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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叫化一笑:“小兄弟,你是不是真的是点苍派的少掌门人?”
“我——!”
豹儿张大了嘴巴。
“小兄弟,你别瞒我,你恐怕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半晌,豹儿才说:“老爷爷,我的确不是点苍派的少掌门!”
这话在没影子老叫化听来,既意外也不意外,又问:“那你怎么又冒充是少掌门的?”
“我没有冒充,是他们说我是什么少掌门,一定要带我去点苍山,我说什么他们也不听,不信,老爷爷可以问段姐姐。”
“慢着!你别弄得我老叫化糊涂了,你说他们,他们是谁?”
“是管飞和欧什么的。”
“是点苍派弟子管、欧二侠?”
“就是他们带我回去的。”
“哎!这么说来,我老叫化也有一份了。”
“怎么有你老爷爷的一份了?”
“因为他们先碰到了我老叫化,向我打听他们少掌门的、下落,还告诉我说,他们少掌门长得如何,年纪多少,我老叫化就将你告诉了他们,叫他们在上关等你。”
“怪不得他们在上关打量我了,段姐姐还以为他们是独角龙的人。”
“管、欧两个混蛋认错了你,难道点苍派的万里云和白衣女也认不出你来?”
“是呀!不但没认出,点苍派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他们的什么少掌门、少爷。我说我不是,他们说我从什么悬岩上摔下来,震伤了头脑,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事情了。我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还请了一位大夫来医我,说要破开我的肚皮,打开我的脑袋来医治。老爷爷,一个人的肚皮破开,脑袋挣开了,那不死了吗?还医什么?”
“所以你害怕起来,就认自己是他们的少掌门了?”
“唔!我是害怕,但还怕他们伤心。”
“他们伤什么心的?”
“老爷爷,他们不见了他们的儿子,好容易才将我找了回去,万一他们的儿子真的失踪了,我又不认,他们不伤心吗?何况白衣夫人对我那么好,我真不愿她伤心难过,只好暂时叫她做妈妈啦!”
“要是他们真正的儿子回来,你又怎样?”
“我当然走啦!可是我在点苍山住了几个月,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回来。我,我只好跑出来,帮助那好心的白衣夫人找寻她的儿子了!”
“你就是这么跑出来的?”
“是呀!”
“你做点苍派的少掌门不更好吗?”
“我怎能去做呀!”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点苍派可是中原武林的九大名门正派之一。如果你成了他们的少掌门,多受武林人士敬重。只要你以后勤练武功,以你现在深厚的内力,准会成为点苍派的掌门人,那又多风光,一呼百应,点苍派所有的人,都受你指挥。要是我老叫化有这么好的机会、巴不得他们的儿子永远不回来,就是回来,我也想办法赶他走,或者杀掉了他。”
豹儿吓了一跳:“杀了他?”
“杀了他,你不是能安安稳稳当点苍派的少掌门了?你怎么这么傻,还去找他回去?”
“不,不!这不行,那我不成了一个大坏蛋?天理能容吗?”
“小兄弟,古今多少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父杀兄,背师灭祖的事都可以干得出来。而你,这是意外飞来的鸿福,还管他什么坏蛋不坏蛋的。你要是不忍心杀了那少掌门人,以后就好好对他好了。”
“老爷爷,你别说了!这些事我怎么也不会干的:我现在冒认是他们的儿子,已是内心不安了!还怎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月光下,老叫化以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豹儿,心想:点苍派掌门夫妇,认错了儿子,在武林中已是离奇的事了,而这面貌与点苍派少掌门一模一样的小兄弟,居然没丝毫权欲和贪念,就更难能可贵了。万一这小伙子稍有一些贪念,以他现有的内力,要学上乘武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那将是武林中又一场灾难。但跟着又一想:世上真有这么相似的人,连亲生的父母也认不出来?这说得过去吗?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万里云夫妇别有用意,明知不是自己的儿子也认了,用这什么也不懂的好心小伙子来挡灾,或达到某—种目的。最低的限度,也可以保护着自己真正的儿子。不管怎样,万里云夫妇这一手段就欠光明磊落了,为侠义人士所不齿;二是这小兄弟真是他们的儿子,故意叫他这么装得什么也不懂,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这种事不叫我老叫化碰上则已,碰上了,我老叫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看看是什么原因。
没影子莫长老本来就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奇人,遇上了这等稀奇古怪的事,还有不想办法弄清楚的。他想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小兄弟,你别糊弄我老叫化,你一定是真正的点苍派少掌门。”
豹儿说:“不!我不是,我绝不骗你。”
“是不是你父亲母亲叫你故意装成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的?”
“他们干嘛要我装着?我真的不懂嘛!”
“小兄弟,那你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我吗?”
“小兄弟,别跟我老叫化打哈哈。”
“我几时跟你打哈哈了?”
“你既然不是点苍派少掌门,那你亲生的父母是谁?”
“我——!我不知道呀!”
“什么!?连你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你总不会像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爆出来的吧?”
“老爷爷,我真的不知道,我从小由一位老和尚爷爷将我从豹子窝里抱回来抚养的。”
“豹子窝里还有婴儿吗?你以为我老叫化真的老得懵懂了,听你胡编乱说?说这话的人是糊涂蛋,相信这话的人,就更加是个糊涂蛋。我老叫化可不想做糊涂蛋。”
豹儿急起来:“我说是真的,是那老和尚爷爷告诉我的。”
“是吗!?那这个老和尚爷爷在哪里。我老叫化想去见见他。”
“他!他死了!”豹儿难过起来。
“妙呀!死无对证。”
豹儿茫然:“什么死无对证呀?”
“小兄弟,人死了,就什么也不会说了,可以由你怎么说也行啦!这不是死无对证么?”
豹儿问:“你一点也不相信我?”
“你要我老叫化相信也不难,你告诉我,那老和尚叫什么法号,你总知道吧?”
“我——!”
“是不是又不知道了?”
“是!我原先是真的不知道,只叫他做师父,还以为师父就是父亲的。他临死时,才将一切告诉了我。”
“他告诉了什么?”
“他叫方悟,又叫上官飞,是什么黑箭之一。”
这次轮到没影子惊愕了:“什么!?你师父就是方悟大师?”
“你认识他?”
“认识,认识,我老叫化怎么不认识呢!他是怎么死的?”
“给,给那什么大魔头澹台武杀害了。”
“不可能,以方悟大师的武功,那魔头不可能杀得了他。”
“老爷爷,是真的,我师父没动手,不愿跟他去作恶,他就杀害了我师父。”
豹儿将古寺那夜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老叫化听了半响不出声,最后叹了一声:“你师父太迂了!宁死也不愿背弃诺言,其实跟澹台武这么一个魔头,用不了遵守那么个诺言。”
豹儿问:“什么诺言?”
“他在峨嵋山金顶说过,从此终身不使用武功(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发誓以后不与人动武。你师父就是为了这一句诺言,而不与那魔头交锋才死的,这不太迂么。”
豹儿默然不出声。
老叫化又问:“你一直跟在方悟大师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唔。”
“那么说,你真的不是什么少掌门了!”
“我真的不是嘛!”
“这真是天下少有了,你不但与点苍派少掌门形似,连神也似。怪不得连亲生的父母也认不出来。”
“老爷爷,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老叫化点点头:“十多年来,你师父没传你武功?”
“他只教我在一早一晚学运气吐纳的,本来他今年说要教我武功的,可是……”
老叫化惋惜地叹了声:“要是你学会了你师父的剑术和掌法,别说不用害怕那个大魔头,就是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不过,他已经给你打下了学武的深厚基础……对了!你师父没留下什么武功秘芨给你么?”
“有!我,我……”豹儿一下想起了段丽丽的话,而自己也曾说过不能说出来,便转了口气说,“我一时找不到,就跟着段姐姐下山了。”
“小兄弟,你一定要回去,找到你师父留下的武功秘芨。”
“老爷爷,不过,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失踪的少掌门才行。我这么走了,他们一定会伤心难过得要死的。”
老叫化感叹道:“小兄弟,你是我老叫化—生中所碰到的第二个全心仁厚,只为他人设想,不为自己的人了!第—个是墨明智,第二个是你。好!我老叫化帮助你,去找那个失了踪的少掌门。”
豹儿大喜:“老爷爷,我多谢你啦!”
“哎!你别多谢我,说不定我老叫化上了你的大当。”
豹儿愕然:“你怎么上我的大当了?”
“我老叫化在没有找到真正的少掌门前,我还弄不清你是真是假。好了!小兄弟,时候不早,该是你练晚功和休息了。”
“老爷爷,那你呢?”
“我呀!得四周去看下才放心。”老叫化一说完,人已不见,好像一下钻进了地下似的。没影子真是没影子嘛,轻功与人特别不同,去也无影,来也无影。
豹儿看看,只好转到那边篝火边去。篝火旁,紫衣少女和翠翠在悄声说话,盘狗子在货物当中,已呼呼入睡,就是不见了青青。豹儿问:“青哥哩?”
翠翠说:“看风去了。”“看风!?”豹儿心想:风怎么看呢?
翠翠叫起来:“你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看风也不懂?看风就是给我们守卫去了。”
紫衣少女一笑:“豹兄弟,你跟那老叫化在溪水旁谈些什么?”
豹儿怕引起翠翠的更不高兴,也不想引起紫衣少女像老叫化那样没完没了的追问自己的本来面目,便说:“没,没谈什么。”
“你没问他为什么将这些金银珠宝交给大盗和骗子吗?”
豹儿一想,是呀!我怎么不问问的?紫衣少女又含笑问:“你知不知道这个大盗和骗子是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人?不会是真的大盗和什么武林骗子吧?”
翠翠说:“怎么不是?珍珠也没有那么的真。他是大盗中的大盗。”
豹儿又怔住了!眼露困惑之色。
紫衣少女笑着说:“川东大盗的确是大盗中的大盗。不过,他与黑道上的大盗不同。他专抢劫那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和一些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的强盗们的财富。对平民百姓他一动也不动,反而将劫来的财物散发给贫苦和无依靠的鳏、寡、孤、独的老人和妇孺。”
豹儿惊讶:“那他不是很好吗?怎么是大盗了?”
“他怎么不是大盗了?因为他也抢劫呀!只不过抢的对象不同而已。要是他知道凉山虎有这么多的金银,恐怕早就来凉山下手了,也轮不到我们去端黑峰寨。”
“不过,我感到他是个好人。”
翠翠说:“他要不是好人,老叫化会叫我们将金银交给他吗?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没回头了?”
豹儿心想:江湖上古怪离奇的事真多,叫大盗的不是大盗,而那个一表斯文像书生的什么潘三爷,却是阴险残忍的坏人。就拿眼前的青青和翠翠,自称是什么江湖小杀手,他们哪里又是什么杀手了?大概那个什么武林骗子,也是行为古怪的好人了!不禁问:“那个什么骗子呢?”
紫衣少女说:“这个武林骗子,更是名副其实的大骗子。不管什么,只要你手中有一件稀世珍宝,除非不给他知道,他一旦知道,准会骗了去。不过,他现在不大骗人了,变成了一间古董店的老板。”
“他改邪归正了?”
紫衣少女笑起来:“他才不改邪归正哩!一知道有人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他又忍不住心痒痒地想办法骗了去。所以豹兄弟,你要是有什么珍宝,最好千万别让他知道。”
豹儿笑起来:“我哪里有什么珍宝呀!”
“你没有,就用不着提防他啦!”
正说着,远远传来青青一声清脆喝声:“什么人!?给我站住!”
跟着是—个年老惊恐的妇人声说:“你、你、你是、是……”接着又“呀”地一声,似乎有人翻倒了!
翠翠一下跳起来:“不好,青、青哥那边出事了!我去看看。”
豹儿担心青少年,也说:“我也去。”
他们两个急展轻功,飞快地来到了出事的地点,只见青青持剑立在树底下,而林边小道上,坐着一位蓬头垢面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散下的头发遮了她大半个面孔,一身衣服破烂。青青和豹儿在月光下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孔,只感到三更半夜荒野上出现这么一个人,是有些神秘古怪。
翠翠问:“青哥!她是什么人呀?”
青青说:“谁知道她是什么人呢。”
“你将她刺伤了?”
“没有,是她自己摔倒的。”
翠翠说:“你们先在这里,我过去问问她是什么人。”
“白弟,你小心!提防她突然出手。”
“这样!那是她自找死路了。”翠翠警惕地步出树林,对那坐在地上的怪妇人问:“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这妇人反惊愕地问:“你、你、你不是鬼、鬼、鬼吧?”
“我要是鬼,你怕不怕?”
“不,不!你别吓、吓我。刚、刚、刚才你、你、你已经吓死、死、死我了!”
豹儿见这妇人怕成这样,心中不忍,便走了过来说:“白兄弟,你别再吓她了!”他又对那妇人说:“大婶,你别害怕,我们是人,不是什么鬼怪呀。”
妇人在散乱的头发缝中,看见了豹儿的面孔,顿时眼里闪现一丝惊讶的目光,但很快便收敛,又望望翠翠,眼里又露疑惑之色,仍战兢地问:“你、你、你们真的不是鬼吗?”
“大婶,我们真的不是鬼,是人。”
妇人又望了他们半晌,似在白语:“对,对。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你们都有影子,真的不是鬼了!刚,刚才你们在黑麻麻的树林里突然大喝,几乎将、将、将我吓死了!你们知不知道,人吓人是没有药医的啊!”
翠翠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我是个孤苦伶仃的穷讨饭。”这妇人说着,扶着一支竹拐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舒了口气。
“你是一个讨饭的叫化?”
“是呀!”
“你怎么半夜三更来这里的?”
“我,我在那边一处坟地里睡,看见这里有火光,以为这树林里有人家的,所以便摸黑过来讨口饭吃。两位少爷,你们行行好心,可怜我这老婆子,赏我点残羹冷饭的。”
“有你这么个叫化,半夜三更跑出来讨吃的吗?”
“少爷,我一天都没讨到吃的,实在饿极了,只好摸过来了,你们修修好心吧。”
豹儿更是不忍,说:“白兄弟,她怪可怜的,我们还有些没吃完的烤肉,就给她吧!”
妇人连忙说:“少爷,你真是好心人了!我老婆子祝你福禄双全,长命百寿。”
“大婶别这样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拿烤肉来。”
“少爷,我身上好冷,你能不能再修修好心,让我老婆子取取暖呀?”
翠翠对豹儿说:“你听听,这下她可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