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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场景，犹豫着问丁媛。
丁媛抬着苍白却秀美的下巴冲我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娘亲过世后，父亲常给娘亲烧些东西，但娘亲却从未出现过，也不曾告诉我们，那些东西，她是否都收到了。”
“试试看吧，兴许管用呢。”
我将烛台拿下来，小心翼翼的用烛火烧着衣服的一角。丁媛则慢慢地蹲下来，看着我烧衣服的动作。火光透过她黑发掩映下的苍白脸孔，让我头一次萌生出“鬼”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
“你刚刚说你被莫家大少爷带回了这栋宅子，那个时候逃不了吗？”
我一边烧着衣服，一边继续着刚刚暂停的话题。
“我没有试过。”丁媛回答的相当肯定：“在上海，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希望自己还活着。况且，陷入爱情当中的女子都是傻的，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试验品，明知道从头到尾，那一切可能都是他设下的圈套，明知道他的温柔体贴，痴心一片都是假装出来的，可我还是贪恋他虚假的温柔。
还有，就是我的脸，因为药品的副作用，不停的溃烂，只有新的药品才能让我的脸皮恢复过来。尽管，恢复的时间也很短。可我知道，若是没有那些药品，就算我从这个宅子里逃出去了，也只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所以，我不逃，也不想逃。”
“那你又为何跌到了井里？”
“跌到了井里？”丁媛摇摇头：“不！我不是跌到井里的，我是被他推到井里的，因为姐姐你。”
“因为我？”
丁媛点头。
“是的，因为姐姐。我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将姐姐也带回了这个大宅里，并且赶走了这里所有的人。因为没人看管，我偷偷跑了出来。结果结果我发现他竟然也给姐姐喂那种药。惊恐、愤怒、嫉妒、生气，我说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记得，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也怔怔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脸，然后露出了那种特别厌恶的眼神。我看着他朝我走过来，我的双脚却像是被定在了那里，动都动不了。他走到我跟前，一下子就将我抗了起来。姐姐相信吗？在他将我扛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死亡，看到了开放在黄泉路上的那些红色的地狱之火。开得特别美丽，也特别的绚烂。
他一路扛着我，走到了后院的那口井边，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将我朝着井里丢去。我原本是该遗着他的想法，乖乖掉进去的，可是我不甘心，就在我即将坠入井中的时候，我用手紧紧地抓住了井壁上凸起的石头。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可曾对我动过心？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井盖慢慢地拖过来。我看着头顶上的天越来越小，四周也越来越暗。在井盖即将被合上的瞬间，我问他，有没有爱过姐姐。
姐姐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爱过。他是个疯子，除了他自己，我想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姐姐的心比我明白。”丁媛蹲在地上，幽幽地看着我：“他说，他爱的是他的太太。我仔细的想了一下，姐姐是他的弟妹，不是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只有一个，我见过一面，据说出自烟花柳巷，是他的恩人。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姐姐刚刚说的那句话。可惜，一切都晚了，都太晚了。”
“不晚，什么时候明白都不晚。”
“姐姐。”丁媛突然站了起来：“你一定要小心他，一定要小心他。”
“小心莫大少爷吗？”
丁媛先是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不仅是他，还有莫家其他的人。那个药，他也吃了，在我坠入井中的时候，我听见他和另外一个人说，药成功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那个人。但姐姐，请你务必小心。这莫家藏着的秘密你我都看不透。”
我点点头，却见丁媛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脚步声，两个人的。一个轻快，一个拖沓，应该是莫君生和莫叔。
“是莫君生和莫叔。”
我看着丁媛，原本想让她留下来见一见莫君生的，她却惊慌地看了我一眼，跟着快速的凝结成一团黑色的水雾。在莫君生与莫叔踏进房中时，我听见丁媛在我耳旁说着：“谢谢姐姐送我的衣裳。还有，小心那个莫叔。”
“为什么要小心？”
我下意识的反问，耳旁却传来莫君生的声音。
他问我：“你刚刚说什么小心？”
“哦。”我回过神，看了眼低着头的莫叔，指了指地上那摊水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有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怕你们没有看到，所以才说小心些。”
“你没事吧？”
莫君生快步走到我跟前，将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见我周身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你。这宅子里的确有些不大干净。我与莫叔自是无畏，可你怀着孩子，我担心他们会来伤害你。方才，趁着你休息，我去找莫叔商量了一下。明日午时，是个不错的时辰，那些留在大宅里的东西，也是时候清一清了。”
“他们？你刚刚用的是他们这个词。难不成，这大宅里有很多的鬼？”
当着莫君生的面，我不必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既然他有心告诉我，不管真话假话，我也总要问一问，心里才能有底。
“太太有所不知，这栋宅子在很多年前的时候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除了在外办事的人，留在这栋宅子的，大多都被烧死了。即便是没有被烧死的，也被火蛇吞没，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因此，才有了这鬼宅的传说。”
“既然是鬼宅，莫叔不怕吗？”
“怕！但那都是年轻地时候了。”莫叔挺了挺脊背：“最早跟着先生回到这个宅子的时候，我也曾怕过，甚至一度卷缩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敢露一下。先生告诉我，别人怕鬼，可以。但我是莫家的人，只有鬼怕我，没有我怕鬼。说也奇怪，当我鼓起勇气去面对他们的时候，反而不觉得他们可怕了。
事后，我也想了一想。一来，我是莫家的人，大家好歹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们也没有必要为难我。二来，我孤苦伶仃，除了先生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他们虽然是鬼，却能够成群结伴，比起我来，倒还算幸运。第三，我一无钱财，二无挂碍，生来哧溜溜，走时独一个，生与死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也没有必要难为我。最后，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既怨不着我，也恨不着我，顶多出来捉弄我一下。我当做看不见，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兴趣了。”
莫叔才刚刚说完，我就闻到一股焦糊之气扑面而来。莫君生一下子将我搂到了怀里，看着外面道：“谁在那里？”
第138章 火鬼（上）（）
“谁在那里？”
我抬眼去看莫君生，只见他微凝双眉，眼睛里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我轻轻抓住他的手，握了一握，跟着抬眼向外看去。
夜色中的莫家大宅，越发显得空寂。屋前的夜色被廊上悬挂的那盏灯笼照出一缕朦胧的光束。看着那束光，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束光影里出现。
我有些紧张，习惯性地揉了一下眼睛。
莫君生低头看我，说了句：“这是我莫家的宅子，还没有那个东西敢在我的面前放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莫君生的能耐，我稍微知道一些，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有能力对付这么多的“鬼怪”，但有一点，对付藏在黑暗中的鬼，比对付藏在黑暗中的人要容易的多。鬼，只要有勇气面对，兴许就能转危为安，但人，只要对方存了歹心，无论你是否具有勇气，都会很危险。
那股焦糊的味道越来越浓，像是外出烧烤时被烤焦的肉串儿，而且还是带着皮的那种。我紧盯着院子里的那束微光，看到一个浑身焦糊黑炭一样的东西慢慢地出现。
“先生，小心！”
莫叔移了下脚步，挡在了我们面前。他微驼的脊背，以及瘦小的骨架，在此时显得越发单薄。
“莫叔，小心！”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下意识握紧了莫君生的手。
“你先别急，好歹问一问，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许，他们只是想要我们帮帮忙，并没有什么恶意。”
“丁宁，你太善良了。你记得，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要先往坏处去想。”
“没有人想要做鬼的。”我不太认同莫君生的观点：“我们的出生无法自己选择，但对待死亡，我相信大多数的人都是希望能够善终的。哭着来，笑着走，是很多人想要的结果。可你看看他们，他们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终的。
没有善终，自然心存怨气，但心存怨气，却不一定意味着会报复。没有证实，就妄下结论，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莫君生，我不是圣女，我不觉得鬼怪需要什么同情。我只是觉得，他们留在这栋宅子里阴魂不散，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有理由的。就算没有理由，也有目的，若是不问一问，就杀了他们，或者让他们魂飞魄散，对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你带我回到莫家大宅，不正是想要我弄清楚在这莫家大宅里头发生的事情吗？”
莫君生看着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丁宁，我发现一到关键的时候，你的歪理总是特别的多，而身为你的丈夫，我竟然不舍得反驳。”
莫君生轻松的表情，让我越发肯定，这些趁着夜色而来的“鬼”并无什么恶意，至少眼下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你不是不舍得反驳我，而是你知道，他们来，是没有恶意的对吗？”
我抬头，冲着莫君生勾勾嘴角。莫君生揉了一下我的头发，笑而不语。
我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冲着那束光走去。快要走到跟前地时候，光影里地那个东西突然冲了出来。我心里一惊，却站着没有动，紧跟着那股焦糊地味道就从我的抠鼻只钻到了我的胃里。我附身，低头，张着嘴，干呕。
身为孕妇，在怀孕之初，我都没有品尝过这种想要呕吐却无力的感觉。现在，反而有了切身的体会，尤其当那股焦糊的味道一直在我的鼻孔；口腔以及胃里盘踞不下时，那种反胃的感觉也就越发的强烈。
“丁宁。”
我听见莫君生的脚步声，赶紧冲着身后摆了摆手。
那个黑影冲我冲过来地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地感觉，他只是在试探我，而不是在伤害我。
用力在胸口按压了一下，我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黑漆漆地东西也正半弯着腰看我。他的脸，焦糊一片，隐约还能辨认出口、鼻、耳的位置，皮肤是被大伙燎过之后的那种凹凸不平的模样。我知道，我在这个时候，无论感觉有多恶心都得忍住，可偏偏，我只是个凡人，还是一个坏着孩子的平凡女人，我的心理远没有强大到我以为的那个样子。
所以，我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紧跟着就是狼狈的向后一退。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孕妇，孕妇通常都是经不起刺激的。”
我一边呕吐，一边磕磕绊绊的向对方解释。眼睛却看到那团黑影朝着我慢慢地走过来。一只手，一直带着焦糊味道的手，落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浑身一僵，却发现，那只手，只是在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我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抱歉，正想说对不起的时候，一股更加浓烈的焦糊味儿直冲了过来，跟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
有一双手，在我背后轻轻一推，便把我推进了莫家大宅里。
我转过身，看到了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酷的民国顾亚峰。
“你想要做什么？”我问，眼神冷漠地看着对方：“莫老爷若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莫老爷。”顾亚峰勾起唇角：“果然，你还是不喜欢这桩婚事，也还是不认可莫君生是你的丈夫。丁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眼瞧着莫君生的手朝我的脸伸过来，我伸出手，一下子将他的手给打落了下去。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压根儿就没有喜欢过你。在我的心里，你只是我的朋友，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我的朋友，绝不可能是你这个样子的。”
“朋友？我连朋友都算不上了。”顾亚峰自嘲的笑笑：“可是丁宁，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若不是因为莫家那个老不死的，要不是因为莫君生，你就是我的太太，是我的太太。”
“你喜欢我？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我再次挡开他的手：“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想着让对方过得更好，更幸福。你现在做的事情，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你只喜欢你自己。”
“喜欢我自己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喜欢，又谈何去喜欢别人，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去喜欢别人？”民国顾亚峰的脸庞扭曲起来：“丁宁，我知道你误会我，可是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现在，我成功了。你只要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我们就可以去过别人理想中的那种生活。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余生我都会对你好的。”
“走开，不要碰我！”
他一步步的逼近，我则一步步的后退，直到他将我逼停到一扇锁着的门那里。
壁咚，影视剧里最浪漫的场景，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却有些让人觉得害怕。
他的手臂，像是一个牢笼，将我圈在其中，他邪恶的微笑，则让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走开，我让你走开！”
我浑身轻颤着大喊，却听到门口也传来异样的响动。我的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一方面要警惕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另一方面却要用耳朵分辨着来自门口的那些动静。
“听到了？想不想知道这扇门后有什么？”
民国顾亚峰突然松开了手，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个很大方的姿态。
“想看的话，就转过身去看看吧。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意外的。”
我咬着唇瓣，警惕的瞪了他一眼，确认他不会搞什么突然袭击之后，这才小心的转过身。
身后是一扇非常普通的木门，木门上挂着铜制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把锁，但锁却并未锁紧。
“这里面是什么？”
我听见里头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喘息声。
“想知道的话，就打开看看。”
民国顾亚峰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我抿了抿嘴，将锁和铁链都取了下来。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房内没有任何的家具摆设，只放着几个铁制的大笼子，每个大笼子里都塞满了人。那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就是从笼子里发出的。因为人多，活动空间有限，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制造出来大的噪音和响动。
“他们是谁？为什么在笼子里？”
我指着那些笼子问顾亚峰，顾亚峰只是淡淡地朝那些笼子上扫了一眼，说：“他们是我尊贵的试验品。”
“试验品？”
我想到了之前丁媛所说的那些话。丁媛说过，民国顾亚峰将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