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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她还试着想要原谅黎华庭的过错。可现在,决不。
没有谁能做错事,不负责任。
陈年的旧账,一件一件,还没来得及跟他算,他却一而再,再而三丧心病狂。
如果,今天不是阴差阳错,祝慧星躲过了大劫。那今晚,他们还能这么惬意地讨论,到底要不要放了他?
不放,绝不放。
想起她亲生的妈妈,只因在一个加班的夜晚,偶遇上他,便遭到了强暴。而她,便是那个夜晚妈妈被强暴的产物。
耻辱,如烈焰熊熊燃烧。
她不能选择。
黎华庭为了得到一份不属于他的爱情,不惜用尽卑劣手段拆散一对忠贞的情侣。
只要一想到,像祝慧星那样美好的女人,竟然被这个混蛋下了药,艾沫惜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奔腾得如惊涛般汹涌。
她是女人,她了解和不爱的人上床的感受。尤其是在被****的状态下,发生了那样悲惨的事。
祝慧星是那么美好的女人。
全都被黎华庭毁了,而今,他还想要再次毁了这个女人的人生。
办不到!
艾沫惜的声音更加冷然,几乎从牙齿里逼出来:“相宇,我问你。如果我被一个禽兽下药****上了床,你会怎么想?”
时相宇的目光蓦地冷冽:“沫沫,不要乱说话。我不会允许……”尾音处,多么无力。
世上的惨事,谁又是允许的?
艾沫惜冷哼一声:“光是想想就受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的感受?”
“……”时相宇的心痛得几乎要碎了。是啊,他的妈妈便是这种遭遇,而他的爸爸,忍受了三十年,却还是痴痴等着这个女人。那么痴心,那么痛苦。
“相宇,我了解你的想法。你跟黎华庭作了三十年的父子,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甚至,还可以说,在没有发生我这件事情之前,你们父子的关系,一直还很好。我了解,我都了解。可是,黎华庭是个品性恶劣到了极点的人渣。我们如果再心软,帮他逃脱法律的制裁,我想,我们全家将永无宁日。到那时,如果爸妈受到伤害,你想怎么时光倒流到今晚?”艾沫惜态度决绝,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时相宇渐渐平复下情绪,缓缓道:“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对他是有感情,我不否认。可另一半是因为……”
“另一半是因为,你觉得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艾沫惜淡淡流下两行清泪,没有抽泣,只是默默任泪水无声滑下:“不,他只是用罪恶的行为,提供了一颗罪恶的种子。他不是我爸爸,我姓艾,永远都姓艾。”
“……”
“相宇,也许你没有察觉,我的身体里,也含有罪恶的因子。我曾经想过替妈妈报仇,他强暴了我的妈妈,他毁了我妈妈幸福的家庭。可是,我忍了。我想,事情过了这么久,人证物证都不在了,谁又能证明,我是我妈妈被强暴的耻辱的产物?”艾沫惜泣不成声:“可是如果今晚被强碱毁容的是你妈妈,我敢提刀去把他砍了。真的,我敢。”
她的眼睛里,是嗜血的仇恨。那是恨到极致的爆发,痛到极致的爆发。她真的敢杀了那个人渣,一劳永逸。
时相宇轻轻搂过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好沫沫,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艾沫惜抱紧他的身体,无尽依恋。
车子向郊外的废弃工厂飞奔,警察也在赶来的路上。
到处黑黑的,没有一点光线。时相宇牵着艾沫惜的手走在那些废铜旧铁中。
安静,阴森,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感受到艾沫惜的颤抖,时相宇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里:“沫沫,别害怕,一切有我。”
艾沫惜听话地点点头,虽然练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可到底是女生,在这样阴森森的地方不害怕就怪了。
可见,黎华庭真的沦落到过街老鼠的惨况。
“相宇。”身后,是颤悠悠的黎华庭的声音,看见艾沫惜,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干嘛带她来?”
时相宇本能地将艾沫惜护在身后:“你该知道,你同伙的逃跑,把你的身份泄露了。现在你只有去自首……”
“哈哈哈哈……自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儿子居然叫你去自首?”
时相宇这才发现,黎华庭身后有两个男人,渐渐走近。一时,心中透亮,这便是下午行凶之人。
黎华庭是主谋,那两人自然是帮凶。
时相宇面不改色,冷淡而漠然:“打电话叫我来,还再三叮嘱我不要带人,这是想把我杀了?”内心泛起一丝疼,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竟然要杀自己。
“不,”黎华庭立时否定:“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们逃出s市。我们现在没钱……我只要一用卡,就会被查到……相宇,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
时相宇冷哼一声:“你何时想过我们是父子一场?你把妈妈往死里打,好容易死里逃生,你又想毁了她的后半生,你当时何曾想过我们是父子一场?”
冷然,伤心,伤透了心。
在头几天,还在想,就这么着吧。如今一家团聚,也不要恨黎华庭了,恩恩怨怨就算了吧。毕竟,父子一场。
父子一场啊!如今沦落到这样对立的场面。
“我他妈可不是来听你们叙旧的。姓黎的,你儿子到底可不可靠,不可靠老子现在就宰了他!”又一个陌生的男人发话了。
时相宇怒不可遏,正愁没找到发火的地方:“你他妈闭嘴!死到临头还他妈耍横,你横给谁看?”
他长年在空调室里吹着,接触的人都是文明人,就算发火,也发得很有素质。
哪里如此刻,天不怕地不怕,满嘴火气,爆粗都爆得这么帅!艾沫惜看她男人真是帅得透顶,也不阻止,早就手痒痒,想要收拾人。
黎华庭也愣住了,这样子气魄的儿子,真是没见过。那怒吼的劲儿,那震慑人的气势,真真的吓人。
黎华庭连忙叫身后那两个气急败坏之徒不可轻举妄动。他一生养尊处优,大多时候都是用钱摆平事情,极少会这么狼狈不堪。
他并不想以命博命,也从来没有要负法律责任的概念。恶事干得不止一件,有钱就好使。以为这次也如此好运,却不料这两个笨蛋泼错了人,对方还是公安局长的女儿。
这娄子捅得,那可不是一般大。
他想过,只有迅速用假身份躲到国外去,才能避过这一场灾难。
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信赖。
只有黎相宇,他养了三十年的儿子。他脑袋发晕地打了电话给这儿子,哀求他帮忙。
这次,他没再用黎氏股份来打动这个儿子。他知道,人家不稀罕。
他得用感情,过往三十年的父子感情,来求儿子帮忙。他没料到,几乎都要成功了,是他的亲生女儿将他重新推上悬崖的边缘。
艾沫惜忽然从时相宇的身后站出来,问了一个从来没人问的问题:“我爸妈的车祸是不是你干的?”
黎华庭愣住了,无言以对。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生孩子。
“问你呢,我爸妈是怎么死的?”艾沫惜继续追问,咄咄逼人。
那语气有嗜血的气息,在阴森的废旧工厂里流淌。
第201章 句号()
沉默。有时候沉默比解释更为可怕。
沉默的意思,便是默认。尤其是对于黎华庭那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已经不需要他承认,便知,那一定是他干的。
只有在这样惊悚的氛围下,只有在心灵最最脆弱的时候,黎华庭才可能沉默。换作任何时候,他都会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当他脱离此时的困境,他也一定会装作毫不知情。
此时,他的确是沉默了。
艾沫惜并不惊奇,笑得凉薄,显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不是一时兴起所问,而是盘旋在心间很久很久的一个疑问。一如时荆疑惑了三十年,老父亲车祸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废旧的工厂散发着湿臭又带铁锈的味道,阴暗、空旷,又潮湿。
艾沫惜没有再问下去,答案显而易见,只淡淡吐出几个字:“去自首吧。”
“臭丫头,住嘴!就知道你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黎华庭口不择言地喝斥。
“黎!华!庭!”时相宇忍无可忍,一个字一个字连名带姓冷然出口:“去自首。”
第一次真正听到黎华庭骂“白眼狼”时,如同第一次亲眼看见黎华庭动手打沫沫的心情。
“不要跟他废话,这小子一定报了警。靠,姓黎的,老子算栽在你手里了!”那两人脸色骤然一变,杀气顿现,猛然动手将黎华庭推了个踉跄。
黑暗中,一股猛力狠狠向艾沫惜袭来。刹那间,时相宇将艾沫惜往旁边一推,硬生生受了那股力道。
艾沫惜见老公吃了亏,顿时火起,一个擒拿手将靠近自己的那人抓住,猛一踢腿,直直击在对方下身,直痛得那小子嗷嗷直叫。
这边时相宇也不是吃素的,铁钳般的大手制住对方,蓦地将之摔在地上。趁他来不及反应,便一只脚猛踩在他手上,顿时引来杀猪般的痛叫。
时相宇一回头,隐约看见另外那男人什么时候手里拿了把刀,正朝艾沫惜刺去。来不及多想,放开手里这人,再度将艾沫惜推远,刀从时相宇胳膊上划过。
光线太暗,艾沫惜急了,也不知道时相宇有没有被刺到。一扭身,抓起车床上的一根棍棒,抡起就向拿刀的人挥去。
那人来不及躲避,被棍棒结结实实打了一记。转头之际,数十个黑影从四面涌来,紧接着,无数辆警车接踵而至,警灯齐射。
顿时,废旧工厂里亮如白昼。
从一辆卡车上,下来十几个身着防弹衣手拿步枪的疑似特种兵,齐齐冲向中央。
两小贼吓得瑟瑟发抖,而老黎早在他们打斗之时,就猫着头躲在角落里。
艾沫惜和时相宇相互一望,都哭笑不得。要不要这大的阵势?就为了抓几个小虾米,是不是太浪费纳税人的钱了?
果然是得罪了公安局局长啊,否则断然出动不了这么多警力。
看着老黎被押走时幽怨的眼神,时相宇心中五味杂陈。
做完笔录出来,已是深夜。
艾沫惜这才发现,时相宇的胳膊流了很多血,忙开车送他去医院包扎。整个过程,时相宇都没说话,就那么捂着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医院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时相宇嘴唇白得很不正常,任由医生替他处理伤口。这次又缝了十几针,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包扎好后,艾沫惜扶着他走出医院,在车里暗淡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摩挲着他伤口上的纱布:“大少爷,你又为我受伤了……”
时相宇近乎惨白的俊脸轻轻扯出一抹笑容:“我说过,我不会让小丫环再受伤了。”
艾沫惜笑容浅浅地望着他深色哀伤的眸,缓缓道:“其实在这件事里,受伤最深的,一直是你。”
“……”时相宇的心仿若被重锤敲击,钝痛蔓延。
“无论怎么处理,总有你爱的人要受伤。”艾沫惜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然后再一点一点变得温存:“因为你终究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这样的大少爷,我很喜欢。以后,我们的孩子,不会太狠,我就放心了。”
她的确是有着黎华庭的基因,否则为何心那么狠?她看着黎华庭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没有一丝难过。相反,还重重松了口气,觉得大快人心。
她不希望将来她的孩子也一样心狠。
时相宇呆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你是说以后我们有孩子,还是你现在……”他有些小紧张,今天发生太多事,总觉得混混沌沌,搞不清楚状况。
“疑似。”艾沫惜轻笑了出声,眸光更温柔:“本来想确定了再告诉你,可我有些等不及要和你分享。但也有可能空欢喜一场……”
时相宇一扫刚才颓废之色,顿时脸上便得意洋洋有了神采:“肯定是有了,我的战斗力多强。”
“……”艾沫惜脑门上黑线下来,刷刷刷。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自恋,居然在这种事上抢功。
时相宇瞬间又怒吼:“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还死活要跟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坏丫头,臭丫头,你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艾沫惜懒洋洋吐字:“你要是出了危险,我要孩子有什么用?你想让我一个人带孩子那么辛苦,哼,门没有,窗都没有!”眸光,狡黠得那么可爱。
他们开车回家,以为大家都散了,结果满屋子都是人。这套小房子当然住不下那么多人,只是没想到,大家都没走。
估计是吓怕了。
时相宇用轻描淡写的语调,将黎华庭被抓的消息公布出来,细节一个字都没说,然后匆忙逃回了房间。
的确是逃,无言的悲伤。连老婆可能怀了孩子的喜事,都来不及宣布,便踉跄着回屋。
狼狈而惨淡。
那一夜,时相宇反反复复做恶梦。梦里黎华庭将他举过头顶,让他坐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画面温馨,却刹那之间,父亲变成魔鬼,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痛,从梦里延伸至梦外。那是真的痛,全身都痛。
或是黎华庭与祝慧星温情脉脉地站在湖边,然后黎华庭猛地将祝慧星推下湖。他就那么冷漠地站在岸上,看着她一点一点下沉,然后狂笑不止。
那个梦里,时相宇如窒息了一般,吼不出,跑不动。他跑啊跑,想去救祝慧星,可怎么跑都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祝慧星在湖里扑腾,直至湖面变得平静。
类似的梦,做得千奇百怪。
有时像大火炉在灸烤着他,有时像冰窟在冰冻着他,有时像有万千的箭射穿了他,有时又像有万把利刀在凌迟着他……
艾沫惜忙坏了,一整夜都没睡。床边开着盏小灯,柔和迷离的光线,透在时相宇冒着汗的英俊脸上。
时相宇高低烧不断,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嘴里喃喃呓语着什么,却让人听不清楚。直到早晨的时候,才缓缓地吐字清晰:“不许……打我的沫沫……”
艾沫惜眼眶悠地红了,一夜未眠,使她看起来微微憔悴。
如一场人生的某个片段,终于划上句号。于时相宇而言,从此也许再也没时间去想起那个曾经叫了三十年“爸爸”的人。
他要创自己的事业,姓时的事业。他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姓时的孩子。他会很忙,忙得想不起还有一个叫黎华庭的人。他会很幸福,幸福得想不起还有一个叫黎华庭的人。
所以这夜,任他放纵。
一个剧情落幕的放纵。
再醒来,便是重生。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亮的。
时相宇醒来后,烧退了下去,全身是汗。他看着身边累了一晚刚刚合眼的老婆,心中有些愧疚。他昨夜只是迷糊,不是昏迷不醒。
艾沫惜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他轻手轻脚起来洗了个澡,穿戴整齐,神采奕奕。虽然唇色还有一丝苍白,但这不影响他帅气的外表。
客厅里,时荆和祝慧星坐在沙发上。一个正在看报纸,一个正在削苹果。看见儿子出来了,祝慧星将报纸不露痕迹地收起来:“相宇,我给你弄早点。”
“好,谢谢妈。”时相宇少有的正经。
他坐在侧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