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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明初对他的不要脸是服气的。
承元煞有介事地点头,等明初乖乖地跑去挖坑,承元舒心地躺在草席上,悠悠自言:“丫头,当然是睡着舒服了。”
……
因为这事,承元晚上没有东西吃。
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家穷苦人家的住处,破败地可以,余留的衣物无不是脏迹斑斑,霉味熏天,尽管被明初清过,但承元仍住不下去,明初倒是随意,吃了一些山果子后就进屋睡了。
月色中天,院中几许冷意拂来。
明初站在窗子前,被那风冷不丁地吹乱头发,再一看,承元独坐在一堆木材中间,手里拿着薄小的匕首,在木材上削削减减,挖出凹槽,方便拼接。
月光下他乌发如瀑,凝视时有种别样的优雅。明初敲敲自己的脑壳,为什么会在承元身上侮辱“优雅”这个词?他分明是个冷血的人,他的眼里只有主子,他杀人如麻,何来的优雅?但他低眉敛目的神态自生一股清俊书生的气质,没有一丝战场杀伐的血气模样。
可明初就奇怪了,他一个王府的小卒,有个地方给他睡得了,他还嫌弃屋子里味大,要她单独给他建凉亭,呵呵,当自己是王府公子不成?他倒是个有毅力的,她不帮忙,他就自己捣腾,好一个身残志坚。
明初抱怀看着,就看他身上有伤,晚上又没吃东西,夜里的天还有几分寒凉的,他身弱衣单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刀子磨在木头上的声音单调,却不知为何,从承元手底下发出,竟有了一些悦耳的节奏感,他仿佛不是在削木头,而是在进行一项细腻的手工艺创作。
他削木头的手突然顿下,抬头向她看来。
她也一顿,明明她只是看好戏的心态,这时被他一看,却觉得自已好像在关心他一般,而且是“正在关心他但不小心被他看穿了”,倒把她尴尬地不知所措。
他缓缓地抬起唇角:“想看,可以过来看。”
“我看你几时倒下去,”明初晦气地道:“屋子是破了点,但就凭你,将就着吧!”
她愤然关上窗,眼不见心不烦,心里碎碎念无数个承元可恶的理由,到底还是因为太累,撑不住就早早睡下了。等她一觉睡醒,迷迷糊糊地将将睁眼,就听见院子里有东西在敲打的声音。
他还在弄那个凉亭?
明初快速下床,推开窗子一看,天色大亮,院中的承元也已经把凉亭的骨架搭起,很难想象他是怎样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完成这些构建,而且每根木头的衔接都很自然巧妙,应该是没用上铆钉,全靠的拼接。
现在他正坐在地上,研究那张吊床。
“你一晚没睡,就弄了这么多?”明初抱怀走到他身边,悠悠地蹲下来打量着他:“幸好只有我们两个,不然人家得以为我为难你这个残障人士了。”
见他这么固执,她也不好意思不帮,这就俯着身去搬这张吊床,可刚一使力,就感到右手食指扎心似的一疼,惊得她迅速放开,再看自已的手指,指肚上深深楔了一根木刺。
“承元你是不是故意的!”明初忍不住怨道。
承元将她一瞧,不等她下一句话招呼过来,他身子一欠,就将她受伤的手指捉住,利索地拔掉木刺,二话不说便把她的手指放进了嘴里。
“你……”明初憋得脸色一红,想抽手,却被他捉得更紧,浑然不觉她的嗔怒,只是专心致志地吮吸她受伤的手指。
一瞬间明初心跳狂乱,恼得直想一脚上去把他踹飞,可是他那么认真,表情无害地像个善良的孩子,尤其是手指还在他嘴里,他软软的舌尖在她指肚上扫过,像是把她全身的力气都给吸走了一般,叫她无从反抗。
第14章 你脏死了()
“放开我,脏死了!”明初一咬牙拔出她的手指,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承元脸上的表情像是意犹未尽,手指下意识抵上自已的唇,慢慢地道:“抱歉了,我怕你感染。再者,你的手并不脏。”
“我嫌你的嘴脏!”明初真想抽她一个嘴巴,吸她的手指就算了,居然还摆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嗯。”
什么叫一拳打在绵花上,此刻明初的感觉就是,好像就没有什么事能激怒他似的,他是不是现在腿断了人也怂了,当初只身一人全歼流冠、动不动要把她弄死的狠劲呢?
明初懒得再跟他争,悻然地掉头就走。
却听承元在她身后悠哉悠哉地道:“我觉得,有个办法可以让人第一时间发现这里有人在等。”
明初一听,回头问:“什么办法?”
他又开始削木头,“你去煮饭,尽量把烟闷得浓一点,会让更远的人看到这边,不会让他们以为永丰镇已荒无人烟。”
明初呵呵一笑:“又要骗我给你做吃的,抱歉,你今天早上的饭也没得吃了。”
“可是……”承元停下手上削动的匕首,定定地看向她道:“我真的饿了。”
……
时间过得极慢,明初每天被承元道德绑架,不得不给他觅食,把他的肚子填饱,还得给他采草药,帮助他伤口复原。她每天也会在永丰镇附近转转,看看爹娘会不会返回这里,她有好几次想离开永丰镇,却又怕万一他们回来,失之交臂又该如何?承元倒不急不躁,他是个心思完全不外放的人,兴许他也在着急着会合晋南王,但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加上王少安的监视令他多有不便,就只能先拖着时间养伤吧。
凉亭建好后,承元每天大爷似的躺在吊床上等吃等喝,明明一个小卒的日子,愣是让他过成了主子,明初埋怨归埋怨,但她每做一件事,都能得到承元的一通讲义,四天下来,天下局势,各种藩王世族,皇宫内外的重重矛盾,明初已有了大致的认识。
先帝大行即将两年,现今幼帝在位,皇叔摄政王与美艳的云太后执掌乾坤,但这个朝廷积弊已深,皇权与世家的矛盾,文武百官各自为政是最大的劣根,当权者滥用权术,百官们人心涣散,各种各样的罪恶行走在大盛国的每个角落,百姓们民不聊生,因此各地相继出现兵变与暴乱,朝廷的暴力压制引起更加严重的反弹,以至于今日的战火纷飞。
承元躺在凉亭中的吊床上,亭周是飘逸的白色蚊帐。
明初喟然一叹,承大爷本来是要用纱的。
“你说幼帝是三皇子幺子,为什么不是各位皇子继位,也不是众皇子家中年长的孩子?”明初不解地问道:“先帝下诏册立皇孙已经很奇怪了,传位于幼孙,又是什么意思?”
“你对这一点,很感兴趣么?”承元的脸掩在帐子后,添了些许不可捉摸的味道,“不要深究这些,你只是个小小郡主,先活着。”
从他决定用明初取代真正的卫敏那一天,他已经把她当成了郡主,并且深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回馈。
明初抱着怀,在凉亭旁来回踱步,“是不是因为当年的太子案,连累到先帝质疑儿辈?甚至在心理上,忌讳与憎恶儿辈?”
“太子案……”承元眉端稍沉,低低地沉吟一声,没有回应明初的话。
“当年太子涉嫌兵变谋反,太子府被血洗,据说二皇子也是因为这事被连累,在天牢里郁郁而终,这事轰动一时,天下都在传,但也有人传太子宅心仁厚,善待百姓,在民间有很好的口碑,有不少人为太子喊冤,这事,你怎么看?”
“对于那件案子我不太了解,给不了你答案。”他回得敷衍,一张脸尽都掩在了帐子下,“皇室倾轧,里面有多少尔虞我诈,不是一个旁观者能轻易理清的。你一个乡野丫头出身,我本以为你不会听我说这些事,没想到你一听多日,连为我煮饭熬药,都乐此不彼。”
明初眼光闪烁了一下,忙反问道:“我不听你说,就不用给你做饭煮药?”
承元隐下嘴角一抹不明的笑意,素长的手掀开白帐,欠身坐起,探出了半个身子,正好将她近近地凝视。
她也将他直视,眼神不遑多让。
他们似乎要在一个眼神里分出高下,却不出多久,承元忽然开口道:“有人来了。”
……
一行数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正在向永丰镇这边过来,他们看起来每个人都很虚弱,无不是满面哀伤愁容,他们,就是前几天被朝廷军赶走的永丰镇的百姓。
那一夜明初和陈郡王留下的一百士兵,以及镇子里的两百青年在大朗山设下防线,掩护镇中老弱妇儒们离去,后来防线被独眼聋的人冲破,朝廷军追杀而去,幸好王少安下令追回部属,不得再对村民下手,这些人才逃过一劫。
人们肝肠寸断地看着被烧毁的家园,有些人已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妇女们跪在地上仰面大哭,有几位老人在巨大的悲伤中陷入了昏迷,孩子们好像比往常懂事了,没有大声哭闹,而是埋头在母亲的怀里,低低地呜咽。
明初藏在镇口的一座破房子里,没敢第一时间上去见他们,她留在这儿等爹娘,没想到他们竟然先回来了。
那个向村民们借牛的明初,在他们认知里已经死了,她是背负着半村人性命的卫敏郡主,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能不见他们,就不要见了。
村民们都涌在镇口的一块平地上,悲惨的痛哭声此起彼伏。
村里的胖子大牛道:“那晚死了好多人,我们还要给他收尸呢。”
“是啊,”年迈的老村长抹抹眼泪,佝偻着腰,“朝廷杀了我们一大半的壮民,我们就算再不济,也得让他们的尸身有个去处,哎,这么多天过去,不知道会不会被……”
第15章 再也没有阿初了()
“村长,别这么说,”一名老妪忍不住掩嘴,颤抖地道:“孩子们都是好样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明初那个杀千刀的,要不是借牛的事,我们怎么会被朝廷军惦记上!”有人恨地直跺脚,“老天有眼,让她被马给踩成肉泥了,该!”
老妪在那人背上打了一巴掌,压低声音道:“人都死了,别再揪着明初了,害我们的人分明是朝廷。”
“可要不是……”
“别提了,她本是个好孩子,肯定也是不想的……”老村长的话刚说到这里,人群里忽然哄地一声,有人喊道:“韩大哥昏过去了!”
废屋中的明初听见这一声喊,忙顺着人群哄闹的地方喊去,这时村民们都拥在一起,她没能看见昏倒那人,但永丰镇不大,姓韩的只有他们一户。
父亲韩生回来了!
她本想冲出去,却又顾忌重重,只好苦忍着对他们的担心,含泪看着他们那处。接下来人群渐次分开,才得见韩生在老村长的搀扶下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韩生老泪纵横,单薄的身体此时更显得弱不禁风,说话时手都颤得厉害:“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养了一个混帐的女儿!她犯的罪,就让我老韩用一辈子来还吧。”
“爹……”她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便狠狠捂上了嘴唇,不能出去,不能……村民们见她没死肯定会群情激愤,绝不可能放过她的,可她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乡亲们,孩子都不在了,求你们,放过她吧,”韩生跪在村民们面前,砰砰地直磕头,泣不成声。
到底是同乡一场,永丰镇民风纯朴,都是些善良的人,老村长对同乡更是仁爱,当下就要扶韩生起来。
韩生却俯着身子不肯站起,只是不住地向他们磕头。
明初的手紧紧攥起,一张清秀的脸因为过度忍耐与心痛而变得惨无人色,就在此刻她悄悄立誓,只要她不死,那些债她都要一一地讨回来!
——“我们去看看山上的孩子们吧,”村长抹着泪,痛心地道:“他们还要有人收尸呢。”
声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孩子们也感觉到这悲伤的氛围不敢再哭,人群很快散去,向山上赶去,直到他们离去,韩生仍在向着他们的背影磕头。
明初见他们已经走了,忙不迭要冲出废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肩膀。
“考虑清楚,见或不见,哪一种给他的伤害更多?”他抑声问道。
身后的人是承元,这个男人的理智简直到了无情的地步,他诚然有大理智,但那样的残忍的思维她宁愿不懂。
“在他和村民们眼中,你死了比活着更适合,他已经接受了你的死讯,现在告诉他你还活着,要他怎么面对村民们?而你势必不能留下,又何必再让他承受离别之苦?”
明初恨恨地打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承元却叫停她,声音暗沉:“你先看看他身上那是什么。”
经他提示,明初才从窗口仔细将韩生打量了一遍,刚才人太多,她竟一时忽略了韩生是一人回来的事!母亲呢!他身上背了一只包袱,包袱里的东西却不像是衣物,而是陶罐一般的硬物件……
“别让他雪上加霜了,”承元万分遗憾地道:“你母亲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怎么可能……”她直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这样的猜测她无力承受!尽管韩生的迹象给了她这种信息,但她不信!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在,你怎么敢确定她不在?”明初突然回身,一把揪起他的前襟:抑着声音说道:“浑蛋,你敢咒她死,我先弄死你!”
承元低顺眉目,面对她的恐吓他仅仅是面带苦笑,不置一词。
“都是你,为什么要把战争带进这里,本来永丰镇好好的,朝廷就算在张家堡开战,也不会打我们贫民的主意,可是你从永丰镇借道搬救兵,你用永丰镇上的牛群破敌,把朝廷的怒火引到了这里,你让我身上背负了同乡们的血,你害得我爹娘离家而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他犯的罪,他的到来使她的生活翻天覆地,永丰镇血流成河,那昭昭罪恶罄竹难书!
“我说过,就算有罪,也都是我的罪。”承元看着她因为用气而青筋毕现的手,淡淡地道:“我也是战争中的一叶浮萍,形势走到哪儿,我就该怎么做,有罪我扛着,但我的决定并没有错。”
“你该死。”
他的脸上不见表情,很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是谁?”村口的韩生听见有人说话,有些惶然,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走来,边走边环顾四周:“还有人在么?”
明初正要推开承元,承元却出其不意点了胸前的穴道,再顺势捂上她的嘴将她往身边一带,两人双双藏在黑暗的夹角里。她急于想见韩生,安慰他的丧妻之痛,并向他说明事情的原委,可现在她竟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心急如焚却又什么都不能做的痛苦,像是溺在了深海里,挣扎不得,又求救无门。
“你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解释,你的感性只会让更多人受伤害,他不会因为你的出现减轻痛苦,反而会让王少安疑心你的身份,别忘了我们的处境。”承元在她耳旁低声警告:“清醒一点,你已经死在了马蹄下,从此只有卫敏郡主,没有阿初。”
她知道自已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她是永丰镇的罪人!可她现在只想跟爹见上一面,问问他娘去了哪里,告诉他整个事情的经过,难道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可以么?
“有没有人?”韩生走到废屋的破窗下,这是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子,由于采光不足,从外向里看乌洞洞一片,韩生匆匆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