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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多的极品仙丹?念及此,不免狐疑,说道:“小子,你说你那葫芦里装得是兜率宫的极品仙丹,爷爷我不信。你先拿一粒出来瞧瞧,如果真是,爷爷今日便饶过你擅闯天之禁地的大罪。”
这当口,西勒忽道:“朱无能,你说饶就饶啊?有没问过我先?”
朱无能瞥他一眼,正色道:“他在岛东,自该属我管。除非他去了岛西,否则,你别想横插一手。”此刻见小石头身上珍物委实多之又多。他想,若自己服了仙丹,再穿上仙铠,还用怕那鸟人?到时,即便不叫师兄师弟来,我自个儿一人,便能打得他哇哇大哭,从此管我叫爷爷。
囿于此念,他不再给西勒好脸色,反作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势。
只是眼看他变色作言这般迅速,西勒赫然而嗔。一股无名怒火,由心地腾腾升起。只听他一字一言地顿道:“朱、无、能……莫非你想独吞?”
朱无能一惊,他是有独吞之念,但未得仙铠和仙丹之前,还不想与西勒拉破颜面。忙嘻嘻笑道:“你这大鸟人,怎就如此沉不住气。我不是在查验那小子的仙丹么?待所有物品均验清楚了,我自会予你说的。”
西勒闻言,神色转缓,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见他二人宝物尚未到手,已在那龃龉不合,忿隙暗生。小石头心思越发明了,心道,此刻惟有看二桃杀三士的成语典故,究竟有没骗人。不然,我与璺儿今日便要命丧此处。这会,他倒置葫芦,取出一粒仙丹,放在手心,托远着让人瞧得清楚。又道:“你们看吧,我手上的到底是不是极品仙丹?”
那仙丹悬在手心,周绕数毫晶光,玲珑剔透,光影斑斓。即便周围云重雾浓,却也难掩其彩。尤其那股不同世俗的清馨芬芳,嗅到之人,无不精神振发,浑身增力。一时,头脑也跟着清晰爽明,其间妙处,殊难言表。有此迹象,若不是极品仙丹,实无别物再有这般功效。
朱无能与西勒饶是从未亲眼见过,但此刻亦可确定无疑。当下各自哈哈大笑。
朱无能道:“不错,不错,此丹确属仙丹。”他这时心下那个美啊!直觉老天爷今日当真开了眼,自己忍气吞声了这么久,今朝终有机会,实力大增,从此再不用受苦受累,也不用再看上司们的眼色。胡思乱想了片刻,即道:“小子,幸喜你身上有些过得去的东西。这样吧,你留下身上的甲胄和那葫芦仙丹,爷爷我就放你回去。”
“啊!?要留两样?你适才不是说单须留一样便好么?”小石头装出一副,大上其当的懊丧模样。
西勒对小禽始终情难割舍,听朱无能的条件里没提出要留下坐骑,顿时愠道:“朱无能,你什么意思?明知我要那坐骑,竟而不提?难道,你真想独吞?”
朱无能手腕轻振,九齿钉耙呛啷作响,扬声道:“大鸟人,别给脸不要脸。爷爷早予你说过,他在岛东,就该有我全权做主,何时轮得到你来唧唧歪歪?”说这话时,昂首挺胸,双目炯炯,脚下云蒸霞蔚,身旁天风呼啸,倒有那么股神威之气。他心道,仙丹既然是真,我只须服下,立刻倍增法力,又何必惧此鸟人?
“你……?”西勒知中了他的缓兵计。但想,那小子身上有那么多的宝物,我今日倘若违了禁令,冲去抢了过来。即便给我主知晓,谅也不致判我罪名。何况,我西方天庭早已自治,你中央天庭的天规,也算不到我头上。念及此,执起黄金圣剑,裂眦嚼齿地叫道:“朱无能,是你惹火我的,死了可别怨我。”
话罢,身子依旧未动。
须知他诚想抢宝,但要骤然破了数百年来始终无人敢违丝毫的禁规,一时当真有些踯躅难决。孤岛之间,确实有条分割线,同时也限定了中央天庭与西方天庭的管辖范围。平日与朱无能打斗,岛上另有一片空旷地带。但此刻,双方却处在分割线两侧,自己若冲过去,势必违反了两方间的协议。不定因此惹起天庭间的大纷争。想着,想着,又不禁迟疑起来。
小石头在旁看得大急,心道,那天使倘若不冲过去与神将大斗一番,自己又如何脱得了险厄。左看右睨下,发现周围天兵,已没先前那般严密戒备自己。不禁大喜。拍了禽背,悄悄向西飞翔少许。正好落在两大天庭间的分割线上。心下却在疑惑,包围自己的天兵怎么回事?简直就像中邪似的丝毫不觉。
他不知,这些天兵们镇守禁地实达千年,比朱无能还要长久。平日当真百无聊赖。说道最有趣的娱乐,不过就是神将大斗天使。但朱无能法力低弱,比前任神将远远不及。与西勒间的数次争斗,无非走走过场。他们虽看了出来,但因这是唯一的乐趣,却也无人说破。此刻,见二人又要打斗,且这番比斗因宝物之故,定比之前的数次争斗,激烈千倍。是以,也就没那心思,监视小石头了。
何况,天兵们又想,这小子献了宝,元帅必然喜欢,罪名赎了,不定还会交上好友。自己等人何必做得太绝?故此,这会仅是做个样子,心思全不在他身上,反而均看着天使神将间即将发生的龙争虎斗。
便在小石头飘移到分割线时,西勒与朱无能也是浑然不觉。二人均恨恨地望着对方。一个忿恨对方太过狡猾,居然施诡计,诈得自己怠了心思;一个气恼对方,当真贪心,明明宝物在自己的地方,偏要横插一手,强自分一杯羹。
又是片刻,眼看西勒话说得响亮,神态也摆得狰狞,但偏偏不敢越雷池半步。朱无能不禁得意起来,放声笑道:“鸟人,怎么不敢过来?过来吖!你倒是过来吖!哈哈……”说到乐处,收了九齿钉耙,居然在那手舞足蹈,做出种种不堪之状,以此挑衅对方的怒火。凡见西勒越是怒火难泄,他便越是心头快活,那股子爽快,几如服了仙丹,也没这般舒畅。
没乐多久,忽听小石头道:“诸位,我这里该属谁管?”
二人一惊,侧首看去。朱无能顿时傻眼,西勒却是呵呵大笑。
朱无能气急败坏,指着小石头道:“小子,快快过来,那里是鸟人的地盘,他们吃人不吐骨头,恶毒得紧。”说完,见小石头迳自冷笑不语,情知再难骗他回来。转而大骂手下天兵:“你们这群光吃闲饭,不干活的蠢蛋,帮爷爷看个人也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天规森严,任朱无能再如何真的无能,但见其暴跳如雷,天兵们也自惶恐。犯错的十余天兵,顿时跪下,低首求饶。朱无能挥挥手,不耐道:“罢了,起来吧,回去再教训你们。”
这当口,就属西勒最为得意,收了黄金圣剑,在那前俯后仰地咯咯笑道:“朱无能啊朱无能,说你无能,你还不信。亏你师傅帮你起了这么个名字。现在,那小子一半在你那,一半在我那。你还想独吞?”
朱无能尽管狡猾,但火性还是有的。说到耐性,比西勒更是差得远甚。适才西勒能悬崖勒马,在分割线的一侧,左思右想。时下轮到他,却耐不住了。火冒三丈之余,尤其得手的宝贝,就这么不翼而飞,当真愈想愈觉恼恨。瞅着西勒的笑容,简直和剜心的钢刀相若。手中一摆九齿钉耙,气叫道:“大鸟人,欺我太甚,看耙!”
这一钉耙被他抡圆了就砸,瞧模样,实与寻常农夫锄田翻土一般,既平淡,又庸劣,且无花巧可言。但瞬间,偏偏风云变色,啸吒四起,气势极为惊人。
瞧二人终于斗将起来,小石头先是欣喜,待看见钉耙威势,陡即一愣。暗道,这或许便是武学上所谓的大巧若拙。不想,这家伙倒有些真本事。旋踵暗自庆幸得计,幸而施了巧思,否则,自己失了神通,倘与他争斗,铁定有输无赢。而且,照那厮腾云驾雾的本事,纵然龙行八法世间绝顶,也休想绕得过他。
再看西勒,由于欣然自得,大忧突为大喜,一时倒激不出战意。由云上起身,大翼扇展,接着便向后退。脸上尤带着闲散已极的笑容,整个举动,懒洋洋到极处,更潇洒飘逸到了极处。
可任他如何缓慢,那石破天惊的一耙竟难近身,总离他咫尺之距,枉自呼啸吒烈,卷风裹云。
朱无能这当口备极气闷,不想西勒这样小觑自己。明明已然攻出招式,他不挡不架那也罢了,反而摆出一副打算与自己嬉戏的神态。郁积之余,大喝一声,跟着念些古怪的咒语。不多时,钉耙尖处,猝然冒出无数电蛇,炽烈烁晃,吱吱咯咯,头前数道,直亟西勒胸前。
西勒一怔,以前数番争斗,从未见他使过这种法术。当下揶揄道:“唷!拿出压箱底的功夫了?”他嘴上调侃,身子疾趋疾退,随钉耙前的电光,不断后移。墨翠色的羽翼瞬间冒光,形成一圈防御气罩。
听他讥嘲不断,朱无能吼道:“今日爷爷定要烧焦了你这大鸟人。”他当年也曾身经百战,跟着师傅和一干师兄弟,与众多妖魔打斗不断。说起比斗经验,相较西勒不遑多让。情知,比武的时候,切不可生怒,不然就会心浮气燥,被人瞅了空子。是以,这时节的嗔目切齿,脸红筋涨,无非故弄玄虚。只盼西勒上了自己的大当,疏慢怠忽下被自己砸上那么一记钉耙。
由于他心中有此打算,只见那双大如牛铃的眼瞳里,诚然满是愤怒的火芒。但钉耙起处,中规中矩,丝毫不显猝乱,反而大开大阖里势道更是雄浑无匹,直如排山倒海,无坚不摧。
西勒脸上始终保持着惫懒地笑容,身子仍继续后退,毫无出手的意思。
不过,一个进,一个退。进的人须发贲张,气急怒加;退得人偏是好整以暇,挥洒自如。仅眨眼工夫,二人在云团上来来去去,上下翻舞,按地面的丈量计,已足绕了数百里方圆。
然之间的距离,由始至终,偏无半点接近。
周围人看得愕怔,既无人喝彩,也无人鼓掌,迳是愣愣地望着。惟独数名与朱无能关系暧昧的仙女,在那忧然思忖,今日朱元帅卤莽了,为了几样宝物,竟而闯过天庭禁线。还在西方天庭的管辖范围内与天使斗得难解难分。如被刑律天官知晓,只怕罪愆难逃。不是被罚苦役,便是填海镇山去了。
与此同时,朱无能“哇呀呀”的大叫,甲胄色泽突然变得通红,浑身仿佛烧灼着无穷火焰。
凡他所经处,黑白夹杂的云团,无不顿如火烧,熊熊腾腾,吓人至极。
小石头看得瞪目哆口,坐在禽背上,浑然忘了要否趁隙离去。先前与二人唠叨半晌,心中不免生了鄙夷,此刻见及,方是拜服不已。暗道,这二人不愧为天界中人,朱无能力量刚猛,出手惊天动地;而西勒更是难得,面对这般雷霆出击,居然轻描淡写,随意挥洒。
看来,西勒的本事确实比那朱无能大了不少。
他见二人出手,迥然不同武学招式,又不似记忆中的法术,好像两者兼有,又好像全不搭界,一时根本不知如何称呼,惟以本事二字谓之。
这厢念头方转。
那里西勒忽然继续升空,手中不知何时又取出了黄金圣剑,左手挽着一根金色的小秤,朝朱无能道:“死猪头,你别不识好歹,否则,我真不客气了。”
朱无能手脚不停,横眉立眼道:“那个要你客气?尽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一钉耙砸去,灿若云霞。周围云朵如惊散的鸟雀,顿然化为无形,只剩下猛烈的罡风,带着刺耳的啸音,势大力沉的破空而飞。
“这可是你说得?”即便他样子着实骇人,西勒不改诙谐,依然用言语挑逗着。说话间,黄金圣剑随意一挥,轻灵飘逸到极点。
只见夜空里划过一道金色的优美弧线。跟着,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直闻无数噌响。
两件天界神兵仿如玉弦古筝叩击有声,其声居然美妙无比;相交之际,神兵间尤生光芒,色如玛瑙,亮若星光。悠悠转转里,几欲教人迷失其中。
之前十数钉耙均未落到实处,朱无能着实不耐,此刻终于硬拼一招,不禁大呼过瘾,叫嚷道:“西勒休得猖狂,今日你我定要决出个胜负。也让我瞧瞧,你这大鸟人到底有甚厉害?”说着,钉耙又起,倏砸倏挥,变化多端。
其间,“噼里啪啦”的电光,由耙尖射出,交相互织,编网而进。这一瞬,他出招诚多,却不觉其繁,反有雄浑刚健之感。
这会,西勒突然笑道:“赢得人自然是我!难道会是你么?嘿嘿……”他言笑晏晏,时而开口打趣,时而出语讥刺,但那柄又宽又厚的黄金圣剑偏使得如风如雪,飘舞倏忽。又总在关键处点中钉耙根处,教朱无能数度施袭均为无功。
小石头瞧着瞧着,只觉二人此番相争当真称得上龙争虎斗。自己在旁也是得益非浅。要知,他自出师以来,始终苦修心法,除了一套龙行八法的轻功外,攻击用的招式悉数皆赖自悟。此刻得见神人比武,诸多招式不知较世俗武学精妙多少。纵然小小一个闪避或是跳跃,也无不暗契天道之理。
正看得心旷神怡,脑海里陡起警兆。心道,天界神人果然了得,饶是镇守这么个偏僻地方的小神将也有如此大本事。继而担心,日后截教若想兴盛,与天界一战,势难逃避。眼见天界实力这般惊人,单凭天罗教的一干弟兄和姜氏族里的那些世俗武人,又怎生斗得过。念及此,心头陡生烦躁。他却不知,眼下两位神将并非本事不济才被派来镇守,实在是本事太大,以至上司见了头疼,才不得不送到这里,只求眼不见为净。
这时,雷璺轻扯他衣袖,低声道:“石大哥,咱们还是走吧!这些怪物,我看没一个好惹。”她见二人打斗,动如江河,静如山岳,举凡出手无不有毁天灭地之威。心忖,石郎即便本事再大,多半也斗不过这两妖怪。与其长伫不去,毋宁悄悄走了倒好。
小石头颔首,此刻大有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感觉。心道,对啊!管他什么神将天使?我此刻与璺儿先行溜走。待日后,练好了本事,再向他们讨回公道。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幸喜璺儿你提醒我,不然,当真误了大事。”说着,轻按禽背,命小禽即时向东而去。
突然,西勒执剑连挡数招,跟着浮空伫立。似笑非笑道:“死猪头,我饶你数次,你居然不识好歹。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朱无能正打得爽快,听他出语威胁,哈哈笑道:“大鸟人,别在那大言不惭,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亦好让你家朱爷爷瞧瞧。”
西勒面容沉肃,也不接言。退了些许后,身后羽翼突然悉数张开。羽翼内侧,嵌着得百万张面容,也自活动开来。喜怒哀嗔,哭丧乐欢,举凡人世间的情感神色,此刻是无所不有。
朱无能攻势不减,踏云而上,口中叫道:“大鸟人,弄张讨饶的,爷爷今日便放你一马。”
西勒冷笑着,眼里尽是轻蔑和讥嘲,背后墨绿色的羽翼轻轻挥展。
与此同时,羽翼内侧的那些面容,蓦然张口吐声。只见西勒羽翼稍动,无数种语言,便滔滔不绝,响彻天际。有嗲声嗲气的,也有金刚怒喝的;其间,情人私语,朋友畅谈,恶语伤人,风言醋字,既有警愦觉聋的哲理,又有泼妇骂街的脏话。
朱无能瞧着有趣,又见始终打不到他。收起钉耙,大声笑吆道:“死鸟人,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话尤未了,立觉不妙。
那无数种语言,无数种变换声调的声音,犹如平静的海面,猝然大起风波,澎湃得令人头脑发胀,肉跳心惊。他脚下踉跄,蹒跚地走了数步。刚把头颅晃了数下,想清醒清醒,孰料,不晃还好,一晃之下,愈觉脑颅刺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