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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话说的，叫人心寒！”如意冷笑了一声，“祖母大半生为您殚精竭虑，您就是这么回报她老人家的？”
荥阳侯一时语塞，又觉得当着越洹难以下台，脸上不禁尴尬起来。
“姑奶奶这话不也同样凉薄？”荥阳侯新纳的那个宠妾挺着肚子走到了荥阳侯的身边，如意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
平心而论，这女子并非绝色，充其量，也只能称一句清秀佳人。秋日了，夜晚天气早已凉了下来，她穿着的却依旧是轻薄的寝衣。想来，是方才因为追过来，没来得及换厚实的衣裳。不过，肩头上却是拢了一件男子的外袍，看样子应该是荥阳侯的。
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睛。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而已。不说如意自己的母亲，还有已经死了的许氏，就算是荥阳侯后院里的几个妾室和通房，也并不比这个女人容貌逊色了。
荥阳侯怎么会被这么个女子迷了心窍？甚至为了她和老夫人起了冲突呢？
如意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沉沉地看了一眼那姨娘。
那姨娘的眼睛在越洹身上一扫，赶紧又垂了下去。但是就在一刹那，如意没有忽略她脸上的惊艳之色，心下更是恼火。
锦儿不等如意说话，连忙上前一步，指着那姨娘叱道：“你是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我们夫人乃是陛下钦赐的一品诰命，御赐封号郁德！凭你，也敢来指责我家夫人？”
她本来就口齿伶俐，这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那姨娘羞恼不已，竟然插不上嘴。
锦儿哼了一声傲然道，“再敢多嘴多舌，仔细你的脸！”
这一天上午，这女人先是被花明珠砸了院子，她已经是觉得丢尽了脸面。现下，如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她竟是被个腐蚀人的丫鬟指着鼻子骂了，这口气如何能咽下去？
“我，我到底也是侯爷的人，好歹算得上是姑奶奶的长辈了。您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丫鬟来辱我吗？我，我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呢？”
姨娘说着，捂着脸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绣儿一挑眉毛，大步上前，手起掌落，狠狠一巴掌抽到了这姨娘娇嫩的脸上。
“你！”荥阳侯猝不及防，来不及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登时大怒，“放肆！”
绣儿手劲极大，这一下打的那姨娘眼冒金星，转了半个圈儿险些摔倒。
那姨娘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她不明白，明明是侯府，怎么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侯爷的面打了自己？
惊怒之下，连哭都忘了。
“长辈？你也配！”绣儿冷笑骂道，“你什么身份，也敢在我们夫人跟前提这两个字？别叫我啐你了！”
“绣儿。”如意叫了一声，绣儿回头，见如意对她摆了摆手，便退到了一旁。
看着那张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面庞，如意从心底里并不愿意为难这个荥阳侯身边的新女人。
不过，在她的注视下，那年轻的女人有些瑟缩，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肚子，往荥阳侯身边蹭去。
如意摇摇头，这女人压根儿就没看明白，荥阳侯年纪比她大了一倍有余不说，但人品堪忧，绝非良配。这一点，，看温氏许氏和侯府后院那些个女人就知道了。她难道真的以为，荥阳侯能这么一直宠爱她？
没什么心思和这个女人去计较，说到底，如果荥阳侯但凡有那么点孝心，也不会任由亲娘晕倒而不顾。
而且想来，如果温老夫人醒过来，也不会乐意瞧见这女人出现在清水居。
“把这姨娘送回去，好好看着点，别让她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如意吩咐了一声，“父亲，我想祖母醒的时候，还是希望看见您的，对不对？”
要说荥阳侯，是真不愿意留在清水居里看老夫人醒来。虽然说是亲母子，但是温老夫人这些年对他一直淡淡的，荥阳侯自己也不愿意面对母亲。可是当着如意，尤其是越洹的面，他难道能说，我不愿意看见母亲？
无奈之下，只好走进了清水居，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温老夫人的床前。
如意知道温老夫人之所以被气晕过去，更主要的原因是花明珠。
花明珠是堂堂的侯府大小姐，竟然被荥阳侯赶了出去。按理说，花明珠一个女孩儿，除了侯府和许家外，无处可去。顶多，是荣王府福王府等两三个亲戚家里。可找了一天，竟然没有找到她，她一个年级轻轻的姑娘，能去了哪里？
哪怕再不喜欢花明珠，温老夫人也会担心。更何况，花明珠是侯府的人，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所有侯府的女孩儿都会跟着受到牵累，包括已经出嫁的如意。
如意跟花明珠之间并没有什么血脉之情，更玩不来姐妹情深那一套。但是，如今还是得让人出去寻找花明珠。
她记看了一下越洹。
越洹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他在出门的时候已吩咐了阿二明日一早就去寻人，纯粹是看在如意的面子上。
这一夜下来，又有丫鬟去熬了药给温老夫人喂了下去。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温老夫人终于醒了过来。不过，她眼睛有些浑浊，不似往日明亮，眼前也好像蒙上了一层东西。艰难地移动着视线，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闭了一下眼睛，“如意”
“你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并没有多久。”如意把被子给老夫人往身上提了提，“您身上可还有不适？等天再亮些，就让人去请太医来看。“
“不用了。”温老夫人努力扯了扯有些干瘪的嘴角，“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何必总是麻烦人家呢？”
温老夫人有些心灰意冷，只觉得眼睛一闭再也醒不过来，才算是不用再这样费心熬神下去了。
“如意啊你身子重，不该随意走动的。”温老夫人抬手，抚摸着如意的发丝，“万一夜里有什么冲撞，可怎么好呢？”
她执意让如意去歇着，如意坚持了一下，也觉得有些眼皮发沉，也就起身出去了。外间里，越洹依旧正襟危坐，而荥阳侯，已经趴在靠着屏风的一张榻上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找到（）
如意守了温老夫人一夜，也是疲惫的很了。越洹便抱着她到出阁前的屋子里，让她睡下。这一睡，直到过了晌午才醒来。
看了看温老夫人暂时无事，如意便和越洹一起回了将军府。
阿二带了不少人出去寻花明珠，还没有消息，虽然对花明珠没什么血脉之情，但如意还是难免焦急。
温老夫人更是急的不行。无论如何花明珠是侯府的人，她若是出了事，连累的是所有花家的女孩儿。
“我琢磨着，明珠这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温老夫人老泪纵横，对心腹嬷嬷说道，“她一个女孩儿，素日里出门都有限，能去了哪里？”
她想着，花明珠要么是自己躲了起来，然亲戚家里都暗暗遣人去问过了，并没有。要么，就是花明珠被人拐了去，或许已经发卖到了别处
温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艰涩道：“再等三日，若还是找不到她，便对外放出消息吧。”
老嬷嬷一惊，“老夫人！”
她明白温老夫人所说放出消息，无非就是说花明珠暴毙了。这样，以后若有什么事儿闹出来，也不至于连累其他女孩。
“这”
这法子，也是大户人家里常用的手段，对于那些家里不规矩的女子，又不愿意叫她们连累了家族名声，多是对外报暴毙，悄无声息地抹去人的存在。
老嬷嬷情知这一点，只是终究有些心中不落忍。
温老夫人也不再说话，她心里又何尝好受？只是，这也算是眼前最好的法子了。
不过，到了晚间，她就知道，这个法子是用不上了。
因为，荣王府里来了人，把花明珠捆着给送了回来。
来人衣着体面，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言谈举止也很是不卑不亢，“如今天寒风凉，这位姑娘在我们府里好几日，娘娘竟是不知。听姑娘说是贵府之人，娘娘送来给老夫人看看。若是，便留下。若不是，老夫人自行处置了便是。”
来人走后，有清水居的人从外头带进来一个头上蒙着黑纱的人。人是被捆着的，还在挣扎不已。不用揭开黑纱，只看身条就知道这是花明珠。
温老夫人险些气得晕了过去。来人说得明明白白的，荣王妃，甚至荣王都不知道花明珠居然躲在了王府里。
花明珠被赶出去后，去找了荣王府的许侧妃。按照辈分，许侧妃算是花明珠的姨母。
因为苦莲庵的事情，荣王心里存了疙瘩，近来正不待见这个许侧妃，连带着她生下的几个孩子也失了宠爱。
不过许侧妃在王府里多年，宫里又有贵妃撑腰，在王府里也有一些自己的心腹。花明珠找上了门，就被许侧妃的人带到了许侧妃跟前。
堂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哭着说是被亲爹赶出了家门，许侧妃大怒，二话不说就把花明珠留下了。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花明珠长得相当不错，尤其是一身雪白的肉皮儿，哪怕是许侧妃身为女子，也忍不住要嫉妒羡慕了。
她又年轻娇嫩，花朵儿一般的人，对男人正是有着吸引力的时候。许侧妃自己失宠，眼瞅着府里一群小妖精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的，哪儿受得了？她早就想寻一个娇媚，又能知根知底被自己拿捏的人来固宠了。
花明珠自己找上门来，简直是许侧妃要烧火，花明珠就上赶着送了柴。
再者花明珠的性子许侧妃清楚，所有的心眼儿都长在了脸上，本身没什么城府，最好控制。许氏已经死了，荥阳侯又是那种德行，若知道了自己想把花明珠送到荣王跟前，只怕荥阳侯没有个不同意的，说不定还会主动把女儿捆起来直接给荣王收用呢。
许侧妃想的很好，因此不但留下了花明珠，还把她安排在自己院子的厢房里住着。这两天，又是把自己收着的好衣料给她做衣服，又是拿出好看的胭脂水粉钗环金玉打扮花明珠。
就算是对自己的亲闺女，许侧妃也没这么尽过心。
可惜了，她低估了花明珠。
有了安身之所，花明珠也就不着急回侯府。再说这两天许侧妃身边的人都奉承着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金尊玉贵的侯府大小姐的时候。花明珠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在屋子里藏了两天，就受不得了。既然姨母如此看重自己，她何必总是关在屋子里躲着？况且，王府里姨母受宠多年，比王妃娘娘还要得荣王青眼呢。
于是乎，花明珠趁着许侧妃不妨，自己大模大样地出了许侧妃的院子，在王府花园里头游荡。
这一逛，就恰好遇到了凤翔。
凤翔本身也是个容貌很出色的少年，荣王妃又看在他生母多年来谨小慎微，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份上，将凤翔安排到了军中去历练。凤翔正是休沐日回府来探望王妃和生母的。
英挺的少年，虽然没有锦衣华服，但是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在军中练出来的精悍之气。一下子，就让花明珠闪花了眼——这少年身上，竟然有几分越洹的气质！
袅袅婷婷地迎了上去，未语先笑，口称表哥。
凤表哥诧异不已，待听她自报家门后，直觉有些不对，谁家侧室的亲戚能这么大摇大摆住在王府了？
凤翔自然要去告诉荣王妃。
荥阳侯府的大小姐不见了，之前是有侯府的人来找过的，当时荣王妃并不知道人还真是在自己家里的。这凤翔一告诉她，自然就直接去了许侧妃的院子里。
结果看到的，就是许侧妃正一脸笑容给花明珠换新做的衣裳呢。
荣王妃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许侧妃要说有亲戚家的人来小住，她可以通融。但是你藏着人家侯府的小姐是几个意思？
当下就命人将花明珠送回去。
花明珠执意不肯，跪下哭诉许氏死后父亲无情无义，哭诉祖母冷漠不理，哭诉姐妹之间毫无情意等，总之是无论如何不肯回去的。许侧妃也抹着眼泪求王妃将人留下，荣王妃恼了，让仆妇直接拉起了花明珠要强行送走，结果花明珠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疯药，竟然推开了仆妇跑出去，一溜烟儿往荣王的书房里跑去，几个守门的小厮都没能拦住了她！
一头扎进了荣王的怀里，花明珠哭喊着姨丈救我。
姨丈荣王一脸懵，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荣王妃带人赶到解释了一番，荣王气坏了，一叠声叫人捆了花明珠送回去。
于是花明珠就被送回了侯府。
不过荣王妃知道荥阳侯虽然无德，但温老夫人本人在京城里名声一向是不错的。顾及到老夫人，还是让人等到了晚间，将花明珠遮了脸，悄悄地送走的。
温老夫人得知花明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气得狠了。整个侯府里，甚至连出阁的如意为了找花明珠都费尽了心力，她倒好，居然是躲到王府里去藏了起来！
让人解下了花明珠脸上的黑纱，就看到了花明珠一张涕泪横流，又惊怒交加的脸。
“明珠，你可知错？”温老夫人被扶着坐了起来，双眼如电，看着花明珠问道。
花明珠一仰头，倔强地说道：“我没错！不就是砸了个贱人的院子吗，我堂堂的侯府小姐，难道砸不得了？”
“你”
花明珠反而委屈了，“父亲居然为了那么个女人，就把我赶出去了，可见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祖母，您说我错了，我错在了哪里？”
“你父亲确有不对。然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跑了出去，就没想到过家人会着急吗？”
花明珠一撇嘴，“家人？我哪里还有家人！”
“我娘死了，您呢，从小到大都只疼爱那个如意，我在您眼里算什么？您也从来没把我当做孙女吧。不然，我都这么大了，怎么也没见您为了我的亲事上心过？但凡您把疼花如意的心分到我身上一点儿，又怎么会任由我被赶出去？“
温老夫人没撑住，登时呕出了一口鲜血，再一次晕厥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温老夫人被气得再次吐血晕厥，花明珠非但没有丝毫的内疚，反而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温老夫人是被她说中了心事才晕倒而已。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晕倒太久，醒来后看着没有半分悔改的花明珠，只是无力地摆摆手，让人把花明珠关了起来。
如意听说花明珠被送到了城外家庵里的时候，心里没什么波动。花明珠的性情，她也是很清楚的，说姐妹之情实在是亏心。
倒是荥阳侯的几个庶女，暗暗欢喜了一场，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来了，往清水居里跑动的更频繁了些。
温老夫人本来就精力有限，再加上这一怒一病，身体每况愈下。太医偷偷地告诉如意，如果能撑到来年开春，兴许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如意就知道，这一次老夫人的大事，大概也就是在冬天里了。
说起来，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从十月到腊月，一场接一场的雪落下来，往往是前一场雪还没化，后一场雪又压上了，弄得哪怕专人勤扫地面，各处的路也是冰滑无比。如意本来就有些畏寒，这一下，更不出门了。
不过宫里的医女告诉锦儿绣儿，说是孕妇还是要活动一下，哪怕在屋子里溜几圈也是好的。像如意那样裹成了一个球似的，恨不能摊在床上不动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