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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语气,好像要抓奸的正房呢,”原容揶揄道,“明明原先回宿舍最晚的人都是你。”
关理一时赫然,愣愣的眨眨眼,像只不知所措的黑背,这让原容心里无比柔软。他干巴巴的解释道:“那我以后都早回来,好不好?咱们一起在宿舍,我陪你。”
“你什么时候变粘人了?”原容换下外出服,套上加绒睡衣,关理调高了一度空调,“时隔一年过去,终于爱上我了?”
他这话完全是闲聊啊,男生之间打趣的玩笑话,可关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的“嗯”了一声。
抬眼,对上关理激动又紧张的黑眸,原容好似看到了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大黑背。
是错觉吧。
原容冲完澡,浑身酥软昏昏欲睡的出来,关理还坐在下面,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他坏心眼的把湿毛巾向前一抛——关理稳稳地接住了。
后者呆愣的不知所措的望过来,巴巴的举起毛巾:“你洗完了?”
原容大笑着接过,顺手在端坐凳子上的男人头上揉了一把:“你去洗吧,热水还有很多。发什么呆呢?”
“想事情,”关理耳垂有些红,他是典型白种人那种皮肤,透出一丝粉色,让原容看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一捏,“干什么?”
“快洗去。”
原容打开手机刷起网页,不由自主的在搜索引擎输入“衔尾蛇”,“消失”等字眼,可出来的都是一如既往的科普页面。
好像全世界卷入奇异的,电影中灵异情节的,就只有原容周围的这些人而已。
他漫不经心的卷着自己有些长的头发,而且,这些“人”,全是在几天内统一涌出的,在三天前,他的世界在一条规矩又平凡的直线上运行,三天后的现在,这线弯了、折了,向着无法解释的方向行进了。
等关理冲完澡,顺便收拾完浴室卫生,已经到了熄灯的点儿。
原容白日疲倦的不行,早早爬上床,亮起一盏小床头灯,看一本睡前催眠闲书。
不知为何,他摸到了证券投资学的课本。
“相反理论”,当所有人(甚至外行)看好,就是涨势即将到顶之时;当大多数人看淡时,跌幅已经见底。即是说,只要你和群众意见相反的话,致富机会便存在。
引申来说,在某件事情的大潮流上,如果所有人都因为他激昂的走向看好,他的峰顶也将到了;相反,若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颓势差不多也要画上终止符了。
很有意思的理论。
原容昏沉沉的合上书,小床头灯照的屋内光线暧昧,天花板是阴雨天教堂内悲悯圣母像的大理石白,有些哀悼的氛围,他伸出手,纤细五指的影子被无限放大,放多,光怪陆离的千百指影在天花板上来了又去。
“容?”
隐约间,他听到关理小声询问声,没得到回应,关理察觉他的入睡,放低了动静。
鬼压床。
原容在令人窒息的巨力压制的那一秒极速清醒。多日的经验让他很清楚这是梦中,他清晰地看到昏暗的天花板,嗡嗡作响的空调声,还有一个无比庞大的黑影。
黑影正压在他身上。
从屋内最黑暗处蔓延而出,包裹了全数光线能触及之处,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紧紧压迫在原容身上。原容甚至能感觉到冥冥间一只大手,在他身上满意的游走。
像丛林最顶尖捕猎者打量他可怜的猎物,也好似领主巡视他的江山,原容奋力要挣脱那禁锢,却无法动弹哪怕一只手指。
黑影向他蔓延而来,他的视线即将被黑暗侵蚀,连同他的意识,他的
知道这是梦,原容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千分一秒间,他想了很多,是白日未得逞的“人”?不,他没有放任何陌生“人”进门。那能是谁?
他忍不住低声咆哮:“滚——”
在黑影停滞的一刹那,原容发觉自己能动了!
他猛地直起身子,抄起睡过去前枕边的大部头证券投资学(天知道他人生第一次无比感激课本那么厚),狠厉又发泄般朝黑影砸去——
黑影消失了。
原容喘着粗气,手里抄着沉甸甸的踏实的一厚本课本,坐在床上缓神。
许久,他放下书,在头上摸一把紧张的冷汗,打开了小床头灯。
光明重逢。
这竟不是梦么?
原容清晰的记的刚才发生的每一秒事儿,他就着昏黄的光望向四周,二人宿舍还是那副模样,他不由自主的把视线投向床对面关理的床上。
关理似乎被他的光线弄醒了。
在原容紧盯下,关理睁开眼,坐起身,然后也望向原容的方向——
“你又做噩梦了?”他的嗓音因为沉睡有些沙哑,还有些懵,语气却是掩盖不了的关怀。
原容点头:“似乎是鬼压床。我脑子现在很乱,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有东西压着我”
关理安慰道:“别怕,你现在好好的,不是吗?”
他顿了顿:“要不我陪你睡?”
说着,关理真的一掀被子,长手长脚就要下床,原容赶紧制止:“没事,关哥,我自己睡就行。习惯了以后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是他语气虚弱疲惫难以掩饰,教关理听得实在放不下心,还是新晋黏黏胶就是想和他一起增进感情,关理枉然不顾他的拒绝,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他的梯子。
床边冒出的大脑袋睁着渴望又湿润的眼,配合那副深邃轮廓的棺材脸竟然有点傻萌,原容拒绝的话在口中打转好几次,总是说不出来。
第131章 我的世界(八)()
两个人一起睡的后果就是;一个睡过头另一个也睡过。
原容很久没一觉睡的这么安稳黑甜了;在梦里;他蜷缩在一大团灼热的温暖中,被热源拥抱的那么惬意;好似回归了最初的生命诞生时的母地。
仿佛他的精神也完整了;没有继续折磨他。
单人床很小;一米二的宽度,两个大男人睡免不了你碰我我碰你;然而原容一醒;发现自己没出息的窝在关理怀中;正枕着人家有力的臂膀,把头埋在他温热跃动的颈窝里。
充当抱枕的男人;正柔和的盯着他的发旋那一撮小卷毛看。
太近了。
原容手忙脚乱的“呲溜”滑出怀抱,在关理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视线里;迅速翻出被子;摸到手机:“11点了;你醒了不叫我!”
关理委屈:“我也刚醒。”
你刚醒?原容狐疑的瞪他,后者眸子清明,说他醒了三个小时原容都信。
没法扯了;一上午的课都去不了了。
原容索性向后一靠;关理乖乖掀起被子把人放进来,舒服的“哼”了一声。
二人静静地窝在冬日热源里;谁都不想离开。
最后;关理扛起了打饭大任;不情愿的下床。
“要不我去?”原容有些不好意思,“总是让你打饭。”
关理摇头说没事儿,正好活动筋骨,他打理一下外表,利落套上风衣,开门走了。
原容窝在暖洋洋的被窝里,意识又模糊了下去。
这种回笼觉,往往会做一些零散细碎的梦,像什么幻想中的未来啊,怪诞的现实改编之类,醒了就消散无踪。
迷蒙间,原容好像听到短信“叮”的一声,他也确实摸到手机看了,又是陌生号码说“别让他影响你”这类虚无缥缈的无意义的话,很快抛在脑后。
宿舍楼旁有一家食堂,关理上来的很快,原容梦境中响起整齐而让人烦躁的敲门声,一下,两下
等梦散去,敲门声依旧,原容才意识到是关理回来了。
“马上!”
原容手忙脚乱的下床,没踩上拖鞋,脚被地面冰了一下,才猛地清醒。
——门没锁,关理敲什么门?
他一瞬背后发凉,空调不知何时关了,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消失,一切陷入了无边寂静。
那敲门的人,仿佛耐心十足,还在催促门里人。
又来了。
孜孜不倦的要说服他,让“他”进门的人。
原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语气显得不那么奇怪:“门开锁,你自己开。”
“容,我手里东西太多了,你帮我开一下,好不好?”
“他”还在顶用关理的语气和声线,昔日熟稔磁性的嗓音,却让原容心悸不已。
这家伙,有长进,还会像模像样喊他“容”了。该死,他以后不会对关理声音有心理阴影吧?
原容嘲讽的想着,毫无畏惧的怼他:“你没手开门,有手敲门?当我傻么?”
门外没声了。
原容站在屋子中央,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源源不断的冷气让他保持着清醒。他紧盯着那扇明明没锁,却能挡住“人”的门,那一刻,他无比庆幸关理有带门的习惯。
空调不知何时又开了,无力地热气缓缓吐出,一切声音又回归现实,让原容忍不住热泪盈眶。
门也开了。
关理提着两份烤鸭饭,另一只手拎着三大兜水果,抱歉的解释道:“我绕道水果店买了点苹果、梨,还有哈密瓜,回来晚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放下东西,大步走过来:“你站在这干什么?还不穿拖鞋?想感冒?”
面前男人黑着脸,不由分说的弯下腰,抄起棉拖给愣着的原容套上,又站起身揉了一把原容的小卷毛:“饿傻了?爸爸去洗苹果,你先吃。”
又占我便宜!
原容气的吹胡子瞪眼:“不孝子称呼自己什么?”
心里却温暖不已,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面上的笑容多柔软。
肚子里填了东西,原容放下筷子,郑重的说:“关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他斟酌着语句:“可能听起来很匪夷所思”
他前思后想,还是将近几日接二连三的事情全盘托出。
包括骤然涌入他世界的许多人,池疏的失踪,他被“谁”盯上,以及和国安委罗释的接触。他还掏出了锡币,只是没谈蒋秋生给他名片上的字样。
他冥冥觉得,那句话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好。
关理的面色,在听完一切后,沉如阴霾。
他不忍的轻轻抚了一下原容的小脸儿,抱歉的说:“我早该察觉到的,你这几日精神都不好,我还以为是休息的问题。”
他随即掏出一个本子,清晰地理清了时间线。
“你认识了蒋秋生,得到锡币,为了调查这个奇异图案,你去了图书馆,认识了两个女孩,因为她们也做了噩梦调查这个。池疏消失,花枝玉联系你,因为她觉得和噩梦有关,你去调查,差点也着了道。蒋秋生救了你,案件随即介入了华夏国安委。而除去每日噩梦鬼压床,刚才‘他’又来找你了。”
原容缓缓点头:“池疏的消失,说句冷漠的,有国安委调查,我不一定能帮上更多忙。所以,这么说可能有些自私,我现在最担忧的,是我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他极轻的,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国度飘渺虚无的说:“我不想消失。”
“不会的,”关理不忍动容,握住原容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坚定仿佛打气,也仿佛说一句亘古的承诺般,一瞬让原容恍惚。
他想,一定是因为他手太温暖的原因吧。
二人没讨论出什么头绪,关理说,既然和他睡能不做噩梦,他就勉为其难的接下这个任务,被原容脸红的小声嫌弃了一会儿。
然而,试图远离案件,案件却不会远离你。
罗释在下午4点钟来了学校。
有一男学生报案学校街道派出所称,室友突然失踪,且失踪者的床、桌子,甚至衣柜消失了一般,就像那间屋子从没存在过这些东西一样。
捕捉到关键字,国安委负责此案的罗释强行把案件转接过来。
而他仔细调取失踪者的详细信息后发现,失踪者的最近过密交往记录中,有一位眼熟的人。
原容眼皮从中午后便狂跳,一直心里发悸,现在可算明白了源头。
罗释一身米白色高领毛衣,上半身有力的肌肉轮廓隐约被勾勒,一头半长的卷发潇洒不女气,好似刚从秀场走下的男模。
而原容并未心思欣赏这位酷哥的造型,因为罗释递给他的“失踪者”的详细信息里,第一页便是大小近照。
照片兴许是从大数据中搜寻得到,有队友拍的肆意大笑的踢足球照,有自拍的搞怪狗耳朵照,甚至还有监控下他在自动售货机买可乐付款时的模样。
这些拍的或失真或英俊的照片,在原容眼前汇成了一位活生生的人类——徐伦凯。
原容差点惊呼出声:“不可能!他怎么会——他明明!”明明没有牵扯到“衔尾蛇事件”里。
罗释示意他冷静,显然为这系列案件日夜操心过度,过于深邃的眼眶下青黑明显。他揉揉眉头,中指不经意的在咖啡馆木桌上敲击两下:“你有什么头绪吗?任何线索,你能想到的。”
线索?
原容过了那一阵震惊和悲伤,精力高速集中起来,思考任何能帮上的小事。
他细细翻看记录中被大数据勾勒出的徐伦凯的失踪前几日行程。
很普通。
上课,和研究生好友踢足球、打羽毛球,打游戏:手机、电脑游戏都玩。他的交友范围也很清晰,除去同办公室的同学,就是体育部的球友,唯一一个身份有所不同的,便是选修课上一见如故的新朋友原容。
而二人共同认识的蒋三少,在那日之后也只单独联系过原容吃饭,并未再和徐伦凯有交集。
——就是一位普通的象牙塔内的学生该有的模样。
事实上,原容与徐伦凯的交集也不多。二人第一次见面,就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交流的十分舒服,没顾忌的话题,但毕竟是初次见面,聊的都是兴趣爱好等,没深入到交谈私人信息。
所以要问原容和徐伦凯关系好不好,好;但问熟不熟,还真不是特别熟。
再者,这几日接二连三不清净,原容也没精力和徐伦凯联系。
最后一次有焦点,还是前天原容点赞的徐伦凯一条球友聚餐的朋友圈。
罗释眯着眼:“那你觉得,他和池疏有什么共同点?”
原容心里一震。
共同点看似毫无交集的二人,事实上是有的。
而且如果硬要说,原容也会被牵扯进去。
但原容却不能确定,这条“细微”的共同点,能不能算。
看出了原容的踌躇,罗释沉声鼓励道:“想到什么说什么。说不定有用,对吗?”
他这人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即使你清楚,他找你只是公事公办,但他的一言一行,总让人觉得他在保护你,照顾你,好像他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磅礴的“可靠气息”似的。
“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不经意提过一句,他也做了噩梦,”原容斟酌语句,“那天我脸色很差,他便关心我要不要去医务室。”
许是想到暖心的回忆,原容不由得勾起笑容:“我说我是因为做噩梦没睡好,他也附和。我们还若有其事的分析是阴天气压低的缘故呢。”
罗释不忍动容,安慰他几句,在本子上记了一笔:“消失噩梦,有意思。”
原容补充道:“我不知花枝玉有没有和你聊过,其实我和她们二人认识,也差不多因为做噩梦。”
罗释笔尖一顿。
他凝重的投来视线:“关于这点,务必请你详细描述一下。”
蛇。
“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