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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哪,人家有那么些地还干啥呀?”
“他家的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得溜光水滑,咱们累死累活地干,这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大伙说瞅着憋气不憋气?”
大伙这下可都吵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咋不憋气呀,气得俺看见他家的人都不是好眼睛瞅。”
快嘴孙二婶说:“看见他家的人,走过去的时候,我都扭头偷着吐他一口,心里说呀,牛逼啥,不就是有地吗?俺要有地,俺比你还牛逼!”
我接着她的话茬说:“二婶说得对,咱们穷人要是有自己的地,日子过得肯定富!咱们共产党就是要让穷人过上好日子。我听区长讲,以后咱这地方还要实行土地改革,把地主老财的地都分给穷人。他们在南方革命老区就是这么干的。”
大伙七吵八嚷地问我:“这是真的假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由于当时土改政策还没定下来,我只听沈区长说过这么一嘴,所以对乡亲们的话也没敢十分较真,只是说:“乡亲们,分地的事是以后的事,我们工作组就是先把大家对地主老财憋的气放出来,大家同意不?”
“那还不同意?”
“好,明天咱们就斗范老闷。”
这次会差不多开个通宵,大伙散去后,我们工作组的几个人研究斗范老闷的事。
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听说周边屯几个大财主也聚到范老闷家合计怎么对付我们。
其中有一个姓赵的财主说:“这共产党心狠手辣,对咱们这些人是毫不客气,你没看屯子的那些穷棒子对咱们的财产都急红了眼啦。我听说南边的国民党中央军保护咱们这样的人,我看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往南边跑吧!”
范老闷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袋,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地寻思着。他的老伴急眼了说:“你瞅你就知道抽烟,你倒出个声拿个主意呀?”
范老闷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说道:“咱这地方是八路军占领区,是共产党的天下,人家要收买穷棒子们的心才对咱们下手,咱有啥办法呀?往南跑说得容易,在坐的虽然都是大户,可谁家有多少钱?谁家又有多少金银细软?咱们的家产不都在这房子和地上吗?人跑了东西怎么办,都白给人家?我寻思这共产党八路军和胡子差不多,不就是要钱吗?钱咱没有,房子地他们拿不走,把浮财都给他们能咋地,不就是些破桌子烂凳子吗!只要咱们有房子有地,平常再省着点,日子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范老闷这个人平常别看轻易不出声,又抠得要命,在这个事情头上他倒想得开。其他人一看,范老闷这么抠的人都豁了出来,咱还有啥豁不出来的,再说这拉家带口的往南跑也是不容易的。于是就决定把各家值钱的东西埋起来,在家挺着吧。那时候的财主家都是这么想的,就连赵四爷家也把家里所有的金银首饰和银元装在一个罐子里,埋在了上屋的东烟筒根下。不知是走露了风声,还是自家人干的,解放后一挖,东西不见了。
一九四六年东北八路军占领区的斗地主老财不同于打土豪恶霸,因为这些人没有什么罪恶,他们的罪用后来话讲就是“剥削”。因此当时斗地主就把他家的浮财分给穷人,斗时是不准打人的。后来实行土改的时候,有些地方执行政策偏激,出现不少打死人的事。
那次杨木林子穷人忆苦会的第二天,屯里的人都聚到范老闷家的大门口,等待着分东西。那一天,范老闷的家人都呆在东上屋,眼看着农会的人把东西一件件拿走,穷人们欢天喜地把东西拿回家,我们工作队的任务就是守在大门口,登记造册。屯中有些中等户的人家也来领东西,被我们撵了回去。
那一天,屯中的几个光棍忙活得最欢,取了这样又要那样,嘴里还说:“我们可是真正的穷人。开会我们也是最先发言,分东西我们得多点。”我说:“这范老闷家也不是聚宝盆,他家的东西有限,咱们屯的穷人多,大伙都沾巴点(分点),不能只可你们几个来!”对此他们对我还怨气冲天,说我说话不算数。
屯中也有不要东西的人。有的怕日后人家往回要,有的说:“屯里屯亲住着,拿人家那点东西也富不哪去,以后见面咋好意思啊?”
斗完了范老闷以后,我们工作组又接连把周边几个屯子的财主们给斗了。那一阵子,穷人们可真拥护起共产党了。你走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个穷人,共产党好不好,他都会说:“共产党咋不好啊,共产党给咱穷人分东西。”部队来扩兵,再不用搭台子拿粮食喊,更不用坐热炕头,变相强迫当兵。只要任务一下达,区政府就挤满了自愿当兵的人,支前工作也好做得多。屯中的百姓说:“共产党给咱打天下,咱能不出点力吗?家里摆着共产党给分的东西,人家一用咱,咱不吭声,那还是人吗?”
斗地主老财的时候,说句心里话,我虽然是积极肯干的,但是这心里总有点别里八屈的,不像打土豪恶霸时心里那么痛快。后来看到老百姓开始真心拥护起共产党,这心里的疙瘩也就慢慢解开了。心想啊,打天下嘛各有各的辙,没有辙这天下咋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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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五十八 章 风云突变
更新时间:2010…2…4 13:59:43 本章字数:4015
一九四六年五月份,正当法特区的形势越来越好的时候,八路军坚守四平失利,大部队开始大规模地往北撤退。工作队接到命令全部撤回区政府,接待北撤的部队。
为了避开国民党中央军飞机的轰炸,八路军的部队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走。那几天可把我们忙坏了,既得安排部队人员的吃住,又得忙活牲口草料。各个村抽上来做饭的妇女,忙得也是脚不沾地。区政府的办公室、小学的教室和有空房的老百姓家都住满了八路军的士兵,小学的广场和区政府的大院里停满了军用马车。车上的东西不是用白布就是用炕席盖得严严实实,不少车散发着刺鼻的臭气,熏得你喘不上气来。我挺纳闷,这都是些什么军用物资,气味这么难闻?
就在部队第一天住进区政府的时候,我看见有一辆马车上的白布绳子松扣了,白布被风吹得呼达呼达的,我走过去想把它重新拴好。当拽起布角低头刚要拴绳时,看到一只血渍糊拉的脚,再把布揪开一看,吓得我头发根子直竖,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车上装的既不是枪支弹药,也不是军用口粮,而是装满了八路军战士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开膛破肚,有的身首分家血肉模糊。我一连看了四车,车车都是如此。这下我明白了,这车上的气味为什么这么难闻,又为什么车一进院那绿豆蝇就跟着直嗡嗡。我瞅着这些车发呆,心想我的妈呀,咋死了这么些人?
正在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南方老八路同志走了过来,操着我刚能听懂的南方话问我:“你做啥子啦?”
“我是区政府的,看到这布浪当了下来,想把他重新弄弄,没想到这车上装了这么些死人。”
看样子他听我这么说有点不愿意了,用眼睛横了我一下:“这有啥子稀奇,打仗嘛,就得死人。”
“这咋死了这么多呀?”
“这才哪到哪呀,那人死得海啦!”
看样子他是个老兵,我也出于好奇,为了讨好他我回屋朝会抽烟的同志要了半盒三炮台香烟,这三炮台香烟当时还是满洲国时的好烟。我拿着烟递给他的时候,他倒没客气,抽出一支先用鼻子闻了闻,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点了点头说:“好烟。”然后把那半盒烟要递给我,我说:“你留着抽吧!”他笑了笑把烟揣在了破军装的兜里,这下他的态度缓和了。
我一边看他有滋有味地抽着烟,一边和他唠起了嗑。
“你是个老兵吧?”
“啥子老啊,才五年哪!”
“这样的大仗你没少打?”
“抗战的时候,这样的大仗没打过,几次大仗都没赶上。那时候是游击战。今天端个炮楼,明天打下个集镇,死个二三十个人那都了不得。从打来东北以后和中央军开战,净打大仗。这次守四平打得苦啊,中央军龟儿子们仗着武器好和我们较了劲。天上飞机炸,地上大炮轰。那枪声都听不出个数来啦,我们的人死得好惨啊!看到战友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我们都打红了眼!有的连队剩下一两个人还在坚守阵地。”
“最后守住没有?”
他叹了口气说:“没守住,这武器不中用。你看人家用的那枪,大栓都趴着(美式七九冲锋枪)响起来个个像小机枪一样。我们这老三八、七九枪打一发拉一下大栓不行啊!没啥子办法只好硬用人堆。可这人是肉长的,人家的枪一突突,我们人那个倒啊,有的连队只剩下三两个人,伤亡太大喽,死了将近一个军哪!后来上边叫撤下来的时候,大伙还坚决不撤,有的战士被硬拉了下来!”
“这仗打得挺苦啊!”
“哪个不说来的?”
“这些战士的尸体往哪拉呀?”
“我也不知道,上边叫拉就拉呗。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好样的,不能把他们的尸首一扔就不管了,尽可能的把他们都抢出来。好歹也得叫他们有个安身之处,免得成了孤魂野鬼。”
一连四天八路军的部队天天从法特镇上过,看着八路军战士破旧的军装、疲劳的样子和那一车车的尸体,我心想这都是些穷哥们呀,为了共产党打江山,也都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吃尽了千辛万苦,多少人把命都搭上了。这历朝历代的江山都是老百姓用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换来的呀!什么时候这战争没有了社会能长久太平呢?
在八路军北撤的时候,国民党的保安部队步步紧逼。仅八路军大部队经过法特镇十余天后。国民党的保安部队就占领了松花江以西的地区。江对岸的枪声在法特镇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在这时,八路军部队在蛟河县的拉法镇打了个胜仗,消灭了中央军一个团,国民党的部队才没有往松花江北面过来。但是小股的部队还时常过江来骚扰,所到之处,烧杀掠夺,对共产党的工作人员、农会干部和积极分子进行残酷的屠杀。这些由日伪时期军警和胡子组成的保安部队彻底败坏了国民党中央军的名声,因为东北的老百姓把国民党的军队都叫中央军,把东北民主联军都叫八路军,老百姓一提中央军都说“不是个玩艺”。
那一阵子,虽然国民党部队没到法特地区,但是法特地区都已人心惶惶。一些有关国民党部队杀害共产党地方干部的传闻也叫人听得毛骨悚然。有的说:“那中央军可真狠,把给八路军干过事的人剖腹挖心。”有的说:“那中央军抓住农会干部,用油锅炸,人在锅里还直瞪眼睛。”松花江的江面上也不时有死尸漂过,人们睡觉都提心吊胆。
地主老财们这时可欢实起来了,四处散风说:“中央军一过来,穷棒子咋拿我的东西,咋给我送回来!工作队不是挺狂吗?那个姓王的瘫疤组长(因为我那时拄着棒子)非得叫他碎尸万段!”在区政府的院里,打更的老张头捡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沈小丑、王瘫疤你们等死吧!”在这白色恐怖中,我最怕的就是区政府解散。要是这样,那我可就没了靠山。
一天早上,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时我刚吃完早饭,沈区长就急冲冲地来到了我家,进门就说:“喜山,现在形势不好,中央军大有进犯江北的趋势。县委通知我们,叫我们随军北撤。”
“准备撤到哪?”
“目前还不知道,你怎么办,随我们走吧?”
玉莲在一旁说:“他这个身体能走得了吗?”
“这也是叫我最犯愁的事,带着你走吧,你的身体不行;不带你走吧,一旦中央军过来这些挨斗的地主老财肯定得拿你开刀,要不我弄辆马车拉着你?”
“他这腰一动弹都疼,每天下班回来疼得都直哼哼,早上起炕还得我拽着他。坐马车恐怕没等到地方还不得颠达死?”
“那弄副担架我们大伙抬着你。”
“那打起仗咋整,谁还顾得了他这个病歪歪,那不是等着送死吗?”
“这真是件愁人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要走我弄副担架死活抬着你;要留,我给你扔下点钱,你自己要加小心。”
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我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就动身。”
“我俩合计合计,明早你听信。”
“早上恐怕不赶趟,我到几个屯子安排一下,晚上回来听你信怎么样?”
“好吧。”
沈区长走后,我就开始琢磨开了。这事也确实挺叫我为难,你说跟着沈区长他们往北走吧,我的身体实在是够呛,虽然沈区长说弄副担架抬着我,拖累人不说,一旦打起仗来,自个都顾不过来谁还能照顾我这个病号呢?不跟他们走吧,留在这里还太危险。这一阶段我确实得罪了不少大户人家,中央军一旦打过来他们肯定是要找我算帐的,怎么办?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就把想法和玉莲一说,想让她帮我拿个主意。结果主意没帮拿,反倒挨了她一顿埋怨。
“你这时候为难了吧,当初干啥来的?放着好好的校长不当,非得要当工作队。我说这八路军穷了八嗖的恐怕长不了,你非说这天下是穷人打的,还说这朱元璋当年不就是个放牛娃吗?现在怎么样,八路军打败仗了吧?我说你不要那么较真,专和有钱人过不去。能过得去就过得去,啥事都得留个后路。你非不听,说什么咱干就得按上边的意思干好,要不然咱就别干。你到街上打听打听,以前都叫你王校长,说这个人好。现在有钱人一提都说王瘫疤最不是东西。你说你图啥呀?这共产党现在给了你什么好处?除了你那个穷家分张破桌子和碗架子之外,你还捞着了什么?捞到的是得罪了不少人,得了一身的病,到头来还得我养活你!我早就劝你别给他们干啦,好好的教咱们的书就行了,你不听啊!现在怎么想起来问我,我说的话你听吗?再说这事你还用问,这不秃脑瓜子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以后你就别回来了。我可不跟你遭这个罪了!”
听了玉莲这劈头盖脑的一番话,我是又气又恨又急。气的是你说当初八路军到东北后把占领区搞得轰轰烈烈,谁能想到他们败到这种程度;恨的是我这身体真不长气,一到关键时候就犯病;急的是这是走还是不走,我主意还真拿不定。
这一气一恨一急把我的胃病弄犯了,喝了两次的面起子和子弹火药都没当事,折腾得我直往墙上撞,玉莲也是干着急也没有招。
傍晚的时候,沈区长回到了区里,进了我家看我披着个被子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地直哼哼,急忙问我这是咋地了。玉莲在一旁不是好气地说:“又犯胃病啦!”
沈区长叹了口气:“黄鼠狼单咬病鸭子,本来这身体就够呛,怎么又犯胃病啦!”
他沉思了一下说:“喜山哪,你这身体确实够呛,跟我们走恐怕是不行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一点钱,钱虽然不多但这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我刚想说“我不要”,玉莲在一旁瞪了我一眼。
“你不要说别的,这点钱你拿着抓点药,我们走后你一定要加小心,实在不行就出去躲一躲。”然后对玉莲说,“弟妹,你也不用着急上火。这事都怨我,当初我看喜山是个人才,才动员他参加了我们的工作,谁想到局势变成这样。我们不是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