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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三个人进了一号厅。一进去就感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曲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厅不大，门口左右有几张椅子，正对面是火化炉。透明的玻璃门，王小乐的尸体就放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第67章 有鬼（）
曲止和工作人员回避，火化厅里只剩下王树林一个人。四下里静悄悄，他就站在透明玻璃罩外面，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里面。尸体长时间冷冻存放，没有腐烂的迹象，现在开始解冻，脸上、身上开始出现白霜和水珠。
人活着的时候似乎是万物的主宰，可一旦躺在那里，就跟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现在的王小乐就像是一大块冻肉，马上随着传送带进入火化炉，很快，他就会变成一副白骨。
生命如此神圣，又如此渺小！
王树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小乐。他的双手就放在玻璃罩上，脸几乎贴了上去，似乎是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厅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低了一下，王树林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感觉好像有一股阴冷擦着自己的后脖颈子过去，下意识的扭头看，身后有个人影，吓得他脸色一变。再仔细瞧，竟是身后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映出他自己的身影。在那个位置挂镜子，正对着火化炉，难不成是照鬼？
王树林被自己这个想法又吓了一跳，马上回过头来。
“啊~”他失声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不听指挥地哆嗦着。
本来躺在里面的王小乐坐着，眼睛虽然紧闭，嘴角却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诡异笑容！
“你……是谁？”他颤抖着问，“鬼？”
身为人民教师，每天向学生传授的是科学知识，他从来就不相信鬼魅一说。可眼前的这一幕他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恐惧猛地袭上心头，一时之间让他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你又是谁？”它竟然发出声音来。
王树林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再害怕也能听出自己儿子的声音。这么久，他连做梦都没再听见儿子说一句话，此时此刻，眼泪一下子就倾泻而出。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趴在玻璃罩上，用手使劲抚摸它面部的位置，试图要感受它的温度和触感。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深深思念，在此刻战胜了恐惧。哪怕真是鬼，他也想要再摸摸自己的儿子，再听听儿子的声音，再跟儿子说说心里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乐，我是爸爸啊！”他低声喊着，每个字都饱含着血泪。
“不，你不是我爸爸。”它冰冷的回着，“我爸爸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好人，他不会害人，更不会看着自己儿子死！你，是个恶魔！”
“小乐，小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人，又怎么会害死你？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害你的人已经被抓住，你可以安心走了。我这个爸爸窝囊废物，没有好好保护你。下辈子，如果我还能做你爸爸，一定会加倍对你好！小乐，我的儿子，爸无能，无能！”王树林激动起来，用头撞着玻璃罩，心中的悔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段日子，他对儿子除了思念，还有深深的自责。他反思自己前半生的林林种种，对自己的懦弱、粗心、逃避感到憎恨！眼下听见儿子这样说，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得剜。
“不，你不是无能，是心中藏着一个魔鬼！”它的语气越发冷酷无情起来，“你放纵魔鬼四处游走，最后却沦为魔鬼的傀儡。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只剩下人形的外壳，你会下十八层地狱！你会被地狱之火日日夜夜的焚烧，你会永坠地狱不得超生。你会每时每刻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你会每时每刻闻到皮肉被烧糊的味道，你会每时每刻感受到烈火灼烧的痛楚……”
“别说了！”王树林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他大声喊着。
就见他的脸开始变形，就像是小朋友玩得橡皮泥，被人用手随意的捏。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皮挑起来，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的弧度，眼神变得阴鸷，弓着的肩膀挺直。
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此刻有熟人在一旁，他们肯定不会说这人就是王树林。他就像是个陌生人，披着属于王树林的人皮！
“桀桀桀…”他怪笑起来，像是有人用大手卡住他的脖子。
“自不量力的小东西，你以为用死就能阻拦我吗？”他后退了两步，蔑视的瞧着王小乐，“我有上天赐予的力量，我是掌控生死的神！至于你那个可怜的父亲，他的皮囊承装了我伟大的灵魂，这是他无上的荣誉！”
“跳梁小丑，精神病！”王小乐竟然嗤之以鼻。
“放肆！卑微的人类，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他狰狞着，“妄言用地狱之火炼化我，今天我就先让你尝尝被烈火焚身的滋味！我会让你魂飞魄散，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说完他仰头大笑起来，走到玻璃罩旁边的控制台前，设置了最高温度。按下开始键，没有预料中的运转，一切还是原状。
“傻X，连个火化炉都控制不了还妄言控制人的生死！”王小乐的尸体扑通一声躺下。
片刻，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江白。
他冷笑着盯着王树林，“死神？虽然我感觉这个称呼有些可笑，不过这样称呼你应该最恰当吧。”
“小子，我早就该猜到是你捣鬼！竟敢耍弄我，你会受到惩罚！”感受到他话里浓浓的嘲讽味道，王树林更加恼怒。
“惩罚你妈个头，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不等江白说话，曲止打外面冲了进来。
她撸胳膊挽袖子，二话不说对着王树林就是一顿胖揍。先打一顿再说，为死去的无辜孩子出气，为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出气！
王树林不躲，桀桀的笑着，嘴角、鼻子都有鲜红的血窜出来。
江白看着曲止抡圆的拳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看样子那晚上她还真是手下留情，不然就不是只留下几个手指印了。
“别打了，留着还得审呢。”江白见差不多，这才开口阻拦。
曲止掏出手铐把王树林铐住，两个人把他带回了警队。
第68章 死活不开口（）
曲止行事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她先把王树林一顿暴打，然后才带回刑警队。众人看见她押着鼻青脸肿的王树林回来，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不是一同去了火葬场吗？怎么这副架势回来了？
“先把人带去审问室看管，什么都不必跟他说，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曲止给法证科打电话，听音是在要什么化验结果。
江白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喝口水先缓缓，打人也不是轻巧活。”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顺耳？”曲止接过水一口气喝光，“我知道盐从哪咸，醋打哪酸，你就是看不惯我打了王树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你也疼！”江白拽过她的手，让她摊开掌心，一个个硬茧出现在眼前。再翻过手背，每个手指的关节都粗大，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养尊处优的手。
曲止反手攥住他的手，哼了一声挖苦着说：“江教授倒是有双细嫩的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没良心，心疼你反倒数落我一顿。我要是不沾阳春水，每天的饭菜是谁做的？”
“田螺姑娘。”
“田螺为了报救命之恩，化作一位姑娘每天为男子洗衣做饭。男子把她的螺壳藏起来，田螺姑娘再也回不去，只好留下做了他的妻子。我喜欢这个民间故事！”
额，听着怎么有股子调情的味道？祖帅拿着报告进来，听见后面几句，有些进退两难。
“傻站着干什么？痛快给我拿过来！”曲止正等着法证科的报告。
她接了报告急忙打开，等看清楚上面的结论眼睛一亮，随即交给了江白。
“我们去会会这个王树林，我倒是很想听听他的说法。”
王树林自打进了审讯室就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他以怪异的姿势仰着脖子，整张脸正对着墙角的摄像头，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曲止和江白推开门进去，他听见动静缓缓地扭着脖子，动作僵硬。
“你是谁？”曲止坐在他对面，眼睛盯着他厉声问着。
“咯咯咯咯…”他笑起来，“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什么都不会说，不会让你们得逞！”
“王树林？死神？”曲止反问着。
他闭嘴不言，眼中满是戏谑，一副我不开口谁都没辙的架势。
曲止一皱眉，攥起拳头，想了一下又松开。
这小子明显就是精神方面有病，身边放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犯不上动力气。她朝着江白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问。
“王树林在哪里？我想要跟他说话，你让他出来。”江白从容地说着，“我擅长催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有办法释放你的第一种人格，也就是王树林。只要王树林能长时间支配身体，你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你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你做过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江白笑了，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轻视和鄙夷。
王树林闻听有些急了，转瞬又恢复淡定，他冷笑了一声，“江教授，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自以为知道一切，却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知。人类一向如此，自高自大又虚弱无能。”
“总比活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要好。”不怕他唱反调，就怕他拒绝对话，江白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
“无知！”他又冷笑起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什么才是虚幻？你们都被这虚幻的世界迷惑，殊不知这只是神造出的空间，用来惩罚有罪的人们。真正的乐园在另外一个世界，只有通过死神的考验才有资格进入。而固执愚蠢的你们，都将堕入地狱，永受轮回之苦！桀桀桀桀桀桀！”
他怪笑起来，声音刺耳难听，表情狰狞着好像是地狱里的恶鬼附身。
“乔雅、林萧，你儿子王小乐，都是死神选定的人选？他们都通过了死神的考验？”
“无知！”
“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世人认清虚幻与真实吗？你不说，世人如何而知？”
“你们不配知道。”王树林轻蔑的回着，随即闭上眼睛，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不再说话，江白见状也不白费力气，就此结束了本次对话。
曲止命人好好看守，暂时不要提供食物和水给他。
“江教授，你为什么不对他催眠，把他的第一种人格召唤出来？或者在催眠状态询问，应该能问出我们要得东西。”通过方才的审讯和王树林之前的种种表现，曲止大概能猜中王树林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迄今为止，他表现出两种迥异的性格特点，至于还有没有第三种，现在还不得而知。
江白听见她这话竟然笑了，“你以为这是玄幻小说，说召唤就召唤得出来？强行催眠的成功率很小，而且对催眠者有很大的伤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尝试。”
额，难不成他刚刚是在哄骗王树林？这家伙说谎话不眨眼睛，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好吧。”看样子依靠他的那个什么催眠术不靠谱，还是拿出自己对待狡诈疑犯的经验来。
曲止马上带人赶往榆树小学，王树林住在那里，她们要对他的个人物品进行搜查。等到她们赶到榆树小学天色已晚，曲止联系了校长，他从家里赶来。
听说王树林是嫌疑犯，曲止要搜查个人物品，还要他配合调查，校长明显有些震惊。
“曲队长，不会是我上次说错了话，你们才对王老师产生怀疑的吧？他可是个好人，大家有目共睹。”
曲止闻听微微皱眉，她怎么不记得校长说过关于王树林的任何坏话？
“上次我去江城走亲戚，看见江教授就聊了起来。当时我喝了两杯酒，说话不经大脑，可能让他误会了。”
“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说上次王老师的前妻来，我远远的瞧见他们争执。那女人好像疯了似的往王老师身上打，王老师也不还手。后来，王老师把她拉进屋子里。人家毕竟是夫妻，我远远听着没什么动静就走了。”
不知怎么，曲止觉得心里稍微有些不舒坦。办案的这段日子，她跟江白可是日夜都在一起，他明知道王树林是案子的关键人物，为什么要隐瞒这些话不告诉自己呢？
第69章 晚归的灯光（）
江白竟然在三天前跟榆树小学的刘校长碰过面，还听他说起过王树林和王昕的事情。曲止心中略微不舒坦，转念又觉得释然。江白毕竟不是搞刑侦出身，或许他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他们只是同事和合住的关系，谁都没必要对谁事无巨细的一一汇报。
曲止觉得刘校长提供的信息很重要，照王树林之前的说法，王昕去见他，是临死之前的忏悔。可刘校长亲眼所见，王昕恨不得打死他。两种说法明显大相径庭，那么，撒谎的那个人一定是王树林！显然，王树林不想让旁人知道王昕对自己的态度。
王昕为什么要这样憎恨王树林？原因只有一个，王树林就是杀害王小乐的真凶！王昕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呢？一定是王小乐留下了重要的线索，却被他们给忽略掉了。
曲止迫切地想要回江城，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可眼下的工作也非常重要，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有半点的疏忽。
王树林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一个黑色的旧皮包，曲止见他拿过几次。打开皮包，里面是一支钢笔，一个黑皮的笔记本，上面记着一些零碎的琐事和日常开销。皮包里还有个钱包，里面只有十几块钱，在最里层放着一张旧照片。曲止把照片拿出来，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王小乐稚嫩可爱坐在两个人中间，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上面的王树林才三十几岁的样子，他的眼神带着柔和慈祥的光芒，隔着照片都透出幸福的感觉。旁边的王昕年轻漂亮，气质佳穿着时髦。
如此美好的家庭，竟然变成现在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唏嘘不已。
王树林把他放在钱包的最里面，能看出他对照片的重视。照片只是个念想，他真正重视的是那个曾经充满幸福的家庭。
他的衣服放在一个炕柜里，一年四季的衣服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件。里面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曲止不由得有些失望。
曲止把王树林的东西全都带回去，想着回去之后再仔细查看。
开车回到江城已经过了午夜，她先回了队里一趟。王树林还被关在审讯室里，里面没有床，他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一直坐着没动？”曲止走之前吩咐他们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王树林，现在轮到曾凯值班。
他正坐在监视器前面，听了曲止的问话点点头，“王树林一直没有动，也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江教授才回去，他一直在观察王树林的反应。”
曲止瞧了一会儿，也决定回去吃饭睡觉。她要跟王树林耗下去，必须要保持一定的体力。
曲止开车回了江北路，下车就看见房子里亮着灯。漆黑的夜晚独自回来，能看见一盏灯亮着，谁的心中都会涌起温暖。不过她可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