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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宝玉生日这天,王熙凤肚子已经怀了足有七个月大了,虽一大早也给贾宝玉送了贺仪,到底身子重不耐久站,只略说笑两句便回了屋子。贾珠见状倒也无可无不可,心道既王熙凤这日不得空儿在姊妹之间操持,想到平儿一贯料理琐事妥当,便叫了她与宝玉身边跟着,好张罗一番。
平儿得了贾珠这话,喜不自胜,一早起来对镜描眉。许是因贾珠昨夜歇在她屋里,一夜雨露润泽,更显得她比平日多出三四分的娇艳来。李素荷在对面掀起帘子,冷眼瞧了一眼面上难掩喜色的平儿,冷笑道:“不过得了爷一夜疼惜,如何就这般轻浮起来,都说是大家婢子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姑娘还体面些呢,我瞧着也不过如此!”说着,狠狠地啐了一口。
平儿被她说得正着恼,可惜此时王熙凤和贾珠都不在,她又不擅长口舌之争。此时只得恼的把帘子一摔,兀自往宝玉那边去了。
李素荷自以为得了意,正要回身时,却见正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冷眼瞧着她们,心中不由得一冷。想到王熙凤如今得贾珠看重,腹中又怀着贾珠珍而重之的孩子。又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要做娘亲的人,只因着王熙凤一句话,就落了个至今未能怀胎的苦处,心中又是悲愤,又是嫉恨,当下也不耐烦在廊下久站,径自回了屋内。
却说平儿绕过东面的回廊,走过一面粉彩大影壁,就见前面有人扬声叫出一声“宝玉”。平儿凝眸细看,只见宝玉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果然好生一个富贵公子哥儿,比之贾珠更多一分精致富贵。
“宝二爷。”平儿含笑上前福了福身。
贾宝玉正和袭人、晴雯说话,见平儿从斜刺里走出来,不由得眼前一亮,忙上前虚扶道:“姐姐从哪里来?”
“宝二爷可是忘了,昨儿个大爷亲自嘱咐我今儿个好生张罗二爷的生日呢。这一早的,莫不是我来得不巧了?”她年纪比宝玉几个都大些,又因是贾珠的妾侍,这会儿见了袭人和晴雯,也只抿嘴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袭人倒犹可,见了平儿自然按照规矩回了礼。听见平儿如此说,笑着道:“我们先时还说,二爷今儿个的生日来了不少人,外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二爷又说大多都不认识,闹着要去女眷那边。我们这里正劝着,可巧平姑娘您就来了,阿弥陀佛,有您在,我们可放心了。”
平儿抿嘴笑道:“你素日是个妥帖的人,二爷有你照顾着,不说老太太,太太,就连大爷也常赞你是宝玉屋里第一人呢。”
她们俩一来一往的奉承彼此,冷不防却听得一声冷笑——
第88章 088()
088
因王熙凤身子重不便应酬宾客;贾珠便嘱咐平儿好生帮着宝玉张罗生辰。只是说到底,平儿身份尴尬,又是个妾侍,女眷之中年长者或有诰命在身,或是家世显赫都由贾母和王夫人相陪。年轻的小姑娘们聚在一处;平儿反显得格格不入了。
探春和慕春年纪相仿;一个明媚;一个娇艳;恰似芍药与海棠;都是光彩照人;最引人注目的年纪。王夫人见她姐妹俩个待人接客倒十分周到,便嘱咐了她们带着各家姑娘们在新宅子里好生逛逛。
念春来得不算早;这会儿和林黛玉两人缀在一群姑娘们的后面,抬头看了一眼新宅子的门匾。上书“大观园”三字,念春轻声念了一遍;侧头笑道:“我来前听说新宅子里各处都是宝二哥哥取的名字;不过我瞧着这‘大观园’三字,委实不像是他的手笔呀。”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惹得林黛玉也是忍俊不禁。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依着你对他的了解;这里合该题个什么字儿?”
“我想着;以宝二哥哥的性子;这门上是该写‘阆苑仙境’这样仙气缥缈的名儿的。”
林黛玉细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伸手戳了戳小姑娘腮边的梨涡,俩人仍旧并肩往里面走。
前面探春正笑着给众人指路,正走到一处水榭楼台,众人眼前蓦地一亮,只见水榭长廊环绕,清澈的湖水萦绕着一座轩馆。探春笑着欠身,“这是藕香榭,还请诸位小坐片刻。”
众人便明白了此处乃是探春的住处,略微小坐片刻,又起身继续往前。出了藕香榭,众人但见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慕春便笑着道:“咱们从这小路上走,倒也颇有野趣儿。只是千万仔细些脚下,石板上有些青苔,恐滑了脚。”
众人都笑着应了,从小径往前,见山石洞口立着一块镜面白石,上面刻着“曲径通幽”四字。交口称赞几句,穿过石洞,另有一番天地。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原来这一边是先前慕春总挂在嘴边的“沁芳亭”,念春和林黛玉早听她提过,这会儿见了也啧啧称叹。果真是极雅致之所,可叹当日匠人用心良苦,造出这样一座亭子来。
众人依次看过藕香榭、紫菱洲、蘅芜院、潇湘馆,林黛玉因见了潇湘馆中千百竿翠竹掩映,环境清幽,甚合心意。因向念春小声笑道:“若说这里面哪一处最好的,竟比不得‘有凤来仪’,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
念春正要说话,前面史湘云却听见了这话,转头来笑着说:“林姐姐既喜欢有凤来仪,告诉给老太太知道,咱们一处住着岂不好呢?”
林黛玉抿着嘴唇微微笑道:“多谢史大妹妹好意了,世间合心意的岂止一处,哪里能什么都占为己有呢?”
史湘云还要开口,念春却扯着林黛玉的袖子嗔道:“林姐姐,这有凤来仪瞧着环境虽幽静,可却不耐久住。一来太过幽静,性子也移了开朗。二来这处翠竹掩映,太湿冷了些。林姐姐若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可不许呢!”
这话一说,其他姑娘们也都连连点头称是。林黛玉抿嘴笑道:“合该我要受你的管教了,你既不叫我住着,我岂敢逆你的意思呢。”
史湘云觉得怪没意思的,见她们姐妹俩感情倒似很好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痛快。转头见薛宝钗正笑着和东平王府的大姑娘说话,忍不住凑过去挽住了薛宝钗的胳膊撒娇道:“宝姐姐怎么也不理我呢?”
东平王府这一辈儿的嫡孙女儿闺名锦绣,见史湘云撒娇,瞧她生得也是粉嫩可爱,只是眼生,笑着问:“这是哪家的姑娘,瞧着怪面善的。”
薛宝钗摸了摸史湘云的侧脸,笑着回答说:“这是保龄侯府的史大妹妹。”
“哦,是他家。”穆锦绣轻轻颔首,想到了保龄侯府与忠靖侯府的确有一个自幼失怙的大姑娘,小名云儿的。自己小时候也曾去过保龄侯府几次,这会儿子细细看了两眼史湘云,见她果然五官仍有几分小时候的憨态,也便笑道:“原来是史大妹妹,多年不见了。”
史湘云挽着薛宝钗的胳膊,见穆锦绣笑得亲和,也便报以一笑,“穆姐姐好,听说穆姐姐正月里得了个县主的封号,如今可也该称穆姐姐一声娘娘了。”
说得周围几个女孩子都笑了,都是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几句话的功夫便拉近了不少距离。
加上薛宝钗长袖善舞,又善于察言观色,谈吐有致,众人见她行动举止颇为端庄大方,虽对她出生有些微词,却又想到薛家也是正经皇商,祖上也受太|祖加封“紫薇舍人”,若较真说起来,并不差太多的。
史湘云看似憨头憨脑,瞧着却十分爽朗健谈,不多时已经和穆锦绣等人打成一片。不只是穆锦绣,就连南安郡王府的霍香君,也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姐姐妹妹的浑叫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把园子里都逛了个遍儿。行到一处,探春示意众人停下,开口解释道:“前面就不去了吧,并不是姑娘们的住处,去了倒没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忙问缘故。
慕春掩唇笑道:“那里是我们家一个混世魔王住着的地方,里头种着海棠与芭蕉,瞧着翠绿映着艳粉,倒是极温柔富贵之所。他给自己的住处题了‘红香绿玉’四字,今早又改了‘怡红院’做名字。当真是一天一个心思,咱们老太太和太太都拿他没法子想,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好避着些也就罢了。”
众女之中唯有穆锦绣与霍香君年纪最长,地位最高。闻得探春与慕春的话,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都借口无趣,便要去前面看戏。
其中,穆锦绣是不耻贾家此等行径,说是姊妹间感情亲厚无可厚非,可恁大一个男儿家,少说也长到十一二岁了,这会儿子不说避嫌,反安排他和姊妹们一处住着,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传出来。
霍香君则是想到贾家如此行事,必然视规矩如无物。如此,祖母一心盘算的事情便可指望。想到这里,不免向探春和慕春又多瞧了一眼。见她俩举止大方,行事妥帖,心中也有几分可惜。倘或她父王此战胜了,或有转机。若是败了,只怕少不得要从她俩之中挑个姑娘远走他乡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回去的路上便少了些谈笑,不多时便回到了女眷这边。各自捡了位置坐下,台上正唱到牡丹亭游园。元春因怀着身孕,不耐走动。见林黛玉牵着念春在自己身后坐下了,便笑着回头问:“既到园林,可见春色如许?”
念春先还一怔,忽见林黛玉和元春相视而笑,也撅着嘴巴娇嗔道:“大姐姐又寻我开心,可知我一生爱好也是天然,园中风光正好,奈何大姐姐行动不便,我瞧了甚好,回头才好仔细说与大姐姐听呢。”
小姑娘伶牙俐齿,愈发地嘴上不饶人了。元春失笑,伸手捏了捏念春的脸颊,“好个贫嘴的丫头,看我怎么罚你。”
念春连忙告饶,正要向长辈们求助,忽见贾母与王夫人都不在这里。疑惑地抬头问道:“怎么不见老太太和婶母?”
“方才宫里有人来传话,老太太和太太去荣禧堂了,去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也奇怪,怎么还没回来呢。”
原来,因为先前王夫人一味贪利,把公中的银子都掏空了,连着自己的私库银子也都填了印子钱,一齐给了甄三奶奶叫她出去放了。后来贾母要查看账目,甄家出了事情,倒混了过去。王夫人整日里心似油煎,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容易甄家合族发落之前,他家遣了十来个婆子抬了十几口箱笼来京里。那是甄家还未碾落尘土,仍抱着几分侥幸,盼着贾家伸以援手,多多少少拿着这些银子在京中打点一二。
不想朝中严惩甄家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贾母是个经年的老人,一见这情形,心知此事已难有回旋之地。怪只怪甄家行事太过张扬,又不知避讳,一味只图快活。落得如此下场,贾母也只是叹息落泪一番,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想到甄家送来的箱笼,贾母到底不敢多留,这是甄家的东西,甄家抄了家,这些东西自该给甄家,朝廷自会收了充公,怎好留在自家?因叫了王夫人来,命她将箱笼尽数还回去。
第89章 089()
089
王夫人被大理寺卿带走的消息不过小半日就闹得人尽皆知;皆因王夫人行事太过,贾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来岁,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次日贾政去工部当差,也被顶头上司当着众人的面儿奚落一番,直言问他:“未修身齐家;何以平天下?”
贾政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掩面逃走;向工部告了假;回府闭门谢客。
“若我早知今日;当初万万不会为你求娶王氏女!”贾母一脸颓唐;伏在炕上,又是悲从中来;不免痛哭道:“我所生儿女之中,最看重之人唯你一人,不想千挑万选替你娶了这么一个丧门星进来;害得咱们阖府也不得安生。有这样一场官司在;日后你为官的名声也是没了。可怜我的宝玉,也被他娘带累得如此。”
贾政听见贾母这样说;当真是说中了他心中所想,也落下泪来;跪在老母榻前垂泪长叹:“是儿子的命数;说不得日后权当她是个死的;我一心教导好宝玉;指望着他将来为官做宰是不成的;但求能撑起我贾家的门楣已是万幸了。”
母子二人说到王夫人这场祸端,都是既悲且愤,贾母更是宁可王夫人此时死在牢里才好,也省得日后回府徒惹人笑柄。
因贾宝玉生日这天贾母和王夫人几乎宴请了大半的侯门世家,其中有有东平王府和南安郡王府这等煊赫府邸。王夫人当天被大理寺卿带走,此事再瞒不住的。各家太太夫人们心中都有数,只是礼数周全的不曾表露分毫,只是渐渐疏远了与贾家的往来。另有那等不论道理的,出去后把此事当成谈资,又说与其他人听,众人闻得此事,想到贾家素来于规矩体统不成文章,又是一阵讽刺。
贾宝玉因最大的倚仗王夫人落了难,这时自不敢在贾政面前露脸,惟恐贾政把一腔怒火都撒在他头上。正寻了个机会想去同贾珠说话,谁料一进贾珠的院子,就见一个面薄腰纤,眉目秀丽的女子正与平儿争持。
平儿早红了眼圈儿,听得那女子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哽咽道:“不过是一条帕子,你若想要,多少条好的不能得了,这会儿子为这么件小事要去大爷跟前告我,你也不臊得慌!”
那女子原来正是被贾珠冷落了好些日子的李素荷,听到平儿如此说,也叉腰冷笑一声,“平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如今仗着大爷疼惜你些,也成日里拿话来压派我们了?我们自是不比平姑娘,从小高门大户里服侍人惯了的,一应手段岂是我们比得上的。正经的主子奶奶都没张开口呢,自己的腿倒是迈得快,一步就跨到爷们儿的床上去了!”
平儿最厌恶别人拿此事做文章,一听这话,当下便有些急了,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李素荷,脸上气得通红,只想上来和李素荷拼命。
贾宝玉连忙插嘴进去,一手拦住了平儿,一面向李素荷道:“大哥最爱清静,你们这样争吵,岂不是要惹得大哥厌弃了?”
“哟,这不是宝二爷么?青天白日的,这就护上了,知道的人说宝二爷和我们大爷兄弟情深,为他肃清后院呢。这不知道的么,指不定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要我说,宝二爷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弟弟管着哥哥院子里的事儿,别笑得外头人路都走不稳了。”
李素荷嘴上尖刻,看了一眼被贾宝玉护在身后的平儿,嗤嗤笑道:“平姑娘生得温婉娇俏,怪道宝二爷这般怜惜她呢。我若是个男子,只怕也抵受不住。想着宝二爷昨儿个还为平姑娘打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啧啧啧,真是怜花惜玉的很呀。”
说罢,一甩帕子,扭腰就进了屋子。
平儿抽噎了两声,向贾宝玉低声道了谢。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王熙凤屋里的丰儿打起了帘子,向贾宝玉道:“宝二爷来得不巧了,我们奶奶身子不大舒服,懒怠见客。大爷在外头书房里呢,宝二爷要找我们大爷须得出去了。”
贾宝玉笑了笑说:“原想着来和大哥说话,顺便也瞧一瞧凤姐姐,不想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