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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审神者的兼职可能-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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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遍观周遭的人和事,无论是总在深夜赶来探望她的“母亲”,还是默默抚育她孩子的乳母,都是那样美好的事物,唯独她自己肮脏不堪。

    她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生成竟然停止了!”贺茂保宪惊异道,“怎么回事?她放弃了吗”

    鹤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脸上的裂纹持续扩大,最后生生发展成裂缝的地步,藤原盛平发出恐惧的惊叫,因为鹤姬此时的样子像是要完全崩解一般。

    “孩子!我的孩子!”姑获鸟惊慌的回转过身,去抱鹤姬,满面裂纹的女子缓缓转头看她,唯一完整的眼眸中流泻出悲哀和懵懂。

    “让我死了吧,让鹤姬死了吧”

    “我不会再痛苦,你也能解脱,这样就好”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孩子,你不懂,人类的死很残酷,如果你选择这条路,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姑获鸟紧紧抱着这句成年女性的身体,像抱着一个柔弱无依的孩子,“你可以继续恨我,恨着我,活下去吧!”

    “但是”鹤姬的音色渐渐清澈起来,“但是,在我恨着你的同时,你却在爱着我啊。”

    “真狡猾,我也想,至少有一次,爱着谁”

    “我的母”

    她的手慢慢抬起,眼中希望的光芒微微闪烁,却在中途宣告熄灭。那只手落在木制的回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的瞳仁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瞳孔一点点扩散开,涣散的眼眸中,无边的荒草逐渐开出花来。

    ——是小小的、羽毛一样的白花。

    “我的我的孩子”姑获鸟全身颤抖,她伸出羽翼,小心的抚摸了鹤姬开裂的脸庞。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练红霸的脚步挪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走向安倍晴明的方向,这究竟是寻求安慰还是别的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只走了一步,安倍晴明已经很快的来到了他身边,一手放在他头顶。

    “与妖怪打交道,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轻柔的语调似乎是某种安慰,“他们总是忠贞而长情,人与人之间生离死别的悲剧到了他们那里,也就格外悲凉。”

    红发被温柔的抚摸着,练红霸缓缓垂下眼睛。

    他一直以为安倍晴明是个凉薄的人,就如同那双眼睛里流动的灵光一般,有着不似人类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但也许他是误会了,这个人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充满感情。

    “好了,红霸,这是今天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情。鹤姬需要入土为安,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也很快就要赶到,必须把她们分开才行。”安倍晴明收回手,在触碰练红霸这一方面,他向来做得循序渐进。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人类的死亡不可逆转,却仍然在紧紧抱着不肯放手,是因为没有听到那句话吧。红霸,这里最适合说那句话的,只有你了,只有你还是孩子。”

    练红霸缓步走向姑获鸟,妖怪仍然紧紧抱着她的人类孩子,斗篷和白纱遮掩了所有表情。

    练红霸踩着轻巧的脚步来到她身后,伸出手臂环抱住妖怪的脖颈,附在斗篷旁轻声呼唤了一句。

    “她欠你的‘母亲’,我现在补给你。”

    霎时间,灰白的羽毛层叠舒展,致命的伞剑被放置一旁,只保留了所有柔软部分的妖怪回身抱住红发的孩子,斗篷下的脸庞上泪水斑驳。

    “孩子我的孩子”

    贺茂保宪叹了口气,他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眼前的场景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这些行走在昏暗世界的阴阳师,总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有的人日渐麻木,还有的人就如同他们一般,每一次都感同身受,并将其铭记在心。

    也许这就是“阴阳师”存在的意义也说不定。

    扣门的声音突然传来,门口一片嘈杂,伴有高举的火把。贺茂保宪一惊,暗道不妙,恐怕是阴阳寮的阴阳师们赶到了,他们可没有过多的怜悯之心,大多数时候只会直接肃清妖怪。

    “现在唯一能蒙混过关的办法,只有缔结契约,与我和晴明都可以。”贺茂保宪冷静道,显然不是第一次与阴阳寮的顽固阴阳师们打交道。

    当然,还有一点点私心,毕竟是大妖怪,缔结契约的话就是阴阳师梦寐以求的强大式神。

    安倍晴明展开扇子,不紧不慢的摇了两下,像是笃定了妖怪会选择他。

    贺茂保宪又想打他了!

    然而他只顾提防晴明,完全忽略了在场还有一个刷爆了姑获鸟好感的人。

    练红霸与姑获鸟对望,彼此的眼神都很柔软。

    “我可以缔结契约。”姑获鸟慢慢站起来,羽翼搭在练红霸头顶,“不过你们两个阴阳师,我谁都不信任,我会与我的孩子缔结契约。”

    贺茂保宪差点被一口气呛死,他急忙看向晴明,身穿白色狩衣的阴阳师折扇抵着额角,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第28章 花非花(一)() 
练红霸首次契约,就是与大妖怪缔结,为此,安倍晴明特地腾出时间教他如何巩固与式神的关系。

    “归根结底还是咒。”

    一旁端着酒的贺茂保宪撇了撇嘴,“红霸,别听他的,这家伙又在故弄玄虚了。”

    安倍晴明仍然端庄的笑着,回头贺茂保宪回家的路上就摔了一跤。

    现在贺茂保宪并没有意识到即将临头的霉运,他喝了一口酒,兴致勃勃的给练红霸讲解。

    “驾驭式神,最重要的是建立羁绊,晴明说的咒一类,在这里就是不断加深的关系。”贺茂保宪抚了抚膝上的猫又,猫又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伸出爪子去够保宪的酒杯。

    贺茂保宪的眼神柔和起来,“没错,就像我与猫又一样。”

    练红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向外跑的频繁了一点,姑获鸟每天有大半的时间辗转于不同的地点照料无依无靠的孩子,练红霸有时会跟她一起,姑获鸟闲下来的时候,会指点他如何让剑变得更快。

    “瀑布是个好地方,如果在湍急强大的水流中也可以迅速的挥剑,那么在空气之中,你的速度更是会快好几倍。”姑获鸟毫不吝啬的说出自己的经验,练红霸是让她感到惊奇的孩子,不像一般的人类那样柔弱,也不为吃喝生计发愁,她能给这孩子的,似乎只有战斗的经验。

    “有一个不错的地方,除了瀑布,还有樱花。”

    姑获鸟说的地方是在荒僻的野外,这里有一棵比晴明庭院中还要硕大的樱花树,足足要五六人合抱那么粗,花期已经近在咫尺,坠了满树沉甸甸的花苞,还未绽开,就已经透出妖异绝伦之美。

    练红霸每天在瀑布下练剑之后,会浑身湿淋淋的在树下躺一会儿,清甜柔润的香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伴着晚风,花枝徐徐招摇。

    缀满繁花的花枝练红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身上摸索一遍,没有找到,又火速回到宅邸询问安倍晴明。

    “晴明,你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支步摇?”练红霸还是挺喜欢那支步摇的,再说了,那好歹是别人送给他的东西。

    “不,周围应该什么也没有了。”安倍晴明从书中抬起头来。

    “晴明已经没有可信度了,狐之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练红霸犀利的一句话扎心,接着有点郁郁,“我去找找看,不过,就算还在,也已经摔碎了吧?毕竟是玉制的东西。”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安倍晴明的语气一如往常,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徘徊在心中的感觉,大概就是不高兴吧。

    这个孩子有无数值得缅怀的过往,那样的过往里,不会有安倍晴明。

    这种感觉近似小孩子对朋友的独占欲,按照安倍晴明的计划,他们理应是比任何人都亲密的存在,那种关系将会凌驾于阴阳师与式神的关系之上。

    “是很喜欢的东西。”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支撑练红霸行动了。

    “也好,你去找找看,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这里也有办法。”安倍晴明淡淡的一笑,起身来到练红霸身边,手很自然地落到红发上,轻轻抚了抚。

    练红霸已经习惯了这种摸头的动作,没有反对。

    两人面前敞开的拉门外,是院子中那棵古樱树,花已经开了一半,粉白的瓣羽圆润可爱,如同在枝头挂了一大团粉白的烟雾。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安倍晴明此时出口的,是唐国的语言,整个平安京论起唐学修养,他大概能排到前三,此时语气低缓,练红霸没找到任何奇怪的发音,自然得就如同本国人一样。

    “晴明正在看白乐天的文集吗?”练红霸对这些诗句相当熟悉。

    “没错,发音会奇怪吗?”安倍晴明笑着问他。

    练红霸摇摇头,他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红瞳微微闪烁,鲜艳的颜色犹如燃烧,他换了自己原本的语言说话,“不会奇怪,就如同在异国听到乡音一样。”

    “白乐天很少有这样的诗,这样暧昧不明的叙述,也许是出于内心同样的彷徨吧。”安倍晴明走到廊下,阿式端了温酒来,还有一叠酥皮的点心,依约是蝴蝶的样子。安倍晴明端起酒杯,一片樱花打着旋落入他杯中,“美好之物总是易逝,抓之不及,触之不住,令人悲叹。”

    练红霸拿了一碟点心吃着,这次点心里竟然有了甜味,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阿式竟然能做蝴蝶酥了?还有,糖不是很难得的吗?”

    安倍晴明笑吟吟的展开扇子,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样子。

    练红霸:差点忘了这不是个普通人。

    “还有喜欢的点心,可以跟阿式说,如果演示一遍的话,大概都可以制作。”安倍晴明也拿起一块蝴蝶酥,小小的咬了一口,泛着灵光的黑眸享受的眯了起来,“府上的糖和奶都很充足,不用担心。”

    练红霸有点想笑,“你只是想要我的菜谱吧。”

    “话不可以说的太直白。”

    一盘蝴蝶酥很快见底,慰藉了练红霸长久没有吃到像样点心的心灵。阿式离开一趟,回来端了两碗鲜鱼汤,不说,这又是练红霸贡献的菜谱。

    “自从红霸来了,整个生活都变得不一样,以往这里是非常冷清孤寂的。”安倍晴明悠悠喝着酒,练红霸理所当然的点头,这幅样子逗笑了安倍晴明。

    “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继续下去,人生也就可以满足了,可是今天读诗,突然读到花非花一篇,只觉得眼前一切转瞬即逝。”安倍晴明声音平静,垂下的睫毛却泄露了些许怅惘。

    花非花的后半篇,读作“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难免会给人凄惶哀伤之感。

    “我说你们这些贵族啊,就是因为整天对着樱花这样的植物,才会总是有‘物哀’的感受。”练红霸对安倍晴明难得的感怀嗤之以鼻,他抬起头,火光在身侧腾起,烧灼飘荡到他身边的樱花瓣雨,毫不留情。

    “我最爱红椿,就算凋零也不会拖拖拉拉的,斩首一样干脆利落的散落不是很好吗?那才算是堂堂正正的武将之死,勇士之死,不需要序曲和前奏,痛痛快快的战死就好。”练红霸烧光了身边的花瓣,站起身,周围顿时一片清静。

    “我出门了,天色再暗一些就更不好找那支发饰了。”他话音刚落,就很熟练地翻上院墙,身上桔梗印一亮通过结界,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之中。

    安倍晴明对着矮桌沉思,半晌,他如梦初醒。

    “难道我一个人要喝两碗鱼汤吗?”

    练红霸半夜才回来,安倍晴明还没睡,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东西没有找到。

    “晴明,你说的补救方法是什么?”

    “我认识一个匠人,他很擅长打造唐国的首饰把鱼汤热一热给你端上来吧。”

    “他在哪里?”

    “我让阿式带你去鱼汤不喝了吗?”

    “晴明你好烦!自己喝两碗不可以吗?!”练红霸怒了,他现在正在丢了中意发饰的抑郁之中,晴明还来撩他!

    安倍晴明总算知道了养叛逆期孩子的感受,他得顺毛撸,这种时候还是沉默比较好,鱼汤稍后送到红霸房间里去好了。

    今天的大阴阳师晴明大人,对那碗剩下的鱼汤真是异常执着呢

    “不要太晚睡。”晴明最后摸摸练红霸的头,起身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练红霸一个人慢慢蜷成了抱膝的姿势。

    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东西随着步摇的丢失清晰的浮上水面,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牵绊了,随着椒林七星他们的消失,“练红霸”这个概念与世界的联系变得无限微弱,他以为自己就算活在平安京,也没什么所谓的,但是

    三个月之后见

    暗堕的付丧神这样武断的与他约定好了,他说他要去遥远的战场,然后三个月之后回来。

    食言不算君子,练红霸同时觉得,那个付丧神也许意外的是个死脑筋的家伙也说不定。

    他要快一点找到狐之助了,只有找到拥有万能资料库的狐之助,他才能有希望返回时之政府管辖下的战场。

    那首花非花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而且练红霸比这个国家的人更加了解那些诗句,白乐天还另有一篇真娘墓,读来更令人神伤。

    “难留连,易销歇,塞北花,江南雪”

    鹤丸国永走进了那个已经无主的本丸,满院花灯飘摇,院子中间有一只极其大的凤皇花灯,只完成了一半,歪歪斜斜的靠在那里,维持着起飞之前的姿势。

    他轻轻碰了碰那只花灯,然后看着指尖的一点浮尘发愣。

    他的战斗其实并没有结束,是听到传言说红龙围剿部队成立之后,大惊失色匆忙折回来的,现在看来,似乎晚了一步。

    沿着战斗的痕迹,鹤丸国永一路追踪,看着地上厚厚的灰烬,不难想象这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他心中仍然怀着渺茫的希望,试图寻找练红霸,来回翻找了几遍,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

    战马已经喘息不已,鹤丸国永下马稍作休息,他拿水囊灌了几口水,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发亮的东西。

    他清理干净灰烬,终于指尖颤抖的把那枚发饰捧在了手中。

    玉石质地,石榴石垂坠,雕成花枝形状的步摇已经断裂成两截。付丧神金色的眼眸直直注视着这支步摇,下一个瞬间,血色充斥了眼底。

第28章 28、花非花(一)() 
练红霸首次契约,就是与大妖怪缔结,为此,安倍晴明特地腾出时间教他如何巩固与式神的关系。

    “归根结底还是咒。”

    一旁端着酒的贺茂保宪撇了撇嘴,“红霸,别听他的,这家伙又在故弄玄虚了。”

    安倍晴明仍然端庄的笑着,回头贺茂保宪回家的路上就摔了一跤。

    现在贺茂保宪并没有意识到即将临头的霉运,他喝了一口酒,兴致勃勃的给练红霸讲解。

    “驾驭式神,最重要的是建立羁绊,晴明说的咒一类,在这里就是不断加深的关系。”贺茂保宪抚了抚膝上的猫又,猫又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伸出爪子去够保宪的酒杯。

    贺茂保宪的眼神柔和起来,“没错,就像我与猫又一样。”

    练红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向外跑的频繁了一点,姑获鸟每天有大半的时间辗转于不同的地点照料无依无靠的孩子,练红霸有时会跟她一起,姑获鸟闲下来的时候,会指点他如何让剑变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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