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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仇得报的感觉,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意。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你怎么哭了。”初夏心疼地为许瑾瑜擦拭眼泪:“你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么?”
许瑾瑜虽然没对初夏吐露太多实情,可初夏天天陪伴在许瑾瑜身边,将很多事都看在眼底。心里隐约地知道,许瑾瑜对纪泽怀着莫名的深切痛恨。
纪泽死了,小姐应该松口气应该高兴才对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吗?
许瑾瑜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找大哥。”
这样的好消息,许徵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
没等许瑾瑜出屋子,许徵就来了。
“妹妹,侯府送丧信来,你应该知道了吧!”屋里的光线并不明朗,许徵一脸欣喜激动,似能放出光来:“纪泽在天牢里得了暴病死了。”
许瑾瑜看着许徵释然轻松的笑容,心里那一丝茫然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展颜笑道:“是啊,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大哥,你以后不用再忧心了,不会有人对你虎视眈眈,暗中害你了。”
许徵口中从来不提,其实这半年多来一直藏着这桩心事。明明不喜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也默许了暗卫随行。
现在,纪泽终于死了!
笼罩在许徵头上的阴影也烟消云散了。
许徵语气颇为轻快:“侯府明日办丧事,我们一大早就过去。”
许瑾瑜笑着应了一声:“好,现在还早,你也回屋子再睡两个时辰。”
话是这么说,可这一夜,兄妹两个谁又能真正入眠?
。。。。。。
第二天一大早,许瑾瑜早早起了床,许徵也已穿戴整齐。兄妹两个一起去见邹氏。
邹氏半夜知道了侯府里的丧信后,也是一夜难眠。
自从知道纪泽暗中设计许徵,邹氏对纪泽全无半分好感。可听到纪泽忽然暴毙的消息,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威宁侯府真是多灾多难。”邹氏唏嘘着叹道:“先是你姨母因为走火意外身亡,现在又是世子暴毙。”
侯府接二连三的死人,实在是不吉利。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或许是姨母和世子前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被老天爷提前取走了性命。”
此时信佛成风,因果之说深入人心。
邹氏想了想,不由得点头附和:“你这么一说,倒也颇有些道理。不过,死者为大,这种话私下里说说无妨,到了威宁侯府吊唁的时候,可万万不能乱说。”
许瑾瑜乖乖应下了。
母子三人坐上马车,去了威宁侯府。
纪泽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是秦王心腹,平日交游广阔。忽然在天牢中暴毙,令人惊疑不定。前往威宁侯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秦王党羽,几乎全数都来了。
众人也是不得不来。
秦王虽然远在山东养伤,没能及时回京。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圣心所归。留在京城的秦王党羽们,一边为秦王造势,一边摩拳擦掌地等着秦王归来。
谁能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秦王党的中坚力量竟“意外”死在了天牢里?
第三百零七章 坦诚(一)()
威宁侯天亮时倒是醒了,不过,昨天一路奔波,在天牢里又被纪泽狠狠折腾了一通。身上的伤势复发,根本下不了床。
纪泽的尸体被暗中处理过了,衣服遮掩住了所有的伤痕。脸上不知被涂抹了什么,面色隐隐发青,一副急病暴毙的模样。
顾采蘋强撑着到了灵堂里,在看到纪泽尸体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崩溃了,扑在棺木边恸哭不已,很快便哭得晕厥了过去。
纪妤也没好到哪儿去,压根指望不了她帮忙。
纪嬛姐妹两个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压垮了,纪嬛哭的眼睛红肿,纪妧哭了一场之后,倒是不再哭了。呆呆地站在棺木边,面容似悲痛又似愤怒。
于是,只剩下含玉独自撑着大局。
含玉一个人指挥着管事们待人接物,虽然忙碌些,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当邹氏领着许瑾瑜兄妹露面时。含玉暗暗松口气,低声央求:“今日府中客人众多,我出面招呼女眷已经是失礼了。男客那边全仗着纪家的同族帮忙招呼,幸好你们都来了。烦请你们帮忙招呼客人。”
许瑾瑜和许徵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许徵在翰林院里磨练了几个月,性情沉稳圆滑了不少,今日来吊唁的,大多是文武官员。许徵帮着出面招呼这些官员,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能结识更多的人。
许瑾瑜则陪着含玉招呼女眷。
含玉毕竟是妾室身份,在这样的场合面对着诰命夫人们,少了几分底气。许瑾瑜就不同了。叶皇后亲自下旨赐婚,陈元昭的未婚妻,安国公府的准儿媳。这样的身份。谁也不会轻视小瞧了去。
秦王妃来吊唁,魏王妃和楚王妃也来了!
几位王妃一一亮相,没待多久,吊唁过后便离开了。
楚王妃临行前深深的看了许瑾瑜一眼,目光颇为复杂。仔细分辨的话,隐约流露出嫉恨不屑。
至于许瑾瑜,压根没把叶秋云放在心上。
陈元昭性子冷厉。对女子从不假以辞色。叶秋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现在摆出这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嘴脸。未免可笑。
。。。。。。
忙活了一整天,来来往往吊唁的客人终于散去。留下的只有纪家的亲眷。谁也没心情进食,各自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灵堂里的哭声也小了许多。
顾采蘋哭的嗓子都哑了,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就这么愣愣地跪在棺木旁。两个奶娘各自抱着孩子待在一旁,两个只会哭闹的孩子。还不知世间疾苦,就没了亲爹。
许瑾瑜心肠再硬。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是滋味。
纪泽确实该死,可孩子总是无辜的。还有顾采蘋,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瑾表妹,”一直没吭声的纪妧沙哑着声音张口了:“你随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许瑾瑜点点头,默默地随着纪妧出了灵堂。
纪妧脚步迟缓,背影寂寥。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沉香阁。今日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了灵堂那边。沉香阁除了守门的小丫鬟外再无旁人。
纪妧站在熟悉的回廊下,神色恍惚。
许瑾瑜敏锐的察觉到纪妧有些不对劲,轻声道:“妧表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节哀。。。。。。”
“瑾表妹,”纪妧忽地打断了许瑾瑜:“短短两个月,先是母亲意外身亡,现在又是大哥。他们的死真的都是意外吗?”
许瑾瑜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聪慧过人的纪妧面前,再说什么意外之类的话,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纪妧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许瑾瑜,那目光无比复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无需拐弯抹角。我有些事想问你,看在我们两个相交一场的份上,希望你能直言相告,不再有隐瞒。”
许瑾瑜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当日你和姨母表弟急着搬出侯府,到底是因为什么?”纪妧第一个问题,便问的直接而尖锐。
许瑾瑜沉默片刻,才答道:“姨母想让我嫁给世子做续弦,因为我不情愿,她就暗中设了局,想让我失了清白名节,不得不嫁给世子。我将计就计,引着顾采蘋替我前去,后来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后来,世子又想将大哥献给秦王。。。。。。”
纪妧神色震惊,忍不住打断了许瑾瑜:“什么叫献给秦王?”
许瑾瑜淡淡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
纪妧哑然无语。原本因为猜到了某些事实悲愤不已的心情,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这些秘密,许瑾瑜一直守口如瓶,出了陈元昭之外,再无别人知晓。既然纪妧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想再隐瞒了。
“秦王好男风,尤其喜欢眉目清秀斯文儒雅的少年。大哥很不巧地入了秦王的眼,世子为了讨好秦王,便决定将大哥献给秦王,以博得秦王欢心。”
许瑾瑜神色依旧淡然,语气却冷冽了几分:“大哥考中了解元,秦王特意到府中来道贺。大哥无法拒绝,只得去浅云居陪秦王和世子喝酒。他心中存着戒备,故意装醉,这才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母子三人就急急地搬出了侯府。”
这个意料不到的事实,令纪妧震惊不已。
许瑾瑜抬起眼眸:“妧表姐,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姨母和世子之间的事?”
纪妧身子一震,深呼吸一口气:“你既是这么说,看来是早就知情了。”
许瑾瑜直认不讳:“是,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一直没告诉你。一来我没什么证据,二来,世子是你嫡亲的兄长。我们两个感情再好,到底比不得你们兄妹情深。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去质问世子。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纪妧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含玉是你暗中命人救回来的吧!”
第三百零八章 坦诚(二)()
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既是暗中处置含玉,含玉又怎么可能只身逃脱?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出力,悄悄救下了含玉。然后,含玉去边关给威宁侯送信。威宁侯赶回京城,发现怀有身孕的小邹氏,一怒之下杀了小邹氏。再然后,又轮到了纪泽。。。。。。
许瑾瑜看着纪妧,神色平静:“是,含玉是我暗中命人救回来的。让她去边关送信的主意,也是我暗中指使的。”
纪妧苍白的脸孔渐渐浮起愤怒的潮红,那份愤怒中,还夹杂着失望伤心难过:“所以,这一天早在你预料之中了!你知道父亲回京后,一定会杀了红杏出墙怀有身孕的母亲泄愤。你还知道父亲会对大哥下手。如今一切都遂了你的心意,你心中是不是很快活?你登门来参加大哥的丧礼,打点帮忙琐事,不露半点声色,看着我们姐妹如此伤心难过,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说到最后几句,纪妧情不自禁的扬高了音量,情绪十分激动。
许瑾瑜心中一阵苦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从她决定报仇的那一天起,她和纪妧之间就注定了会反目。两人感情再好,也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纪妧没在众人面前质问她,而是选择和她私下说清楚这些,显然也是顾虑重重。小邹氏和纪泽已经死了,威宁侯府饱受流言纷扰,绝不能再传出更多的丑闻了。。。。。。
“是,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许瑾瑜没有否认,声音还算平静:“姨母和世子为了遮掩自己的私~情,便联手设局让我跳进火坑。如果不是我机灵。被毁了一辈子的人就是我。还有大哥,如果没躲过那一晚,就要屈辱的成为秦王的男宠。”
“他们这般设计我们兄妹,我凭什么不能反抗?凭什么不能反击?他们的性命矜贵,难道别人的命就低贱吗?”
“再者,姨母死后,侯爷已经饶过世子了。可惜世子心狠手辣。意图弑父。竟派人暗中刺杀侯爷,又嫁祸给楚王。侯爷死里逃生,这才痛下决心处置了世子。”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们的路是自己选的,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怪不得别人。”
纪妧对纪泽弑父的事情似乎早有预料。听到这些话竟没有特别惊讶,泪水迅速地涌出眼角:“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是,他毕竟是我嫡亲的兄长,是我唯一的大哥。我看到他躺在棺木里,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
许瑾瑜看着潸然泪下的纪妧,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黯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从未因为做过的事后悔过。就算事情重来一遍,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心中恨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
纪妧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忽然转过身去,颤抖着说道:“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威宁侯府了。”
许瑾瑜看着纪妧的背影,轻轻地说了句:“妧表姐珍重。”
说完,转过身离开。
许瑾瑜脚步不疾不徐,神色也没太大的变化,只有黯然的目光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纪妧没有回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纪妧的泪水落的更急了。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嫡亲的兄长,还失去了最知心的好友。
。。。。。。
“瑾娘,你刚才去哪里了?”含玉眼尖地瞄到许瑾瑜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忙走了过来:“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
许瑾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妧表姐心情不太好,我陪着她出去转悠了一圈,聊了一会儿。”
许瑾瑜的神色异于平时,含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瑾瑜不欲多说,敷衍地应道:“她心情不好,想在沉香阁里多待一会儿,我就先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今日忙了一整天,我也累了。现在就告辞了。”
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含玉心中十分肯定。不过,许瑾瑜不肯说,她也就识趣的没多问:“今日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明天再过来。。。。。。”
许瑾瑜却说道:“大哥明天还要去翰林院当值,我和娘就不过来了。”
含玉又是一怔。
按着规矩,停丧至少要七天才能下葬。纪家的亲眷们也会待足七日。许家母子是小邹氏的亲戚,来不来其实都不算失礼。不过,许瑾瑜之前一直帮着操持打点,怎么忽然又变了口风?
许瑾瑜没有多说什么,和含玉道了别之后,便去找邹氏和许徵。母子三人一起离开了威宁侯府。
。。。。。。
一路上,许瑾瑜神色落寞,一言不发。
许徵看在眼里,心中既心疼又不解:“妹妹,你怎么了?”
邹氏也察觉到许瑾瑜的不对劲了,关切地看了过来:“瑾娘,自从出了侯府,你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是不是和谁闹了不愉快?”
闹了不愉快。。。。。。也算是吧!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笑容里满是苦涩:“我和妧表姐因为一件事闹的不太愉快,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
邹氏一怔:“怎么会闹到这一步。虽说妧姐儿傲气一些,可她和你素来交好,就算闹口角,也不至于不相往来吧!”
许瑾瑜哪里有解释的心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许徵倒是隐约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心疼起许瑾瑜来:“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以前我们住在侯府,你和妧表姐来往的多,感情好些也是难免。现在她已经出嫁成了李家妇,我们搬出侯府,姨母也去世了。亲戚间的情分难免就淡了。不来往就不来往吧,也没什么可惜的。”
许瑾瑜嗯了一声。
然而,说的再轻松自若,心里到底是晦涩的。
。。。。。。
ps:写到这一章,心里挺难受的~
第三百零九章 鸿雁()
七天后,纪泽的尸体下了葬。
威宁侯的身体彻底伤了元气,至少也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皇上特意下旨命威宁侯在京城安心静养,另派了武将去边关镇守。
顾采蘋大病了一场,一直在浅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