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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羽被他说得一愣，然后心虚的转过了头。
燕七将她头扭了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低声道：“我不会要求你什么，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可以，你那毛病，也不可能是杨昭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就让我呆你身边做解药，就这样都不行嘛？”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滴落下来，凌清羽顿时慌了神，忙道：“不是的，七，你别伤心，你不能伤心的！我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我刚才也说了，就咱们几个，就咱们几个就可以了，咱们不分开，一直在一起，可好？”
“一直在一起嘛？”燕七的嘴角微微翘起，眉眼也柔和起来，还挂着一滴泪水的脸顿时灿烂得如同花一般的娇艳。
凌清羽心里一酸，点点头，道：“所以你要爱惜自个的身子，别那么忙累，你这个病是要养的，再过些日子，我们跟方念远他们一起回凌家村，七，你便留在那里养伤可好？”
燕七摇头道：“你不知道相思最苦？看不到你，一个人在那里担心想念，那不更是要了我的命嘛？”才不学杨昭那个笨蛋呢，一年年的守候最后还是被燕三钻了空子。
凌清羽不觉苦笑，却也知道他这么说就绝对不会留在凌家村，燕七和燕三其实骨子里都一样，一旦决定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只是燕三已经去了，她实在不想燕七再出事。
“那我们说好，今天这种事情，别再做了，你和九都没恢复，就这么着急帮他们吸收那果子的效力，”微微停顿了下，凌清羽道：“陆尧和叶十一不是都在嘛？你们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等身子完全好了也不迟啊。”
“无事，今日是因为夜魄正好在冲关，这个时候助他一臂之力是最好的，”燕七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道：“夜霏那里我还没下决心，等一些时候也好。”
太阳已经西垂，金黄的阳光带了最后残留的余温从窗户照了进来，长长的光线里，可以看见细微的灰尘在空中飞舞，如同舞动的小精灵，随着外面少年们的呼啸声音而越发灵动起来。
八月的黑水关已经一片金黄，早枯的树叶随风飘落，在地上打着圈，风里便带上了寒冷之意。
黑水关军营大帐外面站立着一些文官随从打扮的人，袖着手，弓着腰眼睛到处乱瞟着，一旦和那些肃穆静立在两边的重甲军士对上眼，又忙慌乱般的移了开去，然后再偷偷的往大帐门口那边看去。
“董大人，有话请明说吧。”杨昭将茶碗放下，对坐在对面的一身朱色官服的人，面无表情的道。
“呵呵，杨将军，你也知道，我大哥一向就有意和你交好，”董敏轻轻拂了拂茶水，垂了眼道：“这次长公主前来也算是带着诚意而来，但是杨将军这么做，就太过了一些吧？”
杨昭冷笑两声，道：“派人暗杀于我，伤我众多将领，杀我亲卫，这叫带着诚意？那么董相的诚意，杨某实在不敢恭维。”
“这话就不对了，”董敏喝了口茶水，眉头一皱又吐了出来，拿出帕子抹了抹嘴角，道：“长公主一个后宫女子，怎么可能去勾结那些江湖高手，杨将军莫要中了别人的挑拨之计。”
杨昭伸手，站于他身侧的何离将一张信纸放在了杨昭手上，杨昭将那信纸放在董敏面前的桌子上，道：“请董大人好好看看。”
董敏眉毛一挑，手指拈起那张看上去就脏乎乎的信纸，扫了两眼后，手顿时一抖，那信纸便飘飘然的落下，被杨昭弯腰探手给抓了回来，道：“如此还要说长公主和此事无关吗？若是杨某将这些书信上缴给政事堂，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董敏的脑门心子冒出了一层细汗，忙拿着帕子擦了擦，道：“这必然是误会，是误会！”华阳你个猪头啊！和党项人勾结就勾结，为什么还要留下这种证据！
“请董大人转告董相，以后若是再出这等事情，就别怪杨某翻脸无情了。”杨昭将信纸缓缓撕碎，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彻骨的寒意，连带他嘴角那一丝笑容都让董敏的心肝被惊得跳了几跳。忙点头道：“这本是误会，误会，日后定不会再出这种疏漏！对了，杨将军，今年皇上会要召您和您夫人一起去汴京，到时候请定要赏光到寒舍一聚。”
“好说，”杨昭站起了身子，道：“军营简陋，董大人也有要务在身，那么杨某就不送了。”
董敏也只能站起身子，拱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告辞！告辞！”
第322章 长生殿（）
看着董敏的队伍走远，何离道：“将军，那个张监军，还是干掉吧。”虽然已经将他看管起来，但是像这种时候，是不可能阻止董敏和他见面的。
杨昭点点头，道：“他病了三个月，也是时候差不多该病故了。”张监军在黑水关这么些年，多少也布置下了一些耳目，上次就是被他挡着阻止了他南下，让他晚了好几天到襄阳，现在等于和董家决裂，那么这些耳目就要全部拔除掉，等新的监军过来，也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黑水关必须得铁桶一片。
“那董敏带来的两个县令是什么人？”杨昭转身往大帐走去，问道。
“是两个去年新中的进士，已经查清楚，没有任何背景。那两小城我们刚夺下来不到一年，时刻都有被辽国抢回去的危险，有点背景和关系的人，只怕都不会愿意来吧？”何离笑道。
“那两个小城是我们在关外的掎角，不能小看，镇守的守将还是要选可靠的人。”杨昭走进大帐，看向了沙盘，道。那两小城已经抢回来快一年了，现在算是稳定下来，朝廷便派了两个县令过来，又让驻军换防，只是那两小城实在是很小，连一个正常县的范围都没有，居然派遣了两位县令，而且送人过来的居然是身居四品的董敏，让杨昭心里有些不安。
“将军，归云愿意去驻守。”穆归云上前一步，道。
杨昭看了穆归云一眼，道：“归云，此地虽然小，却是我们向朔州可进可退之地，现在又有那两个都不懂的县令在，只怕不是那么好守。”
“归云定会将小城守住。”穆归云双手抱拳，道。
“好，我给你三千兵士，如何？”杨昭眼光又看回了沙盘，问道。
“够了。”穆归云点头道。那小城面积不大，三千兵士进去就已经满了，再多也塞不下。
“将军。”方念远和高柳走进了大帐，笑道：“银子已经放好了，人也出发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又走？”尹霆安不觉叫道。不会吧？这才回来多久？假扮将军虽然威风但是压力好大的好吧，而且要他天天像将军一样带着个面罩，实在是不大舒服啊。
“等几日，等小城的那县令上任，董敏走后。”杨昭抬眼看了看高柳那飞翘上去的嘴角，道：“怎么？天上掉馅饼了？”
“看银子看花了眼。”高柳笑道，一千万两白花花的白银在那幽黑的山洞里面闪闪发亮的场景怎么不让人心动。
“韩枔来信，武当功已经将那阳明山卖给了凌家，过几日关啸那边就会派人过去，你要是喜欢，就跟着去看好了。”杨昭将一个小旗子插在沙盘上，道。
“那边也是出白银？”李彦笑问道。
“不，”杨昭摇头，想起凌清羽给韩枔和关啸写的信，笑道：“那边出当十钱。”
这是要私铸铜钱了？！
尹霆安左右看看，见几人脸上都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神情，问道：“当十钱？来发军饷嘛？当家的不是说那不是好东西？”
“傻瓜！”谷城啪的一声拍了下他头，道：“除了发军饷，咱们买粮草不要钱吗？买羊肉吃不要钱嘛？”
哦！尹霆安想他能想明白了，按照当家的所说，当十钱的造价不过三个铜钱，却能换十个铜钱的东西，如若我们造了当十钱去换东西，等于拿了三个铜钱去买了十个铜钱的货物。
看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杨昭笑着摇摇头，要想跟上凌清羽的思路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怕也就韩枔能跟上，他们两个在这方面是有默契的。
“上次给孟苏带过去的霹雳弹孟苏说非常管用，想要多要一些，不知道关啸那里能不能造？”何离问道。
“关啸那里只怕不行，这些还是要在凌家村造。”方念远道：“不过我们下次可以多带些回来，按照当家的吩咐，有船是专门跑日本的，从日本带硫磺回到凌家村，如若关啸这次能将炮身的锻造学会，我想，当家的才会将配方送过来。”
“我听说那东西很厉害啊！”李彦眼睛发亮的问道。
“当然厉害，孟苏这次还是用的最初级的弹药，如若是那种红衣大炮，跟你说，连发一百炮，这个军营就要被轰掉一小半！”方念远笑道。他的船已经安装上了那大炮，在海上的时候就已经试验过，十门大炮轰过去，连悬崖都给轰掉一个角。可惜，那个制作起来太费神，炮弹数量也有限。
“要是能运过来，咱们就可以狠狠的揍那些辽国人和党项人了。”谷城道。
方念远摇摇头道：“那个制作起来很麻烦，周先生他们做了两年多，也才出来十门炮，而且还有很多限制，用来威慑没问题，但是要想造成决定性伤害还是不行。”最重要的是，那炮很笨重，射程又固定，发射间隔时间又长，要是碰上骑兵冲锋，第一炮出去了，第二炮还在填弹等炮膛恢复就被人冲到面前来了，所以凌清羽才先让他们装备在海船上。
“关啸那边的强弩已经做好，李彦，你去运了回来后，马上装上关墙。”杨昭站直了身子，扫了一眼几人，道：“辽国和党项今年冬天应该不会打起来，但是防范我们还是要做好，不要轻敌。”
“是！”几人顿时绷直了身子，大声应道。
董敏此次前来，官方的说法是来和辽国就榷场事宜进行商讨，但辽国正在朔州和党项对持着，双方叫骂得正热闹，便只派了个小吏过来和董敏手下打了两天太极，什么事情都没说定，就以战事为重告辞回去，董敏再无逗留的借口，只好带领着随从下属回去。
待董敏走后两日，杨昭便送凌清羽往泉州而去。
走到襄阳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卧龙峰上已经是一派秋色，红色金黄色将山林尽染，层层叠叠如同重油墨彩画出来一般。
灵蛇谷里却仍然是和上次一样的景色，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停驻一样。
看着静静躺在冰玉台上的燕三，额前的散发都和上次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凌清羽站在台边，眼圈慢慢的红了。
杨昭拉了燕七衣袖一下，两人走出了长生殿，杨昭静静的靠在那大蛇盘绕的石柱上，而燕七则是走下了台阶，慢慢走到了那片农田里。
农田里的稻子挂着饱满的穗子，随着微风荡起了层层涟漪，燕七的手拂上那稻穗，抓了一把，却是空的。是幻象？燕七再次伸手，仍然是空捞了一把，在那幻象里面站了片刻，便走回到了长生殿前，和杨昭一样，靠在了另外一根柱子上。
“这里还真不错。”燕七看了一眼殿内道。第一眼看到燕三他着实吃了一惊，那身体上无数伤口还有最后空悟那掌所击出的血洞都已经消失，那安详平和的样子，让他当时甚至以为燕三没死，只是在沉睡而已。
“是啊。”杨昭淡淡的回了一句。这样也好，隔段时间来看看，就像看他依然在沉睡一样，这样，凌清羽的心也可以慢慢平复下来，总比什么都没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那样痛彻心扉。
凌清羽躺上了冰玉台，将燕三的手臂拿着枕在了自己头下，依偎进了他怀里，细细的和他说着话，说着魔教的覆灭，说着秦家和那些武林门派怎么被凌云飞一个个的整倒，说着韩枔已经带人接管了阳明山的银矿，同时已经找到了她说的那个铜矿，说着萧瑟那小屁孩还是自己回去了岳阳，去挑战那些萧家的元老，说着阿兰他们做出了多少药，说着今年大周难得的风调雨顺，凌家的田地都获得了大丰收，说着江南的银楼已经重新开业，如同唠家常一般，细细碎碎的，没有章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贴着的面颊仍然是寒冷如冰，那上翘的嘴角却让她似乎听见了他如同以往一样轻轻的，微笑着，应着，嗯。
“燕三，我这次去了凌家村，回来后会从杭州去黑水关，可能有好些日子来不了，你自个注意些身子，你放心，我也会好好过的，不再糟蹋自己，也不会再糟蹋别人的心意。”凌清羽坐起了身子，俯身在他那冰冷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就如同他要留在封神岛训练十六夜，她跟他告别一样。
下了冰玉台，凌清羽手指不舍的画过了他的眉眼，然后转身离开。
从襄阳往泉州，车队一直是日夜兼程，一路上除了打尖和进入城镇购买些食物，没有做任何停留，还好一路上也没出什么意外，赶在九月到达了泉州。
在泉州等候凌清羽的除了风神号，还有过来接人和新出船厂的海船，这次要带走的，不光有方念远那七千兵士，还有韩枔沈战等人新招的八千人。去年大灾后，政事堂下的那个缺德的三个月没有回来就没收田地的指令，让大量的下三等户直接成了无业户，这些数量庞大的流民已经形成隐患，所以当范烨听到凌家愿意从中召集水手自然非常赞同，并且非常快速的发放了通行文书。
九月正是季风起时，这次从泉州陆续出发的海船达到十五艘之多，三艘三艘的出港，让整个泉州城都轰动了几天。
第323章 苏合香（）
棉兰老岛海岸边狭长的平原地带之间，有很多美丽的小海湾，重重的石灰岩悬崖林立其中，海水清澈见底，各色的游鱼珊瑚将海底世界描绘得多姿多彩。
苏合香小心的从悬崖边攀到顶上，越过悬崖上那些尖锐的石头，登上了顶上的平台。站在悬崖顶上，视野更是开阔，徐徐海风吹来，带了一丝凉意，让人顿时感觉清爽无比。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苏合香视线看向了靠在石壁上好似已经睡着了的女人。
果然在这里，轻叹了口气，苏合香轻轻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身边丢着的空酒瓶，眉头不觉微微一皱，将酒瓶踢开，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身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村里的人只怕都找疯了，苏合香侧头看向了凌清羽，虽然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然皱着，脸上满是痛哭后的泪痕。苏合香伸手想去擦那泪痕，手指到了边上，却还是无力的放下，只是细细的看着她那眉眼，她的面容早已经张开，虽然不是那种美人，却自带有自己的特色，眉眼之间更有别人所没有的自信和成熟的魅力。
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也还是个十七岁不到的少女，站在那巨大的海船高高的船楼上，穿着有些怪异的衣服，看着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有着不易觉察的怜悯。那时候他和那些少年都以为自己日后的出路便是做小倌，但是就算做小倌出卖肉体，也比饿死要好，看到买下自己的人居然是个少女，他们之中其实也有人有想法，如若能得到她的喜爱，说不定可以不用去那种肮脏之地。
只是没想到，她却给了他们完全不同的一条路，苏合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带领着七条大海船的船队，穿梭于两个大洲之间。
“当家的，苏合香这次带回来了两千五百万两白银，一百六十万两黄金，你高兴嘛？”苏合香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