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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停顿良久,才慢吞吞地提醒一声:“我稍后会派几个好手跟过去,带上你所需的所有东西,记得,路上小心,京城小心。”
点点头,想到横尸的韩生她话音哽咽地不能自已:“我爹他……帮我给他收尸,我会带他一起上路。”
“交给我了。”王少安爽快应下,眸子一垂,落在他心爱的战马身上,它通体泛着光泽的红,臀腿雄健,是一匹珍贵罕见的汗血宝马,他拍拍马身:“火雷,好好听新主人的话,她也是在为我做事。”
火雷嘶叫一声,算是给了他回应。
目送王少安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明初的心久难平静,韩生死时的模样像刻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烙进她的脑子里,她任由悲伤在心中无限放大,挑战着她崩溃的极限。
她放低视线,停在了悬在马身旁的一把横刀上,本就深沉的目光又加重一层。她跳下马,拔出横刀,像个死人般麻木地扒开自己胸前对襟,露出她带着十字型伤疤的左肩,冰冷的刀放在肩上,握柄的手加重……
“明初!”
熟悉的嘶喊传过来,寻声而看,来的人是承元。
一身普通的小兵服装,胸前一片简单的竹甲,腰上带着一把横刀,发带将他乌亮的发高束,平凡的装束也不能掩盖他高华气质,此刻他的眉间深拧,在向来处事不惊的他的脸上所代表的情绪有多深,可想而知。
明初冷笑。当时情况错乱,她被仇恨与伤痛冲昏头脑,但在她将缨枪扎进连战心口时,还是看到了连战身上插着的那把小匕首,弯如新月的柄,薄而精巧。她曾用这柄小刀给承元剔过指甲,那是他的随身匕首。
承元混在士兵里,在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在明初身上时,他已在暗中把致命的匕首对准了连战,那时声音很吵,即便高手也是很难留意到这柄匕首飞过的轻音,唯一能听到这美妙声音的,只有死者。
“别做傻事,有事都可以谈。”他惶惶上前,企图寻找时机夺了她的刀,她看出了承元的意图后决然退去:“别过来!”
承元听说过这个特征,明初就是沈璎,他早就清楚。四年前沈家九族遇害,沈璎被乔装改扮在家将的护送下离开京城。因为沈家家风严,沈璎很少出门,而且来到京城也才不到一年,极少有人见过她的脸。当年连喜负责带兵追捕,铩羽而归后,也只是提起沈璎的左肩头被伤到,很巧合地落成一道十字。在为数不多的线索里,这应该是能分辨沈璎身份的一个特征了。
“别伤害自己,把刀放下,”他战战兢兢地想靠上前去,又不敢再触怒她,现在的她就像一只临近疯狂边缘的小兽,没有多少理智可言。“只靠这点痕迹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沈璎,你完全不必要。”
“你果然都知道,”她苦笑,一双本是灵动的眼睛如枯灰般死寂,“我就是要削了这道伤疤,这是连喜给我的耻辱。”
“不,你想上京城,你想到最危险的敌人身边……”
第135章 他的罪,赎不清了()
“是又怎么样,我什么都瞒不过你,做为摄政王走狗的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告发,让那个畜生把我杀了?”
她的话里有尖利的锋,刀子般一下下切割他温热的心头。他清楚的,他跟明初的结可能这辈子都解不了,他犯下的罪过,也是毕生难赎。
“我早就知道,沈将军是因为为父亲翻案才被迫害,我欠了沈家,”他忍下心底窜出的阵阵酸楚,低咽道:“我又怎么会出卖你,断了沈家最后的根?”
明初噙着泪光的眼渐渐沉定,“能得你的好心,真是难能可贵。”
“明初,”忍着被她刺伤的痛,承元坚决地说道:“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能让沈璎这个人站在阳光下,沈家数百口因太子父亲而死,我背负了沈氏一门的人命,这些债我必定会还。”趁着明初分心,承元本想一举夺刀,却不想她把刀横在了自已的脖子上:“给我滚远一点!你要不要我死给你看!”
“明初!”
“滚!”冷厉到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哪怕他示弱、央求都没用,她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改变。明初当着承元的面,一刀削去了左肩上的十字型伤疤,出手果断、狠戾,丝毫不拖泥带水。
“明初……”他顿时心如刀绞,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可他阻止不了,他可以负尽天下人,唯独不愿负她,可现实却把他们每个人都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纵然能赢了天下,也还是把她输得一干二净。
鲜血沿着她的手臂滑落,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她的嘴角带着冷残孤傲的笑,绝艳和凄美,各都到了极致。
眼前浓雾一片,他冲破雾霾向她奔去,可迎接他的,是那把染血的刀锋。
他垂下眼光,看着冰冷的刀锋,再看向她比刀锋更锐利、寒冷的双睛。
“承元,你对万民犯的罪,赎不清了。”她再抵进一些,刀锋已压在他的皮肤上,现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无数次想过让这个男人去死,想看看他的血是不是还红着,可当她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收割他性命时,她发觉自己的手,竟然有些不听使唤。
手心里很快泌满了汗,刀柄攥上手里,像用不上力气那般。
他的头首微微扬着,给了她一个适合一刀抹下去的位置,如果终要一死,他愿意让性命终结在明初的手上,不必非要对此有个解释,他就是觉得,若她有杀他之心,必然因为他是一个该死之人。
明初眼睛腥红,悲痛的颜色在眼底越染越深,她每一刻都要强撑着自己,不至于在重重的打击下倒去。天塌地陷,她的所有阳光都在这一天里被黑暗侵吞,她不再渴望活着,只愿在死前能看见一身罪恶的人全部下地狱!
刀刃摩擦着承元拱首相送的脖子,细细的血流从刀锋下缓缓溢出。
他为什么不避开!只要他不想死,天底下还没几个人能轻易杀死他。
“你真的想死么,为什么不还手,来啊!”
“何必还手呢,我确实对不起你们,我没有能力完美收尾,就不该擅自动念头重整天下格局。”他声音低沉至暗哑,每个字都说的极为艰难,脖子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他能清晰感受到血在流,也自知她不曾下狠心,只是划破他的皮肤。得知她心软了,他的心便疼了起来。
握刀的手在轻颤,在盈满的泪光里,悲伤代替了愤怒,她再次握紧刀柄时,刀锋已离开他的脖子……
山涧溪水清澈,阳光掩在云层下,正是晦暗时候。
火雷在溪边喝水,时不时甩动脖子,看向上游的两个人。
承元用干净的溪水给明初大致处理了伤口,她全程像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一动不动地任他清洗,她昨晚才伤到脚趾,今天又伤了肩,不同于一般刀伤,是生生削去了掌心般大小的肉块,恢复起来也将相当漫长。他的手轻到不能再轻,可仍觉得自已会给她带来痛苦,其实相比之下,皮肉伤对她来说只是小儿科罢了,真正令她不堪负重的是心里的伤痛。
“你是不是和王少安说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卑微到已做好了她拒绝回答的心理准备。
她低头看着脚尖,状似无心。
“你不都猜到了么,”她道:“我要回京城。”
不出所料,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依然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你确定?哪怕你很可能死在那里,还是要回去?”
“从没如此确定,”她眼光阴戾,“我就是很明确地告诉你,想拦住我么,可以杀了我试试看。”除非她死,否则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承元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为她包扎,淡漠的脸上不见表情,“我拦不下你,更不会杀你,京城是你心里最深的痛,也是你最后的执念。”
“也是能让我看到阳光的,地平线。”她惨然一笑:“如果不拼一把,沈家永远都是因为逆反罪被灭门的不齿之徒,永远不见天日。”
“没什么能帮你的,”他放下手,手指上还有来自她身上的血迹,“你如果能和王少安谈妥,那么你在京城就能有一支强有力的帮手,虽然王家对于摄政王来说还算小菜一蝶,只要你运用得当,蚂蚁也可撼大象。若你在京城受挫,请记得一句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像个即将送走新嫁娘的老父,一字字苦口婆心,犹觉得放心不下,心头似被拎起,又似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难以顺畅呼吸。
“我在京城近半年光影,由于身份方便,使我摸清了京中大族的一些信息,等你进入京城,我自会想办法让人把消息送给你,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在你遇到困难或危险时,可以去试着和慎王合作,若王少安信任你,你可以做个媒,搓合王家与慎王共抵抗摄政王。”
他的话句句真切,听在明初的耳中竟是刺耳难当!
“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会再听了。”她冷笑,眼中如勾起了一朵黑暗之花,“你再不是从前的承元,那个时候即便你逼我做卫敏,即便我恨过你,也知道你是为了自已的王,可现在,你已将自己完全颠覆,反正我的身份你知道了,我是生是死在你一句话,可就算我还没走进京城就死,也不会听你摆布。”
真的,解不开了么?
承元眼底一抹潸然,“我说过,我本没有那么复杂,你希望我是什么样,我便是什么样。”
“很好,”明初挑起嘴角,恶生生地道:“你在我心里,和魔鬼一般模样。”说完她倏忽起身,忍着身上的疼痛,捡起刀,走向火雷:“我们不要再见了,生死由命吧。”
她跨上火雷,打马而去,去京城,走进敌人的心脏!
“明初,”望着她孤单的一人一马离去,承元颓废地坐在原地,心中像被掏空了似的,“去吧明初,我把你从永丰镇带出来,就有责任操心你的今后事,或许我给不了你太多,但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身为男人的责任,可经过这么久我才明白,这不仅是责任。”
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远方,她所到之地,惊起林间的鸟儿卟啦啦振翅,林间的聒噪,更衬得她孤单,清冷。
“明初,”他沉吟,“我可能爱上你了。”
……
孤月高悬,晋王宫不复往日繁华,处在敌兵窥伺下的晋国人人自危。
长生殿,一片萧瑟的味道。
殿中卫晋祥与一人对座,默默喝着手上的烈酒,酒液划过喉头时微有些痛感,但能让人在瞬间忘却尘世烦忧。
“你跟他怎么谈的?”
对面的人俊眸抬了抬,放下手中的酒杯,“明初已经去往京城了,王少安派了八名信得过的高手一路护送,交给她自由使用王家势力的权力,只是,她不再信我。”
“何止她不信你,”卫晋祥似笑非笑,“连我都怀疑你葫芦里到底装的是酒,还是毒。”
“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是透明的,我是大盛皇孙。”承元的手搁在杯了,想再斟酒,又怕酒入愁肠愁更愁,“我们立场相悖,但我们都是一个共同的目的——让这天下远离纷争,让老祖宗的血脉,重新凝聚在一起。”
“第一句我赞同,但是后面一句……”卫晋祥眈看他,“不是你肆意挑起战争的理由。”
承元不作解释,“抛开这个不谈,使天下安宁的方法目前只有一个,就是除掉摄政王以及其党羽,并且我们时间不多。王少安现在不好回京,留在晋国牵制着你,握着军权才能对我们有利,不然明初就无法再得到王家的相助。即是说,我们要在王少安领军在外,到他不得不反的这段时间里,把京城里的毒瘤清除。”
“王少安随时会收到摄政王命令,冲击大都,如果他再违令,摄政王知道他要造反的话,只怕王家就难保了。”卫少安道。
“所以这里需要你的配合,尽量让这场仗曲折一些,好拖住王少安,给明初争取时间。”
卫晋祥斟了酒:“明初去京城了,那你呢?”
第136章 献殷勤()
明初当晚会合了王少安分拔来的八名属下,从一名叫小富的属下手里接过父亲的骨灰。他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可一转眼就变成飞灰一抔,她将骨灰贴身带着,几日来快马加鞭,赶在一晚城门下钥前进入京城。
她扮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用商人身份打掩护,王少安给的八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叫小武的,擅长化妆术,巧妙运用色彩的层次感,将她化妆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干净小生,她原本骑的是王少安的马,怕被京中的探子认出,也提前给换了普通的马匹,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京城大街已经很少行人,随行的属下说晚上可以去王家在城西的一座别苑落脚,反正他们路上打的旗号也是王家织造在江南的分号,这趟上京是为了给王家汇报行情,以及同行切磋学习,一切都很合理。
京城治安极好,最近可能是朝中有大事,已取消了夜市,入夜后城民们就不大出门了。
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明初总觉得身后像有眼睛在盯着她一样,四周静得令人心慌,一股压抑感由内而外袭来,沉沉地摄人心魄。
“少爷,小心。”身边的一名白净小子提醒,他叫小富,才十九岁,自小在王家的秘密培养下长大,负责保护王少安的安全,是他暗卫中的一员。
“好像被人盯上了。”明初自言,又假装什么都没察觉,领着那八个人继续向前,在前方分岔路口的时候,她刻意改变了之前路线,准备往一家客栈方向过去。
她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虽不爱出门,但天生爱研究的她早就阅了京城地图,虽说相隔四年,也总不至于有翻天覆地变化。
四年前离京,她满目疮痍,心死如灰,连活着都觉得是天大折磨,四年后回后,她同样是遍体鳞伤,一心求死,同样的伤,不一样的痛。
进入岔路后不久,“唰!”地一个声响,明初听声后头也没抬,迅速拔刀,这同时她身子往侧旁一扑!一面带着倒刺的鳞网兜头撒来,落在了明初刚才骑的马身上,倒刺割在马的皮肤上,迅速扯开一条条血痕,疼得马儿叫嘶嘶惨叫。
幸好她不是先看情况再跳,不然很可能就会失去最佳的逃生时间。
落地后她提刀就砍,下一面网被一刀劈开,紧接着她踏马而上,直接跃向街边的房顶,与此同时,八名属下也都纷纷上房,和房上一批黑衣人两两对峙。
对面像是头领的黑衣人摘下黑巾,小富等人见到后立刻向他下跪:“王大人。”怕明初不认识,他小声相告,“元帅父亲。”
“你们不保护三公子,回京做什么?”淡淡的声音里不乏责备,他是王少安的父亲王赏,现任工部右侍郎,本是位列九卿的尚书,在上次王少安杖责连战后被牵累降级。
“回大人,”小富看了看明初,呢哝着:“还是让她来回答您吧。”
“王大人,”明初向他躬身,姿态谦卑,毕竟这之后她还得和王家合作,“我受王元帅的命令回京,其中的细节,希望能借一步说话。”
王赏趁着月色把她打量了一遍,在这同时,明初也把王赏从上到下地审视一番。他约有五十岁,生来便是贵族的他看起来显得很年轻,有一种贵气在身,淡然自若,眉宇却有几丝戾气。明初听说过他,王家男人大部分上过战场,即便不去流血拼命,也曾在军营里经过历练,身上的军武气息十分明显。
也不难看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