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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突围，杀光了就好！
偶尔，练红霸会获得喘息的机会，这种时候他丝毫不吝惜扇子的使用，凤凰虚影数次升起，鸣叫着为他治疗伤势，等到伤口合拢，又是一轮新的杀戮和受伤。
“他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那个治疗的能力”
“中胁差在哪里？！让中胁差过来！！”
“一只已经折在了丙子椒林手里，另一只正在前来，我们只需要拖住他！”
一名溯行军嘶吼道，可是要怎么拖住？用性命吗？
畏缩的情绪开始蔓延，练红霸的瞳眸迟滞的转动一下，轻轻笑了。
“别怕别怕就此投降的话，我不会杀掉你们的。”他的笑容越发艳丽，脸颊上带着血，像开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毒花。
“因为我是宽宏大量的人嘛，我会宽恕你们的哦”
溯行军动摇的越发厉害，他们的人手已经折损了一半还多，这远远超过预期，红龙看样子丝毫没有疲倦的表示，就算胜利之后的战果惹人垂涎，他们也要好好想想有没有命去瓜分最后的胜利果实。
“如果能够宽恕我们的话”
“少做梦了！怜悯这种词，怎么可能用在红龙身上？！”立刻就有溯行军大声反驳，他眼眶中的魂火剧烈颤抖着，“我们已经折了那些修罗，不可能不可能被饶恕了啊！”
练红霸低下头，散乱的红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肩膀微微发着抖，像在哭又像在笑。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要好好奖赏你才行”他抬起头，其他人才发现他其实是在笑，笑意中几乎要渗出恶念的黑泥。
“那就奖赏你速死吧！”
溯行军的头颅在风雪中飞起，发出一声闷响坠落在雪地中，几乎要张裂的眼眶还停留在死前的恐惧之中。
说什么要宽恕，说什么要原谅，那个倒霉的溯行军没有说错，那种词汇不应该用在练红霸身上。
他身上——只存在着毁灭。
练红霸又一次杀入敌阵，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就逃不了了，想必丙子椒林也未曾料想到，溯行军会出动如此多的数量试图杀死还没有长成的练红霸。
敌军残破的铠甲和恍惚跳动的魂火之中，练红霸看到了那把剑，刀身上有“丙子椒林”的金象嵌，宛如沉没在赤色的火光之中。
为什么会叫“丙子椒林”呢？这个名字好奇怪啊，明明有那么多龙泉纯钧的好名字，七星的名字也很好啊。
也有干将莫邪之类的名字啊。
什么？
我就如同干将莫邪一般，制作我的匠人慷慨的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了我。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代替早晚会睡进坟墓的那具枯骨继续注视这个世界。
花椒之类的是很好的名字吗？
你这小混蛋花椒个鬼啊！
其实他是开玩笑的，那真的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字。
他知道皇后的宫殿有时被称为椒房，他知道那种植物的果实会散发出温暖而芬芳的气息，他知道诗里有“椒聊之实，繁衍盈升”
可是这些赞美，他永远都不能对那个人说了。
背后有风声扑来，练红霸瞬间拔剑旋身，丙子椒林在他手中异常温顺，完全迎合着他的力道，如同裹挟着火光一般扎进溯行军的眼眶之中！
溯行军发出不似人声的悲鸣声，练红霸水龙剑的本体在右手，直接搅碎了溯行军的心脏，然后他握着双剑，逼视围拢过来的溯行军。
“中胁差已经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接着，所有溯行军脸上都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狂喜。
他们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张王牌！那是摧毁七星剑之后急匆匆赶到这边战场的中胁差，就算是红龙，也抵抗不了那样的存在！
怪物！那绝对是怪物！
练红霸咬紧牙关，死死格挡住中胁差尖利的触足，如果让那东西落在身上，他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中胁差一击不中，触足摆动，口中发出爬虫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练红霸谨慎的不肯靠近它，它口部的触须摆动一下，吐出了什么沾着黏液的东西。
“你！竟！然！敢！！！”
什么谨慎，什么活命，那个瞬间练红霸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沾满蛛丝和黏液的那把剑，理智彻底崩断！
“竟敢如此侮辱七星！我要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
触足刺穿身体，大概伤到了什么内脏，练红霸咳了一口血，仍然在拼命伸出手，试图握住被蜘蛛挡在几支触足间的剑。
“红霸大人！”狐之助先前被压在马下，现在后腿似乎不太灵便。他们这些狐之助相当于玩偶，没有什么对痛苦的知觉，这样正好，他可以为红霸大人争取一点时间。
玩偶一样的狐狸扑到了蜘蛛的脸上，死死抱住。蜘蛛晃了几下头，没有甩掉，动作迟疑了一瞬。
“有效了！”狐之助激动道，“红霸大人！快趁这个机会”
另一支触足顺畅的刺穿了练红霸的身体，中胁差似乎发出了讥笑。
“这个怪物这个怪物原来是不依赖视力的吗？！”狐之助崩溃的声音响起，“红霸大人，请振作一点！红霸大人——”
“真难得啊，晴明大人竟然会晚上出门。”一只体态丰盈的小狐狸走在前面，尾巴尖端和耳朵是火一样的红色，脖颈上挂着铃铛，头顶扣着面具，比起动物，似乎更近似于人一些。
走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穿白色狩衣的青年，步伐不疾不徐，然而每走出一步，就会跨越相当的一段距离。就算没有牛车侍从，单只是走路，就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风仪，这个人自然就是狐狸口中的“晴明大人”。
“占卜出了有趣的东西，但从星象上看又不甚分明，自然就有了些许好奇心。”晴明仰头看着天幕中的星辰，“要快一些了，那颗星星即将坠落。”
“要快的话，我们为什么不乘坐牛车？”小狐狸歪了歪头。
“小白，觐见神圣之物，自然要步履而行才有诚意，比如在高龙神面前，乘车搭轿都是不能允许的。”青年淡笑着解释，手中的扇子摇了摇。
“掉下来的那个竟然是神明吗？”小白一脸惊叹，“神明也会掉下来啊，我还真没想过呢。”
青年笑笑，没有说话，他闭目感知空气里流淌的灵力，一场规模盛大的百鬼夜行已经逼近了他们，安倍晴明不打算躲避，反倒打算用这百鬼夜行来加快速度。
“小白，跟紧我。”青年振袖，宽大的袖袍犹如白鸟之羽，被妖风鼓荡起来。百鬼夜行近在眼前，重重鬼影攒动，如果遇到了人类，这些妖怪和恶鬼会选择吞吃对方，可是这个青年在他们面前却像是隐身了一般，从容的融入妖怪们的行列之中，速度快到好似腾云驾雾。
小白紧紧跟在青年脚边，平安京的建筑在他们眼前迅速掠过，然后到达城郊的树林之后，青年带着小狐狸从容地退了出来。
“这个顺风车真棒呢，晴明大人！”小白兴奋道，接着他睁大眼睛，看着天幕中逐渐下坠的一颗赤红星星。
“晴、晴明大人！那是！”
青年展开扇子，指着林间一处空地，黑色眼眸似乎泛着淡淡蓝的灵光。
“贵客来访，安倍晴明在此恭迎。”
桔梗印凌空画出，重重印刻在这片空地上。
“五行结界阵！”
透明的半球状结界将这方天地包围，无人能窥探其中的情形。一点黑色在空地中央扩大，渐渐卷集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嘶鸣。
“呜啊！那是什么啊！”小白吓了一跳。
狰狞的蜘蛛现身，摆动口器嘶叫，青年神情严肃，数道符咒从他袖中激射而出。
“符咒退魔！”
蜘蛛仿佛忍受着烧灼的痛苦，它痛得散开了原本收紧的触足，露出里面满身是血的红发孩子，一阵狂风吹卷，下一秒，那个孩子已经落在了安倍晴明怀里。
第20章 所求（）
“这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啊”小白打量着这只巨大的蜘蛛，“莫非是关西的土蜘蛛？不不不，那么大只的妖怪是不可能突破平安京的结界的啊！晴明大人！您的衣服被血”
“没关系。”安倍晴明淡淡一笑，成年人的身形当然能稳稳抱着练红霸，他又并非孱弱的贵族，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掐了一个诀。
“胧车！”
“呜——呼——”生着一张巨大人面的车驾落到安倍晴明面前，人面依稀是个女人的样子，有卷曲的长发和红得滴血的眼睛，似乎藏有无尽的怨恨，然而在安倍晴明面前，胧车低眉敛目，顺从的飘开，把车厢内部暴露出来。
被胧车的妖力一刺激，练红霸短暂的睁开眼睛，抓着安倍晴明衣袖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安倍晴明垂眸看了看他的手，慢慢用自己的手掌把这只孩子的手包拢。
“已经没事了，你是安全的，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练红霸仍然执着的睁着眼睛，他现在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意识可言，睁眼只是本能的反应而已。
“真是个执着的孩子。”安倍晴明叹息一句，叫过观察大蜘蛛的小白，“小白，你四处察看一番，看看有什么一同落下的东西吗。”
小白灵巧的靠近大蜘蛛，探头探脑的观察它身子底下，突然眼前一亮。
“晴明大人！那里有一把剑！”
“应该就是那个了，小白，把剑带过来。”
小白有点发憷，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去勾那把剑，蜘蛛动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不可以咬小白哦，不然晴明大人会生气的”小白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爪子飞快的把剑勾出来，幸好他是妖怪，不然这把剑的重量他是真的吃不消。
“晴明大人，给您！”小白把剑交给了安倍晴明，“有点重，小心。”
“嗯，这样应该就没关系了。”安倍晴明把剑放进练红霸怀里，原本抓着他衣袖的手立刻松开，转而紧紧抱着那把剑，大睁的眼睛终于安详地闭上了。
“终于安静了呢。”小白动动耳朵，跟在安倍晴明身后跳上了胧车，胧车升空，比来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返回位于土御门大街的安倍晴明宅邸。
蜘蛛也被打包带走了，这片空地出了些微的法术味道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间隔几十米的树丛中，毛绒绒的玩偶样的小狐狸暗淡的墨绿眼眸突然恢复了神光，他像是重新启动了一样，眼睛眨巴眨巴，开始在树丛里扑腾。
狐之助并不知道，多亏这具玩偶身体，他骗过了平安京最强大的法师之一，也许体内的金杯也起到了部分作用。
然而他躲得过一个，没有躲过另二个。
“安倍晴明果然来过了”一个散漫的男子的声音响起，正在挣扎的狐之助一僵，已经被人倒提着尾巴拎了出来。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诡异的血红眼眸盯着狐之助，像打量案板上的一块肉，“庆幸吧，遇到了我道摩法师。”
狐之助动作一顿，随即熟知历史的他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红霸大人！救命啊！红霸大人！！！”
“晴明大人，真罕见啊，您竟然没有让人先打扫房间。”小白跳下胧车，“要我去找阿式，紧急打扫一下吗？”
“不，不必，这孩子跟我一起。”
“这样啊咦？咦咦咦？！”小白蒙掉了。
“让阿式抱干净的被褥来，还有我少年时期的衣服，取几件出来，看看他能不能穿。”
“是”小白已经有些吓到了，那么冷漠的晴明大人，竟然竟然愿意分享房间和衣服！就算是旧衣服也不可思议！
莫非是恋爱了？！可是虽然一身血污，这个孩子怎么看都是个男孩子
小白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只好默默的去执行安倍晴明的命令。
此时正值冬末春初，室外寒意料峭，可是阴阳师的宅邸总是充满着这样那样的法术，不仅本应凋谢的红梅还在灼灼绽放，室内也像点着炉火一样温暖如春。就算拉门是敞开的，冷气也分毫不能侵入，反倒是淡雅的梅花香一直在隐约漂浮。
阿式上前，一身红艳点缀白梅的和服，很容易就让人猜想出她是何种式神。她正想接过安倍晴明手中的孩子，被阴阳师笑着拒绝了。
“还是我来吧。”
阿式笑容不变，打好热水，料理好床铺之后，缓缓退到了梅花树下，消失不见。
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一处伤口，看样子是遭到了围攻。安倍晴明沉着脸，把长长的红发束好放在枕侧。上过药之后，练红霸的脸色好了很多，他身上有种古怪而蓬勃的生命力，宛如某种执念，只要不是立即致死的伤口，他总能挣扎过来。
是咒啊，让这孩子一直活下去的咒。
折扇和剑端正的放在一旁，折扇上拥有治愈力量的灵蠢蠢欲动，被安倍晴明强行镇压下去。
“现在不行，一直帮助伤口愈合的话，自愈能力会下降的。”
灵受到了训诫，乖巧的窝着不动了。
虽然嘴上说不能用法术，安倍晴明还是将手贴在练红霸前额上，喃喃念了几句咒语。
“拔除邪秽，驱离不净，急急如律令。”
这是避免遭受重创之后被梦魇侵入，身体虚弱的时候最容易做噩梦，稍微用一点手段没什么的。安倍晴明收手，正巧小白也从寒冷的室外进来了，没想到冬末的时候还有雪，他甩了甩耳朵上的残雪。
“晴明大人，胧车已经回去了，还有呜哇！”
小白惊叹的看着练红霸，面色苍白躺在那里的孩子眉眼精致绝伦，闭着眼，那种苍白的孱弱感同样令人心折，身侧的红发却极尽艳丽，犹如熊熊燃烧的大火。
“人类里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孩子啊，都近乎妖异的程度了呢。”小白赞叹道，随即转头，“晴明大人，这孩子是妖怪吗？”
“不，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现在是完全的人类。”安倍晴明在温暖的室内展开了扇子，轻轻摇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真是的，晴明大人又吊人胃口。”小白耷拉下耳朵，“小白好想知道啊，说的清楚一点不好吗？”
“这么说吧，他身上缠缚着极为强大的灵，这种灵让他有可能转化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说是妖怪也好，不过神明更加可能。”
这一次安倍晴明说的非常明白了，小白的耳朵重新立起来。
“神明啊晴明大人为什么要搭救这位神明呢？是要祈求庇佑吗？”
“这样说也没错，我确实有这重意思。”安倍晴明说完这句话，又不肯多说了，小白急得抓耳挠腮，最后没精打采的窝在了地板上。
他该习惯了，晴明大人这个恶趣味还真是根深蒂固。
练红霸那里有妥善的治疗，温暖的环境，狐之助勉强算是有后者吧，然而他承受的心理压力简直要压爆他脆弱的小心脏。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别做梦了！”狐之助已经被捆成了粽子，仍然不停的挣扎，“快点放我离开！不然红霸大人来了一定要你好看！”
“哦？是叫‘红霸’吗？”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的道摩法师笑了，他慢慢移向光下，露出眼尾上挑的妖艳眸子，眼尾一点象征神道的金芒。
“把名字告知阴阳师，可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啊。”
狐之助立刻闭嘴，他被吊在半空，却没有半点不适。这个人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了，狐之助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