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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陈元也就想开了。
陈老爷子向来沉默寡言，街坊邻里关于他的传言不少，但陈元却从未听陈老爷子提起过。
有人说陈老爷子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那场战争中，凭一己之力救了小河县好几百口人，所以他在小河县颇受人尊敬。
但也有人说那不是尊敬，那是畏惧。
为何畏惧？
据说是因为陈老爷子救人的手段，自称知情者的不少，他们都说陈老爷子会妖法唤鬼物，所以才能以一己之力救了数百口人。
对于这些传言，陈元自懂事起就听到过，他也问过陈老爷子，但陈老爷子闭口不谈。
久而久之，当那些所谓的知情者一个个埋入黄土，关于陈老爷子的模模糊糊的传言变得更为神秘。
陈元又想起昨夜被女鬼拉到河底的那股满含死意的冰冷，想到如梦般的场景里黑白无常所说的“鬼王面招魂”，越发好奇陈老爷子是不是真的用了这种手段。
还有昨夜那女鬼，据说本不是小河县河中鬼，它又是为什么会来小河县作恶，跟爷爷有关系吗？
陈元脑子里有点乱，他撑起身子下床，准备收拾完去问一问小鱼儿，昨夜在他落水后，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桌子上还放着昨夜陈元没看完的小说，《聊斋》的白话文版。
将东西收拾好后，陈元犹豫着又将这本《聊斋》塞了进去。
书是陈元从小河县仅有的书店借来的，他只看了一小半，本想趁着这个暑假看完。
想着不知爷爷要搬去哪，万一是深山老林，那不是连个借书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带上了这本书。
“以后再回小河县的时候再还回去。”
陈元自言自语着，将东西放到桌上，正要准备去找小鱼儿，却听到小鱼儿正如小猫般紧张地小声叫着他。
“大哥哥，陈爷爷在家吗？”
陈元探头看去，小鱼儿正扶在大门边上，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爷爷不在，你要找他？”
听到陈元说陈老爷子不在，小鱼儿拍拍胸脯，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是来找大哥哥你的，我有事要跟大哥哥你说！”
小鱼儿说着，又往身后打量了一圈，确认没有陈老爷子的身影，这才放心地蹦到陈元身旁，“是关于顾小赖的事！”
“顾小赖？”
陈元有些奇怪，小鱼儿要说顾小赖什么，看她这样子像是要避开爷爷，甚至像是怕爷爷。
“不对，不是顾小赖的事…是顾小赖昨晚看到的事，我听她说了后很害怕，大哥哥我……”
“顾小赖说了什么？”
陈元摸摸小鱼儿的小脑袋，“不用怕，你跟哥哥说，哥哥我谁也不告诉。”
“真的吗？”
小鱼儿睁着大眼睛，又回身看了眼门外，冲着陈元招招手，示意陈元坐下。
陈元笑了一声，找了桌子边上的一条长凳坐下，等着小鱼儿。
小鱼儿又回身望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后才凑到陈元耳边，轻声说着昨夜陈元落水后顾小赖所看到的一切。
昨夜陈元与小鱼儿同时出发，小鱼儿找人，陈元救人。
但直到陈元憋气憋到忍不住，也没见人来，陈元一直想不通，此时在小鱼儿这里得到了答案。
原来，昨夜小鱼儿找大人们和陈老爷子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小鱼儿先找到大人们，然后又在河堤上遇到了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像是早就知道陈元出事了，他拦住左邻右里说这事太过凶险，让他们先行回家。
街坊邻居本就对陈老爷子有着不清道不明的敬畏，见陈老爷子这样说，自然不会怀疑。
“当时，就连顾小赖的父母都没有跟着陈爷爷去河边。”小鱼儿表情有些怪异，像是在害怕，“可是没想到……”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个半小时后陈老爷子将抱着已冰冷的陈元将顾小赖带回去的时候，顾小赖却脸色煞白，连看都不敢看陈老爷子。
小鱼儿本想陪在陈元身边，但瞧着顾小赖似乎有话要说，就任由顾小赖牵着到了顾家。
一路上，顾小赖都在抖，哪怕回到了家里，她仍然在抖。
“我问她为什么一直抖，她说她害怕。我又问她怕什么？她说，”
说到这，小鱼儿又回头望了一眼门外，放下心来后她又附到陈元耳边，“她说她怕陈爷爷！”
“为什么？”陈元心里知道是为什么，却不愿意相信。
小鱼儿停了一小会儿，给自己倒了杯水，几口喝完又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顾小赖的父母也在旁边，听到女儿这样说陈老爷子，她爹当即就想要抽她。
好在顾大叔当时被小鱼儿同顾婶拉住了，不然这些事小鱼儿不可能知道，陈元更没机会知道。
原来，陈老爷子去到河边时，顾小赖就已经醒了，甚至之前她还看到陈元被女鬼扔到河中，但她不敢出声，只能半眯着眼，看着这一切。
当陈老爷子走到顾小赖身边，女鬼刚好从河底上来，想要对顾小赖下手。
可奇怪的是，当女鬼看到陈老爷子后，竟尖叫着想要逃跑。
顾小赖说那种尖叫声，听了就让她感到痛苦绝望。
面对女鬼的尖叫，陈老爷子左手随意一挥，就有一道白光飞射而出。
那道白光将女鬼死死捆住，然后陈老爷子就没有管那女鬼，任由它被白光捆着，飘在河面上。
“然后，陈爷爷做了另一件让顾小赖目瞪口呆的事！”小鱼儿以一种夸张的声音说道，“顾小赖看到陈爷爷双手向两边一挥，河水就向两边分开！”
“这……的确是够让人目瞪口呆的，”陈元面无表情的附和着小鱼儿的话，在他听到陈老爷子挥出白光时，后边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他惊奇了。
只那一点就足以证明，在小河县流传的关于陈老爷子的那些传说只怕都是真的。
但这些怎么看都不会让顾小赖害怕吧？
陈元这样想着，他觉得让顾小赖害怕的事只怕就要出现了。
“然后，陈爷爷看到了大哥哥你躺在河底，他走到河底把大哥哥你抱到岸上放在顾小赖身旁，”
小鱼儿说到这，第三次回头望向门外，“然后，顾小赖她好像越说越害怕，她一边哭一边说……”
第6章 鬼物（）
小鱼儿说到这，害怕的浑身一哆嗦，就仿佛她当时就站在那看着一样。
有这么害怕吗？
陈元心道，但想着小鱼儿和顾小赖都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对这种事害怕倒也不奇怪。
“你接着说，”陈元轻拍拍小鱼儿瘦弱的肩膀，发现小鱼儿仍在哆嗦。
“大哥哥，我不想你死，要不你快跑吧！”小鱼儿带着哭腔，满脸担心害怕地紧抓着桌子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元不知道小鱼儿为什么忽然说这样一句话，他问道：“小鱼儿你接着说下去，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嗯……那你要保证……”
陈元学着那些肥皂剧里被玩烂了的桥段举起右手，一本正经的同小鱼儿保证。
“我陈元保证，一定为了小鱼儿活的好好的！”
小鱼儿听到这话，白净小脸上的担心褪去，“那你可要记着，这可是大哥哥你保证过的！”
陈元笑了笑，打趣道：“要不要拉勾？”
“拉什么勾？那是小屁孩才会做的事！”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又接着复述顾小赖的话。
“顾小赖一边哭着一边说，当时她看到陈爷爷他……”
当时顾小赖看到陈老爷子放下陈元后，在自己脸上画着图案。
天色太暗，陈老爷子动作又太快，顾小赖没办法看清陈老爷子所画的是什么，但她觉得那可能是在画符。
当陈老爷子动作停下来后，被白光捆住的女鬼，好像受到什么力量拉扯一般，向着陈老爷子飘来。
女鬼很抗拒，它好像见到了鬼一样，它想要逃，却敌不过那股力量。
它周身那股黑气在这股力量下消失，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说到这里，小鱼儿又抬头看了眼陈元，见他面色如常便接着往下说。
“顾小赖说，那是一张好看却惨白如雪的脸，但它的表情太可怕，她本以为没有比那张脸还要可怕的东西……”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顾小赖觉得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陈老爷子。
那女鬼被拉到陈老爷子面前，白光像蛇一样从它身上爬下，爬进陈老爷子袖子里。
看似重获自由的女鬼却仍没办法逃走，它渐渐变小，变成了一张脸。
但诡异的是顾小赖仍能听见它的嚎叫声，然后陈老爷子将女鬼变成的那张脸，戴在了自己脸上。
女鬼仍在挣扎，顾小赖能看到两只拇指大小的手掌在陈老爷子脸上使劲往外推，推得陈老爷子的脸皮不断鼓起，鼓的有一指高。
陈老爷子对这骇人的动静毫不在意，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陈老爷子脸上没了动静。
一股黑气从陈老爷子额头上冒出来，陈老爷子却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才是最让顾小赖害怕的地方，陈老爷子点点头后，背对着顾小赖蹲在陈元身旁。
然后，顾小赖看着陈老爷子的背影，听到陈老爷子好像在拍打陈元的身体，就像诊所里的医生给病人吊点滴之前样拍打着。
拍打声过后，陈老爷子拿起来了陈元的手臂，竟一口一口的咬了下去。
天色太黑，顾小赖没有看到血肉飞溅的景象，但那种嚼肉的声音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声，扎在了顾小赖心头。
那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顾小赖听到快要崩溃。
顾小赖实在受不了，她强忍着害怕，爬起身子就往河堤上跑。
陈老爷子没有追上来，顾小赖在害怕之余有些庆幸，可是没等她跑到河堤上，却感觉好像撞到了一堵墙。
顾小赖被撞倒在河床上，陈老爷子仍像没看到这动静一样，嚼肉声仍不断涌进顾小赖耳中。
顾小赖实在受不了这声音，又摸索这爬起身，颤抖着伸出双手向前方探去。
在河水边上顾小赖还能看到陈老爷子的背影，但在离河水边上二十来米的地方，却是诡异的伸手不见五指。
“顾小赖说，她没去管陈爷爷，又壮着胆子往前摸去，”
说到这，小鱼儿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极为恶心的事，“然后，她摸到了……”
然后，顾小赖摸到了一条冰冷潮湿约莫一尺多长的东西，她害怕的把那东西往边上一扔，但那东西却甩到了她的腿上。
顾小赖赶忙挪开腿，双手又往旁边摸去，但她马上又感觉到那条东西好像又粘到了她腿上。
并且那东西还在蠕动，没等顾小赖将腿挪的更远些，她又感觉摸到了一个好像鼻子一样的东西。
但顾小赖不太确定，因为那个东西好像少了一半。
猛然间，顾小赖想到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她意识到那可能真的是半个鼻子，之前摸到的只怕是一条舌头。
“顾小赖说，她当时很害怕很害怕，但她不敢叫出声只能安慰自己说可能弄错了，她怕陈爷爷转身来找她，”
小鱼儿说着摇摇头，又是一脸担心地看着陈元，“可是，陈爷爷他早就知道顾小赖醒过来了，他故意装不知道……”
陈元不知道小鱼儿担心什么，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担心，说陈老爷子嚼肉那段，陈元倒是觉得可能是蹲在那里抽烟，顾小赖太过紧张听错了，不然自己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但接下来小鱼儿所说，却让陈元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想法。
顾小赖想到那可能是半个鼻子和一条长舌头后，还心存侥幸地捂着嘴，想着自己可能弄错了。
但就在这时候，之前爬进陈老爷子袖子中的那道白光忽的出来，在顾小赖身前一闪而过。
顾小赖以为白光是冲着自己来的，吓得连连后退。
借着那道白光，顾小赖却看清楚自己之前摸到的是什么……
赫然是一条惨白中露着变质肉红色的舌头，和被一个刀削了一半挂在森白头骨上的鼻子。
随着白光闪过，顾小赖看到了更多的人头。
那些人头全都残缺不全，不是少了鼻子就是半边嘴，更有的整块脸烂掉，露出大片白骨。
但就是这样的，让顾小赖无比恐惧的人头，却一个撘一个，极为诡异地筑成了一堵人头墙。
白光闪的更远，顾小赖双脚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往后退。
那是她的身体对恐惧的最本能反应。
“顾小赖说她害怕的正往后退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冰冷冰冷的东西……”
第7章 谜（）
“顾小赖知道那是陈爷爷，当时能站在她身后的，也只有陈爷爷。”
小鱼儿又喝了几口水，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小圈圈，说道：“然后，顾小赖她闭上眼，紧张地转过身，她怕看到……”
当时的顾小赖，在经历了之前陈老爷子一系列的动作和那种持续近一个多小时的嚼肉声后，对陈老爷子极为害怕。
但她更害怕转身后鬼看到陈元鲜血淋漓显骨露肉的身躯，所以她才闭着眼转身。
顾小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转身，她觉得可能是两边都让她害怕，但她对陈老爷子却更为熟悉，所以她选择转身。
但让顾小赖奇怪的是，陈老爷子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绕了过去。
白光仍在人头墙上闪来闪去，像是夏天藏在乌云深处的雷，将那些恶心可怖的人头鬼面印在顾小赖记忆里。
陈老爷子一步不停地向着人头墙走去，走到距离人头墙约莫一米的时候，顾小赖咬咬牙睁开眼睛，转身小跑着跟在了陈老爷子身后。
但顾小赖不敢靠太近，她怕那人头墙，也怕陈老爷子。
就这样，顾小赖随着陈老爷子慢慢靠近人头墙，那些人头竟慢慢开始动了起来。
借着飘忽不定的白光，顾小赖看到那些人头慢慢张开嘴，牙齿舌头眼珠子等东西纷纷掉下来。
有的眼珠子甚至悄无声息地滚到顾小赖脚边被她一脚踩破，黏糊糊的汁液溅到她另一只脚的脚脖子上，吓得她赶紧往前跨去。
“顾小赖说，当时她吓的赶往前跨去，差点撞到陈爷爷，”
小鱼儿眉头紧皱，一脸就要吐的模样，“真是太恶心了，要我在肯定就吐了！”
陈元问道：“你难道不怕？”
小鱼儿使劲点点头，“怕啊，可是确实恶心！”
“继续说下去，不然等下你陈爷爷可就要回来了。”陈元想尽快听小鱼儿说完，于是有些可耻地提起了陈老爷子。
小鱼儿白了陈元一眼，接着说道：“顾小赖往前跨去……”
顾小赖往前跨去，就听到那些人头开始乱嚎，然后她瞧见陈老爷子大手一挥白光一闪，那些人头就纷纷化作沙土，跌落在干涸的河床上。
顾小赖不大明白，那些吓人的人头怎么会在眨眼间就变成沙土？
但没等顾小赖细想，她就放下了这份好奇，她终于看到了久违的灯光。
陈老爷横抱陈元的身影，也随着灯光一并落入顾小赖眼里，但奇怪的是陈元垂下的手脚完好，并没有让她觉得可怕之处。
顾小赖心想，难道自己之前听错了？
但没等顾小赖将这念头再确认一遍，她又看到了诡异的事。
陈老爷子瘦弱的肩膀正在慢慢鼓起来，像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