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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作罗小四的公子若无其事的示意手下拿出几张银票给那些差役们,然后对元封抱拳道:“在下罗威,家父乃是当朝工部侍郎,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元封也抱拳道:“原来是罗公子,久仰了,在下元封,陕甘人士”
“果然是西北豪杰,这次多亏诸位了,走,我请客!”罗威倒是个豪爽之人,拉着众人直接上了附近一家酒楼,二楼雅座,点了个大四喜的席面,各式菜肴,陈年好酒流水一般的上,又叫了几个歌女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弹唱。
不用元封套话,罗威便将这次冲突的始末说了出来,那个和他作对的是兵部蓝尚书家的公子蓝方,蓝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恶少,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无不遭殃,不管是良家还是风尘女子,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婚的,全部抢回去受用,玩腻了就扔出来,打发几两银子了事,最近他又看中一户人家的小女儿,非要强抢,恰被罗公子碰上,巧施妙计解了围,遂惹下麻烦。
“本公子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当夜蓝方的就派人火烧了那家人的房子,一家四口全都丧身火海,唉,其实是我害了他们啊。”罗威擦了擦眼角。
“蓝尚书权大势大,官府也奈何不得他,只道是走水烧死了人,蓝方更加猖狂,声称见我一次打一次,我府中下人比不得他蓝府的打手强悍,此番若非几位仗义出手,我罗威就难看了。”
“来,我敬你们!”罗威举起了酒杯,元封等人也举杯一起干了。
随后又说了些京中的轶事,大凡天子脚下之人,都喜欢卖弄些朝野秘闻,身为高官之子的罗威也不例外,而且他掌握的信息远比一般茶楼酒肆的闲人们要精确可靠的多。
罗公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元封从中整理出几条比较有用的信息来,范良臣在京中的第一靠山,户部周尚书已经圣眷不在,随时可能被罢免,而攻击他的政敌正是兵部尚书;而罗威的父亲罗侍郎,是总揽万寿节一切事务的官员,这可是个肥差,各地督抚想借这个机会露脸博取圣眷,必定得走罗侍郎的路子。
酒酣耳热之际,罗威看到元封手下一人刀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一些印迹,便随口问道:“兄台,这是何意?”
那人淡淡答道:“这每一个印迹就代表一个死在我刀下的敌人。”
此话不假,西北刀客的规矩就是每杀一人,就在刀鞘上刻一道,久而久之,陕甘军队乃至西凉军都学会了这个传统,这几个人都是元封手下能打的角色,身经百战,刀鞘上的战功自然不少。
罗威肃然起敬,离席长躬到底:“失敬了,本来某还有招揽之心,想收列位做府中武师,现在看来真是孟浪,诸位乃是大豪杰,罗某佩服。”
说罢端过酒杯自罚了三杯,喝完了也不坐下,似乎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罗公子有事请讲,不必客气,我们一见如故,有什么能帮忙的一定尽力。”元封道。
“不瞒列位好汉,罗某确有一事相求,那蓝方为非作歹,荼毒一方,光是死在他手中的良家女子就不下十人,无奈官官相护,就连御史也奈何不了他们父子,我罗威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亦有一颗嫉恶如仇之心,无奈手无缚鸡之力,现结识列位豪杰,某愿倾囊聘请各位为民除害,诛杀此贼!”
言毕,罗威竟然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事成之后,罗某定会护送各位出京,倘有闪失,罗某也一力承担。我这里已经备下蓝方作恶的证据和状子,到时候闹将起来,索性就让家父亲自递到御史台,让他们父子全都身败名裂。”
这才认识多大会,就要买凶杀人,京城纨绔都这德行?元封有些纳闷,但不动声色,沉默半晌才道:“罗公子如此胸怀,某等佩服,银子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只需提供那恶贼的行踪即可。”
罗威大喜过望:“你们答应了?”
元封矜持的点点头,同时不动声色的制止了手下的反应。
罗威纳头便拜:“我替京城父老谢过你们了。”早被元封一把扶住。
“哪里话,除暴安良,劫富济贫是我们刀客的本分,罗公子乃高义之人,应该明白的。”
“那是,那是,你们给我留个地址吧,有了情报我马上派人送去。”罗威道。
“我们居无定所,有事就写在纸上压在城南城隍庙的神像下面吧。”
“如此最好。”
……
宴罢,双方各自归去,路上随从问元封:“咱们真替他杀人不成?”
元封微微一笑:“京城的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深,刚来就有人给咱们下套,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西凉的情报机关并不完善和成熟,但是打听一些官面上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因为万寿节的用度开支问题,户部尚书周子卿最近确实过的不爽,受到各方打压,而兵部尚书蓝玉的儿子蓝方,则确实是个无恶不作的恶少,工部侍郎罗廷之总揽万寿节所有事宜,想必这次之后就会升任尚书,总之罗威所说的那些情况,都是事实。
范良臣是周子卿的门生,倘若周子卿倒了台,被视作周党的范良臣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波及,当然,如果蓝玉先垮了,这份危险就少了几分,而工部侍郎作为另一方势力,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作为陕甘总督的部属,替自家大人着想的话,自然是会站在罗威一方,不但打击了政敌,还能搭上礼部的关系,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是这一切来的太巧了,这又不是写小说,想什么来什么,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设局,可能从元封他们刚一踏入京城,就有人盯上他们了。
据报,西凉使团方面并无任何异样,大周礼部的官员接受了上回的教训,丝毫不敢怠慢,而元封他们下榻的院子门口,则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
看来他们是针对范良臣来的,这位陕甘总督窜起的太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敌人是谁,现在还不好判断。
……
三日后,果然收到罗威的情报,约元封在老地方碰面,元封知道对方准备收网了,便带了当日那几个随从前去赴约,化装成普通酒客的军统司人员也提前潜入酒店,以防万一。
来到上次饮酒的那个包房,罗威先是一躬到底,然后道:“机会终于来了,蓝方这恶贼又看中一户良家女子,傍晚时分就要带人去抢,这是他们的必经路线,到时候他会乘坐一辆四驾马车,非常好认,为民除害的重任就拜托各位了,为了稳妥起见,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没有徽记的刀剑,此外还有五千两的银票,权且作为盘缠,你们千万别推辞,这个必须拿着。”
将一箱子刀剑和一张银票交到元封手里,罗威的眼圈红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元封等人是荆轲,他就是太子丹,元封没有让他失望,检查了刀剑之后让人抬了下去,那张银票也毫不客气的收下,道:“罗公子要不要同去,到时候别认错了人。”
罗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随即道:“好,我去!”
第四卷 4…8 京城的水很深
更新时间:2009…8…4 12:48:00 本章字数:3625
出了酒楼,叫了一辆赶脚的骡车,一行人向京城东部而去,达官贵人都居住在城东一带,那里是皇城所在,也是朝廷六部衙署云集的地方,街道宽阔,行人不多,遍布深宅大院,却不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即便得手也不好脱身。
骡车中,罗威手里拿着一张草图向元封指点着:“蓝方的马车从这里出发,目的是这里,我们在这个地方设伏最好。”
元封嘴角浮起笑意:“罗公子,这个设伏点不够好啊,空荡荡一条直路,得手以后跑都没地方跑,我看不如改成这里。”说着用手指着草图上另一个地点。
“可是……”罗威还想争辩,元封不由分说指示手下:“你去赶车。”罗威;脸色微微一变,还是克制住了:“元兄高见,这里四通八达,得手后可以迅速脱身,小弟还是经验不足啊,呵呵。”
干笑声掩盖不住罗威的慌张,元封更觉得异样,透过车篷的间隙看那个赶车的把式,太阳穴凸出,也是个练家子。
既然是局,躲是躲不过的,人家憋着坏点子来害你,回避是不可能的,只能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作怪。
骡车来到元封指定的地点,停在两所府邸间的巷子里,巷子幽深寂静,两边全是高墙,树木高大,阴影遮盖了骡车,大街上来往车辆很少,静得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罗威的嘴唇有些发干,哆嗦着去拿酒壶,元封皱眉道:“怎么还没来?”
罗威正要答话,忽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子和包铁的车轮在京城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罗威眼睛一亮:“来了,你们先上,我得走了。”
这就要下车逃窜,早被元封一把掐住脖子:“别慌啊,看看是不是尚书府的马车。”
罗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在车里,透过掀起的篷布看着街上,不多时,马车来到,是一辆造型普通的蓝呢四轮车,车后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扈从,腰间佩剑,趾高气扬。
“没错,就是蓝方,快动手吧!”罗威焦急的催促道。
“不慌,再等等看。”元封不为所动。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过去,元封始终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罗威急了:“我以为你们是义士,哪知道是贪生怕死之辈,算我罗威看错人了,你让开,我亲自上!”这就要去抓兵器往骡车下面跳。
“好了,别演了,这根本不是蓝尚书家的车驾,分明是宫里微服出来的马车,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说!”
一柄牛耳尖刀横在了罗威的脖子上,那位练家子的车把式刚想动,也被控制住。
忽然情况突变,弓弦响处,箭如雨下,从大路两旁的围墙上射下数十支箭来,将那辆马车射成了马蜂窝,拉车的马悲鸣一声倒地而死,四个扈从反应稍快,挥剑拨开箭矢,声嘶力竭的大叫响彻街巷:“来人啊,有刺客!”
罗威猛然发动,双脚一用力向外扑去,口中大喊:“刺客在这里!”他的动作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过元封,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提了回来,挥掌砍在他脖子上,直接将其打晕,那车把式也想动作,被一刀刺中腰眼,痛的哼都哼不出来,掉在车底下动弹了两下就死了。
但是那一声已经足够,突然之间,四下里火把乍现,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许多军士来,大声呼喊着抓刺客,抓谋刺太子殿下的刺客。
知道是个局,但是没想到这个局居然这么大,和当今太子殿下都扯进去了,如果那马车里有人的话,恐怕已经变成血葫芦了,元封早有准备,弃了骡车,夹着昏迷的罗威,往巷子深处走了一段距离,上了另一辆毫无特征的马车,快速离开了现场。
……
“哗”一桶水浇在罗威头上,将他从昏迷中弄醒,抬头一看,自己正浑身**吊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中,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只有通向上方的楼梯,一个火炉子烧得通红,摆在屋子中央,炭火中插着几杆铁钎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笑咪咪的盯着他,很客气的说道:“醒了?”
“你是谁?居然敢绑架我。”罗威愤怒的问道,猛地一挣,可是两条胳膊被高高吊起,两条腿也被绑在一起,只能徒劳的挣扎。
“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是谁?”那汉子依旧是客客气气。
“本公子是工部尚书之子,罗威罗四少!你趁早放了我,我爹还能绕你一命,要不然,哼!”
罗威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那汉子鄙夷的一笑:“你根本不是罗威,冒名顶替而已,真正的罗四少还在家里温书呢。”
罗威脸色一变,随即咬紧牙关不再开口,那汉子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皮匣子,慢慢打开,里面是精钢打造的各种器具,冷森森的锐利无比,造型相当怪异,看着就让人心寒。
“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介绍他们和你认识一下哈,这个钩子是用来勾出你的舌头的,这个钻是用来在骨头上开眼的,这把小刀呢,则是敬事房专用的,具体做啥咱就不细说了,怕吓着你,怎么样,是你老老实实招供呢,还是让我的朋友们和你亲热一下再说。”
室内虽然有火炉,但罗威背后的冷汗还是冒了出来,他眼神惊恐的瞄着室内各种刑具,道:“我是詹事府的人,你们到底是二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大家都是各为其主,不要弄得这么僵好不好,风水轮流转,将来谁还没有个用到谁的机会,放了我,一切好说。”
“呵呵,看不出你还是个俊杰,说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
不多时,一份供词放到了元封面前,原来这位所谓的工部尚书府四公子罗威乃冒名顶替,真实身份是詹事府洗马罗天强,他奉了上面的命令,设了一个局引诱陕甘总督派驻京城的人员谋刺太子,以此引发一起巨大的政治风波,以此打击政敌。
怪不得即使元封等人并没有出手,还是有人放箭阻击马车,这是一出苦肉计,即使缺了主角还是要演下去,不管怎么说,陕甘总督范良臣派遣人马进京谋刺太子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元封的住所很快就会被人查抄,周子卿也会受到牵连,范良臣的陕甘总督位子也保不住,毕竟谋刺储君是大事件,皇上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等了两天也没见朝廷有任何动作,除了周子卿借给元封居住的院子被京兆尹的捕快搜查了一遍之外,风平浪静,就连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也无人提及那天的行刺案。
京城,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越是表面上的平静,越能显出水面下的波涛汹涌,这几天来元封都住在军统司秘密购置的河房中,那位詹事府洗马则被关押在地窖中,最近东宫的人肯定在到处搜寻他,一场秘密战已经展开。
凌晨时分,元封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叶唐在门口急报道:“当家的,咱们被包围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行事再隐秘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元封早有准备,一边抓起佩刀往外走,一边问道:“官兵还是便衣,多少人?”
“便衣,能看见的三十多人,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卑职失职,竟然让他们摸到家门口了。”叶唐懊丧道。
元封并不慌张,这个秘密据点里有十五个好手,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他沉着下令:“待会冲出去分批走,到三号据点会合。”
天刚蒙蒙亮,江南的冬天是那种沁入骨头的湿冷,捂着羊皮袄都觉得冷,外面连狗叫声都听不见,只有远处隐约的鸡啼,十五个汉子已经严阵以待,罗天强也被押了出来,不过他脸上却没有那种面临被解救的喜悦,而是蒙上了一层惨白色,只有将死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
一人趴在门后,通过门缝朝外窥测,清冷的街道上,几十个身穿便装的汉子正无声的向这个小院子靠近,他们全都穿着薄底快靴,走在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快从后门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罗天强忽然说道。
“你怎么如此担心,他们可是来救你的啊。”叶唐拿刀拍拍罗天强的脸道。
“唉,他们不是,他们是……”罗天强欲言又止,急不可耐。
叶唐还想追问,忽然头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已经来不及走了。”
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屋顶上已经站了三个人,手中抱着剑,衣着打扮和外面那些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