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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住,就住了十九年。
所以,表面上她是白浩清的正妻,可实际这些年,白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却是平妻杨氏。
而杨氏正是因为给白浩清生了一对儿女,才从当年小小的侍妾姨娘,被白浩清抬做了白府平妻,更是成了白家掌家的主母,几乎与武宁公主平起平坐。
这十九年间,杨氏靠着厉害的手段,在白府风光无限,可真正的正妻武宁公主却一直独居在武靖王府,仿佛成了白府的外人。
可就是几日前,参加完三皇子府上年宴的武宁公主,突然不再回武靖王府,突兀的回到白府,宣布要回白府居住了。
杨氏虽然心里瞧不起武宁公主,但碍着武宁公主的身份,却不敢轻视她,更是担心她突然回白家的目的,所以片刻都不敢松懈,时刻让人小心的盯着武宁公主与怜姑姑,果然让她发现,武宁公主回府,竟是开始在寻找十九年那一批随她们去西漠的老仆人。
彼时,杨氏还不知道,被她使计害死的白家嫡长女,竟然还活着,还已经被武宁公主找到。
但做贼心虚的她,却猜到武宁公主此番突然回来,还寻找起十九年前的旧仆人,是在查当年她女儿一死的真相。
顿时,她就慌了。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杨氏早已高枕无忧,不再担心当年旧事会被发现,却没想到,事隔十九年,武宁公主却突然旧事重提,竟是开始查起当年她女儿一事来了
按理,随着武靖王与王妃的先后离世,武靖王府早已不如之前那般鼎盛之势,而白浩清却步步高升,两府间的距离越拉越近,杨氏按理应该不再畏惧武宁公主。
可是,她却畏惧她身后的陈皇后!
这些年,因为白浩清对武宁公主的冷落,再加上抬她做了平妻,陈皇后一直为武宁公主打抱不平,不仅看白浩清不顺眼,在朝政上打压着他,更是在每年招三品以上官员家眷进后宫面见时,从不见她。
如此,终是让京城其他权贵夫人,都看出陈皇后不喜欢她,顺带也都看不起她。连带着她的宝贝女儿白凌薇,都无法嫁个好人家,最后只得入侯府为妾
然而,就在杨氏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更怕武宁公主会请陈皇后出面重翻当年旧事,却是突然接到了陈皇后的亲笔密函。
接到陈皇后密函的那一刻,杨氏震惊不已。
而看到密函开头几句话,杨氏全身如遭雷击,身子惊得站都站不住,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随白凌薇一起被赶回侯府的金嬷嬷,正是十九年前参与杨氏阴谋的得力助手,所以这几日她也一直害怕的守在杨氏这里,同杨氏商议着主意。
见到杨氏突然被吓成这样,金嬷嬷也是全身战栗,上前扶起杨氏惊恐道:“夫人,陈皇后在信中说了什么?”
杨氏苍白着脸被金嬷嬷扶着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嘴唇哆嗦道:“十九年前的那件事果然被发现了。陈皇后在信中说,武宁公主的女儿并没有死,还回京城来了,已与武宁公主在三皇子府见了面。难怪难怪她突然回府来了”
闻言,金嬷嬷也是吓得全身发软,颤声道:“怎么会?当年那个小贱人明明已”
下一刻,金嬷嬷突然想到杨氏提到的三皇子府,再想到之前在侯府听水卿卿说过,她在三皇子府上认识了武宁公主,不由全身剧烈一颤,面无人色道:“难道,武宁公主的女儿,竟是那个从西漠来的异乡女——小世子的生母?”
杨氏咬牙恨声道:“天生的仇家啊——若是十九年前的事与昀儿一事被揭露出来,我与薇儿明年此时,坟头上就要长草了”
杨氏出事,金嬷嬷也得死。
所以听到此言,金嬷嬷全身一个激灵,颤声道:“那陈皇后此时给夫人写这样一封密函是什么意思?”
按理,陈皇后是武宁公主的表姐,一直护着武宁公主,如今武宁公主的女儿找回来,她为什么突然写密函告诉杨氏,竟有点像通风报信之意?!
经金嬷嬷提醒,杨氏按下心头的惊慌,将密函从头至尾,一字一字的细细看过,看到最后,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霾害怕,竟是露出欣喜若狂的笑颜来。
“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想攀高枝的人,最后竟是被高枝给抛弃真是老天爷都在助我神力啊。”
杨氏做梦都没想到,一直护着武宁公主,姐妹情深的陈皇后,在这样的时刻,却要背叛她的好妹妹,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金嬷嬷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杨氏的神情,见她突然欣喜若狂的说出这样不着头脑的话,惊愕道:“夫人陈皇后最后说了什么?”
杨氏一扫心中这几日的惶然担心,激动到颤声道:“你敢不敢相信,最后要武宁公主母女性命的人,会是一直护着她的那个好表姐——不愧是爬上后位之人,心肠之狠,万万不是我等常人可以比拟的。”
金嬷嬷这下却是听明白了,但心里的疑惑却更大,“陈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将这些事同夫人说?”
杨氏冷冷一笑,“还不是为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当年武宁公主为了救她,可是毁了如花似玉的容貌,而陈皇后为了报恩,许诺要让自己的儿子,娶武宁公主的女儿为王妃——呵,陈皇后必定是知道了那个小贱人如今不堪的身份,觉得配不上她宝贝的儿子,更是怕影响三皇子夺嫡,想悔婚罢了。”
“可她又要做贤能的皇后,怕被世人诟病她言而无信,知恩不报,自己不出面,竟是拿十九年之前的旧事威胁我,让我出面阻止,不让白家承认那小贱人的身份——她命我至少在三皇子与琳柔郡主定下婚事之前,让我想办法不要让老爷承认她白家嫡女的身份。”
纵使是金嬷嬷这样狠毒的人,听到陈皇后如此无情悔婚,还以恩报怨,都感觉不可思议,不由惊呐道:“那夫人准备怎么做?”
杨氏凌厉的眸子划过可怕的杀气,冷冷笑道:“在陈皇后眼中,这对母女是她儿子婚事与太子之位的绊脚石,可对咱们来说,这对母女却是催命的阎罗王。绊脚石踢开就行,可阎罗王却没有那么好打发!”
“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只要三皇子另娶琳柔郡主,解除了与贱人的婚约。到时,陈皇后这位好表姐就会倒戈相向,护着她的表妹来找我算帐了。”
“所以,与其做她的棋子,不如让她来做我们的棋子,借着她密函之令,干净的除了那对母女,以绝后患!”
金嬷嬷心服口服的朝得意洋洋的杨氏拜倒:“夫人之谋,真是无人可及,那怕那般厉害的陈皇后,也不在夫人话下!”
如此,就有了王府别苑的大火,也有了突然发疯失控的马车,还有眼前街上百姓拦路唾骂的一切!
看着街上相拥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杨氏神情间一片得意。
她优雅的泯着手中的香茶,朝白凌薇宠溺笑道:“别担心了,等母亲将这对母女收拾干净,彻底绝了后患后,会想办法让你回侯府的。”
白凌薇心计与定力又如何与她母亲相比,所以在听到水卿卿竟是武宁公主的女儿,更是她的长姐,白府嫡长女后,整个人都怔懵住了,心里慌做了一团。
若是让她知道,连她抢来的孩子,也是水卿卿,只怕她会更加恐慌。
她眸光死死的看着楼下,倒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水卿卿,咬牙道:“我绝不会唤这个贱人做姐姐的,她如此污秽不堪,那里配做白府嫡长女,如何配做我的姐姐——母亲准备如何下手?”
杨氏浅浅一笑,向她的碗里添上茶,得意笑道:“我的好女儿,你好好的喝茶,不要担心。重头戏马上上场了!”
说罢,杨氏冷冷的一挥手,金嬷嬷立刻领命下楼去了。
楼下,水卿卿顾不得身上到处的伤痛,准备背着母亲离开,这时,突然一个钱袋朝她砸来,里面铜钱哗啦啦的在她身边掉了一地,有人高呼:“散财惩治娼妇,大家尽情的捡钱啊。捡了钱别忘记打娼妇!”
见到有钱捡,四面八方的百姓全朝水卿卿涌了过来,将刚刚站起来的她再次推倒在地。
推搡之中,却有几把锋利的匕首被掩在袖子下,悄悄的向母女二人靠近
楼上,杨氏与白凌薇不觉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阴狠的眸光紧张的看着被人群包围的母女二人,只希望派出的人早点得手,趁乱杀了她们
趁着混乱几刀下去,再趁乱离开,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然而,一心要护住母亲的水卿卿,根本不知道危机的来临,她只是感到绝望,不知道要如何带母亲走出这片困境,不知道要如何救下母亲。
她拼命将母亲护在身下,不让人群踩踏到母亲身上,眸光急切的四处打量,想找到空隙带母亲从人群中突围离开。
而正是她的打量,终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四周的人都在抢着救地上的铜钱,却有几个形容可怖之人,目露凶光的越过人群,不顾地上的钱财,朝她团团围过来。
水卿卿心里‘咯噔’一声往下沉,连忙背起母亲,朝着人群的另一边挤过去。
可是四周的人那么多,水卿卿背着母亲要逃走,谈何容易?
而那几个杀手见被她发现,更是加快步子朝她赶去,抬起匕首做势往水卿卿与武宁公主身上刺去。
阵阵杀气扑面而来,水卿卿绝望又惊恐的背着母亲节节后退,却被逼着退到了一个角落里,竟是无路可逃!
见此,楼上观看的杨氏与白凌薇,终是露出了残忍又满意的笑容来,看向水卿卿与武宁公主的眸光,已是像在看一个死人
五位杀手呈合围之势将水卿卿与武宁公主团团围在了角落里,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直到这一刻,水卿卿却恍悟过来,方才街上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偶然,却是有人故意煽动群众,拦住她们母女的去路,就是要趁机要她们的命。
但是,明白过来又如何,她还有命逃过眼前五把匕首吗?
水卿卿将母亲挡在身边,咬牙恨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之人狰狞一笑,“去到阎王殿,你自己去问阎罗王吧。”
说罢,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朝水卿卿的脖子上抹去
鲜血四溅!
可是,喷溅的血并不是水卿卿的血,而是五名杀手的!
就在杀手的匕首落下前一息,梅子衿仿若煞神降临,嗜血眸光翻沸着滚滚怒火,一身寒戾杀气几乎将整个街都冻住。
他手中的软剑在内力与怒火的贯穿下,发出铮吟之声,剑尖轻颤,上面血珠滚落,血光飞溅一片!
五名杀手齐唰唰的倒地而亡,梅子衿盛怒之下,竟是一剑同时杀了五人!
而在他的身后,三石带着人清理街道,所到之道,拳脚飞快的打飞围着水卿卿的那些人众。瞬间,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竟是一个个被扔菜瓜一样,被一手一个扔到了路边,一时间,整个街上只听到鬼哭狼嚎的叫痛声。
水卿卿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梅子衿,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被他重重拥进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清冽味道,水卿卿才相信自己真的没死,他真的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成这个样子?”
梅子衿全身颤得比水卿卿还剧烈,他不敢相信,若是他的剑再晚一分,会是怎样不敢想象的后果。
原来,早上在无尘庵离开后,梅子衿就带着昀儿回了京城。
将昀儿送回侯府托老夫人照看后,梅子衿就被晋明帝招进宫议事去了。
而就在方才,有宫人向晋明帝禀告,武靖王府在回雁山的别苑突发大火。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晋明帝很吃惊,等听到说大火发生时,武宁公主就在别苑里时,当即白了脸色。
而梅子衿更是震惊万分,想到与武宁公主在一起的水卿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产生,来不及跟晋明帝告退,当即冲出了御书房
刚刚出宫,就见三石来报,水卿卿带着武宁公主从火场逃出,已快马赶回京城。
听到她从火场逃出,梅子衿心里松下大半,等他带人找到这条街上时,正好看到了杀手要对水卿卿下手,盛怒之下竟是一剑斩杀了五名杀手
水卿卿紧紧的抓住梅子衿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哭道:“快救我母亲她不行了,快带她去找陆霖”
闻言,梅子衿一震,这才发现她身后瘫倒在地浑身是血的武宁公主,心口一紧,连忙抱起武宁公主,沉声道:“你不要着急,陆霖就在前面的马车上,我让他一路跟过来了我先送公主过去。”
水卿卿听到梅子衿将陆霖带了过来,心里一松,顾不得全身的伤痛,跟在梅子衿的身后,一起往马上奔去
茶楼二楼雅间里,看到突然出现的梅子衿,原本胜券在握的杨氏与白凌薇,都白了脸色。
而等看到梅子衿杀了杀手,救下水卿卿,更是不顾满街人看着,当众将她抱进怀里,白凌薇恨得眸光都要喷出火来。
狠狠扫落一桌的茶具,白凌薇牙齿咬得咯吱响,“贱人,这样都让她逃过去了”
杨氏心里更是愤恨,但她知道,梅子衿一出现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为了不被发现,她顾不得心里的愤恨与慌乱,拉上气极的白凌薇赶紧从后门撤走了
武宁公主终是伤得太重,那怕有陆霖的妙手回春,也只是暂时的保住她一时的心脉,拖不了几个时辰。
听到陆霖的话后,水卿卿悲痛的大哭,武宁公主却拉过她的手,吃力的拿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灰尘血污,轻轻笑道:“女儿,人终归有一死,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耽搁了女儿,我们回家吧——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了,你一定要帮母亲实现”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梅子衿,道:“可否请侯爷替我托信给三皇子让他来白府见我”
梅子衿立刻让人去三皇子府去送口信,自己护送水卿卿与武宁公主往白府去。
三石从后面追上来,问梅子衿,街上那些百姓要怎么办?
梅子衿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早已明白,街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煽动群众拦住水卿卿的去路,以便让杀手趁机对她下手。
思及此,梅子衿心里一片冷寒,冷冷道:“全部关进大牢,一个个严加审问!”
此事,他一定要查清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的!
马车很快到达白府。
下车前,水卿卿想先下马去给母亲买帷帽,被武宁公主拦下。
武宁公主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民不适用,心里一片心酸,灰败的眸光怔怔的看着车窗外明亮的天空,苦涩笑道:“女儿,母亲已有好多年不曾行走在阳光之下了,之前担心着世人的眼光,担心别人的嘲讽,担心你父亲他不喜欢我、嫌弃我,一直很小心的
的遮住这张丑陋的脸很累很累”
“其实,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我早已看明白,又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目光呢?你父亲不喜欢我,就算我的脸没坏,或许他还是不会喜欢我”
武宁公主的话,透着深深的悲哀,更是让水卿卿惊愕的发现,母亲似乎心里很在意父亲
她之前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容貌被毁,才会下嫁父亲,可如今看来,母亲对那个寡情的男人,是有感情的
心里酸痛无比,水卿卿哽咽道:“母亲,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父亲不会嫌弃你的”
武宁公主淡然