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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这50％的机率不是。
太难了，这个决定。
“小姑娘，是无痛人流还是药流？”医生催促道，甚至没有劝她留下这个孩子。一般结了婚的女人，不会露出她这种表情，大多知道自己怀孕了，都是高高兴兴的。看她年纪，只怕是未婚先孕。
叶念桐闭上眼睛，她还无法感知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却已经感知到这个孩子带给她的犹豫彷徨与无措绝望。她咬紧牙关，从齿缝里迸出四个字来，“无痛人流。”
打掉这个孩子，离开国内，她心里的伤口，总有一日会复原。但是留下这个孩子，如果他是厉御行的还好，若他不是，那么她将永远背负着背叛了厉御行的枷锁，她承受不起。
医生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开了处方单子，撕下来递给她，“去缴费吧，缴了费，再憋尿，憋好尿去打个B超，确定胚胎的位置，回来我们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叶念桐接过处方单子的手，都在发抖。她起身时，差点栽倒，还好护住了办公桌。医生看着她，“小姑娘，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还是查个血，看看适不适合做人流。”
“不，不用了，我去缴费。”叶念桐摇头，她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她怕自己一拖，就再下不了手了。她快步走出医生办公室，去大厅缴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玩她，大厅里很多人排队缴费，她瘦小的身体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越发显得孤单。她捏紧手中的处方单，处方单被她捏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此刻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塌地陷。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处方单，仿佛看到梦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向自己哭诉，委屈的望着她，问她：“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叶念桐的心不堪如此重负，这些天，她差不多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但是她一直刻意去忽视种种疑点。她想，只要等到来大姨妈了，那些猜测便迎刃而解。
但是她没有等来大姨妈，她等来了真真实实的孩子。虽然它现在有可能只有豌豆粒那么大，但是它已经存在她腹中了。
这一刻，叶念桐的意志软弱了，上次，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失去了她和厉御行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她却是有意识的要杀掉她的孩子，她做不到这么残忍，哪怕这孩子有50％的机率是一个陌生人的，她也做不到。
叶念桐捂着眼睛，眼泪汩汩而出，打湿了她的掌心。她该怎么做，才不会这样进退两难？
她拿不定主意，想着先出去透透气，冷静的想清楚了，再回来缴费。她将处方单揉成一团，转身朝医院大门口走去。她心情烦乱，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直到与一人撞上，冲力太大，两人都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叶念桐还没站稳，就听一女的喝斥道：“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顾惜稳住身体，倒是没被撞得怎么样，她柔柔道：“兰姐，我没事。”
叶念桐站稳后，又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惊愕的抬头望去，四目相对时，她看对方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随即仓皇转身要走。
“顾惜。”叶念桐快步追上去，抓住顾惜的衣袖，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是顾惜，真的是顾惜。
顾惜今天是来孕检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叶念桐。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是绝不能被她看见的。她避得很快，但是叶念桐跑得比她更快，很快跑到她前面，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顾惜，我是桐桐。”
顾惜狼狈的扭过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冷声道：“兰姐，叫这位小姐让开，我不认识她。”
兰姐看出来，她们应该认识，但是想到叶忱的交代，她像只护犊的母狮，挡在顾惜面前，对叶念桐道：“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家小姐不认识你。”
叶念桐看着躲在兰姐身后的顾惜，她难以置信，有一天，顾惜竟会装作不认识她，“顾惜，我没有看错，是你，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顾惜咬着唇，没有说话，她不能让叶念桐知道她怀孕的事，她转过身去，说：“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也不叫什么顾惜，你认错人了。”
叶念桐踉跄后退了两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着，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说：“顾惜，你知道吗？你才失踪的那个月，我天天去你家找你，后来连伯母都搬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永远是关机，我给你发信息，你一个字没回，我给你留言，你也从来没有给我回过电话。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哪怕天塌地陷，我们的友情不变，为什么，现在我们面对面，你也要装不认识我？”
顾惜眼里的泪滚滚而落，她的心揪作一团。与叶忱的意外，她从未迁怒过她，她最近亦有关注新闻，知道叶氏发生了什么事，更知道此刻的叶念桐，有多脆弱。好几次，她按下她的电话号码，最终都没有拨出去。
此刻，她们意外相遇，是老天的安排吗，让她们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伸手拉下兰姐挡住叶念桐的手臂，她走到她面前，已经泣不成声，“桐桐，对不起。”
叶念桐快步冲过去，小姐妹两拥抱在一起，叶念桐瞬间感觉到不对劲，她微微松开她，低头看着她挺起的小腹，震惊得连眼泪都忘了掉了，她指着她的小腹，“顾惜，你……”
第276章郎才女貌（。com）
医院外面的林荫道上，柳树发出嫩芽，不知名的花朵相映成趣。
叶念桐挽着顾惜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兰姐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旧友”。叶念桐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顾惜怀孕了，这样爆炸性的事实，让她一时之间消化不过来。
走了一段路，她才艰难的问道：“顾惜，我结婚那天，你是不是出事了？”
顾惜握住她的手，手指用了些力。虽然她现在已经慢慢接受自己怀孕的事情，但是对那天发生的事，依然心有余悸。她斟酌着，半晌，才说：“桐桐，那晚是个意外。”
叶念桐停下来，抬头望着顾惜，大概因为怀孕，她脸颊长了些肉，看起来丰腴了许多，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光芒里，十分耀眼，“顾惜，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桐桐，别这样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怪不了别人。还有当时你也是心烦意乱的，顾不上我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责怪自己，我现在很好，真的，这个孩子救了我爸妈，也救了我。”顾惜伸手轻抚着微凸的小腹，才刚知道怀孕的那两个月，她天天想着，怎么把这团毒瘤从肚子里剜去，迫于现实，她却什么都不敢做。那次意外，有流产的迹象，她吓得不轻，后来她才明白，她舍不得这个孩子，不管它是怎么来的，它现在已经是一条生命。
听出她语气里的认命，叶念桐的心更疼了，她愧疚难安，“顾惜，我……”
“好了，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我看了报纸，你过得很辛苦吧？”顾惜转移话题，她知道，若是桐桐知道把她睡了的人是叶忱，她心里会更加愧疚的。
她们是好朋友，如果最初时，她有怨过她的话，那么到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怨她了。这都是命吧，否则那天她为什么独独去扶了他？
叶念桐眉梢眼角都被一股阴影笼罩着，顾惜瞧着，就猜到她一定过得不好。是啊，出那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我跟厉大哥要离婚了。”叶念桐扶着顾惜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神色间掩饰不住的忧伤与低落。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了。
顾惜诧异地看着她，“桐桐，怎么会？你不是很爱厉校长吗？”
叶念桐望着远处，怅然道：“顾惜，以前，我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幸福。现在我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的，就像你刚才说的，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桐桐……”顾惜回头望着她，她们不过才四个月没有相见，她的变化竟如此大，“你跟厉校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我觉得，厉校长应该是喜欢你的，你喜欢了他十年，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叶念桐垂下眸，看着她微凸的小腹，她突然就想，伸手摸一摸，想知道，孩子在腹中是什么感觉？她抬头，看着顾惜，说：“顾惜，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顾惜菀尔，伸手握住她的手，牵引着，慢慢落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她说：“感觉到了吗？生命真的太神奇了，一开始，我真的很憎恨它的存在，因为它的到来，毁了我的一切，后来它在我肚子里成长，慢慢长大，它第一次在肚子里动，像是在翻身，又像是拿小手轻轻敲着我的肚子，那一刻，我才发现，生命的伟大。”
叶念桐眨了下眼睛，眼泪落了下来，她感觉到掌下似乎在翻动，她惊奇的望着顾惜，“顾惜，它在动吗？我感觉到它好像在踢我的掌心，在跟我打招呼呢。”
“嗯，它在动，它在跟你打招呼。小豆芽，这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哦。”顾惜恬静的侧脸，散发出母爱的光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来。叶念桐静静地看着她，她有很多话想问她，但是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们改变不了过去，只有努力走好未来。
她感受着掌下的踢动，她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如果没有遇见顾惜，或许她会打掉这个孩子，然而此刻，她不想打了，哪怕这个孩子只有50％的机率是厉御行的，她也不想失去它。
两人在长廊上坐了许久，顾惜说起关于腹中孩子的事，简直滔滔不绝。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叶忱。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兰姐催了好几次，她们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顾惜，你的电话号码没变吧，我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叶念桐问道。
顾惜迟疑了一下，说：“可以，但是今天你见过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乱说的。”叶念桐点了点头，顾惜冲她挥了挥手，被兰姐扶着坐进等在一旁的车里。叶念桐目送她离去，许久，她才收回目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她掏出包里揉成一团的处方单，她犹豫了许久，才将处方单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去。这个孩子，她决定留下了。无论它是谁的，她都要将它抚养长大，就当成是老天给她的礼物吧，不让她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周五转眼就到。
叶念桐最近被孕吐折腾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还不敢让人看出来。还好她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宿舍，还能暂时隐瞒住自己怀孕的事实。但是再过几个月，等肚子大起来，一定会被人发现。
万一她怀孕的消息传进厉御行耳朵里，他会怎么做？也许他会为了孩子改变主意，不跟她离婚，但是她不能，这个孩子是谁的，她都不知道，怎么敢再跟他在一起？
所以现在，离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办法。
今天是周五，是陈律师跟她约定的，给她离婚判决书的日子。早上，她很早就醒来，收拾完，才七点多。她走出校门，去学校外面的餐馆吃早餐。
她点了一碗粥两个鸡蛋，剥鸡蛋壳时，她听到隔壁桌两个女同学在讨论，“哇，是厉校长耶，你看，他跟江宁市第一名媛季媛媛在一起了，听说马上就要订婚了，季媛媛好漂亮，他们才是郎才女貌啊。”
第277章孩子是他的（。com）
叶念桐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一不小心滚落到地上，她弯腰去捡，斜刺里却伸来一只脚，将鸡蛋踩碎，她的心就像那颗被踩碎的鸡蛋一样，瞬间疼痛万分。
她保持着俯腰的动作，眼泪涌了出来。那个踩了她鸡蛋的顾客，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反倒怪她把鸡蛋丢地上，弄脏了她的鞋子。
她默默的直起腰来，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粥，白粥入口，竟带着一股苦涩，让她口苦心也苦。那边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讨论，“对了，厉校长不是跟那个经管系的系花结婚了吗？他怎么又跟季媛媛订婚呢？”
“你不知道啊？”另一名女生惊讶道，“听说厉校长跟叶念桐离婚了，叶念桐搬回宿舍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没人见过厉校长去找她。她真是不自量力，厉校长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呢？不是为了她家的叶氏罢了，现在叶氏倒闭了，厉校长哪还会再委屈自己？”
“不会吧，厉校长是这么薄情的男人？”
“有什么不会的，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再说叶念桐跟季媛媛相比，完全是没长开的小雏菊，有眼光的男人，都会挑季媛媛吧。”
“是啊是啊，他们深夜还出入酒店，厉校长是我的男神，季媛媛是我的女神，他们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啊。”
“……”
接下来她们说的话，叶念桐已经听不见了，入口的粥比黄连还苦，她喝了几口，就彻底没有胃口了。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勉强把鸡蛋吃下去，然后付了钱，走出小饭馆。
厉御行与季媛媛要订婚了，他们要在一起了，真好，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样痛？刚才那两个女生说得没错，他们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当时若不是她横插一脚，也许他们早就幸福的在一起了。
而她这个意外的插曲，也真的只是插曲而已。现在被她扭弯的路，又走了回去，她应该要祝福的，是的，要祝福。
经过报刊亭，一张报纸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的照片十分醒目，是厉御行与季媛媛从酒店里走出来，被人拍到的照片。她停下来，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厉御行了？细想起来，好像很久很久了，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照片上的他，黑色西装笔挺，五官深邃，十分迷人，站在他身侧的，是一脸娇羞的季媛媛，倾慕的望着他。他们身后，是南帆大酒店的霓虹灯箱，看起来，像是刚去温存过出来。
她走到报刊亭旁，拿起那张报纸，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男人。厉大哥，这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那天你还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你后悔了，要让我回到你身边去，这么快，你的身边，已经再没有容纳我的位置了，是吗？
“小姐，你要买报纸吗？”报刊亭的老板见她拿着报纸，也没说买，也没说不卖，催促着问了一句。
叶念桐回过神来，眨眼间，眼泪滚了下来，她仓皇的放下报纸，说：“不，我就看看。”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报刊亭的老板看她慌慌张张走了，他低头看着报纸上的照片，鄙夷道：“现在这些有钱人，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真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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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御行一早起来，眼皮就直跳，后来陈律师打电话来说，今天就要给叶念桐离婚判决书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一早上起来的无名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他沉默半晌，没有说话，陈律师追问：“厉总，离婚判决书，是你给还是我给？”
厉御行闭上双眼，这些天，他刻意不去找她，但是只有天知道，他想她想得发狂。看着她的照片，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耳边就会响起她的声音，那些娇声媚语，还有他偶尔兴趣逼她说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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