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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哥，不可啊。”李芙蓉见情势不妙，忙捉了卫琛的袖头，切切说道：“我们就敏儿一个女儿，虽然生辰不太好，可她已经孤身一人进庵里渡化了，命够苦的，您千万不能再让她承受不幸了。当初不得已拿她做交换，我们可以和郡王商量商量，我们给他别的补偿可好？”
卫家，也和所有帝王家没有两样，为了权、利，连骨肉亲情都可以牺牲。明初倒不觉得难过，毕竟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父亲，陈郡王的烂人品您看到了，我不相信您会把我嫁给这种人，当初你们之间到底约定了什么，请你们拿出来给我这个当事人看看。”
那时情况紧急，哪有书面文件证明交易的存在，只有士兵通过口头约定，以及此刻卫琛的亲口承认罢了。
怕卫琛动摇，如夫人适时浇了一把火：“王爷，自古子女婚事哪有自己作主的，郡主对婚事如此抗拒，该不是陈郡王说的……是真的吧？”
“三姨娘，没有证据的话请不要胡说，你质疑我的操守，岂不是在打父亲和当今新王的脸？”明初声音清冷，不留情面地把如夫人的话怼了回去，“两位姨娘添油加醋，很难让我不用恶意去揣测你们，你们还嫌父亲心不够乱么，外人想法子挑拨我们就算了，自已人也要自踩尾巴、自个儿抹黑了么？传出去了外人笑话我们卫家人心不齐，大事面前自乱阵脚，当不得大任……这样的卫家，才会让有心投靠的英雄望而却步吧！”
第86章 兔死狗烹（）
“说来说去，老王爷就是不想履行承诺了？”陈郡王实在摸不清风向，索性只揪住“君子一诺”这个重点，不停地向卫琛施压，可是争来争去，眼见又要争回到原点。
整个席间卫晋祥一直沉默寡言，这时却毫无预兆地一掌砸在桌角，“砰”的一声重响，带着内力的掌生生把桌角削去了一块：“你给我住口！”
“王爷……”
不等陈郡王字音落地，卫晋祥怒声喝道：“本王敬你条汉子，对父亲有相助之恩，这恩要怎么还，我们好生商量就是，可再看郡王你的表现，跟泼妇又有什么区别？还有两位姨娘，你们对当初父亲与陈郡王约定的事尚不明白，就在这儿煽风点火又是什么意思？战事还没结束，你们就开始自已人踩自己人了，卫敏说的没错，自已人一点即着、一盘散沙，才将是英雄望而却步的原因！”
王一发怒，殿中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刚才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戾气全被压制。
两位夫人被卫晋祥说得很难堪，本想还嘴，可是见卫琛脸上纹丝不动，心里非常没底，于是默默忍了。
明初知道事情被推到了一个敏。感点上，稍微有点心的人都明白此时不能多说，明初自然也不会去触自已霉头，可不料卫晋祥下一板子就落在她的身上。
“卫敏，看你惹的好事！”卫晋祥语速很快快，别人都插不上话：“立刻滚回紫霞苑闭门思过，没有本王允许，给本王老实待在那儿！”
这一通威风发的好啊，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当事人赶走了，卫晋祥还能顺便发火正名，昭示他才是晋南新王，想必刚才如夫人喊卫琛为王爷，惹怒卫晋祥了吧。
明初掩下暗喜，立马“战战兢兢”地躬身回道：“是，小妹这就去思过。”不等卫晋祥叫侍卫来押，明初乖乖地退了下去，临走前偷偷给卫晋祥递去一个眼色：靠你了。
再之后果然殿上没人再提婚事，陈郡王被天哑一个巴掌打怕，明初是走了，但天哑依然留在殿上，一声不响地喝着酒，一动不动却能起到极大的震慑。
宴席结束后殿中的人先后退下，只剩卫琛和卫晋祥父子两人。
卫琛脸上的阴云还没褪去，执起一杯诱人的女儿红，放在鼻下轻嗅，他嗅得过分认真细致，仿佛不是在品酒，而像在酒的香气里，细细酝酿一场风云。
“父亲，您大伤初愈，请多保重身体。”卫晋祥恭敬地拱手。
“陈郡王确实有些胡闹，但他说的话，我们不能不警惕。”卫琛的眸子深不可测，定定地瞧着卫晋祥，“承元凭什么能说动王少安释放敏儿，而自已安然无恙，你跟王少安交过手，他算不上多聪明，却也不是个傻子。”
一番质疑让卫晋祥后背发寒，他黯然问道：“难道父亲在怀疑承元和王少安，有不可见人的交易么？莫非，这就是父亲不让承元进入大都的原因？”
“说不上怀疑，总之不能完全相信吧。”卫琛放下酒杯，目光仍在杯上徘徊，“你派兵去澜城了？”
“是父亲，”卫晋祥站在卫琛案前，隔着台阶望向他，“澜城原有的士兵死伤殆尽，就算承元能组织民兵，短时间里也成不了气候，万一连喜报复性破城，那边抵挡不住的。”
盯在杯子上的视线一冷：“晋祥，收兵吧。”
“父亲？！”
……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明初到现在还不清楚，陈郡王求婚不成的破事，竟直接促使卫琛对承元动了杀机。
还不知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宴席后的第二天，天哑从承元那边回来时，脸色比平时又沉下几分，想必是承元的情况又大有不妙，这些天明初从王府里找到所有天哑需要的药材，让他给配解药，可直到今天，还没有收获。
最好的办法，是让承元说出给他下毒的人，从施毒者手上取得解药，然而他的口风太紧，不愿透露一句。
临近傍晚，一名受到天哑命令去澜城查探的银卫火速回来禀告，连喜围攻澜城了！
明初听后并不意外，早前她就想过，连喜会不会因为大都之战失利，而把矛头对向澜城，现在果然来了，好在卫晋祥早已增兵澜城，承元那么聪明，只要人手得力，这个城肯定守得住。
刚庆幸完澜城有援军，黑子秘密潜进紫霞苑见到明初，他神色匆忙，明初从没见过黑子因为惊惶而脸色泛白的时候，因为他实在太黑。
明初一箭射中吊在桂花树上的梨，转头看向紧步过来的黑子：“你怎么来了？”
“不好了郡主，”黑子压低声音，警惕地四周望望：“我收到澜城方面的消息，可能大事不妙啊。”
“别慌，慢点说。”在此当口上，澜城的事绝对小不了。
黑子紧张到喉头发干，噎了一口气说：“王爷派出密使，把进驻澜城的几位守将给撤回来了，就在几位将官回大都不久，连喜就要攻城，我脑子笨，可是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没有几位将军在，承元又没有信印，凭什么调动军队去抗敌，士兵们也不会听他的啊。”
“你知道大哥为什么撤走将官么？现在他的动向呢，紧急支援澜城了么？”明初一连三问，却是一问三不知。
黑子伤神地直拍脑袋，“我看承元是个好人，这一路上他对我们仗义地很，我实在不想他出事，他身子那么弱，连喜大军逼近，是要把他往死路上赶啊。”
对，就是要把承元往死路上逼！
这才是卫琛的意图！难道说卫琛怀疑承元不忠，真听了陈郡王的话，以为承元和王少安有勾结？还是怀疑承元爱上他家女儿，所以想把他弄死？又或者是承元一手安排了卫敏上陈郡王的床，堂堂晋南王用女儿换命的事太肮脏，他们想杀承元灭口，兔死狗烹？
“我得去看看，承元就算死，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凄惨地死。”明初咬咬牙，话出口后她才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伸手触在面颊，她竟然流泪了。
为一个她曾无比憎恶的承元流泪？有些东西，可能她真的不得不去正视。
她不想他死。
“黑子！”一记暴喝声震得明初心跳一漏，顺声而看，是峻容阴沉的卫晋祥，此刻他的表情可以说是凶恶，跟他昔日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相去甚远。
第87章 不想让他死（）
见王爷来到，自知犯下大错的黑子忙不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唤了一声：“王爷。”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擅自过来紫霞苑，这是郡主居所！“卫晋祥一脚踢翻黑子，暴怒的模样令人陌生。
“属下该死，属下前时跟郡主随意惯了，忘了本分是属下的错！”黑子连连向卫晋祥磕头，惶然求饶：“王爷恕罪，求王爷开恩啊……”
“大哥，是我让他过来的，”明初觉得卫晋祥变了，或许他从不是她自以为的样子，她不敢冒犯此时怒火熏天的卫晋祥，俯身给黑子求情：“他说的没错，我们一路走来彼此当成是朋友，真没顾虑到王府规矩，有失礼的地方，希望大哥海涵。”
“一句海涵，便能把事情揭过了？”卫晋祥脸上的怒容不见一分缓解，纤细的手指直指黑子脑门，“滚下去领杖，今后没我命令，不得再进紫霞苑。”
“大哥！”
“你是不是想我用别的罪名来处罚他？”卫晋祥冷冰冰地打断明初，紧抿的唇，紧攥的拳头无不在诉说着他的愤怒。
别的罪名？看来卫晋祥知道黑子的来意了。
黑子“砰、砰”又磕了两个头，起身后飞快地离开院子。
手上的弓被明初握地死紧，远处，那颗被射烂的梨还在滴着甘甜的汁水，时间在过分紧绷的气氛里，拉长。
“你是不是想杀承元，”明初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目光笔直地落在卫晋祥眼中：“他到底犯了哪条哪项，要让您和父亲，用这么繁琐的方式杀掉他？”
卫晋祥早有所料，“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问太多。”
“要不是他，我不可能从安乐侯那儿借到兵，说不定也没办法从墨兰镇抢出父亲，”明初眼底泛着红色，直觉得胀地难受，“晋南眼下还没得胜，就迫不及待地除掉伙伴，这是什么道理？何况他中了毒，你们让他受困而死，这对一个军人，实在是天大的屈辱。”
“如果想让他背负罪名而死，就不会安排他守城了，这么做，正是要让他死得体面，他可以选择，想必他也不想让自己病死，送他一个马革裹尸，才是对他的尊重。”卫晋祥背着明初的眼光，在明初看不见的地方，男儿泪悄然落下。
笑话！为他们恶意铲除承元找了一个好听的说辞！
明初不再跟卫晋祥争辩，毕恭毕敬地向他福身施礼：“大哥今天的话，小妹领教了。”
终于领教了薄幸的卫家人！和这冷透的人心！
澜城，连喜大兵压境，澜城北门外，连喜的三万兵马对着城楼上稀疏的几百人马跃跃欲试，每个人的眼里都写满了嗜血的颜色，澜城失守、大都一战败逃，接二连三的耻辱让他们把一腔怒火，全都带到了防备薄弱的澜城。
承元站在城头，看向城下密如黑云的千军万马。
城下的数千士兵举起长弓，他们的弓上利箭上弦，对着整个澜城蓄势待发，而承元只有自已，和城楼上的数百民兵，这一战十死无生。
和承元遥遥对望，空气冷得近乎凝固，莫名充斥着一股可怕的躁动，连喜胯下的战马时不时腾着蹄子嘶鸣一声，似乎也在不安。
一旦开打，这些人撑不到半个时辰，朝廷军就会踏破城门，然后像疯子一般屠尽城民。承元掩嘴轻咳，喉咙里漫出一阵腥咸，反正这一仗必死，何必再让无辜的城民受连累。
大都放弃了他，但他不能放弃身后的城民们。
“连将军，”他竭力扬起声音，费力到他觉得自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人生的绝响，“两军交战，你我各为其主，生死凭的是各自本事，与百姓无关，军人都是有傲骨的，屠杀手无寸铁的人们，是无能者的耻辱，连将军，今日我们两人一战定胜负，不管谁赢谁输，绝不牵连无辜可好？”
“承元，你还没看出来么？”连喜向他喊话，“卫家父子的嘴脸已经露出来了，他们只要稳固自家权势，哪会在意别人的生死，不如归顺朝廷吧，朝廷会给你一席之地。”
“朝廷？”承元觉得这两个字实在讽刺，“连将军，我们话不多说，约不约？”
连喜低眉想了想，他现在是败军之将，朝廷很快会来召他回京，可他毕竟是吃了大败仗的，回去面子上挂不住，也怕被摄政王问责，想着能在澜城动兵，再次把澜城拿下，到时即使被召回，也回得体面，又怎么可能和承元个人单挑来决定屠不屠城呢？不过既然承元肯下城，倒省了他不少工夫，只要承元被杀，破城岂不更容易？
想到这里连喜爽快应答：“好！那就请承将军下城一战！”
承元在王府多年，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职位，他一直自称是王府小兵，认识他的人尊称他先生，活了二十年，他也不知道他该处在什么位置上。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先生您身体不适，不能下城！”身边的民兵苦苦劝道：“您一下去必死无疑啊，您死了，哪还有澜城在，只要您活着，就能撑到王爷军令下来的那时。”
卫晋祥之前派了五千人马来澜城，就在城里，可是他们当中的几名将军突然被借故抽走，五千人马按兵不动，是明摆着让承元去送死。
承元早不在意这条命了，即便让他好好养着，可能也活不过三五日，还不如战死痛快。
他领了那名民兵的好意，却仍是一意孤行：“等我出去后立即紧闭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城接应。”
“先生！”
“要么我手刃连喜，要么我死在他的手上，不胜，不归。”承元目光坚定，如天边最亮的那颗星。
城下，朝廷军中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夜空，随着一阵锁链的哗哗声响，澜城大门打开，承元一人、一马、一枪，飞速从城内狂奔而出。
他决然地踏上一个人的征程，身后是缓缓闭合的城门……
“师父，护送我出大都！”明初跨上战马，接下一名银卫递来的宝剑、弓和箭囊，身上带着天哑从卫晋祥那儿偷来的青龙令，把缰绳死死地攥在手里：“师父，我不想他死，我在大都没有可调的兵，但这一趟我必须去，不为别的，就为了永丰镇大火那晚，当我落在王少安手上时他曾不顾性命为我折返。”
第88章 宁死不降（）
“王少安。”天哑沉思，好像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我怎么把他忘了。”
“怎么了？”
“王少安有机会接触到蚀生散，”天哑疑神自言：“承元身上的毒，可能和王少安的途径有关，因为王家门客众多，里面不乏奇人异士，蚀生散的研制者修罗，也曾是王家的一位门客。”
听后明初惊诧不已，如果王少安想杀承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哪怕用毒，也该用很快毙命的才对？吊着承元的命，不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不对，明初想起承元曾跟她说过，永丰镇那晚王少安之所以放过他，是因为他答应王少安一个赌。
赌承元能不能在王少安眼皮下救出卫琛，如果承元做不到，就必须愿赌服输投靠王少安……
王少安怕承元耍花招，所以才让他服下剧毒，方便今后控制他，可王少安没想到他宁死也不肯投降！
明初被承元骗了！他根本不是空手套白狼，他是把身家性命压在了王少安手上，才换来他们的一条活路！
原来，承元曾为了救她，服下剧毒的蚀生散！
今晚有风有月，明初忽然觉得，它比往日的夜晚更加黑暗与冰凉。
明初不再耽搁，在天哑的护送下，快马冲出大都，直奔澜城！一口气飞奔到南城门下，高举青龙令：“我是卫敏郡主，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