的形象,着实相差甚远。让他生出一种莫非换了人的感觉。然细辨后,不由愤恨难当。这肥家伙每言每句,均是扣着楚王一家目无皇上,妄想在京都长安翻云覆雨。倘然传出,即便无人相信。可也教人头疼。万一秦皇信了一句半句,那我楚王府岂非遭祸?况且,楚王府目下的处境,委实堪忧,秦皇原就疑神疑鬼,被他这样一说,猜忌那便越发的大了。
想到这里,胸中怒气陡盛。他在楚王辖地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哪个不是低三下四地奉承谄媚。再看向潘国舅,见他自一番言语后,脸上神彩怡然,容光焕发。更且有种小人得志的笑容,尤其让他难受异常。旁边的公子们诚然未有附和,但神色间的崇拜,却教他愈加恼忿。心想,本世子和他一闹,偏是让他风光得很。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思忖及此,铁青着脸骂道:“胡说八道,竟想污蔑我楚王府。你去死吧……!”喝声未完,长剑朝外一抡,蓦地划了道弧线,激泛着彻骨的寒气。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定让姓潘的家伙今日丧在手下。纵是回去后,被父王责骂,那也顾不上了。不然,颜面何存?
这一剑,他原是十拿九稳。何况前一剑,对这聒噪的家伙,已然大有了解,知他仅会摇唇鼓舌,至于武功却是半点也不会。虽说堂堂的楚王世子,又是崆峒派掌门散桑真人的爱徒之一,今日弑杀一个手无缚鸡的人,着实有些不光彩。可这会,由于胸中的怒火,再加素来顺风已惯的性格,一遇有人顶撞,况且讽到他骨子里,这等样的羞辱如不报复,教他怎生忍受下去?
周遭的人,见到这一剑之威,无不失声惊呼。尤其潘国舅那一梆子损友,更是愁云惨雾。寻思着,即便自己等人口才再好,终究不及人家的剑利。有些更而想到,是否此趟回去,寻个武师好生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