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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游人突然望见这多美女,自然眼发直,心急跳,大叹今日出门着实划算,竟能目睹仙子般的美人儿。其间两三男子仗着自己生得魁梧,家底殷厚,居然生出求凤之意。不过这些前来搭讪者,没一人可以闯得过石虎的关卡。某些人堪堪走近,便被他推得老远,若口中污言垢语,不三不四的话,那便越发可怜,个个跌入湖中,成了落汤鸡一般。
冰清、璺儿幼受庭训,素来娴静;可龙儿却是个惟恐天下不乱之辈。寻常没事,都要找些事来,如今瞧着热闹,更是活蹦乱跳。时而抛个媚眼,时而嫣然一笑,直把湖边男子迷得是神魂颠倒,一个个毫不畏死的冲将上来。最后,幸有小石头及时阻止龙儿,方消了这小小风波,否则,只怕当日金陵城外的一幕又将重演。
这般热闹地游了片刻,适见湖里蒲苇葱葱、芙蓉斗艳。璺儿道:“冰清妹妹,这茂密生长的蒲苇,多半便是夫子陈蔡绝粮时的充饥美食罢?”
冰清点点头,又见湖上少女采菱,老翁捕鱼,一派闲然自在。不禁感慨道:“夫子游说列国,原是教君王施仁布德,殊不知,反教百姓围困。说来,着实好笑。”
璺儿颔首,正想再说。
小石头蓦道:“他只教君皇如何使民,又教民如何尊君尊礼。然而,那时的列国民众虽有阶层区别,却是民风朴素,多得又是那豪情天纵的古代英雄。实是一个人性张扬,学识争鸣的年代。如此反其道而行,强要为人戴上枷锁,又束约人性,也无怪百姓怨忿了。”
冰清等闻得人性二字,不禁呆愣,但随即省悟,笑道:“石大哥果然学识渊博,儒家说人之初,性本善。石大哥却能精炼出人性二字,真可谓短小精悍,二字值千言呐!”
小石头大窘,心道,什么精炼?在我那前世,纵六岁龄童张口也能说出人性。
他之前只是突有感触,说了一番贬儒之言。然转念又思,儒家之道,讲究个人修养,培冶自身的浩然正气。说来与天道并不相悖。何况,如今的神州百姓尊孔敬儒,彬彬有礼,然一遇敌人侵犯,顿又热血沸腾,战意滔天,并非像前世描述的那么迂腐。
可见任何一门思想学说,都有它自身的道理。紧要的是,只看人们有没学到其中的神髓。若只像前世某些酸儒那般满口子仁义道德,背地里却自男盗女娼,这样的人委实不配儒家门生的称谓。通俗点的说,纯粹就是批着正义外衣的小人而已。
遐想联翩里,又思,世间万般变化其实皆脱不离一个“道”字。此道既可为天道,也为人道,又能叫玄道。何谓玄道,实质便是常说的只可意会,却难言传的那种。这样的道,儒家谓顺天应人;道家唤天意难测;佛家则叫佛在心中坐。也就是说,人人皆可成为大儒,真仙,神佛。主要是看其人有没这机缘或福分去领悟。
而自己是幸运的。暂不说较之他人多了数千年的前人积累,其间的祸福转折,人世迭合,更教自己多了一层岁月感悟。人生之中涉及道的东西实在太多,大到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小到花落花开,人来人往。可以说,由胞胎生孕的一刻,道就在人的身旁,并且始终伴随着。生生死死,喜喜怒怒,无时无刻均有道在顺衍。
念及此,他缓缓闭起双眼。古怪的是,外界的景象并未在他脑海里消失,反而越发的清晰。
这时,他忽然想起师叔清虚真人说过的一句话:“人降尘世,自睁眼始,便被万丈红尘所迷恋。方寸灵台间更被尘灰玷染。佛尤要时时拂拭,况且一介凡夫乎?”
小石头深深地吸了口长气,随后徐徐吐出。瞬间感觉,自己吸入的不似素日的寻常气息,竟有股子仙灵之气轻轻洗涤着自己的心灵。
殊为奇妙的感觉,令他久久不想再次睁眼,便这么长长地伫立在湖边。
湖风、花香、偶而传来的嘈杂人声,以及柳枝轻轻吐芽的“哔啵”声,俱让他的心儿沉淀,沉淀,再沉淀……
诸女见他面向大湖,闷闷不语,只道是思念邓蓉过炽之故。互视一眼后,璺儿道:“看石大哥郁郁寡欢,想必这宛丘龙湖也吸引不住他。我们不妨早些赶路,亦好快些回汴梁。”
冰清臻首轻点,道:“嗯!那亦好。咱们出来日子久了,汴梁城里还不知怎样了!”说着,诸女回身,龙儿则招呼随在后头的车夫、马夫快些过来。
小石头听及,心下惭愧,忙道:“不可,不可,咱们好不易浮生偷得半日闲,出来游玩赏春,岂能因我之故,而教你们扫兴而归?”
璺儿柔声道:“石大哥,瞧你神色忧郁,愁闷不乐,此处固然风光宜人,天下绝佳,我们也没心思玩下去了。”
小石头胸间一热,道:“我心情虽然不佳,但这里风光迷人,景色堪绝,走得久了,兴许豁然开朗起来也不定。”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感触多多?总觉得自领悟了《太素心境典》后,世间万物在自己的眼里,仿似都有着天大道理含蕴其中。每当伫足观赏或见奇物异景,便想思索一番。这等瘾味,竟难自抑,说来着实怪煞。
璺儿抿嘴笑道:“既然这样,那便依你就是。”
“好好!呵呵……”
他们适才谈论典故,雷倩和龙儿向来懒学惰文,自然觉得无趣已极。此刻听他们道,还要继续游玩,顿然开心不已。龙儿道:“少爷,湖那边有座高高的土丘,还有许多建筑和人,是不是一座陵墓啊?”她与石虎守护颛顼陵千余年,对此种丘壮的建筑最为敏感。
顺她手指望去,大湖北岸果有一处高丘耸立,周围翠柏劲松,殿宇巍峨。
小石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又看诸女,她们也均摇首。
刘副将上前道:“禀王爷,那是太昊陵。”
“太昊陵?”小石头一怔。
太昊其实便是三皇中的人皇伏羲,也就是那一手击败大神蚀阴的伏羲帝。照蚀阴记忆,伏羲击败他们四大神后,便携着其妹女娲一同回到了天外天。怎么此处还有他的陵墓?他尚在思忖,意识海里,蚀阴的魂能却骤然翻腾起来,且大声嚷道:“小子,快带我去看看那劳什子的伏羲陵。”
“你要去?”小石头讶问。
蚀阴道:“怎么?本大人落难至此,连个陵墓都不能去了?”
小石头道:“那也不是。”堪想举步,陡起一念,即道:“蚀阴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蚀阴嘿嘿冷笑道:“什么商量?瞧你小子呆呆愣愣,原也这么会耍心计。本大人告诉你,我在你意识里,那是情非得已,别道我喜欢。”
小石头的确是想让他离开自己的意识海,听他这么讲了,倒也无奈。便道:“那你在我的意识里面,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
蚀阴哼了一声,道:“快则千百年,慢则数万年。”
“啊!?”小石头失声。之前说话,均用意识交流,此番却是惊呼。在旁诸女不知他发生何事?一时均感诧异。眼望诸女惊容,他讪讪地笑笑,跟着对蚀阴道:“大人啊,依你这般说法,岂不要跟我到老死?”
蚀阴讥嗤道:“笨蛋,你既有昊天宝镜护身,又有本大人的魂能,何况自身又习仙法。岂会轻易死去?妄说地府拘禁,就算九天十地的神佛加在一块也奈何不了你的。”
听他把自己说得很厉害的样子,小石头不禁怔忪。要知道,在他心里,从没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也从没长生之念。总觉那所谓的天地同寿,不过是一个传说。自己何德何能,又有何样本事可以臻至偌高境界?他道:“蚀阴大人,你此话未免太过。你若说我活个几百岁,我倒还相信,可说我能永生不死,却……却……”
“却什么?你个大笨蛋?本大人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居然被你的意识禁锢住。”没等他说完,蚀阴突然忿忿不平道。
小石头气急,辩道:“是你的魂能非要进来,可不是我要禁锢住你。这一点务须讲明。”
蚀阴此时也气得暴跳如雷,在其脑海里咆哮起来:“知道!是我自己不识趣,没认清你的厉害。娘的,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真气死我了。”他败在伏羲之手,尚且耿耿于怀,如今虎落平阳之下,连个伏羲后裔也制服不住,每当思及,更让他愤懑难当,羞不可言。
只是他一旦恼将起来,魂能便不受控制的溢散出去。昊天宝镜微一察觉,顿时全力阻击。两股能量一碰撞,小石头头脑发晕,周身立感疼楚。忙道:“蚀阴大人,别怒,别怒……”
蚀阴收了能量,再次蛰伏。口中却道:“你若不去伏羲陵,本大人便与你拼了。”
小石头道:“我带你去便是,不过,你终究要思个法子,从我体内出来。否则,长久以往,我宁愿死去,也不让你安生地住着。”
蚀阴敷衍道:“好了,我知道便是。”心下却忖,臭小子,吞噬了我好多能量,这会倒说得,好像是我暗害了他。
他是愈想愈忿,直觉百万年来,就属遇到小石头始最为衰霉。此刻是拼也拼不得,逃也逃不得,若有人想杀小石头,自己还须思法护住他,否则他死己亡。真是一荣俱荣,一衰俱衰。
小石头转首望向四女,见她们无不担心至极,眼神里露着关切。微笑道:“让你们忧心了。这样吧,前面既是太昊陵,想我华夏文明,乃太昊伏羲一手肇始,不如去祭祀一番,怎样?”
诸女颔首,脸上愁色不减。
小石头情知是自己刚才的惊呼吓着她们了,遂道:“你们记得我在金陵说得故事吧?”
“记得。莫非……”璺儿黛眉轻蹙,想起他那时所说的大神蚀阴深匿他体内的事,芳容上满是惊惶。
小石头点点头,道:“这家伙不知何故,非要我带着去伏羲陵。”
诸女愕然,由于刘副将等护卫在侧,当下也不多言,脚步放快,不须臾,到了伏羲陵。
传说中,伏羲大帝功盖百王,德配天地,后人均称之“人祖”。尤其伏羲帝时,天下尚未有华夷之分,是故,他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尊崇无比,无人可及,纵是炎黄二帝也要略逊半筹。到陵前昊极门,但见建筑雄伟,殿宇巍峨,两旁古柏参天,劲松叠翠;绿玉浮丹里又见殿宇琉金,楼阁掩翠,可谓华彩璀璨到了极点。
而陵门前马咽车阗,鼓乐齐鸣;一派笙歌鼎沸中,百姓穿着新衣,熙来攘往,挨肩擦膀。一望便知,今天定是宛丘城的什么节气好日。否则,决计不会像似集会一般。
小石头讶呓道:“伏羲大帝乃人类共祖,此处地方官怎让墓陵成了集市?当真怪哉!”话毕,倏闻蚀阴道:“小子,再往前走近些。本大人适才居然感觉到伏羲的气息,可是俗人一多,那股气息又消失了。”
小石头惊诧,心想,伏羲帝乃大神之身,自不会身逝,可蚀阴竟在陵墓前感觉到他的气息,难道伏羲帝今日恰在此处?疑窦里,下意识地往前行去。穿过昊极门,里面沿中轴线,是一条绿荫浓蔽,可并驷马的石板大道。
堪堪行了数步,门前闪出几位佩着腰刀的县城衙役。其中一位明显是头目的衙役道:“止步,今日乃祭祖日,陵墓内禁止闲人进入。”
小石头初一愕,继而严词责道:“荒唐,既是祭祖日,怎禁止百姓入内?”
那衙役头目打量他们,只见男女衣着均华丽异常,男的威武潇洒,女的清秀隽丽;再看其身后,远远掇着数位身披重甲的军士。此刻却正急步赶来。略一思忖,即知为首男子定有大身份,决非寻常的商贾子弟可比。
想及此,脸上堆起笑容,颇为谄媚道:“公子爷,你有所不知,原本每年的祭祀太昊日,从不禁止百姓祭拜。然而每到这个日子,不但有本县的百姓祭拜,方圆千里的百姓也会赶来。公子,您想,这小小的太昊陵又如何待得进十数万人?本县的知县大人为保护陵墓清净,又怕有些无知百姓损坏陵墓施设,故此不得不禁止闲人进入。”
小石头看看街上熙攘的人群,寻思,知县如此做法,倒也不算全错。旋下点点头。
这会,刘副将等随行护卫已经赶到身边。他们皆出身军营,性子暴如烈火,见王爷要进陵,居然被几个县衙役阻拦,不禁恼火异常。在他们眼里,只要王爷想去的地方,纵是大内禁宫,也须所向无阻。
刘副将一把扭住那衙役头目的衣襟,大声道:“放肆,王爷想进,你小小的宛丘县役竟敢阻拦?”
原见头目与那俊秀公子好商好量,怎突然扭打起来?其余衙役均感一惊。
急切里也没闻着,刘副将等人对小石头的称谓。且职责所在之余,衙役们不遑多思,人人拔出配刀,拥将上来。只可惜他们的功夫,对付寻常的鸡鸣狗盗之徒尚可,眼前的这梆护卫,俱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勇士,更是震北军里出类拔萃的精英。他们的腰刀还未及劈来,有的甚至来不及抽出,便被那几名护卫纷纷卸了刀刃,擒拿在地。
骤然有人在陵门前打斗,尤其双方均是官府之人,百姓好奇之下,纷纷涌来。瞬刻之间,围得里三圈,外三圈,指指点点,暗中揣测着小石头一伙人究竟是何身份?
那衙役头目由于正和小石头说话,倒是幸免。不过瞧见同伴就这么教人轻易地卸倒,却是惊诧莫名。稍一盘算,即一个劲地告饶道:“公子爷,不是咱们不让您进,实在是知县有令,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您若硬要闯入,未免难为咱们。”
小石头素非仗势欺人之辈,听他言来诚恳,心旌即软。微笑道:“你现在去唤你家知县大人,我在这里等着。等他来了,我再进去,这样的话,你家大人就没借口责怪尔等了。”
衙役头目大喜,叩头如掏蒜,道:“公子慈悲,小的省得。”话罢,分开围观人群,撒脚就去。
刘副将不解道:“王爷,凭你的身份,何须要等那知县,直管进去便是。”
小石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知县下令禁止百姓入内,若我仗着身份高贵,非要进去,未免有欺人之嫌。”
刘副将等颔首,不过心下依然觉得小石头此举大可不必。
半刻后,街道一头忽有铜锣响起,跟着数块肃静、回避之类的牌子起起伏伏而来。围观百姓闻着锣声,自动让出道来。继而一顶官轿缓缓抬进,适才去的衙役头目,则跟在官轿旁一路小跑,轿后尚有十余位衙役,气势汹汹,满面狰狞。
到昊极门下,轿夫落下轿来。衙役头目殷勤地掀起轿帘,道:“大人,到了。”说话间,轿里钻出一中年人。身着七品县官袍,摇摇晃晃走至小石头跟前。也不说话,用手招呼那衙役头目上前,随后仰首看天,很是嚣张,显得官威极大。
衙役头目屁颠屁颠地走近,介绍道:“公子爷,这位便是本县的知县大老爷岑大人。”
小石头一笑,道:“岑大人!”
岑知县闻言,算是看看他,官腔十足地道:“你是何人?怎可随意辱打本县衙役?难道忘了国法不成?”
小石头闻言,倒没觉怎样,却惹恼了一旁的刘副将。要知,副将之职好坏也是从五品,比之七品知县着实大了不少。眼看小小的知县竟对王爷出口不逊,他怎忍受得住。一个箭步抢上,便想饱以老拳。
孰料,那知县居然颇有功夫,见他拳来,左手横挡,右脚顺势跨出,与其错开身子;旋即脚跟微拧,借侧身跃前之势,官袍衣袂倏然掀起,晃出一片虚影;与此同时,右拳倏出,劲如伏魔金刚杵,直击刘副将下腹。
刘副将一愣,出手前压根没想知县竟是个会家子。间不容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