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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江道:“看看也好,可别存着什么指望。”
说罢,二人向开元寺疾奔而去。
此刻,虽已交亥,夜色将阑,然而开元寺前广场上却依然热闹得很,变把戏的,说书,走方郎中,看相问卦,真所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稍微文雅点,则是诗谜,棋局,设摊的人莫不是颏下一把长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些老者肚子里都很有一点学问的。
二人本是为看谜题,探访柳仙仙讯息而来。
柳南江却在一个棋摊前停下了脚步。
秦茹慧已知柳南江精于此道,虽然对那些黑白子儿一点也看不懂,却也耐住性子站在一边,并未催促柳南江离去。
摊子上一共排了四副棋局,柳南江所注视的是一盘犄角之局。白占星位,共有零星五子,内中却有黑子七粒,占势极佳,眼位甚活,然而棋盘上却写着“白先黑死”四个字。
柳南江所以停步观看的原因,就是怎么也看不出黑子因何会死,白五黑七,犄角之避,绝不可能以少杀多。
他倒不敢冒失,又一再细看,始终看不出白棋有何妙着能置黑棋于死地。
抬头看,设棋摊的是一个白发垂胸的老者,其年纪最小也是六十开外,面貌清瘦,眼皮下垂。虽有顾客上门,却懒得去招呼。
柳南江轻咳一声,问道:“这局棋没有排错吗?”
白发老者眼皮下垂如故,应道:“没错!”
柳南江不禁一愣,又问道:“果真白先黑死?”
白发老者方才还回答了两个字,此刻只轻唔了一声,连一个字也懒得回答了。
柳南江豪情顿起,道:“倒要领教,一局彩金多少!”
白发老者这才翻起眼皮将柳南江瞟了一眼,他又眼皮下垂,有气无力地说道:“彩金因人而异,相公若要入局,得要彩金纹银十两。如胜,彩金璧退,奉送上等花岗石打磨的棋子儿一副。”
柳南江含笑自袖管内摸出二枚五两重银锞子往摊上一放,道:“果真白先黑死,十两银子学一局妙棋倒还值得,请老先生下白子吧!”
白发老者将二枚银锞先行纳入袋中,然后以食、中二指夹着一粒白棋子儿轻巧的往盘面上一落。
柳南江枰上功夫极佳,一见白子落下的方位,顿时大澈大悟,抱拳一拱,道:“高明!
高明!这真是一手绝妙好棋。”
白发老者道:“相公认输了吗?”
柳南江道:“自然认输。”
白发老者把方才落在盘面上的那粒白棋子儿重又夹起丢入棋盒之内。喃喃道:“这手妙棋到了相公手里可就一点也不妙了。”
柳南江不禁心头暗怔,大凡棋局,仅在一着之妙,妙棋一露,就毫无奥妙可言,听那老者口气,似乎要他再试试白棋。
柳南江复又目注棋局番视一阵,扬眉问道:“莫非其中有变。”
白髯老者道:“不变之局是为死局,老朽排下的这盘棋局,变化多端。相公不触一子已认输,足证是枰上高手,可惜只窥出其中一变。相公如果尚有雅兴,今晚也许会输上纹银千两。”
柳南江不禁骇然,听那老者口气,这局棋莫非有百变之多?
心念一转,又掏出二枚银锞于往棋盘上一放,笑道:“在下倒要学上一学。”
说着,夹起一粒白棋子儿落在老者的方位上。
白髯老者不慌不忙地布上一粒黑棋子儿。
柳南江定神一看,可不是又输了?伸手往袖中一摸,已经连一分碎银都没有了。
秦茹慧暗暗拉了他一把,悄声道:“走吧!好玩何必当真哩!”
柳南江真想回到客栈去多拿点银子来和这个白髯老者再较量一个高低,继而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于是拱拱手,道:“高明!改日再来领教。”
说罢,和秦茹慧向开元寺门前走去。
走了一阵,柳南江才吁叹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一个高手,就是让‘棋圣’欧阳白云……”
说到此处,忽然将语声顿住,扭头就往回走。
秦茹慧连忙跟上去,疾声问道:“南江哥!你怎么了?”
柳南江道:“快跟我来,难怪那老者的棋局排得如此妙绝。”
秦茹慧也不明白柳南江在说些什么?只得跟着他往回走。
来到原处,只见棋摊已收,白髯老者业已走得不见踪影了。
柳南江不禁怅然若有所失。
秦茹慧观其神色,不解地问道:“白髯老者就是‘棋圣’欧阳白云,这个机会却又轻易放过了。”
昨夕古寒秋和柳南江长谈时,秦茹慧尚在昏睡之中,自然不明白柳南江何以关心欧阳白云,仍然疑惑地问道:“那老者是‘棋圣’欧阳白云又待如何呢?”
柳南江摇摇头,道:“说来话长,回去客栈再慢慢告诉姑娘吧!”
二人来到开元寺门前的长廊,仰看彩灯上的灯谜。可是,柳南江已提不起兴致来了。
看了几十条灯谜,仍然毫无发现,柳南江正打算叫秦茹慧回客栈休息去,蓦听秦茹慧低呼道:“南江哥!看这一条。”
顺着他的手指,柳南江看到了那条灯谜。
谜题写着:“丝随风摆,根从水生,面向北坐,浩浩东流。”
以下写着:
射人名一,射中者请来东大街“长福客栈”西厢“宇”字上房领赏,赏品为百斤重活猪一口。
秦茹慧喜孜孜地说道:“南江哥,‘丝随风摆,根从水生,’暗隐一个‘柳’,‘面向北坐’就是‘北南’,‘浩浩东流’是指‘大江’,这不是你的名字吗?赏品百斤重活猪一口,正是柳姑娘的俏皮语调呀!”
柳南江点点头,道:“不错,咱们瞧瞧去。”
秦茹慧超前一步,道:“我来领路。”
绕回鼓楼,再转东大街,不过盏茶光景,就到了“长福客栈”。
秦茹慧道:“南江哥!你在这儿等着,由我到柜上去问问。”
柳南江道:“我看不必了,仙姑娘说不定已经易容改姓化名,问也问不出个名堂。”
秦茹慧道:“那么就直接上西厢上房去找她吧!”
柳南江点头赞同,二人就进了店门,径自穿堂入室,直奔西厢。
店家见二人长驱直入,以为是访友的熟客,也不曾过问。
西厢房两排一共十六间,分别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编号,二人来到“宇”上房门口,还未及敲门,那扇紧闭的房门竟然缓缓自开。
房内一片漆黑,柳南江连忙往墙边一闪,低声道:“只怕房中之人不是仙仙姑娘。”
秦茹慧道:“正是她,她存心和咱们闹着玩的,进去吧!”
柳南江凝声道:“秦姑娘!你耽在外面,等我进去看看,恐怕其中有诈。”
秦茹慧缓缓说道:“不见得吧……”
不待她一语道尽,柳南江已经步入房中,同时低声叫道:“仙仙姑娘!亮灯吧!别闹着玩了。”
他刚一走进房中,房门突又缓缓关拢,“克嚓”一响,有人燃火点上了灯。
不用细看,柳南江就已发觉到房中最少有三个人,果然不错,炕头上坐着一个,门旁又站了两个,是三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炕头的人约莫有四十来岁,面色惨白,两眼下陷,目光却炯炯有神,先向柳南江投以一瞥,然后冷声说道:“柳相公请坐!”
在这一瞬间,柳南江心念如同风车般转了千百转,借用灯谜联系是他和柳仙仙暗订之约,外人不可能知悉,难道……?
一念及此,心头不禁一震。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神态安详地说道:“在下射中开元寺廊下的灯,特来领赏。”
那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嘿嘿一笑,道:“相公可知赏品为何物件?”
柳南江道:“谜题上业已标明,赏品是百斤重活猪一口。”
那中年男人摇摇头,道:“相公说错了。赏品并非活猪,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红粉佳人。”
柳南江心头暗惊,不禁沉声道:“尊驾不妨将话说明白些。”
中年男人道:“话已说得明白了。相公可愿意跟随在下走一趟?”
柳南江道:“那得要看走向何处?”
中年男人笑道:“自然是要去会见相公心目中所思念的那位红粉佳人啊?”
柳南江沉声道:“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报上个名儿来听听如何?”
中年男人一挥手,道:“不必了,我等俱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而已。”
柳南江暗自私忖:“对方分明是在以柳仙仙之性命为要挟,然而以柳仙仙的精灵刁钻以及她的武功,若说受制于对方,那似乎又不太可能。”
那中年男人又道:“在下已知相公尚有女伴同行,请嘱咐那位姑娘先回,如果同去,对相公并无好处。”
柳南江道:“朋友不能说得更详尽一点吗?”
那中年男人道:“不久相公当自知。”
柳南江道:“约有多远路程?”
中年男人道:“不远,即去即回。”
柳南江道:“走吧……”暗中却以传音术向秦茹慧说道:
“秦姑娘!我遇上了一件不寻常的事,你佯装离去,暗中在后跟着,过会与你联系。”
说着,已然走出门来。
秦茹慧早就发觉有变了,此刻又听到了柳南江以传音术说的嘱咐,自然私心领会,故作惊色道:“相公要去哪里?”
柳南江佯笑道:“几个熟识的朋友,咱们要找个地方喝几盅,姑娘先回客栈吧!”
秦茹慧点点头,又煞有介事地嘱咐道:“相公要少喝点啊!”
说罢就先一步出店去。
那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一挥手,另外两个大汉立刻超前带路,四个人也不说话,出了长安城,在朔风怒吼的深夜中,投荒而去。
柳南江暗暗纳闷,默然地跟在那两个健壮大汉的身后赶路。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柳南江估计最少也走五余里了。
前面一片枣林,四人方待入林之际,枣林内忽然闪出两道人影,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
呼啸声甫起,和柳南江同行的三人也各自发声回应,同时飞身扑进枣林。
柳南江不禁一愣,只不过眨眼之间几道影子已走得无影见踪。
柳南江真是百思不解,暗暗称奇,就在他蹙额沉吟之际,身畔突然传来“卟嗤”一笑。
柳南江闻声侧首,赫然发现柳仙仙就站在他身旁。
柳仙仙娇笑道:“相公在发什么愣?”
柳南江错愕不已,半晌方回过神来,呐呐问道:“姑娘无恙吗?”
柳仙仙娇笑一声,道:“我鲜蹦活跳的,为什么要咒我呀?”
柳南江情知这内中必然另有曲折,于是疾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柳仙仙道:“我要先问问相公,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柳南江将从看到灯谜开始,一直到遇上三个神秘客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柳仙仙静静听完,然后说道:“原来相公以为我被别人掳掠,所以才肯跟他们来。”
柳南江道:“是呀!不然姑娘怎会将你我的秘约泄漏给别人呢?”
柳仙仙道:“是我自愿告诉那个蒙面人的。”
柳南江惊道:“蒙面人?男的还是女的?”
柳仙仙道:“男人,他说他认得我娘,而且还问我有什么法子找到你。”
柳南江道:“姑娘怎么那样轻易信了他的话?”
柳仙仙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说出来的话好像具有无边魔力,使人非听不可。”
柳南江又是一惊,道:“魔力?莫非……?”心中暗忖:莫非是凌震霄?口里却未说出来。
柳仙仙道:“相公已知那蒙面人是谁了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我原猜想可能是曾经为秦茹慧疗伤的黑衣蒙面人,继而一想,又不可能……”
语气一顿,接道:“柳姑娘!那位蒙面人现在何处呢?”
柳仙仙道:“走了!”
柳南江道:“这就怪了?他派人去找我,不就为了要见我?”
柳仙仙道:“那蒙面人手下还有不少男女仆从,原本约好了在这枣林中等待相公,不知临时出了什么事,蒙面人要我向你致意,说什么后会有期,又派出一个老嬷嬷送我去长安,一出枣林就见你们迎面而来,那老嬷嬷说了声‘不送姑娘了’,就打起呼啸伙同领你来的三人走了,就是这么回事。”
柳南江连连摇头,道:“怪!怪……”
柳仙仙道:“这还不怪哩!那蒙面人说话的声音听了好舒服,竟然使我百依百顺,那才奇怪啊!”
柳南江道:“幸而他不是坏人,不然就糟了。”
柳仙仙道:“若是坏人,我也不会对他百依百顺了。”
柳南江喟叹道:“如此一位神秘人物,缘悭一面,真可惜了?”
柳仙仙道:“反正那蒙面人已知道用灯谜联系的方法,他若想见你,还会张贴灯谜。往后留意点,还有见面的机会。”
柳南江道:“那谜面是姑娘作的吗?”
柳仙仙点点头,道:“不错,好像还不太典雅,尤其那百斤活猪的赏品真是俗到极点。”
柳南江道:“正因为如此,在下才确信是姑娘的手笔。”
说到此处,在后迤逦跟踪的秦茹慧露脸来到二人面前,道:“南江哥!我在暗处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呀!”
柳仙仙嘻嘻笑道:“你们的称呼何时改了?倒蛮亲热的!”
柳南江连忙一挥手,道:“姑娘别说笑了,咱们回旅店再谈吧!”
柳仙仙却一把扯住了柳南江的衣袖,道:“回旅店去!那怎么成?你教我寻访欧阳玉纹的下落,还一点影子也没有哩!”
柳南江唯恐女儿家心眼窄,故未将遇欧阳玉纹的事告诉秦茹慧。
此刻自然不便明说,只得含糊其辞地道:“不用找了!”
柳仙仙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道:“怎么?你已经找到欧阳玉纹了吗?”
秦茹慧眼尖心细,心中已有了底,眸子一转,问道:“南江哥!你的披风呢?”
柳南江既不想实说,又不愿撒谎,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柳仙仙抢着说道:“想必是借与欧阳姑娘御寒去了,这有什么不便承认的,男子汉本来就该有怜香惜玉之心。是怕秦姑娘吃醋么?秦姑娘通情达理,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哩!”
这小妮子刁钻得很,虽是笑话,却套住了秦茹慧,也算是替柳南江解了围。
秦茹慧哪会听不懂,不过心里也很舒畅,因而笑道:“仙仙姑娘虽是说笑,却也有道理,一个女孩儿家穿得破破烂烂,别说严冬,就是大热天也不像话啊!若让我遇见,也会脱下衣裳让她穿。”
柳南江喟叹了一声,道:“我并不是有必要瞒秦姑娘,而是想到过去……”
秦茹慧接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
柳南江道:“今天早晨在前往杜曲的官道上遇着的,不但衣不蔽体,而且还三日未进水米……”
秦茹慧接道:“她人呢?”
柳南江道:“我要她暂住杜曲镇上的‘唐家老店’……”
秦茹慧又抢着说道:“为什么不要她到长安来?”
柳南江道:“我要她暂住‘唐家老店’,也顺便教她留意黄衫客的行踪。”
柳仙仙问道:“相公那把剑呢?还留在欧阳玉纹身边吗?”
柳南江沉叹了一声,道:“欧阳姑娘的师父丑老人据说前往会晤家师去了,临行时曾嘱咐她来找我结伴同行,由于男女不便,被我峻拒,她却丝毫未生愠意,为福儿的事,她曾往返奔波,为我疗伤,也是备极辛劳。今落得三日未得粒米也是为了寻访我的下落,因此她将长剑还我之际,突然感到于心不忍,一旦取回长剑,她就一无所有,还是留下那把长剑暂时陪伴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